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东西,张岚笑道:“小良觉得这些东西如何?”
小月不明所以,一个劲点头道:“都好美啊。”
说着就想上前去摸一摸,却被张岚一巴掌给拍了下来:“可小心些,都是金贵之物,可别摸坏了。”
秦小良心中早已有了气,如今见妹妹吃瘪,忙上前拉住妹妹。
张岚嘴角微扯,拿出帕子来捂嘴轻笑:“可置办了这么些,我们到底还心中有些忐忑,生怕拿出些端不上台面的东西,配不上人家。”
听此,秦小良面色愈发黝黑,站在暗影里一声不吭。
“人家是大家闺秀,真正的金枝玉叶,我们冬哥那都是泥里土里滚大的,若是婚事真能成,怎么看怎么像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实在是高攀了。”
“你觉得呢,小良?”
秦小良仿佛吃了只活苍蝇般心中膈应又难受,张筲那样温文尔雅之人,居然有这样的姐姐?
她实在不想听下去,干脆沉了脸点头道:“确实,你们张家的癞蛤蟆,居然也能吃回天鹅肉,怕不是那天鹅眼神儿不太好。”
说着她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听着自己都嫌尴尬。
“不知你们家的冬哥癞蛤蟆可在家?若是不在,我也就不打扰了。”
张岚一张俏脸微红,气的七窍生烟,咬牙笑道:“自然在,那里不就是么?”
顺着她的指引,秦小良才发现廊柱北面有扇月洞门。
月洞门后,隐约见到几簇冬日里依旧青葱的树木和一方挂着帘幕的小亭。
那帘幕在风吹之下飘扬了一番又落了回去。
只是那一下,秦小良便眼尖的发现,亭中端坐着的背影不正是张筲?
而他的对面,也坐着个女子。
光瞧这一眼,秦小良就明白啥叫大家闺秀,真正的金枝玉叶。
那女子面朝自己,穿着精致的衣裙,头上钗鬟摇摆,面色白嫩,正自巧笑倩兮,眉目流转间,满是娇羞。
真如那画上的牡丹花,娇嫩又贵气,连说话声都怕太大惊扰了她。
秦小良再低头瞧瞧自己,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衣角上还被昨日做活扯破了。
若是让自己来选,自然也是选那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
这仗还未战,就已败了。
温暖的冬日阳光刚刚升到半空,照的张家院落白雪皑皑一片,陌生的紧。
秦小良看着四周青砖白瓦,院墙高耸,突然有些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她就如那战败的公鸡,拉着妹妹灰溜溜地就跑回了家。
远远地听到院子里传来刀劈斧阔之声,打开门,爹爹带着李山二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
院中白雪已被扫了干净,一地的石屑飞舞。
地上的小石马已经初具模样,从这粗糙的胚子里,已经瞧出神骏英勇来。
不过李辰舟的头发上沾染了一丝白灰,而一旁的山沽更是脸上两道黑线,哪有当初的贵公子模样?
瞧着原本英俊贵气的李辰舟和浪荡公子的山沽,只因为跟了自己,竟然沦落至此模样,秦小良心中凄惨极了,勉强开口:“你们瞧着也是金枝玉叶,别做这些泥里土里滚的活了。”
李辰舟和山沽一愣,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你买的鱼呢?”秦三汉见女儿回来,忙去洗了手准备烧饭,哪知两个女儿赶了半天的集,竟是两手空空回来了?
秦小良道:“我们这样的,野菜稀粥吃吃就行了,哪里配吃鱼。”
秦三汉也被说的一愣。
三个人眼瞧着秦小良耷拉着脑袋,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几人不由面面相觑。
还是山沽拉住小月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姐姐怎么突然这样自卑起来?”
小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去完张筲哥哥家就这样了。”
说着将此番遭遇连比带划地说了一通。
秦三汉听闻,默默地走到一旁拿起了扫帚。
山沽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不想一旁的李辰舟道:“山沽,你是死人吗?明知道秦姑娘受辱,你还在这里发呆?”
山沽愁苦着脸,委屈地想:我哪有发呆,我不正在想怎么报仇呢?不过那张筲的姻缘,还不是您自己一手安排出来的么!
在屋内呆了半日,秦小良才缓上一口气,尽管头还疼,却打开门出来准备接着干活。
不想原本热火朝天的院子,突然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爹?”“小月?”“你们在哪?”
里里外外寻了一圈,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连锅上都是冷飕飕的。
她跌跌撞撞出门来寻,却见几个大妈操着手一路小跑一路道:“打起来没?”
