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卫们实在闲得发慌,最近连村里的野猫野狗都混了个遍熟。
听此吩咐,各个摩拳擦掌,大干了起来。
早上小月顶着巨大的黑眼圈道:“我完了,近几日一睡觉做梦就都是磨石头的声音。”
秦小良飘飘荡荡从一旁越过,心道:“我也是。”
上前将那些石头仔仔细细全寻摸了遍,口中念念有词。
转眼月底,众人看着院中两匹光亮精致的石马,和一座雕刻精美的墓碑,具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实在想不出,如此精美之物竟是他们亲手所做。
躲在暗处的侍卫们也是激动的热泪盈眶,那其中也有他们的功劳呢。
众人一时也顾不得浑身疲累,各个神采飞扬。
李辰舟瞧着马腿上并未刻个秦字,不由好奇地问秦三汉。才知刻秦字的都是样品,给别人的东西上是不刻字的。
镌刻一行地位低下,是没资格在所刻之物上署工匠的姓名。
此单一碑两马,要送往一百多里外的山北镇。
秦家一辆手推车是不行了,秦三汉不知从何处又寻了一辆来,要与他们一道去送碑。
秦小良指着李山二人道:“有这两个臭男人在,何须你出马?”
臭男人李辰舟震惊地道:“我,推车?送碑?”
“不然你一直赖在我们家做什么?”秦小良说着就掏出那龙凤玉佩来道:“这个玉佩不能吃不能喝,你将钱给我,这个还你,就可以走了。”
李辰舟并不接玉佩,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激动异常地盯着秦小良道:“我呆在这,是因为思慕你,我想要追求你。”
他等着这样的时机可等了太多天,可总算等到了,一时忍不住心潮澎湃,心如擂鼓。
正在喝水的秦三汉手中的碗一抖,差点摔掉。
这。。这是表白?
他们几人忍不住浑身鸡皮疙瘩生起来,谁也想不到这李辰舟在这当口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想秦小良听了这话,一张脸还是白生生的毫无羞怯,愣愣地指着远处的山沽道:“那么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被指的山沽一个激灵,震惊地摆手叫起冤来:“我们两个是清白的啊!!”
他们虽然走得近,从小一块长大,晚上睡一张床上,可从没有过那样的心思啊!
谁知秦小良道:“那日在张家,那铁甲军里戴着老虎面具,操着手的人便是你吧。”
山沽一愣,那确实是他,那戴着独角兽的便是李辰舟。
他习惯于在马背上操着手,那日已经刻意在忍了,不想还是因此露了馅。
“那些铁甲军一直听你号令,你也来去自如。而你一直称呼他公子,那么请问山沽大人,还有这位李辰舟大人,你们是什么身份呢?”
李辰舟一窒,半晌方道:“我。。其实我是。。”
秦小良打断了他,摇了摇头道:“你曾和我说过,身份悬殊的两人是不能有结果的。我和张筲,你也看见了,我累了。”
“我一直知道你们非富即贵,那身份更不是我们这种小民能匹配的。”
“我许你们一直留在这里,是因为瞧你之前因小月而伤,也无人照顾有些可怜,想必在家中也不如何快乐。我们鹿笛村,虽是穷乡僻壤,但是也很适合你们这些公子哥游山玩水,颐养生息,不是吗?”
“我。。”
秦小良低了头,李辰舟二人风姿绰约,人中龙凤之姿。与她相较,一个是天上云,一个是地下泥,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她也从未肖想过两人会有任何在一起的可能。
“若你是个开香烛店的,或许我们还有些可能。不过我也不打算嫁人了,你还是去找其他人吧。”
李辰舟红着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小良又道:“别以为你说了这些话,就不用推车了。”
正月三十。
天还未亮,秦小良便醒了过来,睡眼迷蒙中发现一丝红光映在单薄的窗户纸上,如霞光一般自窗户缝里透进来。
床边的碳也已经快烧尽了。
她心中一愣,难道起得迟了?
