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林立航,丝毫没发现许仲阳的异样,注意力都被那句“等宝儿回来了再回去吧”给吸走了,满脑子都是许妩的身影,乐呵呵的回道,“好啊好啊,如此甚好。”
三个人,各自打着小算盘。
而一墙之隔的另一座宅子里,就没这么热闹了。
温佑棠自屋内清理尘埃,便听阿成在外边叫唤,“少爷,少爷,我瞧见巷口有卖面食的,您去买来尝尝吧!少爷!”
温佑棠不想理他,从安庆到京城,这一路上,便一直听他嚷嚷,一刻也没让他耳朵闲过。这到了京城,以为他就会被街市吸引,自个儿能清净会。没想到,更不消停了。
“少爷,少爷,您快出来嘛!我快要被晒化了,您快出来啊!”
“少爷啊,我的亲少爷,您可怜可怜我嘛!我吃不了,您买来我闻闻香还不成吗?少爷!”
温佑棠充耳不闻。
他们到京城十日有余了,这宅子是他到的第三天买下的。说大也不大,小也不小,住他一人是绰绰有余。而且位置也挺好,出门走一巷,便是大街。
宅子是两进两出的,附带一个小花园,他一个人打扫起来,确实有些困难。听掮客说,这宅子,原本是一位老尚书的府邸,告老归乡后,这宅子便挂牌出售。价钱相对来说算不上贵,但据说只卖给有缘人。
温佑棠是傍晚时分去的,那掮客听闻他要买宅子,直言他就是有缘人。然后就把他带到了此处。这宅子看着也挺好,价钱不贵,再者,他初来乍到,确实急需买宅自用。
于是这生意便如此痛快的做成了。那掮客还算有良心,拉着他的手笑嘻嘻,“客官,咱丑话说前头,这宅子,是老尚书说要寻有缘人,压了价钱卖。可咱这手续费,还得按规矩来,市价多少便是多少,便宜不得。”
温佑棠不知这有缘人是如何挑选的,心里琢磨一番,左右这银子他也出得起,另找府邸还费时费力,也不一定比这便宜。再者,这有缘人的名头都找着他了,他若说不要,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他自嘲的笑笑,不知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财大气粗?“成,就按规矩来吧。今日可否钱货两讫?”
“可以可以。地契我已经备好了,客官只消现下付了银子。”那掮客做成了生意,高兴的紧,顺嘴就夸,“客官真是爽快,果真是有缘人。”
温佑棠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阿成倒是急的在一旁跳脚,“少爷,您是不是傻了?这种鬼话你也信!钱多烧的慌了?你要是觉得烧的慌,不如烧给我吧。”
他见温佑棠当真去拿钱,更加着急了,连连叫他,“少爷,少爷!”
“少爷,你常年居内习书,不知晓行情也不怪你。这个价钱确实贵了,咱在哪儿买不到好宅,这佣费都快赶上宅子的费用了!”
“他们这是欺负你白面书生不懂行呢!什么有缘人,只要有钱,皇帝老儿都和我有缘。这点道理你还不晓得嘛?”
可温佑棠不理他。
阿成赶紧挡在他身前,双臂张开想阻止他。
温佑棠行至他身前时,顿了顿,面色有些不好。
身后的掮客见他顿住,问他,“客官,怎么了?”
“无碍。”温佑棠淡淡回他一句,继续前行。
阿成看着温佑棠穿过了他的身子,再然后是那个宰客的掮客。他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泄了气似的滑到在地,不顾尊卑与礼仪,看着温佑棠的背影不死心的骂:
“少爷,你就是人傻钱多,枉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还不如我一个目不识丁的奴婢聪明,呸!我不想跟着你了。”
那掮客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把地契交于他时,还同他提了一嘴,“客官,我看您孤身一人,如若需要买些佣人奴婢,也可以找我的,价钱自然从优。”
温佑棠谢过他后,便回了旅店。
虽然天色已晚,但那会儿去宅子时,他也瞧见了,这宅子许久未住人,有些荒废,院里的杂草丛生,落叶满地,还得好好拾掇拾掇。
温佑棠花了三天的时间去除草扫地。春夏之际,万物生长,院子里杂草郁郁葱葱,把原本的花植栖的没处长,枯死了。院角的一丛竹子倒是旺盛的很,新笋出土,挺拔冲天,笋衣与残叶落满了整院。
他正扫着地呢,一阵风突然吹过来,在地上绕了个圈,把残叶卷了回去。
温佑棠转身,阿成果然站在竹林的荫下,看着很是虚弱,声音也小了不少。“少爷,快,快给我点儿吃的,我要饿死了。”
虚弱是真的,但嘴依旧唠叨,“少爷,我知道错了。我都饿了两日了,根本抢不过那些野鬼,一个比一个凶。少爷,您行行好吧。我真的知错了!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真的知错了?”
阿成直点头,“知错了知错了。少爷,您原谅我吧!”
“那你说说,错哪了?”
