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南忽然止住脚步,转身,她问:“你来这里干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
她直入主题,他说话也直白直接。
“来找你,等你愿意什么时候回,我就什么时候回。”
倪南心一窒,错开目光,莫名来的反骨,“我要不回呢?”
他说:“陪你在这儿。”
好听的话不可信,倪南告诉自己,何况周青山这样的人,本身就带了枷锁,瞬息万变的事太多,不可预知。
倪南笑了笑说,半是轻叹:“周青山,你做不到的。”
她往后倒退,横着一个障碍物,险些绊倒,周青山眼疾手快搂住她,清冽木香气息扑来,熟悉又炽热的味道,缠绕许久,消散不去。
那晚倪南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捂了一身汗,凌晨又跑去冲个冷水澡。
耳边的余温似乎伸手一碰还能碰到,明明只是唇瓣轻轻扫过,却直烫人心。倪南捏着桌面的薄纸,攥成一团,心底暗自骂一句“狗男人”。
话语停在耳畔,尾音上挑“嗯?”一声。
“倪倪,你能否定我,但是不能否定我现在对你的爱。事在人为不是?”
周青山初来那天磕碰桌角,膝盖上的淤青疼痛开始显了,倪南起来就感觉哪里隐隐作痛,浑身摁了一遍,发现膝盖多了一处淤青。
她想半天不知道是哪里磕到的。
连衣裙在膝盖上面,那一块淤青有点打眼,还泛了点紫,正倒水喝,手腕被握住,下一秒连人带杯被拉到沙发坐下。
不是那副病殃殃的周青山,恢复了往常模样,倪南扭动了一下身子,想从他的手掌中逃脱。
“腿怎么回事?”
倪南瞪他:“你好意思问?!”
周青山眸光疑惑,为什么不好意思?他只是问一问怎么来的淤青。
倪南呵笑一声,喝了一口温水,“不要拉拉扯扯的,我姥爷看见了影响不好,待会他要以为我破坏人家感情了。”
说完扯了扯手,他力未松半分,盯着她笑。
漫不经心“啊”一声,点点头然后认真说:“你破坏你自己的感情。”
倪南把杯子一放,用力拍在他的胳膊上,声响清脆,谁他女朋友呀,他们之间的关系要加个“前”字。
周青山低头笑,心情大好,松了她的手腕,起身。
“医药箱在哪?”
那天晚上的光有些暗,注意力也全在倪南身上,他没有注意房子陈设,物品摆设。
倪南明知是给自己找药膏,还要眨着无辜的眸子问:“你怎么?又感冒发烧了嘛?你体质怎么这么差了呀。”
捂住嘴惊讶的表情。
周青山刚在电视机面前蹲下,听见倪南的话,眼底笑意浓,肩膀轻颤。他找到医药箱了,里头没看见药膏,扭头想问发现她已经站在自己身旁。
小腿纤细笔直,雪山般白。
倪南指着一个圆绿盒子说就是这个,淤青擦这个乌青膏,很有用,比他家的那只药膏有效。
他家那只?
周青山想了几秒,医药箱的东西采购也是林途,那只药膏是什么他想不起来。
棉签涂抹上去,周青山蹲在脚边,倪南垂眸看他,很恍惚,在他温热指腹触碰膝盖,熟悉的记忆感觉全部涌上颅内。
轰一声,烟花绽放。
倪南搓了搓耳背,将双腿偏向一边,有些磕巴:“好,好了。谢谢。”
“客气了,倪小姐。”
姥爷这时候进来,听见周青山的话,问怎么了,手里还捧着野花走过来。
周青山解释说倪南的腿磕到了,自己给她擦药,姥爷走近看见倪南蒸红的耳朵,狐疑目光在二人之间转。
再看见膝盖的淤青,狐疑退散了一些,野花摆在桌上,然后跟周青山说起,如果要哄女孩子,肯定少不得花,他们这儿的野花好看,送女朋友很好,女朋友三个字加重音调。
姥爷让倪南跟她一起去送花。
往上走的一段长路,姥爷语重心长告诉她,周青山是很好,人不错,但他总归是有女朋友的人,你不要对他动心,没有结果。
倪南憋红了脸,“姥爷,我没有。”
“没有是最好的。”
-
桌上突然多一束野花,精致包装过,倪南想也不想出自谁的手,白色卡片瘦金体写着:寄给你全宇宙的爱和自太古致永劫的思念。
这句话是她曾写在信的角落,后来又用横线划掉。
那天夜晚伏案提笔,读了《朱生豪情书》,结尾时总想用华丽的句子,可是写来平庸又俗,总不满意,纸废了好多张,最后只用一句“你会幸福的对吧?”作为结尾。
只要他幸福就好,那时比能与他牵扯还要大的心愿。
情书中最喜欢的那句没有合适的落脚地,她鬼使神差单独一行写下,写完又觉得不妥,划掉。
想要重新找张新的纸写,宋文女士敲门催她睡觉的声音响起来,门把随声音转动,倪南手忙脚乱收拾桌面,将信塞进去。
他看见了,都看见了。
所以现在是要来偿还自己了么?她的所有秘密都被周青山知道了,言辞隐晦他也懂。
那段荒芜青春有了果。
家里不养闲人,昨晚倪南这么跟周青山说的,所以今天他早早跟姥爷出去干活,其实也没啥活干,只不过这矜贵大少爷不一定能适应这样的生活。
没想到适应挺好,服装都入乡随俗,禁欲清冷气质,灵魂多了自由,看上去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像一眼看见了风华正茂的周青山。
当周青山听到这话时,可没那么开心,先是说他身体素质差,后又拐着弯说他老,周青山闷哼一声,与她擦肩时停驻,俯身在耳边。
“倪倪,你再试一试,我正年轻,无论哪方面。”
门后姥爷就在那!
