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娇先发制人,阴阳怪气地说:“何星辰,你的病好了呀?没想到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可真勇敢。”
何星辰气势十足地问道:“刘玉娇,你扔我铺盖时,把我枕头里的五斤全国粮票藏哪里了?”
大家听罢不由得一怔,刘玉娇更是面带惊诧。
何星辰学着刘玉娇先前的口吻,激昂中带着浓浓的失望:“刘玉娇,我单知道你爱出风头,仗着出身好爱对别人颐指气使,不把我们普通工人出身的同志放在眼里,只是万万没想到,你竟能干出这种事,我真为你感到悲哀。你简直是在给红色干部家庭抹黑。”
众人:“……”
刘玉娇先是诧异,接着面色通红,继而愤怒地瞪圆了双眼:“何星辰,请注意你的言辞!你不可以这么血口喷人,我是扔了你的铺盖,但我绝对没拿你的粮票,谁知道你枕头里有粮票。”
何星辰淡淡地说道:“咱俩的床离得那么近,你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总在观察我,你当然知道我的粮票放在哪里。”这话也是刘玉娇的原话,何星辰今日全部奉还。
刘玉娇彻底怒了,提高嗓门叫嚷:“何星辰,你胡说八道,颠倒黑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你粮票了,请问人证是谁?”
何星辰冷笑:“人证?大家都是人证,还需要证明吗?肯定是你偷的,你要是不偷,你怎么有粮票去镇上下馆子。”
“那是我爸妈给我的粮票!”
“请问你怎么证明?”
“走,咱现在就去打电话问我爸妈!”
何星辰站着不动,面带轻蔑:“打电话又能怎样?你的亲生父母自然会向着你,他们的证词不足为信。”这些说辞也出自刘玉娇。
刘玉娇被自己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着。
刘玉娇泪眼朦胧地看向身边的伙伴们。
女知青张艳第一个站出来替刘玉娇说话:“何同志,你无凭无据地怎能这么污蔑刘玉娇?再说了,刘玉娇缺你那五斤粮票?”
何星辰把矛头直指张艳:“哦,我记起来了,当初扔我铺盖的人也有你呢,你替她说话,是不是说明你也参与了?再说了,偷东西跟缺不缺东西没有关系,那旧社会的地主强占农民的土地是因为他缺地吗?那是因为他心狠贪婪。咱们无产阶级什么不缺?但我们照样高风亮节,绝不占别人一点便宜。”
张艳也被堵得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除了张艳还有别人也替刘玉娇说话,但对方来一个,何星辰就怼一个。怼得对方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何星辰今天是火力全开,舌战众人丝毫不落下风。
大家对她的表现十分诧异。
何星辰迎着众人的目光,用愤怒且激昂的语气说:“刘玉娇,你觉得我穷就可以随便污蔑我偷钱吗?你觉得我出身普通就可以随便欺压吗?我告诉你,我,何星辰,是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出身,我的人格,我的阶级绝不允许你侮辱践踏!照你的理论,人穷就会偷钱,你把广大的无产阶级往哪里放?把广大的贫下中农放在哪里?就你,还红五类呢,你别碰瓷人家红五类了。我严重怀疑你的阶级属性已经变质了。”
这一通指责比刚才说她偷粮票还严重,刘玉娇想辩解又一时想不起合适的词,无尽的愤怒和委屈一齐朝她涌来,她一个没忍住,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围观的男知青看不下去了。
做为刘玉娇同乡的袁明第一个站出来发声:“何星辰,你够了啊,别动不动就扣这么大帽子。”
继袁明之后,男知青李青海也站出来替刘玉娇说话:“何同志,你的做法真让人大跌眼镜,先是诬赖人家刘同志偷了你的粮票,接着又扣阶级变质的大帽子,你可真行。”
何星辰可不会惯着这两人,她冷笑道:“当初刘玉娇诬陷我偷她钱时,你们不大跌眼镜,不惊诧,现在风水轮流转,转到她这儿,你们的眼镜跌了,惊诧了,这不是典型的友邦惊诧论吗?真是万万没想到,解放二十一年了,我竟然还能在新中国的土地上听到‘友邦惊诧论’,你们两个真让我惊诧呀。”
袁明和李青海气得双目圆睁,李青海素来脾气暴躁,跟人一言不合就动拳头的那种。他上前一步,对着何星辰挥舞着拳头威胁道:“你别以为你是个女同志,我就不敢动手。”
众人听罢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何星辰却丝毫不惧,她弯腰捡起一块断砖,握在手里,不屑地说道:“我跟你这个怂货不同,我只打男人。今天只要你敢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敢让你的脑袋开瓢,不信你试试!”
