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必须经过南都才可到达的那座？”
谦华点头，“姑娘觉得那座山如何？”
“与平常山无异。”苏渝嫣垂眸想了想，“无非就是那座山深些，暗些，进去容易找不到回家方向，还有猛兽出入。”
她幼时贪玩曾进过一次，结果找不到出口，最后还是苏尧带着人将她寻到，苏尧气的罚她跪了两日祠堂，那之后，苏渝嫣也不敢在进那座山，只觉得诡异可怕得紧。
“那座山，是座矿山。”
谦华语调平静，苏渝嫣听在耳里却十分震撼，“矿山？”
“金矿。”谦华点头，“属下也是误打误撞发现的。”
他带着南都军回来时，没有好的藏身之地，只能想到那座山，探过路后才让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以不会被人怀疑的方式慢慢进入山中。
怕找不到出路，他一次又一次的探寻，发现了深处的金矿山，之后他又发现，总有人会进这林中却又不敢深入，只敢探头探脑，他便利用这一点，将南都军安排在深处离金矿不远的地方。
“去知县府。”苏渝嫣站起身，攥紧袖中匕首，眸子寒芒闪过：“我要见孟如君。”
“是。”
*
知县府门口就两个衙役看守，府中守卫也是松懈，苏渝嫣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让暗卫先探了路才敢从墙头跳下府中。
谦华一路护着她，沈五沈六和几个暗卫分别在一处观察着，若有变动随时可传信。
因谦华已经摸清知县府，一路倒是畅通无阻，直达孟如君住的院中，刚靠近便听到孟如君的怒声：“我究竟要躲到何时？”
“南都军谋反一事应当早早告知陛下，否则京城危啊。”
“二皇子说了，现在还不是一个好时机。”徐天安抚道：“等时机到了，二皇子自会安排你进京。”
“又是时机，南都军若是明日起兵造反，我倒要看看二皇子还能不能说出等待时机来。”孟如君气的脸色铁青，不耐烦道：“再者，二皇子让我们寻的什么山，寻是寻到了，可是谁敢进？”
“我手下就剩那么几个暗卫，进了那座山后就再也没出来，你说，谁还敢进去？”
苏渝嫣看向谦华，见他轻轻点头，便知那些人都是被他解决了。
“人多口杂，你在嚷嚷是不要命了？”徐天瞪了他一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是委屈一段日子罢了，你若是不想现在就可出南都，然后被南都军踩死。”
说完，他怒甩袖子，扬长而去。
孟如君看着桌上的爽口小菜，只觉憋屈，仰头将酒饮尽，他此时此刻无不再后悔先进了南都城，眼下，他跟被圈禁有何区别。
苏渝嫣扬了扬下颚，示意让谦华跟上去，谦华朝身后看了看，见沈六就隐蔽在那，才点点头，跟上徐天。
瞧着谦华走远，她垂下眸子，抬脚准备进屋，手腕却忽然被人紧紧攥住，身子也跟着朝后倒去，后背靠在坚硬结实的胸膛，她皱眉，下一秒，唇瓣就被一只手覆盖将她朝后带。
苏渝嫣心头一紧，有人不知不觉来到她身侧，暗卫们不可能不会发现，却并没有阻拦和打斗声，只有一种可能，她带来的暗卫都被解决了。
想到这，苏渝嫣心沉了沉，想抬眸看清身旁人，身子却被人紧紧制住，动弹不得，她只能感受着一道令她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靠近。
她压着声音里的颤意：“你是谁。”
身旁之人却是不答，瞧着苏渝嫣白皙细嫩的肌肤，他喉结动了动，偏眸凑近她耳畔，轻声道：“时机还未道，不可。”
苏渝嫣瞳孔一紧。
只听声音，已经认出来人。
“不要急，这些事一环接一环，得慢慢来。”楚衍唇瓣扫过她耳垂，声音压的低，两人也靠的极近。