“什么时候的事啊!”“快走快走。”
几人满脸兴奋,冲着东边就去了。
跑到秦小良旁边,她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一溜烟跑走了。
秦小良脑仁一抽一抽的疼,有些木木的,被她们狠狠地一盯,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方行了几步,又听身后有人叫道:“哎呀,小良啊!快去把你爹拉回来吧,别去丢人现眼了。”
“什么!”
“你爹在张家门口就要和人打起来啦!”
秦小良从迷迷糊糊中回过神来,拼命就往张家跑。
果然老远就瞧见张家门口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一圈的人。
黑压压的人头根本看不见爹爹。
可是人声嘈杂里,秦三汉的声音还是从里面传了出来:“我也不要你们做什么,只要那个姓张的小子出来,亲自给我女儿一个交代。”
那门口的台阶上,张母正自高高地站着。
她也不回答秦三汉的话,只是拿着手帕指着一圈人道:“各位乡亲,你们快来看,这秦家说的是什么话?我儿子好好的干嘛要给你女儿交代!”
旁边有人出言调笑道:“你老秦家的女儿是嫁不出去了吗?上赶着的到张家来。”
第50章 攀龙附凤
◎想要攀高枝的是谁啊?◎
“看到人张家考上了秀才, 就想坟堆里也冒出青烟来吧!”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秦三汉抄起手中的扫帚怒道:“是你家儿子整日里围着我女儿转,把我女儿骗了,既然承诺已经做了, 就算背信弃义,也要当面说个明白!”
“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笑个不行, 一人高声道:“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别是想疯了吧。”
“人家张秀才如今可是要做知府大人的女婿!”
话刚说完,秦三汉已将手中的扫帚扑了过去, 那人猝不及防, 挨了一扫帚,不由恼羞成怒, 几人扭打在一起。
秦小良闻着声音, 拼命往人群里挤。
可是人群都被里面的打斗吸引,根本挤不进去。
她耳听着别人的骂声, 生怕爹爹吃亏, 急地不行, 干脆仰头大吼。
“他娘的住手!”
秦小良嗓门本就大, 这惊天一吼愣是震住了所有人。
这时看热闹的人群才发现事件的正主居然亲自上场了,立马兴奋地让开了一条路来。
秦小良一眼看见爹爹衣衫歪斜,脸上几道被划拉出来的血口子,手中紧紧握着家里的大扫帚。
她忍不住眼睛就红了, 上前抽泣道:“爹,你在这里干什么?”
秦三汉抹了抹女儿的眼泪道:“乖不要哭, 我宝贝女儿可不能被欺负!”
秦小良自己顺势抹了眼泪, 一把抢过爹爹手中的扫帚, 对着张家门叫道:“姓张的, 你给我出来!”
张母眼瞧着秦小良一个姑娘家亲自下场, 心中却得意以极,恨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这种事对于她家来说可算不得丑闻,甚至能给她儿子脸上多贴层金。
瞧,有人为了我儿子脸也不要。如今知府千金在府里,见识到儿子的抢手,以后不是更死心塌地?
外头的动静这般大,张筲在屋内,早如热锅上的蚂蚁,烈火烹油一般煎熬。
他跟着母亲姐姐去了舅舅家,这二十多天来,哪日不是在煎熬中度过?
等他明白了家中已为他另择了人,几次三番要从苍阳府中逃走,却都被抓了回去。
后来母亲以命相逼,舅舅和爹爹以仕途和家族为注,仿佛只要他不娶了那知府的千金,他们家立时就家破人亡了。
此刻听得院外熟悉的叫喊声,张筲再也坐不住,埋着头就往外走。
身后的姐姐凉凉地道:“冬哥,你可想清楚了,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如今你们双方庚帖都已交换,人也跟着你来了,如今正在府上看着,你要记着我们张家和王家的两家荣辱可都捏在你的手里。”
张筲面上一片惨白,脸颊都瘦屑了许多,身影摇摇晃晃,背影落寞。
他捂住胸口拼命地咳嗽了起来,直咳的心都要吐出来一般,过了半晌方缓过气道:“我不懂你们,为何一定要这样逼我。”
他本无心仕途,却被逼参加科举,有喜欢的姑娘,却要去攀延附势。
张筲今日病的厉害,脑袋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挪到院外,不想看到秦小良叉着腰立着,腰边靠着扫帚站在门口。
见到他的时候,脸上不再红红的羞怯,眼睛里泪水还未干。
她不惧周围人的嘲笑和指指点点,站在自己家的门口,要个说法。
第一次见到她,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背着个一岁的娃娃半夜里出现在坟场,指着他哈哈大笑。
那亮晶晶的眼睛,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吸引人。
张筲从未想过有个姑娘,可以胆大至此,正如今日,出现在他的门口。
这样勇敢的姑娘,让他一时面色血红,不敢逼视。
瞧见张筲出来的那一刻,秦小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问了。
但是既然已经站在这里,死也要死的明白一些,便叫道:“我叫你出来,是想要听你亲口说,你是否已经决定与那位姑娘定亲?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张筲顾不得浑身酸软,一时想要跑上前去,和她诉说自己这二十多天的煎熬。
还有想要问问她,收到自己的信没有?
