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胤重新坐回婉芙身边,把人捞进怀里,手掌轻柔地抚着她的孕肚,“知道朕介怀,还故意提起来惹朕生气。”
“嫔妾不说,皇上就不生气了吗?”婉芙依偎到男人怀中,“皇上心里有疙瘩,见到王爷一次就念一次,久而久之,疙瘩越来越大,王爷住在宫外,倒是无妨。嫔妾这个枕边人,无缘无故受了冷落,才是有苦没处说。”
李玄胤凝神,指腹抚过婉芙的侧脸,将她的脸蛋抬到手心,那双眸子有一瞬的迷茫。
“朕要你亲自说,你与十一弟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眼底有压制的愠怒,久久隐忍不发,婉芙被迫仰起头,手心微微发紧,她眼睫轻轻颤动了两下,没像以往一样跟男人撒娇。
“嫔妾与王爷是在余姚初识,那日嫔妾背着外祖母偷溜出客栈,从二楼雅间摔下来,是王爷救了嫔妾……”
李玄胤听着,脸色越来越冷,“就因为老十一陪你玩了几天,你就喜欢他了?”
“嫔妾没有!”婉芙立即矢口否认,“那时候嫔妾才十四岁,嫔妾能懂什么是喜欢,皇上可莫要凭借臆想,往嫔妾头上叩高帽子。”
李玄胤冷嗤一声,“你没有,为何初次见到他,还在朕面前装模作样,故作不识?”
“嫔妾还不是怕皇上误会。嫔妾是皇上的嫔妃,王爷是皇上的胞弟,这种事万一传出去,嫔妾这脑袋还要不要了。”婉芙抿着唇,小脸苦涩郁闷。
李玄胤被她堵得无话,她总是能想出百句反驳,最终只冷冷道了一句,“你也知道怕。”
“嫔妾知道。”婉芙眸子很亮,“嫔妾能这般无赖,都是皇上纵着嫔妾。”
“不论嫔妾是否与十一王爷早早相识,那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三年前,皇上不是还宠爱应嫔,要许她妃位吗?既然如此,皇上与嫔妾彼此彼此,皇上不许再拿王爷与嫔妾的旧事说事!”
李玄胤越发听不下去,“胡言乱语,你与朕怎能一样?”
婉芙振振有词,“嫔妾与皇上怎么不一样?皇上后宫有那么多嫔妃,嫔妾都没说什么。嫔妾不过与王爷是旧识,只说过几句话,见过几次面,皇上就气成这样。嫔妾辛辛苦苦为皇上怀着孩子,皇上就这般对待嫔妾,还想着要选秀,可真是不讲道理。”
李玄胤哑然无奈,听到最后一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眉梢轻挑,“憋了多久的气,终于跟朕发出来了?”
“嫔妾才不跟皇上一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婉芙冷哼着背过身。
李玄胤睨着这女子的背影,觉得自己上辈子莫不是欠了这人的,由她这般跟自己闹腾。他将人搂过来,下颌搭到婉芙肩头,亲了亲她的侧脸,“还记得朕跟你说什么?”
“什么?”
李玄胤认真道:“你既选择入了后宫,就是朕的女人,一辈子都是朕的。”
“朕姑且不计较你与十一弟的旧事,但朕不许你再见他。”
“皇上还说不吃醋呢,对嫔妾管束得如此严苛。”婉芙撇嘴。
李玄胤没好气地捏她脸蛋,婉芙从他手里挣扎出去,摸摸李玄胤的额头,哄孩子般柔声道:“好嘛,皇上别生气了,嫔妾答应皇上就是了。”
“即便是皇上和王爷掉到水里,嫔妾也绝对不会管王爷死活,先跳下去把皇上救上来!”
李玄胤听着她的比法,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把打开她胆大包天,敢摸龙头的手,冷斥:“什么乱七八糟的,朕才不会往水里掉!”
