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柠有一股冲动,把书砸在蒋超头上,不对,是搬起椅子狠狠地砸在他头上,砸得他头破血流毫无还手之力,就算重伤又怎样?就算杀人又怎样?哪怕闹得人尽皆知,她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没有做错,可是同一时间,脑子里又挤进一幅画面,是她昨晚跟余伟在家里抱头痛哭的场景,余伟没了家,没了老婆,没了工作,那样一个要面子的人,为了她,低三下四的求人转学。
两股极致的情绪在体内冲撞,余柠把所有的自制力都用在不要哭上面,最后,她选择忍。
将写名字的那页书撕下来,余柠把这口气生生吞进肚子里,为了她爸,为了能平安无事的读完高三,就当是被疯狗咬上了,只要她不哭不闹不喊疼,疯狗也有无聊的那天。
蒋超确实很无聊,冬城和岄州无论天气还是饮食全都南辕北辙,别人是闲得嘴里淡出鸟,他是齁得血压升高,每天都度秒如年。
李沐元和康宝嘉还要磨蹭几天才到,眼看着掰手指头的几天,蒋超也挺不过去了,刚转来三班的第一天,就不声不响的给班主任送上一份大礼。
下午第二节 体育课,很多人都在外面玩儿,余柠没朋友,坐在教室里做练习册,忽然间听到窗外传来一片哄叫,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教室里有人离窗近,马上转头去看,紧接着说:“篮球场那儿有人打起来了!”
闻言,班上其他人全都跑到窗边看热闹,余柠其实也想看看,但转念一想,算了,她现在都是别人眼里的笑话,五十步就别笑百步了。
重新低下头看题,余柠耳听得班上其他人现场直播。
“欸?那是不是蒋超?”
“哪个?在哪儿呢?”
“就那个,人群最里面的……”
余柠不由得竖起耳朵,暗道这个渣滓,他是天生反社会人格吗?
班上女生看得那叫一个热闹,也占了站的高望的远的优势,眼神儿好的从教室看篮球场,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蒋超跟谁打架?”
“不认识,好像不是咱们班的。”
“我怎么感觉像是打群架呢?”
“蒋超刚开始就跟那个蓝衣服的打,其他几个都是去拉架的,他把拉架的也给打了,现在所有人都在打他一个。”
余柠心说,活该,人在做天在看,干脆乱拳打死得了,权当为民除害。
余柠没有亲眼所见篮球场上的盛况,但所有窗户面向操场的班级全都看见了,怎么形容呢,穿着白T的蒋超鹤立鸡群,如一匹脱缰的疯马,打人都是窜起来,居高临下的抡拳头。
看客无一不心惊胆战,十七八岁的年纪,意气用事,会一时冲动,但也不会像蒋超一样不顾后果,别人是下黑手,他是下死手。
伴随着班上女生的惊呼,余柠更加好奇篮球场上发生了什么,有人说:“他这样不会闹出人命吧?”
余柠在看与不看之间挣扎,她不想看别人的热闹,也不想看蒋超的热闹,她只是好奇,一帮人怎么就收拾不了一个人,这么半天光听蒋超怎么打人了,可如果她看上一眼就会明白,一对多,也要看战斗力,蒋超不要命,也不怕要别人的命,敢拽着一人的衣服,把对方的头往篮球杆上撞,三班没人敢管,对方班上也不敢去拦,生怕跟之前那几个拉架的一个下场。
这场群体缄默的大戏,直到教务处带保安冲过去才得以平息,余柠听人说:“完了完了,这都让人抬走了,肯定要出大事儿。”
学校不能明目张胆的叫120,听说跟蒋超打架的人里,有两个都是被抬走和背走的,还有一个满脸是血,但还站得住,去了医务室。
余柠垂目,心底不由自主的预想,事儿闹这么大,蒋超应该会被退学吧?学校总不能一直放任他跟疯狗一样乱咬人;三班班主任也不敢接受这样的惹事儿精;再不济,他总会被教训,罚他多长时间不来学校,她也能清净一会儿。
体育课结束,班上人都从外面回来,众人三五窃窃私语,聊得都是刚才篮球场的打斗,余柠听到前排男生小声说:“我们也没看见到底怎么回事儿,反正一回头就看到蒋超已经动手了。”
同桌女生说:“这回闹大了,学校也保不住他。”
男生道:“关键他打了王健,你觉得这事儿能轻易了吗?”
女生说不上是感慨还是落井下石的口吻道:“也就蒋超敢动王健了。”
男生道:“王健认识很多社会上的人,这次当着全校人的面儿被揍,他就算为了面子都不能放过蒋超,不然脸就丢大了。”
两人正嘀嘀咕咕,身边人突然小声提醒:“别说了。”
余柠以为老师来了,抬起头,然后就看到正从讲台拐到过道的颀长身影,男生一身白T,上面斑驳的红色分外刺目,
第22章 我出钱给你俩去相好
视线飞快的在他脸上掠过,余柠看到蒋超脸上有伤,他单手拿着篮球,一副无事发生的淡定模样。
打从他出现在班级门口的那刻,教室就彻底安静了,比班主任管用的多,余柠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蒋超从最前走到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教室里气氛极其诡异,余柠猜,大家想的肯定跟她一样,为什么蒋超还回得来?就算回来,也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吧?