“我哪儿都错了。我不该和少爷顶嘴,少爷说什么便是什么,是我没规矩了。我···我还不该···不该骂少爷···我真的错了,少爷,我知错了!”
“那若是再犯呢?”
阿成举着手对天发誓,“我若是再犯,少爷就把我赶走吧。”
温佑棠忍住笑意,一脸认真,“看你如此诚意,这次就算了。”说完,放下扫帚进屋去了。
阿成在身后扯着嗓子叫,“谢谢少爷,我真的知错了。”
等看不见温佑棠人影后,他才小声蜚语,“但我下次还敢。”
温佑棠拿了黄纸出来,只当没听见他孩子气的话,走到竹荫下,拔了火折子将黄纸点燃。黄纸在火焰中慢慢化为灰烬,烟气升腾,最后被阿成吸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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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您连着干了这么多天的事儿,奴仆也不请一个,省下的佣费也足够吃好几碗面食了吧。我早就听说这京城的面食香,就不能让我闻闻吗?”
此刻辰时已过,明晃晃的日头挂在顶头,温佑棠忙了许久,确实有些燥热,再加之院中树上的知了不停不歇的乱叫一气,同阿成一样,聒噪。
也确实该歇歇了。
温佑棠拿了油纸伞出来,阿成站在院中回廊下,见他出门,喜出望外,眼睛都亮了几分。“少爷少爷,您可算出来了。嘿嘿,咱们走吧。昨个儿夜里,我就替你相好了,走,我带你去。”
油纸伞是温佑棠到京城的那天晚上,特意去坊里定做的。藏青色的皮棉纸,用桐油足足刷了三遍。伞骨架比一般的要大些许,两人用也不会露肩,所以,也比之重了许多。
阿成乖乖的站在的伞下,同温佑棠一起出了门。
京城自是比其他地方都繁华,街边的小食摊贩生意也红火的很。有些做早点的,需半夜起来准备,和面发面,备料蒸煮也都是需要时间的。阿成夜里溜达,便瞧见了他们。
“少爷,我带您去的那家啊,馅大料足,还干净。别家的我也瞧了,啧啧,真是小作坊一般,蚊虫乱飞,您可别吃坏了肚子。”
阿成说的那家,就在巷字拐角处,店面不大,但生意还不错。温佑棠进了店把伞收起,这才去看食谱。特色的凉酱面水晶饺,还有懒龙火烧面疙瘩,光是瞧着,就很有食欲。
“少爷,快,每样买点尝尝。”阿成盯着旁桌的客人吃的甚欢,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抢一勺。
温佑棠环顾一周后,才道,“那就每样都来一份吧。”顿了顿,又问店家,“可能打包?”
他过来时,店家便已瞧见他了。斯斯文文的一个书生,撑着偌大的伞,想不注意都难。“本店暂且只能自吃,一些汤粉类的也不便打包,得自带食盒。客官可是国公府的?那小的安排人给您送过去吧!”
温佑棠愣了愣,见店家指了指巷子,才明白过来,“您误会了,我是巷尾那宅的。”想了想,又道,“那这样如何,您就照常盛碗,我连同他们也一并买走。可行?”
店家笑笑,“客官客气了,您若要打包,就带回去吧,左右也离得近,下次顺路送回来就是了,几个碗器而已,不值钱。”
正说着,那些小食也好了。店家一一盛好,放进了木质托盘内。见温佑棠一个人过来,主动提及给送去府中。
温佑棠付了钱,同他一同出去。走到门口又想起忘了什么,正转身时,阿成赶过来了。
他笑嘻嘻的,“少爷,从前都是阿成给您遮伞,真没想到,我还有被少爷服侍的这一天呢。嘿嘿,您别说,还真享受。”
温佑棠瞥他一眼,“就你话多!”
随行的店家隔了一人的距离,没听清,问他,“客官说甚?”
温佑棠上前一步与他并排走,“劳烦店家了,这宅子是国公府?”
“客官许是刚来吧,这府邸是许国公府。许国公人好心善,每月初都会在城中施粥,平日里也会救助怜乞,咱们百姓都知道。”
温佑棠想起来,刚到京城那日,一群人排队等在城东领粥食,原来是他们。“好人好报,善人多福。”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门口了。温佑棠站在檐下收了伞,从店家手中接了托盘,“辛苦店家了,这器具,我改日一定送回贵店。”
店家摆摆手,“小事,不打紧。”
温佑棠端着一托盘吃食,手不闲空,只好搁在地上后,开了门又重新端吃食,那把油纸伞夹在腋下,略微有些狼狈。
阿成在后边跟着,“少爷,旁边是国公府,我知道啊,你怎么不问我?”
“少爷,我同你讲啊,虽说是邻里,但这差距还真不是一丁点儿,隔壁的宅子可真大,我都差点绕晕了!”
温佑棠回头,似是有些生气,“你进去了?”
“啊。进去了。反正他们又看不见!”