温热气息萦绕苏渝嫣耳畔，让她耳朵发痒发热，攥了攥拳头，闭眼让内心平静，再睁眼，她眸子清明，声音淡淡：“王爷管的是否太宽了？”
昏暗灯光下，楚衍面庞显得忽暗忽明，他睫毛极长，眸子幽深，薄唇紧紧抿着不发一言，只攥着苏渝嫣手腕的手越发紧。
苏渝嫣皱了皱眉，轻轻动了动身子，抗拒写满脸上，楚衍低眸，瞧着苏渝嫣明亮坚韧的双眸，缓缓收了覆盖在她唇瓣的手。
夜风划过二人面庞，苏渝嫣丝丝缕缕长发随风而轻轻飘动，遮了她的视线，只能模糊看清楚衍那张清冷寡淡的面孔。
比上次相见，似乎瘦了些。
“嘭。”
屋中又传出一声响动，苏渝嫣心神回过，眸子动了动，挣开楚衍手心，随后拉开二人距离，瞧着屋里砸东西解愤的孟如君，苏渝嫣暗含警告的目光看向楚衍，然后才转身进屋。
“孟将军。”苏渝嫣声音凉凉。
又砸了一个花瓶的孟如君愣了愣，回头看来，只见一个少女缓缓朝他走来，白衣飘飘欲仙，面上含笑，勾人心魄，可双眸幽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谈笔交易如何？我可给你自由身，甚至保你家人平安一生。”
“你是何人？”孟如君心头防范，眯眼打量苏渝嫣，觉得面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太子府的谋士，雁华楼阿菱。”
孟如君双眸瞪大，已经认出苏渝嫣身份，让他震惊的却是她竟是太子府的人。
“我听二皇子说过，你是他的人。”孟如君面上怀疑不减。
苏渝嫣挑眉，倒是很意外啊，楚霁竟会同孟如君提起她，还直言她是他的人，这其中是不是在打着什么算盘呢。
“谁不想替自己多谋一条出路呢。”苏渝嫣在他对面坐下，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杯，笑道：“将军如今不也是后悔走了这条路吗。”
“你想如何帮我？”
“这就要看将军配不配合了。”
孟如君沉声道：“你想如何？”
他的确想要自由身和家人平安，二皇子曾承诺过他，可如今他的家人却是危危险险，他也不知何时才能出这知县府。
“我想知道南都被屠的所有。”
闻言，孟如君瞳孔一颤，下意识攥紧拳头，心中刚才的松动已经转换为戒备，他脸色一沉：“瑞王谋反被诛，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苏渝嫣也不恼，静静看了孟如君好一会，才低低笑出声，渐渐的，越来越大，令人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
“我笑将军……”苏渝嫣缓缓起身，走至孟如君身侧，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他身体，忽而，眸子一沉，她抽出袖中匕首，毫不犹豫插进孟如君肩膀处，“今日我来找将军，是一定要得到一个满意答案的。”
“若将军不说，可别怪我手中的匕首不长眼，要了将军的命。”苏渝嫣笑着用力，手上鲜血淋漓，孟如君疼的脸色惨白，想呼救，嘴巴却早已被人堵上。
“不仅将军，还有将军全府。”
第58章 取而代之
◎“若你动，我便动。”◎
苏渝嫣瞧着面无表情往孟如君嘴里塞了一块布的楚衍, 只愣了一瞬，便冷笑开来。
孟如君额头青筋暴起，想站起身, 肩膀处的疼痛却让他动弹不得半分，他有武功, 对苏渝嫣他可以一博扭转局势, 可身旁不知何时又站了一个男人，看他的熟练动作, 八成是个会武的。
若他动，必死无疑, 所以, 孟如君只能强忍着疼痛，脸色惨白的坐在椅子上, 任人鱼肉。
“孟将军, 是死是活不过一个点头。”苏渝嫣拔出匕首, 鲜血飞溅, 她漫不经心擦去匕首上的血迹, 银光闪闪, 匕首映着孟如军胆寒的双眸，苏渝嫣笑了笑, 笑容美丽残忍, 在孟如君胆颤中, 又将匕首插进他手臂。
