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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妖殿在不留城中央，其非一般王族所居住的宫殿，而是一座冲天的高楼。万妖殿高一百层，所有直系王族、宫人仆役俱居住在此，站在殿下往上看，殿顶入云，几乎看不到顶端。
殿外围了一圈粗壮的树，每一棵树都设了禁制保护，奇怪的是不见护卫。
“这是何树？”
明缨远远地看着，觉得奇怪，这树与云承府的灵树似乎是同一种。
“这是垂木，”十二遥把她拉得更远了些，“离这些树远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的话引起了燕衡的注意：“何为垂木？”他竟从未听闻过此树。
终于有别人不知道而自己知道的事了，十二遥得意地抱起手臂：“你们可知历代妖王是什么妖？”
“不……”明缨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垂木妖？”
“对，知道妖王种族的人甚少，而我就是其中一个。”十二遥拍手，无比自得。
热罗疑问道：“妖王善战，且战力极强，怎么会是木妖？”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十二遥跳到一边的台子上蹲下，“每一个垂木妖都会有一棵本命树，所以他们有两命，最重要的是，垂木妖有一项无与伦比的天赋。”
说着，他故意一顿。
“少故弄玄虚，”燕衡不耐烦地把他从台子上拽下来，“什么天赋？”
“哎哎，”十二遥抓着他的胳膊才站稳，继续道，“他们十六岁后，无需修炼修为便能与日俱增！”
此话一出，明缨登时愣住了。
“妖王一族正是因为这种天赋，才能一直稳居王位，”十二遥无比地艳羡，他悄悄指了指那些树，“殿外的这些垂木便是万妖殿护卫的本命树，关键时刻他们便会出现击退敌人。”
热罗问：“那我们要如何才能进入万妖殿找到百灵鸟？”
“……不知道。”十二遥一愣，旋即陷入了苦闷之中，万妖殿戒备森严，他们又谁也不认识，根本没有进去找百灵鸟的机会。
四人在殿门口守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到有人进出，只得先寻了个客栈住下。
下午，四人两两分散开，出去打探消息，晚上便回客栈集合。
残阳照晚，橙红的晚霞弥漫了整个天空，已有店家掌起了灯。
“好累啊——”明缨蔫蔫地走着，走到拐弯处便死活不肯走了，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几乎走了一天没有歇过，现在脚底板又累又疼，以往好歹走两个时辰还能歇一会呢。
“你不累么？”她仰起头，脸颊红扑扑，看向一边的燕衡。
他青色的衣裳半点未皱，身子依然笔直，闻言摇头：“不累。”
她似乎难以置信，拽着他的衣角，葡萄般黑润的眼睛上下扫视他：“你怎么会不累呢？”
“唉，”她叹口气，“还是在云承府的时候好，那时候你弱不禁风的——唔唔？”
燕衡一把捂住她的唇，愤然瞪她：“闭嘴！”
明缨只露出一双大眼，在他手下嘻嘻地笑，笑得身子都颤抖了。
“你！你！”忽然他像被蜜蜂蛰了似的弹开，指着她语无伦次。
明缨舔舔咬了他的尖牙，一扬脑袋：“怎么？不让我说就没这回事了吗？”
被咬的手握成拳，不疼，反而又痒又热，他背到身后，气急败坏：“不许再提！”
见他确实生气了，她连忙告饶：“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
心里却在想，怎么可能不提呢？
正想着，燕衡踢她一脚，声气很快：“起来，地上凉。”
明缨搓搓两只脚，仰着脑袋看他：“我累。”
“……”他沉默片刻，突然出手提着她的领子把她提起来，拎到隔壁小摊的凳子上。
“哈哈哈。”明缨蓦地笑了两声。
这个人真的很矛盾啊，一边生她的气，一边又要关心她，他怎么这么可爱。
“去去去，”身后一个生了两只角的妖推她，语气不善，“不买东西别挡着我做生意。”
“对不起对不起。”
明缨道了歉，打算再坐回地上。
燕衡拉住她：“再走两条街便回客栈了……”
听出他的意思，明缨立即拒绝，坐在地上摆烂：“不要，就算只隔一条街我也要歇一会。”
“……”燕衡咬牙，忽地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好嘞！”她万分惊喜，立刻跳上他的背。
两人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被燕衡踩在脚下，明缨搂着他的脖子，呼吸打在他耳边。
“燕衡。”她伏在他的背上，脸颊完全贴着他，他几乎能感受到她说话时的动作，感受到她胸腔的悸动，他不由有些失神。
见他没动静，她趴到他耳边，声音变高：“燕衡！”
他的心脏猛地跳了下：“怎怎么了？”
她指着不远处的小摊子，笑眯了眼，声调很慢：“我想吃糖人。”
“……”燕衡不太想理她，但思想作了一番斗争后还是任命地背着她走了过去，她真难缠，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麻烦？
买了糖人，明缨高兴地握着它晃了晃腿，差点把自己晃下去。