倪南战术性后退好多步,像是避让洪水猛兽一般,梗着脖子嘴硬:“我以前试过了!就是不行!”
周青山嗓音沉沉,一步一步逼近:“嘴唇明明那么软,怎么说出来的话那么硬呢?以前到底是谁不行啊,是谁先缴械投降喊不要的?”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痞坏的语气,真是要命,倪南避开他的目光,他虚搂她腰间,隔了一点距离。
体温的热度仿佛贴身,倪南惊慌失措。
“我等下喊姥爷了!”
周青山现在特别坏,挑了挑眉,等她喊,“正好,让姥爷知道我要哄的女朋友就是你。”
门外脚步声靠近。
倪南用力推开他,往房间跑,丢下一句:“不要脸,谁是你女朋友。”
刚进到房间,手机弹来一条消息。
周青山:【你男人很行。】
倪南发了咆哮喊滚的表情包过去。
晚饭都吃不自在,偏偏姥爷还能在无意中让她更不自在一点,问起周青山女朋友。
“她啊,是个我很喜欢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形容词能形容她。”
姥爷列举了几个词,比如温柔体贴贤惠善良啊之类的。
周青山嘴角扬起弧度,笑意浓厚,“她都有,比之更甚。”
问到哄到哪一步了,周青山忽然噤声,哪一步呢?他朝倪南看过去,小姑娘握筷子的手都在颤,面颊绯红染霞色。
视线无声地碰撞。
筷子碰碗,拉回人思绪,鸟儿回笼。
姥爷看他沉默,然后悠悠地说:“看来不理想。”
是不理想,小姑娘还没完全消气,原谅自己,周青山也叹气默不说话,姥爷安慰他别丧气,哄几个月总能哄好的。
倪南从来没体会过这种刺激感,在饭桌上脚指头抓地,时刻准备好罢碗筷走人。
周青山愈发不要脸,有时候淋浴出来光着上半身,露出好身材,紧实的腹肌,令人遐想的人鱼线,曾经一摸再摸的胸肌。
触感好像还停在指尖。
倪南整个人烧透,大口呼吸扇风,提着电脑去咖啡店。
周青山问她去哪。
她没应,径直走。
咖啡店的客人多了一些,打卡拍照的,倪南还充当了摄影师给他们拍照,技术不错,都夸赞。
自己的活儿忙到七点半。
倪南怀里抱着大橘,唉声叹气,老板过来要她别叹气,最近生意刚好起来。
倪南抬头:“你还在乎生意?”
真的很错愣,第一次来他咖啡店那样,一点都不像个在乎生意的人。
“那得生存啊。”
倪南扯了扯嘴角,说好吧,第一次见面真的记忆犹新,死贵的速溶咖啡,老板也不遮掩给她一点心理安慰……
大橘忽然跳桌上,差点撞泼咖啡,吓了一大跳,倪南起身要把它抱下来,一溜烟跑了。
橘座的小短腿还跑挺快。
到家就看见周青山搁那显殷勤,哄得姥爷笑到合不拢嘴,看见就烦,姥爷瞥眼过来问去哪来。
“咖啡店。”
周青山缓缓抬眼,昏眛灯下神色晦暗,倪南对视忽然心惊,赶忙回房。
零点整,房门被敲响。
倪南犹犹豫豫还是去开门,周青山身上浓郁沉香味带了点沐浴露清香,她买的水蜜桃味儿,有些甜。
长翘睫微颤,她感知到他的心情不好,只是现在的她不溏淉篜里知道是为什么,以前周青山一生气她就会很慌,现在也慌,却是能控制住。
外头没有暴风雨来临迹象,眼前有。
倪南攥紧睡衣衣摆,等待面前的人开口。
周青山忽然往前一倒,下巴抵在她的颈窝,手指柔顺她发丝,交缠,指尖陷进去。
静谧夜色中,声音很低:“倪倪,他有女朋友。”
三秒,暴风雨止,倪南噗嗤笑出声,明白这话了,以为她跟咖啡店老板怎么呢。
就算没有女朋友也是不可能的好吗!