“平日小打小闹就算了,下次不准去了。你要不听话,就罚你禁闭。”温佑棠愠怒,豪门贵族的府邸可不同一般,偶尔会有纸符或者神器镇宅。
但阿成不知这些,他有些小人得志,哼笑一声,“少爷,您又说笑了,您现在关得住我么!”
“我那日去,恰好碰上了国公府的小姐,您别说,还真好看,白白嫩嫩,跟天仙似的。等入夜了,我再去···”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温佑棠打断。
“去吧去吧。黄纸没了,我也不想买了。”
“别啊少爷,我错了,真的,我知道错了,我不去就是了···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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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成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阴间小可爱阿成,人送外号背锅侠。这章是我的首秀,作者让我出来澄清一下。关于隔壁许某被偷窥,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没有!
我是清白的!!不过是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仅此鹅已!
我也是一只有底线的鬼!
请在看的诸位不要再弄错了,作者说,原来收藏像是死了一样的一动不动,是因为我的缘故。(小声:她怎么不反思是自己写的不好?)所以,她可能不再爱我了,她要把我写死!(再小声:我本来就是阴间小可爱啊!)
(ps:没什么才艺,给大家来段r…rap?吧!我人间年纪十七,鬼龄两月有余。活泼可爱性格开朗,最爱我家少爷……给我烧香!耶!农奴翻身把歌唱!)
第1章 005
温佑棠又花了数日,才把屋内陈设尽数擦了一遍。这些大都是老尚书留下来的,许是归乡路途遥远,不便携带。而这些摆件又···华而不实,不要也罢。
至少,在温佑棠眼里是这样的。没什么实用,还经常落灰。这宅子就他一人,万事都要亲力亲为,等他把所有的桌椅摆件饰品从头到尾擦完,腰酸背痛,好不容易想歇歇时,得,最初的又积灰了。
阿成坐在椅背上,替温佑棠不值,“少爷,您看您,哪里是做这些活儿的人,请个奴婢又能花多少钱,对您腰包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人生得意须尽欢,时日苦短!”
温佑棠白他,“不是请了一个么,每日烧香供着,还不干活。”
“我吃香又吃不了多少,少爷,您真小气!”
“小气?那确实,我干脆小气到底,停了这香钱,还能雇个干实事的伙计。”
“才不会。少爷,您向来都是说说,我都听腻了。”
温佑棠不想理他,歇了片刻后又想来什么,问他,“你最近没过去了吧?”
阿成知道他说的是隔壁宅子,努努嘴,“哪敢呐,我可不想做孤魂野鬼。”
不过,还是忍不住又和他八卦,“少爷,隔壁那府的小姐,真是好看。赶明儿您把屋内拾掇完了,就去看看。由头我都和你寻好了。您拿些礼品拜访,就说是新搬来的,故来认个门,邻里之间的,免不得以后会有叨扰。怎样?”
温佑棠好气又好笑,“你从哪儿学会这些不正经的?”
阿成振振有词的反驳,“这怎的叫不正经,明明是为人处世之道!”
“好,就当你说的是理。但你也说了,隔壁是国公府,是你想去就去的成的?怎的不动动脑子。若真这样,那府邸的门槛不早就被踏破了!”
“少爷,您又不是一般人。”
“对,我是二般人。”
阿成被温佑棠怼的无话可说,只好闷闷的转身去了屋檐下。
没过多时,又跑回来,一脸欣喜。“少爷少爷,您看,”他指着院子的角落,“那树杏子要熟了!”
温佑棠顺着看过去,那院角处,隔壁种了一棵一人粗的杏树,已经枝繁叶茂了,比手指甲盖儿大的杏子藏在树叶之下,偶有微风拂过时才露踪迹。
两宅共了一个院墙,建的有一人半高。但还是挡不住杏树伸了一大枝过来。正好在这宅子的院墙顶头。阿成不说,他还真没注意到。
北方的杏子能长这么大个儿,还真是奇迹。
“熟了也是别人家的。你想都不要想。”
阿成撇嘴,“我想吃也吃不着啊。唉,可怜人呐···”
温佑棠便没有接话了。
他们从安庆出发时还是两个人,一路向北而行,途径泸州凤阳,至徐州时改走水路,这是原本计划的。
走陆路时,两人各骑了一匹马,不想半路遇了匪徒。抢了马匹不说,还扒光了温佑棠的现银,好在他早早的把大部分存了钱庄。好不容易到了徐州,上了船,可身子骨又经不住这风浪,晕船的厉害。而食物也大多是海产,没有新鲜的果蔬,食之无味,日子久了,主仆两人便一同病倒了。
只好又在东昌码头下了船。
这一路坎坎坷坷,眼看着要到京城了,终于熬出头了。阿成却没了。
那日卯时,日头尚未升起。温佑棠从梦中醒来,便见阿成站在他床头,身子轻飘飘的,似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温佑棠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皮止不住的乱跳,他伸出手想抓住阿成,“阿成···”
然而却径直穿了过去。
阿成则笑嘻嘻的,“少爷,原来您真的能看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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