被困在苍阳府的那些日子,大雪下个没完,他怕大雪封路,信不能达,一连写了二十多封信。
他在每封信里都诉说了自己的境遇和痛苦,希望带着她和她的家人一起,去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
从此天长海阔,共度一生。
若她愿意,便在正月初七夜,白河码头见面。
昨日他们终于回来,夜里随意收拾了一番便悄悄出去了。在码头边站了一天一夜,却始终没有等来秦小良。
天要麻麻亮的时候,他循着晨曦的微光来到了秦家外面。
秦家院子里静悄悄的,显然都还没有起床。
他在寒风中站了一会,不想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正是李辰舟。
李辰舟看着自己,嘴唇微掀揶揄道:“瞧你抗了个包袱,是刚从知府家回来,站在这门口做什么,进来坐啊。”
张筲见他,不由惊讶地道:“你在秦家,过年?”
“是啊。你不也在人薛知府家过年呢。”
“她知道了?”
“你猜。”
风吹的他心口一片冰冷。
张母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对着秦家父女道:“我儿受了很重的风寒,却怜恤你们,如今亲自出来了,我们张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筲被母亲拉着,站在屋檐下,口唇蠕动半晌,也未说出一个字来。
秦三汉怒道:“你可当我女儿是什么?即没有意思了,直接说出来就成,不必吞吞吐吐耽误了我女儿。我女儿可是好人家排着队等着呢。”
张母笑道:“你这个做父亲的,这等子事居然也嚷嚷地人尽皆知。你自己老了没关系,你女儿可还要脸面?”
秦三汉道:“你们几次三番羞辱我女儿,我皆忍了,不想居然蹬鼻子上脸,逢高踩低,他娘的去做那卖儿子的勾当。这么卑鄙无耻都不嫌弃丢人,我们堂堂正正的怕什么!”
张母气的七窍生烟,方要骂回来,哪知身后张岚上前捂嘴笑道:“既然你们父女都已寻上门来,倘若你女儿铁了心非要巴着我们张哥儿,或许我可以代你们问问薛大小姐,也许人家可怜你们,愿意认你女儿做小?”
不想身后响起一个娇美的声音道:“姐姐倒也不必麻烦,让我且来瞧瞧。”
“噫!”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但见一个端庄雅致的美貌女子,从内出来,衣摆款款,钗环叮当。一左一右由两个丫鬟扶着,身旁还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妈。
那身款做派,就如戏文里的公主似的。
她走到张筲身旁,一派好奇地道:“今日来的是哪位姑娘,让我也好生瞧瞧。”那目光在众人中一阵搜寻,半分也未落在秦小良的身上。
“哎呀,薛大小姐怎么出来了,这风口里冷,给吹病了可怎么好。”张母换了张笑脸,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一个劲将自己的手炉往薛寒秋手中塞。
第51章 不知检点
◎她是想广撒网捞大鱼,你只是备胎◎
秦小良抬起头, 说不出话来。
之前只是远远的匆匆一瞥,都惊艳了自己,如今本人就站在几尺开外, 那通身华贵的气派,夺目的光芒, 脸上娇蛮的笑意, 都显衬的自己如池塘里的泥鳅一般。
而她站在张筲身旁,两人一身锦绣, 站在阳光下, 肌肤都透着玉一般的光泽,当真是金童玉女, 何其地登对!
若自己不是当事人, 只怕都要惊叹当真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果然周围的人无不啧啧称赞,连一旁的秦三汉都忍不住闭了嘴, 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瞧着这场景, 自己倒像是欲要拆散人家鸳鸯的恶人?或者像是那没有自知之明的可笑之徒?
可她答应过张筲, 不畏艰难, 也要与他一起。
只是如今,亲眼见到他的身旁已经站了别人,他也已经选择了他人,自己还执着个什么呢?
秦小良抓起扫帚, 准备回家去。
旁边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并不让路,一个劲指着垂眉耷眼的秦小良道:“可不就是她么?”
另有人道:“大小姐您可千万当心点,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坟堆里的老秦家, 坟堆里刨食吃的, 大过年的可别沾上晦气。这不张家不就被缠上了吗?”
说着众人这才想起春节的避讳, 哗地往旁边跑去, 让开了条道。
“到底是姑娘年纪大了,想嫁人想疯了,哈哈哈哈。。”
秦小良只做没听见,不想那薛寒秋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指点着她道:“啊,便是你?我以为是什么样美貌的姑娘,怎么你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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