伤口深却不至死。
孟如君感受着滚烫的鲜血往外留，心中绝望又恐惧, 那些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就在嘴边, 可想到家人, 他又死死咬着牙强撑, 似乎在等，等徐天折返。
有人进了知县府，他不信徐天会察觉不到一点点，他对楚霁有用，楚霁是绝不可能让他死的，徐天自然会护好他。
苏渝嫣看出他内心想法，挑了挑眉，又把匕首插进另一处，看孟如君疼的满头大汗淋漓，她心中别提多痛快了，她忘不了，就是她面前的这人，砍下苏尧头颅，是以，她不会让他轻易死的，她要将他身体戳个大窟窿，将他折磨致死。
“将军别等了，徐天不会回来了，他自身都难保，别说是救将军了。”苏渝嫣还是笑着，一字一句说出，将他的希望打破打碎。
孟如君瞳孔颤抖，他看向屋外，却只见寂静黑夜，夜越来越深，风也越来越大，像是席卷了无数绝望恐惧全部朝他而来，他浑身颤抖，死死攥着拳头，让自己清醒。
“六年前。”苏渝嫣动作顿了顿，声音缓又慢：“将军带兵屠了南都城时可想过有一日你的妻儿也会成为他人的刀下魂？”
孟如君后背一僵，有一瞬间都忘了疼，他抬眸去看苏渝嫣，瞧着她阴冷面庞，如地狱来索命的恶鬼，他双眸瞪大，心头的恐惧绝望只增不少。
“你是谁？”
苏渝嫣只笑不语。
“你到底是谁！！”孟如君双眸布满红血丝，他猛地站起身，也顾不得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他声音粗犷高昂，像是在遮掩某种情绪又像是害怕。
六年前，他带兵不假，可当时他接的是密旨，后来所有的功都归于那一直从未露面的六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楚王，楚鹤只是偷偷恩赏了他，也警告了当时知晓的人，乱嚼舌根者，诛全府九族。
是以，除了当年在场的人，不会再有人知道，还知道的那么清楚。
苏渝嫣拿着匕首在孟如君面前来回比划，不答，只道：“你说，这匕首若是插进你的喉咙会如何？”
“又或者，你那七岁小儿若被人一刀抹了脖子。”苏渝嫣声音放轻：“你说，他会不会疼？会不会死？”
“你到底想干什么？”孟如君脸色涨红。
“你带兵屠南都是听楚鹤命令还是楚霁？”
“楚鹤。”孟如君闭了闭眼，松口道。
苏渝嫣弯了弯唇，又将匕首插进一处，“我要听实话。”
孟如君闷哼一声，将嘴巴里的血水吐出，“真的是楚鹤。”
“为何。”
“瑞王谋反，本就该诛，我是楚国臣子，陛下下旨我怎敢不从？”孟如君冷道：“不过，我并没有屠南都，我接到的是诛杀瑞王府众人，不是南都百姓。”
孟如君没有屠百姓。
苏渝嫣垂眸细思，如果孟如君没有说谎，那就是有两拨人进了南都，一个杀苏尧，如果真是楚鹤动手，原因她能猜透，功高盖主，可另一个屠的却是南都百姓。
难不成是为了谦华说的那个金矿？
她偏了偏眸，“我记得那时瑞王才刚平定南疆回来，本是大功一件，为何会与谋反牵扯上？”
“陛下在京中瑞王府搜出瑞王与蜀国七皇子来往的书信，信中内容是七皇子约瑞王在南疆一见，并提及了造反类言语，陛下这才下旨命我诛杀苏尧，而后我又在南都瑞王府搜到其余书信。”
蜀国七皇子。
苏渝嫣动作一顿，忽然想起楚霁曾与她说过，楚翊被楚鹤派去过蜀国，那时候南疆还未平，若她记得不错，那个时候蜀国似乎也在内乱，却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沉兵楚国境内。
当时不清楚的，现在倒是清晰明了了。
蜀国七皇子沉兵楚国境内是假，不过是逢场作戏为日后铺路，而他早与楚鹤勾结在一起，那个时候苏尧在想着如何救出还在受苦受难的百姓，而楚鹤却是在联合他国人想着怎么弄死替自己保家卫国的臣子。
当真可笑至极。
