凌苗苗很爱吃老徐做得饭,人还没到,她就眼巴巴地朝着门口看过去。
徐池进屋前拎着晚上做的笋干炖鸭,还一脸喜气洋洋的笑容,等掀开帘子看见饭桌上出现了一张多余的面孔后,那点喜气洋洋的笑容很快就消失殆尽了。
他甚至完全没收敛住自己的情绪,皱眉看向梁殊:“他怎么来了?”
梁殊:“来吃饭。”
徐池:“……”
他还不知道他在吃饭吗?
他的意思是楼宴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徐池的警醒,楼宴之倒还算淡定,神色如常地朝着徐池点了点头:“徐叔叔。”
徐池脸色很差地‘嗯’一声,然后就是一副‘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表情。
凌苗苗眼睛一直都盯着徐池手上拎着的透明饭盒:“那个……徐叔叔,菜再不吃就凉了,您今天要留下一起吃晚饭吗?”
徐池本来是不打算留下来吃的。
但此刻:“吃,今天陪你们一起吃。”
然后饭桌上本就有些尴尬的氛围,变得更加雪上加霜。
徐池也不说话。
但吃饭的全程,目光基本就没离开过楼宴之。
碗里的米饭一共也没动过几筷子。
楼宴之全程都很淡定。
但两个人中间隔了个梁殊。
楼宴之无所谓,她却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于是梁殊开始不停地给徐池夹菜。
蔬菜、丸子和腊肉,连他自己带来的笋干炖鸭都没放过。
没一会儿的功夫,徐池的碗里就摞得和小山一样高。
开始徐池还没发现,直到‘小山’上的腊肉掉到了他手上一片。
“哎呀,怎么给我夹了这么多。”
梁殊:“老徐你快吃吧,不吃浪费了,吃完也能早点回去,别让姚姨在家里等太久。。”
“你姚姨今天去城里了,没人等我吃饭。”徐池吹胡子瞪眼睛。
梁殊无奈,也不再管,直接低头吃起自己的。
她赌老徐就算再不高兴,王念和苗苗今天在这里,他也不会轻易发作。
事实证明,梁殊足够了解徐池。
他虽然看起来很不高兴的,但到底没直接下逐客令。
王念说了两句话活络气氛。
徐池也被拐带着聊起了别的。
徐池:“那天就听你们说这腊肉火锅不错,确实还挺好吃的,哪里买的。”
“腊肉啊。”凌苗苗夹起了一块:“就那天溪园姐送来的,你给她指路的那天。”
“姜溪园?那天给福利院捐了很多物资的那个女明星。”
“对啊。”
徐池:“我以前没听梁殊提过,以为她说认识梁殊就是客气的话。”
凌苗苗:“她之前和梁殊姐在一个剧组里拍过戏。”
“那关系应该还不错。”徐池看向梁殊:“你应该有她联系方式吧,你帮叔叔问问腊肉是哪里买来的,我给你姚姨也买点。”
梁殊本来还在低头吃饭,听见徐池的话,一只筷子没拿稳,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弹出了很远。
梁殊想弯腰去捡的时候,王念已经起身准备去拿一双新筷子了。
却听见梁殊说了句:“不用,我吃好了,你们继续吃吧。”
梁殊放下筷子的同时,楼宴之也放下筷子。
徐池见状,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楼先生吃好要回去了吗?”
楼宴之基本也没吃什么,盘子里还是很干净。
到他没反驳,只是问了梁殊一句:“我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送我去车上?”
梁殊猜到了楼宴之这么说的用意,她有些感激地朝着他点头:“好,那我现在送你。”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送的。
徐池准备跟过去看看。
他人都已经站起来了,却被凌苗苗拉着问这笋干炖鸭是怎么做出来的。
说了两句后。
再抬头看的时候,门外的两个人已经走到大门口了。
他不放心地朝外张望,生怕梁殊被占了便宜。
王念从刚刚开始,就猜到了楼宴之和梁殊肯定有事,而且应该不想让别人知道。
她想了想,顺手从柜子里拿了一盒曲奇饼干。
走出去前还不忘和徐池说了句:“徐叔叔,您放心,我去看着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王念在徐池的眼里,那就是成熟稳重的代名词。
有王念的话,徐池终于不始终抻着脖子朝外面看了。
——
梁殊和楼宴之走在前面。
楼宴之的车停的有些远,王念小跑着才赶上,把手上的饼干塞给梁殊。
“这什么。”
“我看你们俩刚刚也没吃什么,拿着垫一下肚子。”
王念:“有事情就慢慢聊,不用急着回来,老徐那边有我呢。”
熟悉的袋子里装着熟悉的点心。
梁殊盯着那袋曲奇饼干看了很久,才接过来。
“嗯,我等一会儿就回来。”
她本来不想上车的,但她心情实在不怎么好,想在外面多坐一会儿,这附近除了楼宴之的车上,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去处。
梁殊坐在副驾驶上,自顾自地开了袋子,拿出一块放在嘴边。
楼宴之看着梁殊慢吞吞咀嚼的动作:“你不准备告诉她们?”
