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熟练的将刺泡儿全给摘了下来,小小的一把捧在手心里,递给身旁的苏溪溪。
“小姑姑,给你吃。”
熟透的刺泡儿呈现红艳艳的颜色,果粒饱满诱人。
苏溪溪吃过这野果,甜甜的,表面有一层细小的白色绒毛。
就这短短几秒,苏桐不知又看到了什么,把刺泡儿往她另一只手里倒了一大半。
“小姑姑,那儿还有桑葚!我们快去摘。”剩下的一把塞嘴里,就往前跑了。
不远处长了一颗两米多高的桑树,旁边都是根系蔓延长出来的小桑树。
今年发出的嫩枝都被薅秃了,只剩下老叶子留在上面。
这些野果子,是孩子们童年为数不多的零食。
夏秋季节,孩子们每天都会来这片坡地上,在草丛里一遍又一遍寻找着这些野果子。
苏桐嫌背筐碍事,扔下背筐就手脚麻利的往桑树上爬。
拨开深绿色的桑叶,几颗浅红色的桑葚露了出来。更多的是青绿色、未长大的桑葚。
苏溪溪跟了上去,在桑树下抬头望去,怕她摔下来:“慢着点,阿桐,摘不到的就不摘了。”
苏桐个子不高,把能摘到的都摘了,用衣服兜着,从树上滑了下来。
“要是堂哥在就好了,他肯定能摘到。小姑姑,我看到最顶上有几颗好红的桑葚,肯定很甜。”苏桐摊开衣角,语气里满是惋惜。
桑葚完全成熟是黑紫色,显然苏桐手里的,还没完全成熟。
苏溪溪看着就觉得牙酸,嘴里却不自觉分泌了口水。
苏桐塞了一颗进嘴里,丝毫不觉得酸。
苏溪溪怀疑的吃了一颗,一口咬下去,酸意蔓延整个口腔,表情扭曲了下。
见苏桐一脸求表扬的样子,她忍着想吐的冲动,囫囵的咀嚼了几下,就咽了。
“阿桐,桑葚你吃吧。我吃刺泡儿就可以了。”
苏桐:“嗯嗯。”
两人继续往前走,又摘了一些刺泡儿。山坡到顶了,再往前就是后山了。
入眼是稀疏的高大树木,微风吹过,巴掌大的树叶刷刷作响。
这是大山村人经常来的地方,找柴火野菜,或是偷偷抓野兔野鸡。
见苏溪溪要进树林,苏桐拉住她的袖子:“小姑姑,不能进去。爷奶说过里面很危险的,有熊瞎子。”
苏溪溪指着被人走出来的小径,耐心解释:“看这路,说明经常有人来的。熊瞎子在后面那座深山,不关事的。”
来都来了,不带点山里土特产回去怎么对得起她那点好运气。
苏桐被说服了,跟在苏溪溪后面好奇探索着这个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这片树林,村民经常来,干净的连颗野木耳都没看到。
瞅见右前方有几根才冒出来的嫩蕨菜,全给摘背筐里。
又走了段距离,脚印浅了不少。苏桐此刻早忘了害怕,兴致勃勃的东张西望。
厚厚的松针堆积在地面上,掩盖了原本的路面。
苏桐一个踩空,连带着背筐滑了下去。背筐卡在灌木丛上,人悬在斜坡上。
“小姑姑!啊啊啊!”
听到身后动静,苏溪溪连忙转身,人不见了。
皱紧眉头,出声喊:“阿桐?你在哪儿?”
苏桐发觉自己没摔下去,是被挂住了。听到小姑姑的声音,镇定了不少。
一边慢慢的松开背筐,找落脚点站稳,一边回应:“我在这儿!小姑姑,你小心点,这边是空的,我没看到就掉下来了。”
苏溪溪心头一紧,“你摔着没?别动,等我下来啊。”
苏桐抽出背筐,慢腾腾的顺着斜坡往下走:“小姑姑我没事,这坡不陡,能走下去的。”
苏溪溪循着苏桐的声音,看到了在坡下面的好生生的苏桐。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这处能下去。
一步一步到底,站在地面上。苏溪溪把苏桐上下检查了遍,再三问:“阿桐,你真没受伤?”