……
陈德海守在殿外,亲自送泠婕妤回了昭阳宫,这种事,如今他做得轻车熟路。泠婕妤肚子里揣了个金疙瘩,万事都要小心,就是前面有个石头子,陈德海都要先让宫人扫到一边,再护着泠婕妤过去。
送完泠婕妤,陈德海赶回乾坤宫伺候皇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泠婕妤跑这一趟,皇上脸色都要较以往愉悦,待他愈发和颜悦色。陈德海受宠若惊,心里纳闷泠婕妤又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皇上没了半点近日对他的阴阳怪气。
入夜,敬事房呈了玉牌请皇上翻阅。自从泠婕妤有孕,后宫嫔妃本以为得了机会,却不想皇上依旧对那些嫔妃爱搭不理,三天两头地跑去昭阳宫。如今泠婕妤月份渐大,实在不宜行房,也不知皇上今夜可会召旁人侍寝。
李玄胤掠了眼碟子里的玉牌,想到那女子白日的抱怨,眼色微沉,抬手拂开敬事房来的宫人,“泠婕妤身子不适,朕今夜去看看她。”
陈德海欲言又止,泠婕妤是不是真的身子不适,皇上还不清楚吗!他倒不是担心皇上专宠一人,只是泠婕妤这肚子越来越大,只怕皇上一个把持不住,伤了泠婕妤的身子。
昭阳宫灯火掌到深夜,叫了水,千黛守在外面,着急得险些绞坏帕子,听到叫水的动静,立即走了进去,见主子恹恹地躺在床榻里,两条纤细的双腿打颤,雪白的肌肤破了皮儿,很快明白过来,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升起一阵心疼。
婉芙卧在李玄胤怀中抽抽噎噎,气闷反抗,“皇上就会欺负嫔妾,以后不许皇上再来昭阳宫了……”
陈德海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后宫主子都巴望着皇上来,从没听说有那个主子要把皇上往出赶的!
……
皇后解禁的第一日问安,婉芙以有孕不适的由头名正言顺地留在了昭阳宫。
陈常在气愤不已,“泠婕妤嘴上说有孕不适,却在孕中侍寝,霸着皇上,不让皇上宠幸旁人。嫔妾昨夜听着绛云殿叫了两回水,还真是恃宠而骄,分毫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皇后抿了口茶水,“泠婕妤身子不适,是御前亲自遣人通传的本宫,皇上都为泠婕妤请了太医,你还想质疑皇上不成?”
陈常在一噎,听皇后都这么说,顿时憋了口气。江婉芙怎的偏生那般命好,从小小的宫女爬到后宫宠妃,不就生了张漂亮脸蛋,做甚皇上那般喜欢她!
“嫔妾没记错,当年应嫔姐姐有孕时,皇上可是召过旁人侍寝,看来泠婕妤这圣宠,确实独得一分儿。”
应嫔冷下眼,讥笑道:“陈常在自己不得宠,就四处咬人,挑拨离间。若是本宫禀明皇上,皇上会不会让陈常在去给许采女做伴?毕竟陈常在在皇上心里,连名字都记不住。”
陈常在气得哑口无言,应嫔现在与她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应嫔早已非当年,如今泠婕妤圣眷正浓,她在皇上心里又算什么东西!
皇后不耐烦听她们磨嘴皮,训道:“你们若有本事,就该去为皇上分忧解劳,而不是在本宫这里争风吃醋。泠婕妤有孕,性子娇纵些也无妨,以后再让本宫听见你们搬弄是非,本宫定要依宫规处置!”
嫔妃们面面相觑,扶着贴身的宫女站起身,领训齐声:“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出了坤宁宫,应嫔抬眼,见一着湖蓝衣裙的宫女急匆匆奔来,到应嫔面前福身,紧接着对后面的楚嫔道:“主子,小公主身上忽然生了疹子,啼哭不止,奴婢已先请了太医,请主子快回宫看看!”
楚嫔神色倏然一紧,“昨夜不还好好的,你们怎么照顾的小公主,今日竟就生了疹子!”
那小宫女吓得脸色煞白,生怕主子怪罪,急得快哭出来,“奴婢也不知……”
“小公主生下来不到一年,离了生母自是要娇贵些。”应嫔似是也跟着着急,“皇上看重小公主,出了这等大事,想必皇上还不知道。青蕖,你跑一趟乾坤宫,替楚嫔通禀一声。”
楚嫔脸色冷淡,“既然如此,多谢应嫔好意。”
……
婉芙赤着双腿,由千黛给她擦凝脂膏,可怜她两条细腿,被男人按得又青又紫。她将睡过去,听见秋池进来,传了怀安公主生病的信儿。
怀安公主毕竟没满周岁,离了生母,难免有些折腾人。
婉芙没在意这件事儿,但很快她不得不重视起来,因为这夜,皇上歇在了皓月轩。
第87章
“是嫔妾疏忽, 小公主初到皓月轩,难免一时不适应,才生了疹子, 嫔妾未尽到妥当, 请皇上责罚。”楚嫔自责不已,捏着帕子擦掉眼眶里的泪水,脸上有担忧的惨白。