苏渝嫣手下又用力，猛攥匕首，如同剜肉，孟如君疼的龇牙咧嘴，“你说过的，只要我说就可以活。”
“那楚霁呢。”苏渝嫣却是不搭理他，手下力度越来越重。
“我不知道。”
“他是谁？”
“二皇子啊。”孟如君差点晕厥过去，咬牙解释道：“楚霁就是二皇子啊，楚国的二皇子啊，你随便问个人都知道，我真没有骗你。”
瞧他这幅模样，怕是真不知道楚霁真实身份，苏渝嫣缓缓松开匕首，“我听说你们最近在找一座山？”
“我已经找到了，可人进不去。”
“楚霁可还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
“当真。”苏渝嫣又攥紧匕首，看那架势，又要往死里弄他，孟如君怕了，连连摇头：“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很好，那你便没什么用了。”
苏渝嫣抽出匕首，“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谁？”
孟如君下意识点头。
苏渝嫣笑了，声音低沉而幽远，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近在咫尺，令人胆寒：“我叫苏渝嫣，可记住了？”
闻言，孟如君心口猛地一跳，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张口想说话，脖颈处却是一凉，人直直倒地，再无生息。
鲜血很快淹没他半张脸，他双眸仍旧瞪得很大，像是不甘心，死不瞑目。
苏渝嫣厌恶扫了地上人一眼，嗓音冰凉，“六年前，你砍下我父王头颅，今日我取你性命再将你的头颅砍下，你也算死得不冤。”
苏渝嫣扔了手中匕首，匕首掉落，发出声响，让这寂静长夜显得静却又不安宁。
从袖中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她慢条斯理擦去手背及脸颊上的血迹，不经意间抬眸，瞧着楚衍正盯着她看，苏渝嫣讥笑出声：“王爷怎么这样看我？”
“莫不是见我杀人，怕了？”
手心忽然一空，帕子已经到了楚衍手上，他看着本该是白皙的面庞却被血迹染红，喉结滚了滚，轻轻替她擦去，眼角，鼻尖，脸颊，嘴巴还有手。
眼角血迹已经干涸，形成一颗血痣，楚衍抿唇，用指腹擦去，看着她满是凉意的眸子，他手指一缩，只静静盯着她看，似是要把她看穿看透，眸子最深处的情绪被虽他掩藏还是会暴露些许。
苏渝嫣看懂那抹最深处的心疼，她手心下意识收紧，眼底笑意越发浓烈。
“我杀了楚国将军，王爷可要让人将我抓了？”
见楚衍不说话只一个劲的盯着她看，苏渝嫣不适应，蹙了蹙眉，还想开口便见他蹲下身，拾起掉落的匕首，匕首上还有鲜血，正在一滴一滴往下滑落。
楚衍眸色冷沉，漫不经心的把玩匕首，苏渝嫣瞧着不禁蹙眉，不知楚衍是想干什么，正疑惑间，就见他刀锋一转，将匕首恨恨插进孟如君胸膛，冷冷笑道：“没死透，”
那笑毛骨悚然，十分可怕。
苏渝嫣满眼惊愕。
听见训练有素的脚步声朝这靠近，才渐渐回神，身子紧绷起来，光听脚步声就知来人不少，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被抓到了就麻烦了。
正想法子之际，楚衍上前拉着她翻窗而出，还不忘解释道：“我已让谦华带人退出这里，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先出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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