可事实就是如此,上课铃响起,科任老师进来,一切如常,仿佛操场上的暴力行径不过是所有人一起的妄想症。
化学老师在台上讲课,刚毕业的硕士生,没有任何经验,因为三班不是重点班,所以被分过来练手,余柠本就化学弱项,加之老师紧张说不到重点,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费力听了一会儿,余柠绝望的低下头,自己看教材,一节课讲台上下都是煎熬,下课铃响,老师说:“大家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私下里来问我。”
下面没一个人出声,老师尴尬的拿着教材离开。
陆卓轻声问:“没听懂?”
余柠头疼:“嗯,我都不知道是我智力有问题还是他表达有问题。”
陆卓:“都有点儿吧。”
余柠侧头看他,一脸大可不必的表情,陆卓淡定的说:“哪儿没听懂?”
余柠说了个位置,陆卓开始帮她讲解,她很珍惜这点儿免费蹭来的补习时间,不用花钱就能被全校第一辅导,听得极其认真,所以身体被什么东西打到时,余柠才会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伴随着‘啪嗒’一声,余柠扭头,先看到脚边的笔袋,然后是隔了一个过道,趴在桌上半抬头望着她的蒋超,蒋超脸色很差,皱着眉道:“吵死了!”
说实话余柠很懵,因为她没说话,但转念一想,整个班级都很安静,因为蒋超在睡觉,难道是因为陆卓给她讲题了?陆卓声音也不大。
两人目光仍旧相对,整个班级的人都回头观望,许是三秒,许是稍久,余柠默默地别开头,收回视线,陆卓旁若无人,无缝衔接的开口讲题,才说了一句,本是趴下去的蒋超突然猛地起身,动作带着桌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声。
“你聋了?我让你闭上嘴!”
蒋超发飙,吓得班上众人事不关己也心惊胆战,回头一看,蒋超看着陆卓。
陆卓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面不改色的说:“这是班级,不是你家卧室,嫌吵回家睡去。”
余柠以跟蒋超短暂的几次交手,对这个人渣已有充分的认知,所以在他去抓椅子的刹那,她已经起身去拦,并且冲口而出:“别打架,是我问的他,我不问了。”
蒋超拎不起椅子,因为椅背让余柠死死的按住,班上鸦雀无声,此时所有人心里都只有一个疑问,余柠和陆卓……什么关系?明知道蒋超是疯子,余柠自己都不敢替自己说话,却敢冲出来替陆卓出头。
而陆卓又因为余柠从重点班转到普通班,还甘愿坐在最后一排。
啧啧啧,这出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蒋超黑着脸,垂目睨着面前只比他下巴高一点的余柠,冷声说:“又想替他出头,他是你什么人啊?”
余柠抬眼回视蒋超,冷静的回道:“他是我朋友。”
闻言,蒋超眼底顿时露出浓浓的嘲讽,余柠不过是故作镇定,她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今天当众跟蒋超打在一起,让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模样。
然而蒋超没有动手,他鄙视的说:“恶不恶心啊?喜欢就说喜欢,成天上课传纸条下课讲题,搞这些虚的给谁看,还让我回家睡觉,你俩要没钱开房,我给你们出,别跟这恶心我。”
余柠脸色骤然一白,那个年代,那个年纪,那样的场合,蒋超的话无疑比给她两个拳头杀伤力更大,大到余柠震惊,沉默,明明莫须有,却仿佛默认了。
班里的鸦雀无声,映着余柠此刻心里的万念俱灰,蒋超看到余柠脸色骤然一白,片刻间的纳闷,竟然不是红?
如果蒋超在这会儿拎起椅子打人,那余柠一定是毫无招架之力的,她现在按在椅背上的手,只够支撑自己不要倒下去。
谁都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因为陆卓从座位上站起来,蒋超瞄着他,两人一个身上戾气十足,像是一条随时会咬人的狗,另一个周身气场冷冽,莫名的让人想到那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余柠站在两者中间,她就是那根一触即发的导火索。
气氛紧张到教室内每个人的动作都是定格的,教导主任和班主任走到后门时,本欲越过,突然察觉不对劲儿,停下来一看,好么,又是蒋超。
班主任头皮发麻,赶忙出声:“都在干什么?”
风暴中心的三人竟是无一应答,尤其余柠,背对后门,连头都没回一下。
教导主任佯装冷静的开口:“蒋超,你先出来一下。”
蒋超冷眼盯着陆卓,沉声道:“干嘛?”