李青海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往常遇到女同志跟他吵架,他只要说出这句话,对方的气势就会不自觉地弱下去。毕竟男人的体力对女人那是压倒性的,正常姑娘都会害怕。没想到这个何星辰却不害怕。
其实何星辰小时候跟男孩子们打架时也害怕过,但怕有用吗?怕人家就不打你了吗?只有狠和不要命,对方才会怕你。而且她特别讨厌男人说这句话。今天她非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李青海不可。
李青海觉得自己的尊严和脸面受到了挑战,怒气更盛。他咆哮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啊。”
何星辰毫不畏惧:“你尽管来试试,我弄死你!”
大家一看事态要升级,赶紧上来劝和。刘玉娇也哭着让李青海不要动手。
也有人劝何星辰适可而止,差不多就算了。
就在这时,吴玉芬和周清容跟一帮乡亲们来了。
第3章 争执
吴玉芬过来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大声制止:“李青海,不准你对女同志动手。小何,你把砖头放下,大家有话好好说。”
周清容快步跑到何星辰身边,温声劝道:“星辰,你把砖头放下,咱好好跟他们讲道理。”
那边,吴玉芬和乡亲们还在劝李青海:“小李,不管咋说,你都不能对女同志动手。”
李青海梗着脖子嚷道:“我也不想这样,是姓何的说话太气人了。我们好心帮着劝和,她逮谁骂谁。”
何星辰高声说道:“你们还好心帮着劝?上次刘玉娇冤枉我时,你们怎么不帮着劝?这次倒有你们了?”
袁明瞪着何星辰:“你做错了事还有理了。你要是个男同志,连我也想动手揍你。”
何星辰本身就特别反感这句话,偏偏一会儿功夫就听到两回。上次说这话的男人被他打掉了一颗门牙,踹得蛋疼了一个星期。
她狠狠地嘲讽道:“袁明同志,我要是个男同志,你连这句话都不敢说你信不信?你这样子真像只去了势的哈巴狗,又怂又凶。我跟你不一样,我就看在你是个男同志的面上才想揍你。”
袁明彻底怒了,赤红着双眼狠死死地盯着何星辰,何星辰丝毫不惧地回瞪着对方。
袁明虽然个子不高也不太壮,但在清瘦的何星辰面前仍然占有优势,周清容吓得心颤悠一下,赶紧好声劝和:“大家都是知青,一个院子里住着,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动手。”
吴玉芬和刘玉娇也一起劝袁明,李青海却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着。
何星辰放下板砖,转身去找了把锄头握在手里。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今天的何星辰状况有些不对劲啊,简直像疯了似的。以前的何星辰老实胆小,话不多,只知道低头干活。
来看热闹的一众乡亲也是感觉不对劲,他们对吴玉芬小声说道:“玉芬,这个小何今天不对劲啊,该不会是发烧烧坏了吧?”
吴玉芬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她这两天不吃不喝,一直在说胡话。”
也有人说:“也有可能是被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
周清容也被何星辰的变化惊住了,她关切地问道:“星辰,你没事吗?”
何星辰听着大家的议论声,微微冲周清容一笑,“我没事,我就是被逼急了。”
是的,她被逼急了,她要咬人了。
何星辰虽然不爱解释自己证明自己,但为了以后的生活,她有必要在这里做一个补充说明,好把前后逻辑串联起来。
想到这里,她以锄头为剑,拄在地上,义正词严地说道:“各位知青同志们,各位父老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变化感到诧异和惊奇。说实话,不光是你们,就算是我爸妈看到我这副样子也会诧异。以前的我,老实本分,自从下乡开始,我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做一件事,我勤勤恳恳地劳动,本本分分地生活,默默用功地学习。就为了完成领袖的谆谆教导: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我以为我会继续这样平静地学习生活下去。但有人不遂我愿,刘玉娇丢了十块钱,刚好我堂姐的战友捎给我十块钱和五斤粮票。然后我就被怀疑上了。无论我如何辩解,她都不相信,一口咬定是我偷的。我被赶出了知青点,气病在床。我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好学生,从来没偷过别人一针一线,受此奇耻大辱,我的内心崩塌了。刘玉娇同志的行为让我深刻地意识到,马善被人欺,人善被人欺。我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因为我看起来弱小就是过错。”
说到这里,何星辰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善良了。我今天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让某些人看看,我何星辰不是好欺负的。哪怕我死也要拉上两个垫背的,都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谁怕谁啊。”
大家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现场的气氛变得严肃紧张起来。
何星辰说完看向刘玉娇,大声问:“刘玉娇同志,我现在再问你一遍,我的粮票是你偷的吗?”
刘玉娇尖声否认:“我没有偷!”
“真的没有?”
“绝对没有。”
“你确定没有?”
“我确定。”
“你的钱是我偷的吗?”