苏桐指着那丛灌木,不见半分惧意:“我掉下来被挂在那上面了,嘿嘿。”
仿佛刚才是在玩儿。
苏溪溪安心了,开始打量这片新地方。不用想,都知道这片地没人来过,上头那松针堆的那么厚,要不是苏桐踩空,今天也发现不了。
左边是一块凸出来的悬崖,目测有十米高,幸好刚才不是从那里掉下来。
这里和山里没多大区别,就是灌木丛多了。
视线落到那陡峭的崖下,那里生长着一颗树,树上的果实吸引两人注意。
“那是什么啊?小姑姑,可以吃吗?”
“还不知道,走近些看看。”距离有点远,苏溪溪看不清楚,一走近,逐渐笑眯了眼。
居然是颗野生杏树,杏子好些都成熟了。
地上掉落了好些个熟透了的杏子,果肉成了林中动物的食物。
树上拳头四分之一大小动物杏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诱人得很。
走近时,还有一群被吓飞的鸟雀。
苏溪溪拍拍懵圈的苏桐肩膀,激动的朝老天来了个飞吻:“阿桐啊,这可是大宝贝,能吃!”
杏子是个稀罕玩意儿,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大队吃过的人一只手都数的清。
瞧这杏子大小和颜色,要是拿到公社或是县城里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棵杏树,不知道在这无人的地方生长了多少年。树干一个人都抱不完,伸手都够不着杏子。
苏桐一听能吃,兴奋的放下背筐就想往杏树上爬。
身为长辈,苏溪溪觉醒了为数不多的良心,不能一直让小侄女忙碌。
再说她还比苏桐高了一个头,她上树还能摘到更多,坚定的说:“阿桐,我来。”
苏桐“啊”了声,对小姑姑爬树的能力表示质疑:“小姑姑,你没爬过树吧?而且树上虫子多。”
苏溪溪满心都是摘杏子:“没事儿,大不了回家洗个澡。”
苏桐见劝不动小姑姑,紧张兮兮的看着,“小姑姑,你要是不行了就下来。”
杏树下半截没一个枝桠,滑的不行。苏溪溪借助背筐,好不容易爬上了树杈。
树叶间挂满了的杏子,有些金黄色,有些带着点青绿。
苏溪溪摘了好几个大的,给扔了下去:“阿桐,你先吃几个。把皮剥吃,里面的核别扔了。”
“边吃边去找些干草来,垫在背筐里。”
一摘一递,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杏子装了半筐。
树上熟的她都摘完了,有些太高了实在摘不到。
太阳光变得炽热,林间的蝉鸣叫了起来。
苏桐把地上被鸟虫吃完杏肉的杏核都捡了,用不知名的大叶子包着一并放背筐里。
杏子表面上,铺了一层野草和松针。半筐杏子,还是有点重量的。
两人抬着背筐出了树林,瞅见山坡上一群孩子,在打闹着。
苏溪溪咬咬牙,把背筐背着:“阿桐,你帮我在后面支点力。我们一口气回家。”
气喘吁吁的走到院门口,苏溪溪腿打颤颤,两眼一黑坐在地上,“阿桐,去叫你姐她们出来。我不行了。”
这具身体,是真一点重活都干不了啊。这段路,没差点把她给累断气。
苏柳和苏梧正担心两人咋还不回来,就看到苏桐冒出个头:“姐,堂姐,快来接小姑姑!”
苏梧苏桐搀扶着苏溪溪,坐在堂屋前石凳上。
苏柳见背筐里是野草松针,用手一拎,没拎动。
“装的什么啊?这么重。”
第17章 17
◎揭伤疤有一手◎
苏柳虽好奇,但没立刻翻看,蹲下身把背筐背进院子里后才拨开那层掩盖。
瞬间两眼瞪大,嘴巴都合不上了,惊讶的看向小姑姑和堂妹:“小姑姑,阿桐,你们去哪儿摘的?”