所有人都惊呆了,敢跟教导主任这么说话的,别说学生,老师也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
教导主任脸上也是一闪而逝的尴尬,慢半拍道:“其他几名学生的家长都到了,你跟我去趟教务处。”
蒋超面不改色,口吻不变:“谁认识他们?他们让我去我就去?”
班上已经静得教导主任的老脸没处放,班主任硬着头皮出声打圆场,好声好气的劝道:“不是家长叫你过去,是学校需要你到场,我也跟你一起去,有什么事儿咱们当面说清楚,快出来,听话。”
班主任的后半句,成功让所有人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平日里连她笑脸都难得见,更何况是哄人,这哪是对待高中生,简直就是幼儿园,还是小班的待遇。
众人不晓得蒋超是顺毛驴,还是不想得罪班主任,只见他收回对陆卓的凝视,撞开余柠的肩膀,迈步往外走,他一离开,整个教室的人都敢正常呼吸了,此时比起讨论余柠,陆卓,蒋超之间的三角关系,大家多多少少开始有了同一个认知,蒋超就是个疯子,现在来了三班,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第23章 去网吧也能碰到那个烂人
蒋超离开后的那节课,是周五晚上的最后一节课,到放学也没见人影,余柠本来害怕极了,上课偷偷给陆卓写了纸条:【你别跟疯狗一般见识,别搭理他,也千万别跟他动手,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被他缠上甩都甩不掉,他不想好,你别被他拖下水。】
余柠在写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一直很纠结,因为蒋超竟然知道她跟陆卓传纸条的事儿,虽然纸条上没有任何暧昧,但也都是无法公之于众的内容,这感觉比哑巴吃黄连还难受。
陆卓收到纸条后看了几秒,蓝色签字笔刷刷写了字,传给余柠:【不用怕他,你又没做错。】
特别简单的一句话,余柠却觉得鼻酸,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好好的在学校里待着,下午才跟死党商量晚上放学去吃麻辣烫,结果吃完一回家,余伟和宁娜都在,没有任何缓冲,直接告诉她,他们要离婚,这个家没了。
她没做错什么,只是很客观的帮陆卓说了一句话,然后就被蒋超校园暴力到现在,余柠至今都想不明白,欲加之罪还有个罪呢,可现在没人给她定罪,仿佛她的出现就是原罪。
她曾偷偷听见余伟和宁娜的争吵,吵她从出生以来,谁付出的多,谁牺牲的多,谁接她上下学,谁给她做饭,谁给她开家长会,那些她从未想过,觉得其他同学的父母也是如此的普通事儿,竟然都成了余伟和宁娜婚姻里的绊脚石。
包括被蒋超追着咬,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
……
余柠已经很久没有放假的愉悦感了,但今天因为蒋超离开后始终没有出现,她心里燃起了一丝窃喜,紧接着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从前有多刚,现在就有多怂,她的底气,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没有了。
她新来的这座省重点,因为上面关注,所以高二学生不让双休加课,即便九成九的学生也都是出了校门就进补习班,余柠离开之前住的地方,补习班也没法去了,从周五放学开始就憋在家里。
迟薇周六早上八点多给余柠发短信,余柠起来才看见,回了一条,迟薇秒把电话打过来,余柠接通,“喂。”
迟薇:“你刚醒?”
余柠:“嗯。”
迟薇万念俱灰的说:“我们都补了一节课了……你现在真是小夹板儿松开了,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余柠声音还有些软:“昨晚失眠,三点还没睡着。”
迟薇:“省重点学习这么轻松吗,还失眠,我这成天觉都不够睡,尤其你走了之后,上课没人跟我一起睡觉,真没意思。”
余柠心底想笑,嘴上道:“打起精神头吧,留给我们睡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迟薇:“这句到有点儿省重点学生的意思了。”
两人闲扯几句,手机里突然切换成男声:“晚上六点,老地方,我包间都订好了。”
余柠听出是谁,口吻不变:“我刚给薇仔发短信还说,你俩去吧,我不去了。”
男生问:“你有什么事儿?”
余柠懒得编借口,直言道:“没事儿,懒得出门。”
男生立马道:“我去接你。”
余柠:“你俩去吧,实在不行我去楼下找个网吧,线上见。”
男生‘啧’了一声,不耐烦的说:“这么磨叽呢,用不用我俩上你家给你穿衣服去?”
余柠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男生道:“就这么定了,你没事儿就早点儿过去,我交了押金,你先去玩儿…不说了,我们要补课了。”
电话直接挂断,余柠片刻恍惚,好像什么都没变,她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在,她只需要飞过去,可事实上她现在住的地方,距离以前的家,打车最少半小时起步,余柠连问两辆车,司机开价都要七八十,还有喊一百的,问完第三辆,她果断关上出租车车门,走去公交站台。
以前余柠家境肯定不算富豪,但绝对算富裕,从小到大没坐过公交车,站在站台,她研究了一会儿才看明白怎么坐,坐哪辆,折腾了整整一个小时,下车才是熟悉的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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