刘玉娇还沉浸中上个问题中没来得及转弯,脱口而出:“不是。”
回答完毕,她才发现这是个陷阱,连忙摇头否认:“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偷的,你倒是证明自己没偷呀。”
何星辰才不去证明自己,反而对刘玉娇步步紧逼:“刘玉娇你怎么证明你没有偷我的粮票。”
刘玉娇哭着说:“我就是没有偷,我家里不缺你那点粮票,我至于因为区区五斤粮票毁了自己的名声吗?何星辰你不要冤枉我!”
何星辰笑着问:“哦,你家不缺你就不会偷了?你的意思是说,缺的人就会偷?”
刘玉娇急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我没偷。”
何星辰接着问:“你没偷我的粮票那是谁偷的?”
“我哪里知道,这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我的粮票不见了,它不可能凭空消失了,你说是不是?”
刘玉娇的情绪极度不稳定,尖声叫道:“你的东西消不消失关我什么事?我没有偷就是没有偷,有本事你去搜啊。”
何星辰转身进了宿舍,径直刘玉娇的床铺走去,抱起床上的被褥和行李往宿舍外面一扔。
扔完她还拍拍手,嫌弃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我不能容忍跟一个小偷生活在一起,我也是为了其他同志们好。”
这是刘玉娇上次扔她的行李时说的话,她照旧原话奉还。
在场的乡亲们窃窃私语,小声议论。
“这到底咋回事啊?到底谁偷了谁的东西?”
“不清楚。”
……
刘玉娇捂着脸哭倒在张艳身上,抽抽噎噎地说道:“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袁明看得直心疼,走上去抱起行李,对何星辰怒吼道:“何星辰,你太过分了。”
何星辰用手掩着一只耳朵说道:“你好好说话,别大声汪汪,我小时候被狗咬过,害怕。”
众人轰然大笑。
张艳也气愤地指责何星辰:“姓何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何星辰阴阳怪气地回道:“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还不是跟你们学的。方法步骤全一样哦。”
“呸,你真不要脸。”
“说得你们要脸似的,我也是跟你们学的哟。”
……
何星辰一人舌战众人,仍然稳稳占据上风。
众人看着她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
吴玉芬见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只好站出来主持公道,她和气地问何星辰:“小何,你说怎么办?你们一直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事。”
何星辰说:“我也知道这样闹下去不好,问题不是我先闹的。玉芬姐,你是知道我前两天的情况的,我差点就去拜访马克思导师了。我的事情必须得有一个交代。”
吴玉芬点头:“你说得有道理,确实得有一个交代。”
“你们别再吵了,我让人去叫大队长过来。”
吴玉芬只是一个妇女队长,并没有多少实际权力,队里有权力的是大队长刘高山和会记张大河。
何星辰当然同意:“好的姐,我等着。”
刘玉娇听到要去叫大队长,也不哭了。她怎么忘了叫大队长来呢。刘高山可是很喜欢她的。她一下乡插队就带着烟酒和礼物登门拜访刘高山,刘高山对她十分亲切,好生鼓励了她一番,还说他们都姓刘,是本家,以后就是一家人。
等到大队长来了,何星辰就等着好看吧。刘玉娇满怀期待地等着。
第4章 唇枪舌剑
有人赶紧去通知刘高山和张大河,过了一会儿,两人便联袂来了。不但他俩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老保管员牛大爷和他老伴白大娘。
何星辰有原主的记忆,对这几人略有印象。总的来说,刘高山这人有点能力但也有点贪和势利眼,他对于家境好舍得送礼的知青比较客气,对于其他人说不上多好,但也勉强凑和,没做太过分的事情。至于绝对的公平公正,别指望。
会计张大河性格圆滑,平常为人处事是尽量谁也不得罪。
保管员牛大爷,这人性子跟他的姓一样,牛脾气,又勥又直,早年参加过革命,参加过土改,资格老,腰板硬。平常谁都敢怼,连大队长和会计也不例外,在村里颇有威望。
三人一来,吴玉芬先上前打招呼,接着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又问事情怎么处理。
刘高山看着哭红了眼睛的刘玉娇,再看看何星辰,便一脸严肃地劝道:“你们两个都是知识青年,又是姑娘家,事情闹得太难看了,你们脸上也不好看。听叔的,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
刘玉娇说:“刘叔,我也想和和气气的,可是何星辰揪住我不放,非说我偷了她的粮票。叔你是知道我家的情况的,我差她那5斤粮票吗?”
刘高山看向何星辰:“小何,你的粮票真的丢了?”
何星辰朗声回答:“当然是丢了,就在刘玉娇扔了我的铺盖之后丢了。不是她偷的那是谁偷的?我知道她家不差那五斤粮票,不过这也不是她洗脱嫌疑的证据。以前的地主强占咱们穷人的土地是因为地主缺地吗?资本家剥削咱穷人,是因为资本家缺钱吗?不是,是因为他们贪和坏。所以刘玉娇不能因为自己家不缺粮票就可以证明自己没偷。照她的话说,那缺粮票的人都有嫌疑偷喽,再由此推论,那大队的很多人都有嫌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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