他,是吃醋吗?
倪南突然想到这点,心情更好。
“周青山,你在想什么,我这辈都不会再喜欢别人。”
就算不喜欢他了,也不会去喜欢上别人,永远。
她敢说一个永远。
夜太静,所有感官被拉大,赠予旖旎暧.昧,炽热呼吸,浓郁香味,一时昏头,倪南瞬间觉得自己溺毙海水里。
划燃一根蜡烛,点燃这个夜,濒死之人在呼救,世界在下坠,火光海水矛盾融合。
遥遥相望,佛前供灯跪拜,求爱的人平安。
他们之间,到底谁救谁?又能谁平安。
周青山破碎的声音,撞碎了水面。
“那你还愿意爱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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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晨雾浓
还愿意吗?
倪南愿意爱他, 不愿意给他一个回答,只说困了想早点休息。
划一根火柴点燃香薰助眠。
久违一场梦,回到高中, 与同是高中的周青山见了一面, 在梦中, 她拥有无限的勇气,无惧无畏,一腔孤勇。
那封信在手中送出去而不是夹在书中,她深吸一口气, 情绪再也绷不住。
只是喊出了他的名字,泪就绷不住留,手中死死攥着的那封信递到半空中,有人在巷子口喊周青山,男男女女好几人, 泪眼朦胧, 倪南看不清。
话断断续续说出口,巷子口催促的人也跟她的声音叠合。
周青山那惯来的懒散与漫不经心,撩起眼皮, 眉轻蹙, 问她说什么?
倪南的声音小, 加上断断续续的,其他人的声音完美盖过她,七零八碎中捡起重要的信息点,周青山忽而一挑眉。
“你喜欢我?”
倪南狠狠点头,“喜欢的, 喜欢了很久很久……”
没有任何地回答, 他被好友起哄拉走, 中途回头看,倪南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为什么梦里也不能给自己圆满,补一个遗憾?
呓语惊醒,晨雾浓,拨弄不开眼前雾,她总想看清远处的青山,事与愿违。
枕头湿了一片,倪南抹了抹眼角,梦里的泪在现实也落了,偏过头看见梦中人坐在床边,没由来一股火冒上来。
脚从薄被子里钻出,往他屁股踹了一脚,力道不足以让人掉下去,正要缩回的脚被握住,脚踝骨被摩挲传来阵阵痒意。
倪南忍不住瑟缩。
蹙起秀眉,嘟囔着不满,让他赶紧松开。周青山不松,一寸一寸往上,嘴里询问她的泪为谁流,因为何事?
倪南就一句你好意思问,王八蛋!
周青山一头雾水,又被骂了,完全是状况外,枕头砸到身上还没想明白,他觉得自己有点冤。
电话打到陆曼那。
陆曼在家做指甲,伸出一根手指点了免提,听完周青山的话笑到停不下来。
“计较原因做什么?左右你都有错,还差那一个错?要真说起来,你擅自闯入她的领地你就犯了一个大错,没直接把你赶出家门就算好了,知足吧。”
在理的,周青山仍是想清楚,倪南做了什么样的一个梦,哭得如此伤心。
他捻着一根草,晓得源头是自己,只是不知道自己在梦里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看倪南哭成那样,估摸着是个负心汉了。
电话那头在问他几时回京城。
周青山眺了一眼远处山,眼波流转,缓缓走来一位小菩萨,他说:“没有归期。”
“我这位小菩萨几时回,我就几时回。”
陆曼:“公司不管了?”
周青山笑一下:“有林途在,再说,叶敬也帮忙,出不了大错。”
朱砂红点在甲面,陆曼不爱做花里胡哨的款式,钟爱纯色,尤其朱砂红。对着灯光看了看,还算可以,免提关掉,拿着电话走到窗边。
“你们两个见面居然没有打起来,真是岁月催人老,棱角被磨平,两只老狐狸握手言和。”
算不上什么言和,卡是叶敬损坏的,修好以后,叶敬自己提出可以帮他一个忙。
周青山正好有忙需要他帮,顺了这个人情。叶敬擦了擦桌面的灰,说这个忙帮完以后,大家还是回归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他真记仇。”陆曼说一句。
周青山对他们两个人的事懒得管,自己的小菩萨还没带回去呢。
小菩萨走到跟前了。
那头话说了一半被挂断,陆曼无语看着手机,这周老板真是栽彻底了啊。
倪南身旁跟了一个人,周青山前面自动忽略掉了,现在到了跟前出声,才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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