“嗯,还没想好怎么说。”
其实到现在梁殊自己都没太接受这件事。
而且她也想着,即便她不说,应该马上网上就会出现各种铺天盖地的新闻了。
梁殊:“刚刚老徐…你别介意,老徐之前在电视上看了你的订婚新闻,在这件事上对你有些误解。”
“嗯,你不是也对我有误解。”
梁殊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而后继续:“很难没有,不过都过去了。”
梁殊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随手从饼干袋子里拿出一颗塞给他。
“我和王念一起做的,味道还可以。”
她也顾不上考虑楼宴之到底喜不喜欢这种甜腻的零食。
不过楼宴之倒也没拒绝。
扯开那块曲奇饼干包装的同时,还挂断了两个接进来的电话。
第一通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梁殊没留意。
等紧接着第二通电话响起,梁殊无意间留意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严江’。
梁殊:“不接吗?严助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你?”
“不急,晚点回给他。”
楼宴之都说不急,梁殊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差不多调整好情绪,把剩下的曲奇饼干给楼宴之留下,想推开车门下车。
结果手还没等放在车把手上,梁殊口袋里的手机就振动个不停。
“尾号4546,是严江。”
电话都打来了她这里,肯定是急事,梁殊把手机给过楼宴之的时候,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车内密闭的安静空间,让话筒里说话声音陆陆续续流出来了一些。
梁殊听见严江好像提起了‘吴海雄’还提起了‘海遥’。
具体的内容不知道,但梁殊根据这几个关键词,还是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尤其是当她留意到楼宴之的脸色愈发严肃的时候。
等楼宴之挂了电话,梁殊就忍不住问:“吴海雄的事牵连到海遥了?”
楼宴之停顿了一下后看向她。
却什么都不说。
梁殊有些急了:“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快说啊。”
“牵扯到海遥是小事。”
是小事怎么还这么一脸严肃的。
楼宴之捏着手上的手机,看着有些不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警方估计很快就会找到你了,吴家的司机指认姜溪园临死前的最后一天,是来了你这里,而且是喝的烂醉、哭着离开的,心情很不好。”
“所以吴家人是想把姜溪园的死往我身上扯?”
“嗯。”
梁殊也跟着沉默了。
但并不是担心,而是觉得有些离谱:“把我拉下水,吴家人就能撇的干净?”
“不能,但是能把海遥也一起拉下水,有个垫背的,总不至于死的太惨。”
梁殊忍不住苦笑:“这就是你当初不让我多管闲事的原因?”
要不是之前她参加宴会那次执意要救姜溪园,大概也不会和她产生过多联系。
“你后悔了?”楼宴之问。
梁殊摇头:“不后悔,只是希望我的事别牵连到你。”
楼宴之似乎只关心梁殊,对牵不牵扯到自己、牵不牵扯到海遥无所谓。
临走前又给梁殊留了串他办公室的号码,让她最近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他。
漆黑的夜色里,亮着尾灯的车辆,缓缓从梁殊视线中驶离。
姜溪园说她很幸运,梁殊现在觉得自己确实很幸运。
——
徐池就是过来送加餐的,福利院里还有一堆的事情没处理。
见楼宴之开车走了,他也匆匆回了福利院。
这个小院里,又剩下了她们三个人。
凌苗苗刚刚拉着徐池说得满头汗,也没顾得上好好吃晚饭。
这会儿徐池走了,楼宴之也走了,凌苗苗又从厨房里拿出了三个干净的碗。
三个人的面前一人摆了一只。
“好了,人都走了,我们三个再慢慢吃会吧。”
梁殊不想扫兴,所以象征性地拿着筷子夹了两下。
但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又把筷子放下。
“怎么了?没胃口?”凌苗苗问。
梁殊:“不是很饿,你继续吃吧。”
梁殊想了想,指着房间里安装的监控问:“我们最近这段时间的监控都有保存吗?”