忙着急忙慌的穿好衣裳推开屋门。
一阵细小的雪花顺着风灌了进来。她方自睡梦中醒来,被这一激浑身冰冷一片。
屋外飘着小雪,地上白花花一片,只是有些雪花瞧着格外的大一些。
她拼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出手来,随手接到了一片雪花。
这雪花格外的大,触手细滑却并不寒凉,她低头一看,发现这哪里是雪花,分明是一片白花花的纸钱。
第58章 反客为主(二更)
◎我的香烛店开张了,我们很般配◎
再抬首看去, 这满天飞舞的,除了小雪,还有满天的纸元宝。
而白雪纸钱之中, 一人白衣翻飞,如云一般轻盈, 正在院中上下飞舞, 手中一把寒光宝剑,在空中游走。
寒风卷起衣角, 黑发四散飞扬。
那人手腕微翻, 那剑便如一条白绫,在雪空中蜿蜒自如。
李辰舟双脚轻盈落地, 那剑身上已串了满满一串白色纸钱。
而远处山沽正蹲在地上, 四处去捡那落在地上的纸钱。
此刻怀中早已抱了满怀。
只是一阵风过,桌案上的纸钱未压严实, 又被飞吹走了。
他两一个捡一个串, 还不如吹走的多。
“你压实一些, 莫再让风吹跑了。”
山沽瞧着越来越多的纸钱吹起来, 一着急,欲要起身,不想风打着卷,那怀中的纸钱太过轻巧, 又飞旋着落在了空中。
一旁李辰舟眼疾手快,手中长剑递出翻转, 又是串起了一串纸钱。
两人一时手忙脚乱。
远处不知何时摆了个巨大的桌案。
桌案上整齐地码着半人高的上一大堆白色和黄色纸钱, 旁边还燃着十来只烛火, 和几只檀香。
天色未明, 无星无月暗黑一团, 烛火在细碎的小雪下摇曳,染出小小的一圈圈光晕。
方才透进窗户的光,想必便是这些烛火。
再仔细一看,不光桌案上,那满地堆满了金元宝,烛火等物。
“你们做什么?”
李辰舟忙着收拾纸钱,竟不察秦小良竟已经起身。
他手中剑上还串着一串纸钱,满头细小的雪花,指着远处的一堆物什笑道:“我的香烛店今日开张,秦老板多赐教。”
秦小良扫视了一圈自家院子,白雪混着纸钱纷飞,烛火檀香的烟火气味道四散在院中。
石碑,石马,纸钱,烛火檀香,还有两个穿着一身白,满头白雪,站在院中笨手笨脚的两个傻子。
很齐全,这回是直接在她秦家坟堆里出殡了。
很好,她们秦家以后莫说是有人上门叨扰,只怕是连狗都要避之不及。
不顾秦小良异常难看的脸色,李辰舟上前道:“你卖墓碑,我卖香烛纸钱,很是般配。”
秦小良瞧着这临时搭出来的烛火店,嗤笑道:“你以为开店这般容易,等你卖出东西去再说吧。”
说着自去厨房包了昨日准备的几个馍馍,又将一应工具扛了出来。
出得门来,却见门口耷拉着脑袋,站着两个陌生男子。
黑灯瞎火的,那两人戴着帽子穿得严实根本瞧不见模样,只是手上推着车,车上正载着她的石碑。
石碑上挂着两盏灯笼在左右摇晃。
山沽忙道:“这两位生活艰难,家中老少好多嘴等着吃饭,实在可怜。我便允了他们这趟运碑的差事。”
秦小良瞧见那两人年纪不大,只是穿着打般,都甚是寒酸可怜,瞧见她出来,具满脸讨好地打拱作揖称呼她秦老板。
这副模样实在不好拒绝,秦小良道:“此去路远,一趟200文,不知可否?”
那两人也没听清多少钱,只顾着一个劲埋头感谢。
秦小良将工具放上车,又哒哒哒跑回去多包了几个馍。
行了几步,听见身后脚步声,一转头,李辰舟二人提着灯笼,也跟在身后。周围黑漆漆一团,那两人的身影映在地上,瞧着怪瘆人的。
“你们还跟着干嘛!已经不需要你们了。”
李辰舟将灯笼举到那两个运车的人旁边,淡淡道:“这两人瞧着就不像是好人,我跟着你,我要保护你。”
那运车的两人忍不住浑身一僵。我们是不是好人殿下你不知道吗?!
山北镇在鹿笛村西北一百多里。
一百多里路,有一大半都在绕山而走,算来单程至少要五个时辰。
出门时不过卯时初刻,天漆黑一团,按照秦小良预估,就算几人脚程快,也至少要申时才能到。
那时已近傍晚,她盘算着到时候要想办法到哪去凑合一晚。
沈家是住不得的,她的身份无论如何不能留在主顾家里,不吉利。
上次她厚着脸皮留宿在姚家药铺,不想撞见在那卧床养病的李辰舟。
记得那时两个人还去了一个香气四溢的地方。。
想到此,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不想正与李辰舟目光相撞,心中一慌赶紧挪了开去。
上次去云浮镇,她不过孤身一人,不想这回居然浩浩荡荡五个人的队伍。
一路上途径好几个城镇,吸引了一帮人指指点点。
行了半日,一行人还在苍茫山脚盘行。
苍茫山绵延千里,树茂林深,平日里附近的村民也只敢在浅山处出入。传言那山越往深处走景色越是奇诡,只是据说其中蛰伏着许多不知名的野兽,凶险异常,罕少人踏足。
山脚下更是阴冷异常。
几人从山脚下抬头看去,苍茫山彷佛一只巨大的坐立猛虎,而他们就是几只小蚂蚁,绕着猛虎在挪动。
山沽年前在此山中穿行过一月有余,此刻就像回到家的主人,骄傲地和众人讲诉这山中常人难见的瑰丽景色。
“这山人迹罕至,其中住着许多从未见过的走兽,凶的很,有的比老虎还大,我那时差点被咬伤,还好我武功盖世,把它干掉了。”
“不过里面有一种树,结着红彤彤的果子,酸甜可口,现在想来都要流口水呢。”
“还有你们一定想不到吧,这山中竟然还有一汪清泉。在森山老林之中,碧绿碧绿的,翡翠一般。”
“最神奇不是这个,而是那碧绿的湖一直在冒烟!你猜怎么着,摸着居然是温的!”