燕衡及时前倾身体，警告她：“别乱动。”
“哦，”明缨美滋滋地舔一口糖，说话的声音都彷佛沾了糖，“你要吃么？”
“要。”燕衡看着脚下的影子，两只丫髻的少女歪着脑袋，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糖人，即使只看影子也能感觉到她的高兴。
有这么好吃吗？他忽然非常好奇。
“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少女有些奇怪，却未多想，把七彩的糖人递到他唇边，“喏。”
燕衡咬了一口，甜得发腻，并不好吃，但是心情奇异地变好了。
她期待地问：“好吃吗？”
“……好吃。”
得此回答，她似乎更高兴了，两只脚得意地摇了摇。
燕衡失笑，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一切都离他远去，世上只有他们两人。
他觉得，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也无妨。
晚霞散去，月亮显露真身，天空变成沉醉的墨蓝色。
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背她时的光景。
记得那日春光明媚，但他万分不情愿，背着她像背了个火炉，恨不得半路扔下去。
如今却是自愿的了。
他放缓了脚步。
吃完了糖，明缨意犹未尽地扫寻街道上的小摊，看了一圈，再没看见卖糖人的小贩。
“你对我真好，”她的手指在他背上画圈，无比平静地问，“为什么？”
从认识他以来，她的包袱从未自己背过，茶水从未自己倒过，一切都有回应。他突然出现，虽然有不足，但仍好得很不真实。
燕衡心头一凛，不知要如何回答。
她的声音近了些，几乎贴着他的耳朵，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只听她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燕衡的声音又干又涩：“不为什么。”
他不敢让她知道，他一开始接近她是因为系统。
一阵沉默，她停止在他背上画圈：“你想要什么？”
他低下眼睫，心中很是慌张：“我什么也不想要。”
她蓦地笑了声，大概是不信，却没再追问，只是道：“你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你。”
燕衡侧过头来，看见风吹开了她的发带，看见蓝色的发带拂过她的脸颊，如一缕烟一般飘远。
他下意识去抓，却只摸到它的尾巴，它轻柔地从他指尖溜走了。
“不要追，”明缨阻止道，她的声音如此平静，平静到含了一丝冷意，“我不要了。”
燕衡张了张口，茫然地看那丝带飞远。
“我一直想不明白，”他愣神的功夫，她转了话题，听起来好像很苦恼，“云承府中，你为何不愿我知晓真凶？”
她用力搂着他的脖子，假作凶恶地威胁他：“说！”
“因为，”燕衡的喉结上下滚动，唇抿了又抿，不知她为何又提起这件事，“……我怕你没了牵挂后不想活了。”这件事横在两人中间，一直是根刺。
明缨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这算什么理由？你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吧！”
“阿婆养育了我，我哪里是漠视生命的人？”
她笑了很久，直到她平静下来，他期冀地开口：“知道了理由，能原谅我了吗？”
“美得你，等你什么时候真的知道错了，我才原谅你，”明缨捋着他的短发，给他抓出一个小啾啾，“哼，一想起这件事我就生气，罚你今天晚上顶着这个小啾啾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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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不相逢（七）
◎凝重◎
打听了一下午, 四人几乎一无所获。
明缨把下巴放在桌子上，困得直打盹：“那百灵鸟一心制衣，很少出宫, 根本没人与她相熟。”
“所以若想见她，必须要进宫。”
热罗点点头, 面露愁容。
她与十二遥在万妖殿外徘徊了一下午, 同样一无所获。
万妖殿戒备森严，再加上妖王妖后不喜热闹, 很少举办什么宴会, 想要混进去实在难如登天。
十二遥挠挠头，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只有燕衡面色如常地吃着桌上的赤鱼。
十二遥端了装着赤鱼的盘子, 愤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的下去！”
“什么时候了？”燕衡去夹另一盘的鸡爪, 满不在意，“百派试炼要结束了？”
“不是！”他气急, “门里传来消息, 让我们这个月出发前往大冥洲主城,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明缨从困倦中惊醒：“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下午刚收到消息, ”十二遥晃晃手中的纸笺，“我有预感，我们距离金铃不远了，抓紧时间找到金铃, 我们也算完成了一桩任务。”