苏梧聪明,认出了是杏子:“小姑姑,这是杏子吗?!”
想到山上才有松针,苏柳痛苦的问:“不会是后山吧?”
苏桐见小姑姑一副累到不想说话的模样,眼神飘忽的回答:“姐,小姑姑说的就是杏子,很甜的!比刺泡儿还甜。堂姐,我们没进深处,去的都是大人们常走的。”
苏柳脸色变了变,不敢说小姑姑,只好拉着苏桐去一边教训。
苏溪溪闭了闭眼,小心脏跳动逐渐恢复正常频率,及时解救苏桐:“阿柳,不关她的事,是我要去的。”
苏柳已经想到了奶回家知道后会说什么了,臭着脸松开苏桐,到底还是放缓声音说:
“小姑姑,你要去后山叫上我或是阿梧堂妹,还有苏成运啊,阿桐年纪小,又帮不了你什么。”
这一说苏桐就不乐意了,“堂姐!我没有玩儿,一直都帮小姑姑的。”
苏溪溪没说话,一人给分了五颗杏子,连不在家的孩子也没落下:“来,都尝尝甜不甜。放心,你们奶不会骂人的。你们想,我哪次挨过骂。还有杏核别扔啊。”
苏桐在山上吃了几颗,杏子不好多吃,这次分了两颗。
“阿桐,你吃了的……”
苏桐心大,没那些弯弯绕绕:“知道知道,小姑姑。”
苏溪溪看了一圈,没见着苏成阳:“苏成阳呢?跟着他哥哥们出去了?”
苏梧吐出一颗杏核,指指茅厕,含糊不清的说:“茅厕里。”
苏溪溪从屋里拿出一个圆形簸箕,把杏子全倒出来。挑出熟透的杏子,放在一边。
苏梧揣好剩下的杏子,蹲下跟着有模有样的挑,“小姑姑,我在书上看到,说杏核里的杏仁可以吃。是真的吗?”
苏溪溪内心感慨了句,不愧是女主,这么小就知道学以致用:“甜杏仁可以生吃也可以炒熟吃,苦杏仁就不能吃。我砸了一颗尝过,是甜杏仁,能吃。”
苏梧点点头,趁着苏桐没看这边,悄声说:“小姑姑,下次你要去带上我吧,阿桐脑瓜子转的慢,力气也小。”
一时分不清苏梧是为妹妹着想、不放心她出去,还是在趁机细数妹妹的缺点。
苏溪溪好笑的看着她:“怎么阿梧不怕你奶骂你吗?你奶骂人挺凶的哦。”
苏梧深谙秋槐花骂人的分寸,吐吐舌头:“有小姑姑在,我才不怕。”
苏溪溪捏住她脸颊上的软肉,开始望侄女成凤:“还得是你啊,阿梧。以后发达了记得罩着你小姑姑昂。”
苏梧没退后,还把脸蛋往前凑了凑,没忘目的:“那小姑姑下次带我一起?”
下一秒,苏桐幽幽的出现在两人中间:“姐,我怎么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你在跟小姑姑说我坏话是不是?!”
苏溪溪淡定的收回手,苏梧淡定的摁住她多事的脑袋:“嗯,就是说了。你要干嘛?”