秦小良愈发沉默寡言。
一路盯着巍峨高山挪不开眼睛,雪花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竟未化去。
山沽的喋喋不休竟丝毫未曾入耳。
一旁的李辰舟看着秦小良面色不动,神情恍惚,显然心思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两年前,她曾和张筲一起来过苍茫山。
那时是秋日,山上遍布的红枫夹着金黄的树叶,绚烂如云霞一般。
他方从苍阳府求学回来。两人多月不见,相约一起来游山。
张筲自小喜爱画画,便将这满山景色入了画。而那画中,还有个女孩子,裂着嘴笑的开心。
这画不知现在何处了。
如今张家也因那日声誉大损,风言风语满天飞舞。
如今落了个两败俱伤,不知是否会记恨她。两人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就此烟消云散。
若是她能早一点明白他们门不当户不对,早日知难而退,或许两人至少还能做朋友。
虽然那老道士说:尽人事听天命。可张筲于她,是孤寂的少年时光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如今这一抹亮色,毁于自己的手中。
“快看!那里居然有一团花!”
几人循声望去,果然在黑灰的山石青苔之间,一团蓝色的小花开得正艳。
“此处阴寒刺骨,居然还能开花,真是罕见。”
李辰舟道:“想必此处有地热。便是外面隆冬,也会如春天一般温暖。”
秦小良上前摸了摸,果然地表触手温热。
“待到春暖花开,我们一起去踏苍茫山吧。”
她猛地收回手来,耳边想起她与苏静婉的约定。
那个温婉恬静的女子苏静婉,在冰面上飞舞的身姿历历在目,不想时间如此飞快,她已经故去三个月了。
若是那时她能聪明一些,带苏静婉离开云浮镇,离开所有认识她的地方,会不会结局不一样呢?
秦小良回想一番,震惊地发觉一条真相!
凡是被她沾边的人,似乎都没什么好结局。
难道正如村人所说,她是常年和死人打交道的,因此会毁了别人气运?
想到此,她心中五雷轰顶一般,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脸色愈发苍白,连走路都摇摇晃晃起来。
李辰舟瞧见她面色不对,忙嘱咐几人停下,在山脚下一块大石头上安顿下来。
方要伸手扶她,秦小良下意识让了开去,那脸上有些担惊受怕。
李辰舟以为她是被自己的一番直接表白给吓到了,心中懊悔有些操之过急了。
那锦瑟三十六计上说,若她为人所伤,正是自己趁虚而入之时。对她来说治好情伤的办法便是迅速开始下一场爱情。
不想今日看来,并不能全信。
秦小良耷拉着脑袋,闷闷地道:“谢谢你们陪我去送碑,今日事毕,你们都走吧。也不必再回去了。”
李辰舟急急问道:“为何?”
“你们一直呆在我家做什么。”
“我早上说了,要租你的院子开香烛店,买碑的人总是要买香烛的。而且清明要来了,一定很忙,山沽力气大,以后还能让他帮你送货。”
秦小良拿出手中刻刀,在山石上一下一下胡乱画着,发出尖锐的刺耳声。
半晌方道:“和我在一起的人,只会倒霉。”
李辰舟瞧她模样,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自打张家之事后,秦小良不知如何应对,就像变了个人一般,自卑敏感,只会不分早晚地干活。
他轻轻伸出手道:“你跟我来。”
秦小良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他拉住了。
而后身体腾空跃起,被向上拉扯而去,一阵风雪密密麻麻扑面而来,打得脸上有一丝生痛。
“啊!!”
李辰舟手中长剑不知何时而出,在林木之上,眨眼之间插入一旁的顽石之中,足尖轻点,两人轻盈如絮,向上跃去,方到半空中,那长剑又钉入了另一块顽石。
秦小良打死也想不到,一个人居然可以纯凭武功攀上这样的悬崖峭壁,何况还带着她这样的拖油瓶。
山上迷雾环绕,雪似乎更大了。
第59章 反客为主(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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