燕衡放下筷子：“所有人都去？”
十二遥抱着纸笺长吁短叹：“那是自然。”
燕衡眯了眯眼，直觉不好：“大冥洲发生了何事？缘何所有人都要去？”
“我怎么会知道, ”十二遥拍着桌子, “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呐！”
“还有十几日……”热罗数了数日子, “总能想到办法的。”
*
三日里, 四人使劲浑身解数, 也没靠近万妖殿分毫，就连燕衡也不能悄无声息地潜进去。
“好难啊。”
十二遥瘫在椅子上，手里的筷子把豆腐戳成了渣。
以往遇见那么多困难都过来了，谁能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卡在了进殿。
明缨往口中塞了两块绿豆糕：“若是妖族也如魔族一般就好了。”
魔族族内斗争，底下人疏于管理，如一盘散沙，冥王宫的护卫自然也不例外，所以燕衡出入格外轻松。
但妖族不同，妖王虽善战不善处理政务，妖后却是一把利刃，将阖宫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燕衡一个少年自然难以匹敌。
燕衡照旧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悠悠地扒了一堆瓜子仁推到明缨跟前，有事可以唤他，但他绝不会主动找事。
热罗还算淡定，只是目光无神，显然在神游。这段时间不知她在想什么，总是说着话便走了神。
十二遥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热罗？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热罗回神，看了眼桌上的饭食。
“你又走神了，”十二遥好奇地问，“在想什么？”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些日子热罗好似话多了些，表情也丰富了，没有了往日那股不食烟尘的感觉，所以他很好奇，如热罗这般不似人间客的人，会想什么。
“没什么，”热罗扯了扯唇角，“只是在想如何才能见到百灵鸟。”
“奥，”十二遥装作若无其事地从明缨跟前偷了几粒瓜子仁，同时获得了明缨和燕衡两个人的白眼，他耸耸肩偷笑一下，然后正经起来，“王孙贵族从不缺纨绔，不如我们去结交几个纨绔，或许能借他们的身份——”
他说着话，突然顿住了。
他从座位上跳起来冲出去，激动地大喊：“师兄！”
门外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四个人，两男两女，风姿飘逸，手里都拿着一把剑，一看便是哪个门派出来历练的弟子。
领头的青年刚摘下斗篷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扭过头看清来人，登时露出惊讶的微笑：“遥师弟。”
十二遥跑到他面前，像许久不见长辈的孩子一般牵住他的袖角：“太巧了，竟然在小冥洲碰见师兄，师兄也是来做任务的吗？”
“稳重些，”林牧仁笑了笑，“是。”
他转过身，拉过身后的三人，一一介绍道：“屈如浅、燕林南和扶柔。”
三人俱笑着与十二遥打了招呼。
“热罗，你们快过来，”十二遥朝队友们挥手，“给你们介绍介绍我师兄。”
明缨放下咬了一半的鸡腿，偷偷瞄了一眼燕衡。
燕衡神色如常地喝完最后一口茶，这才站起身看向门口的四人，他似乎恍然惊了一下，快步迈过去，站到一个白衣青年的身边。
他微垂着脑袋，笑得腼腆：“二哥。”
一边的十二遥险些把眼球惊下来，谁能想到在他们面前脾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的人，到了自家哥哥面前乖得像只小白兔。
燕林南只是打量他一下，冷淡地笑着点点头：“高了些，不错。”
见了热罗明缨，八人在桌前坐下，十二遥又叫堂倌上了些新菜。
明缨好奇地盯着扶柔，她只见过扶柔一面，便是上年从燕家回宗时看她在山下跪着。
林牧仁是整个修真界众所周知的天之骄子，不愧是女主，短短一年都混到他的队伍里了。
原书的剧情她忘得差不多了，印象里林牧仁好像是数得上号的男配。
果不其然，在吃饭过程中，林牧仁不时看一眼扶柔，只是可惜郎有情妾无意，扶柔一直低头吃饭，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关注自己。
明缨好奇地偷偷盯着他们两个，手下却不停，不时夹一粒花生或者一根菜。
她心不在焉地夹了一筷子，没夹到，再夹，又没夹到。她不信邪地低下头，瞄准炒花生，即将夹到时却被人截了胡。
“嗯？”她顺着筷子看上去，看见燕衡面不改色地吃了那粒花生。
她明白了，方才定也是他在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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