苏桐撅嘴,从姐姐的魔爪下脱离,贱兮兮的嘟囔:“不干嘛,姐你太坏了。肯定是嫉妒我今天和小姑姑摘杏子了,今早还是你让我跟着小姑姑的。”
苏梧不为所动,微笑:“等奶回来,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苏桐脸一僵,机灵的抱住苏溪溪大腿,哀嚎:“小姑姑,等会儿一定要拦着点奶。多说好话,让奶少骂两句。”
显然,侄子侄女都知道解决大人生气的最佳办法是什么。关键就在小姑姑这儿。
苏溪溪看了看有些脏的手心,收住想揉她的毛绒绒脑袋的想法。
“骂你干什么,你今天可是立大功的。要不是阿桐你,我们还找不着这杏子呢。”
秋槐花三个嫂子回来时,苏溪溪刚洗完澡出来。去山里转了一圈,到家就浑身直发痒,有虫子在爬似的。
“溪溪,大中午的洗什么澡啊?”秋槐花清楚闺女爱干净,但也没白天就洗澡的情况。
三姐妹没一个吭声,扫地的扫地,上茅厕的上茅厕,倒水的倒水。
苏溪溪拧了拧湿头发里的水,云淡风轻的说:“妈你和嫂子们先看堂屋里是什么?”
秋槐花的直觉告诉她,这群兔崽子有事瞒着她,还是和闺女有关。
兰福英一回来就直奔厨房喝水,顺道就去了堂屋,先一步看到那一簸箕的杏子,惊得说话差点咬到舌头:“妈呀!这么多杏子。这么大颗,哪儿来的?”
秋槐花不知道闺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猛然又听到尖锐的叫声,脸黑了一片,“你在鬼叫什么?什么杏子?”
别看她快五十了,身子骨硬朗得很,特别是在关于苏溪溪的事上。
见到杏子,秋槐花脑子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回头看着跟进来的苏溪溪。
不等她开口质问,苏溪溪上前笑嘻嘻抱住秋槐花的胳膊,主动交代:“妈,这是我和阿桐去山里摘的,是我要去的。不过你放心,我们没进深处,去的都是大家常走的地方。没有遇到危险,我和阿桐都没受伤。”
王香和方翠走进屋,看到杏子,露出和兰福英同款表情。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自家孩子。听见小姑子的话,嗅着杏子香的呼吸都暂停了一下。
秋槐花的心跟坐过山车似的,面无表情掰开她的手:“抱什么抱,身上脏,离远点。”
苏溪溪不傻,抱的愈发紧了,仰头撒娇:“不嘛,妈才不脏。”又给苏桐使了个眼色。
苏桐顶着好几双眼神压力,颤巍巍从簸箕里选了颗最大的,剥皮递在秋槐花跟前,“奶,杏子很甜的。”
苏梧紧张的看着,生怕苏桐手抖没拿稳,把小姑姑的计划给打乱了。
场面静默了十几秒,堂屋寂静了没人在一样。这时除了苏溪溪,没人有胆子出声,去触秋槐花的霉头。
苏溪溪晃了晃秋槐花的胳膊,接过杏子递在她嘴边,哄着:“妈,阿桐给你剥的杏子,你尝尝嘛。真的很甜。”
秋槐花瞥了苏桐一眼,冷哼一声,将杏子吃进嘴里:“给我站好,都是个大姑娘了,整天还站没个站相。”
吃了杏子,加上这语气,看来有戏。
苏溪溪依旧抱着秋槐花,撅嘴道:“我再大,都是你的闺女。旁人才没资格说我。”
不得不说,这话确确实实说到了秋槐花的心坎上。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庞,终是无可奈何的松懈了板着的表情。
气不过的点点她洁白的额头,“你啊,等你爸回来让他好好说你一顿。一天天的,胆子还变大了,哪儿都敢去了。”
随后就是无差别攻击在场的所有人。
“苏柳,去把你小姑姑洗脸的毛巾拿来。”
“你这死丫头,头发又不擦,生病了就焉巴巴的说不想喝药,平时一点都不顾及着身子。”
“看什么看,你们仨不去做饭等着老娘我做给你们吃啊。什么都要我说,拿你们当菩萨供着啊。”
“几个臭小子整天不着家,一到饭点就跟苍蝇样闻着味儿就回来了。吃吃吃,也没说帮着做点啥。”
“苏梧苏桐,愣着干嘛,鸡喂了吗?还有瞧这堂屋多脏,一堆灰都不见有人扫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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