“有,上次不是说我们小院里的监控视频起码保存半年嘛?我直接开了个会员都上传到云端了,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你想看吗?”
凌苗苗发了一串账号链接给她:“视频都在这个账号里,我做了分区,文件夹1里面都是后院的视频;文件夹2里是我们这个房子里的。”
“辛苦了。”
梁殊登陆账号后点开翻了翻。
最后挑了个日期点了下载。
忙了半天,人却还是有些无精打采得:“我起太早有些累了,先去睡一会儿,吃完你们两个把东西都放在这里吧,我晚点出来收拾。”
梁殊说完就一头扎进了屋子里。
留在客厅里的两个人还有些不明所以。
凌苗苗这个时候才终于后知后觉。
她小声问王念:“你觉不觉得梁殊姐今天好像有些奇怪?”
“你才发现?”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凌苗苗小声嘀咕着,
王念想起梁殊回来的那身黑裙子,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不过那个念头转瞬即逝。
王念:“不清楚。”
本来凌苗苗还不觉得有什么。
但她自己随意提了句后,就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似的。
碗里的饭也不香了,拿起手机就开始翻。
等她看到了微博的开屏广告,才后知后觉。
“呀!今天是《哑剧》正式上映的日期,念姐你快来看,离我们最近的这家电影院就有排片,我们一会儿要不要叫上梁殊姐一起去看?”
“今天吗?可以啊,正好可以看个夜场消消食。”
“那我问问?”
“好!”
梁殊刚进房间没一会。
王念以为梁殊还没睡,敲了两下她的房门,里面却始终没有回应。
睡着了?
王念悄悄地开了个门缝,房间里漆黑一片,只能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床上,小小的一只。
王念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梁殊其实没睡,但她精神太疲惫了,耳朵上挂着耳机,把耳机以外的动静全部都自动屏蔽掉。
所以没听见敲门声。
她慢慢入睡,就在困意已经来到最后临界点的时候,客厅里碗碟破碎的声音冲破了耳机,入侵到梁殊即将朦胧的意识里。
梁殊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刚那声音不是幻觉。
地板上的碎瓷碗片蹦出了很远,而刚刚手被割伤的凌苗苗,像是感受不到手上的痛觉。
鲜红的血液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淌,她却无视,手指慢慢地滑动着屏幕上的内容。
嘴上还念念有词:“这是真的吗?不会是假新闻吧,怎么可能是真的?”
凌苗苗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梁殊非常熟悉。
她今早也是如此。
困意也彻底消失了。
梁殊默默拿起了角落里的垃圾桶。
蹲在地板上,一点一点捡起散落的碎瓷片。
王念刚刚忙着去拿医疗箱,出来看见梁殊的动作,忍不住哎呀了一声。
“怎么用手拿上了,快别动,放着让我弄。”
“别一会儿也扎到手了。”
梁殊:“没事,我小心点。”
王念无奈把凌苗苗拉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在凌苗苗还在反复疑惑,隔着满地的碎瓷片想把手机上的新闻给梁殊看的时候。
王念已经率先猜到了。
王念:“阿殊,你今天早上穿着一身黑出门,是去……”
梁殊:“是去参加葬礼。”
梁殊没抬头,捡拾的动作却停住了:“姜溪园的葬礼。”
这次三个人的动作都停了。
“真的吗?”
“梁殊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真的哦,不是玩笑。。”
三个人很默契。
对于这种突然的噩耗,知道大家都需要一些时间消化,所以在确定了消息是真的后,所有人都对此闭口不言。
收拾好客厅的凌乱后,所有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间。
但梁殊却再也没有了困意。
又一晚睁眼到了天亮。
前几天还氛围非常愉快的小院里,后面的几天都有些死气沉沉。
凌苗苗没事就躲到监控室里翻视频,王念倒是正常地在喂养小动物,但最近的曲奇饼干却一次都没再做过,等周围没人的时候,自己时不时地就要站在那里叹一口气。
梁殊白天看起来倒是挺正常的,不是撸撸猫,就是在自己接管的那块小田地里种种应季的蔬菜。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她浓重的黑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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