李玄胤朝她摆过手, 并没怪罪于她。怀安年岁小, 初到哪宫所都是一番折腾,并非全是她的过错。
他坐到床榻边, 视线看着里面睡过去的小小一团, 轻声对楚嫔道:“不怪你,安儿生下来时身子就弱,离开生母不久,会有些不适。”
李玄胤掖过襁褓,最后看了眼女儿通红的脸蛋,站直身子,“朕今夜留下来陪陪安儿。”
楚嫔抹去泪水, 点着头:“嫔妾叫人多备一床被褥。”
李玄胤疲倦地捏了捏眉心,由宫人去准备。他坐去了临窗的窄榻,入目的凭几上摆着一盘对弈过的残棋。
棋路犹如迷雾,模糊不定。
李玄胤看上一眼, 就猜出来,“这是晓雾局。”
楚嫔诧异,走过去, 挽袖添了盏茶水,捧到李玄胤手边, 柔声和笑:“皇上对棋艺这般精通,想来便是再对上十局,嫔妾也比不过皇上。”
她执起白子,落到棋盘一隅,周围大片的黑子被吃得干净,可惜事成定局,再多的子也是无用。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嫔妾昨夜闲来无事,翻出这盘残局,却迟迟没想出破局的法子。错了一步,大抵就再难以挽回了吧。”
李玄胤漫不经心地捻着扳指,执起她的白子,落在经不可见,最不起眼的地方,“虽赢不得,却终究是狠狠咬掉了一口肥肉。”
楚嫔棋风温纯,又困于闺阁,眼光绸缪比不得军中的男子。她惊愕地看着棋盘上本是十成胜算的白子,此时的阵势,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不得完胜。
在这局对弈中,她深深感受到了帝王的杀伐气魄。先帝昏庸,膝下有十余龙嗣,皇上母家在后宫并非显赫,不受先皇看重,连带当今也被先帝忽视不见。但祖父曾断言,皇上是潜渊之龙,不可小觑,他日必成明主。
楚嫔轻抿唇角,试探地看向男人,即便她心思聪敏,也猜不透,皇上现在在想些什么。
她不禁问出声,“皇上似乎有心事?”
李玄胤着她坐下,“陪朕对弈一局。”
宫人进来剪掉烛芯,已是深夜,但楚嫔不敢露出困乏的倦怠。她集中了精力,思索手中的白子该落向何处,最终无奈地放下手,“嫔妾输了。”
李玄胤似是不经意地点了点最后的一格,楚嫔眸色亮了一瞬,落下子,反败为胜。
她觉得有些胜之不武,“皇上这是何意?难得嫔妾费尽心力陪皇上对弈这么久,皇上就这般戏弄嫔妾。”
后宫嫔妃不是没有人惯爱用这般娇嗔的语气,李玄胤听的多了,没什么感觉,却不由得想起那人在自己怀里撒娇,倒底还是她最何心意。楚嫔尽心照顾怀安,并无错处,他顺着她意,给了笑。
楚嫔一眼看出了皇上这一笑并非真心,那个位子坐久了,本就不必考量下面人的心思,喜怒全凭心意。皇上能给她这份脸面,已是对她看重。
这时候,陈德海不得不从殿外进来,“皇上,子时了,明日还有早朝……”
他还从没见过,皇上在哪个嫔妃那,能因为下棋到子时还不安置的。
楚嫔听过这一句才注意到时辰,起身告罪,“嫔妾有罪,一局想这么久,迟了皇上安寝。”
李玄胤视线向床榻里看了眼,“小公主可醒了?”
陈德海立即回话,“方才醒过一回,吃饱后又睡了,料想有皇上在这,小公主疹子明儿个就能好了。”
这奉承的话说得太过,李玄胤斜了陈德海一眼,陈德海立即噤声,埋着头不敢再语。
李玄胤拂袖走到床榻边,里面小小的一团,鼓着嘴,睡得正香。他看着这个小团子,不由得想起那女子肚子里的小人,不知生下后会像谁。若是公主,他倒希望像她多些,那般粉雕玉琢,招人讨喜。若是皇子,他不希望像那人,对诗书没半分悟性,生在皇室,理当熟文擅武,他一直期待着他们的孩子。
小公主咕哝一下两腮,樱桃般的小嘴上吐了两个气泡。
楚嫔放轻下声,“小公主既然安睡,不如嫔妾收拾了偏殿,皇上去偏殿安置。”
李玄胤没说话,楚嫔摸不清皇上的意思,不由得回头看向陈德海,陈德海伺候御前久了,办事妥当,他转身立马让人吩咐偏殿。眼下小公主已经安睡,楚嫔又非泠婕妤,皇上怎会委屈自己,与这娘俩挤在一张榻上。
偏殿收拾出来,值夜的宫人剪掉烛花,楚嫔守在怀安公主身侧,指腹碰上小团子脸上出的红疹。小公主这么小就离开生母,她怎会不清楚小公主会有所不适。
这疹子出的不是时候,皇上宠着泠婕妤,她这时候想争过三分宠爱确实不容易,再过几个月就是秀女大选,她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翻身,可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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