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却软软的,一点挑衅意味没有,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气人,“哦,那你对你哪一任前女友比较好?”
顾津南放开夏里,走到夏里面前,双手抄着裤兜,懒散地倚着圆桌,散漫道:“把你伺候舒服了,就开始气我是吧?”
“我就随口问问。”夏里小脚丫子碰了碰他脚腕上的纹身,哼唧道:“你也可以不说。”
顾津南被气笑,他笑着哼了一声,“我他妈说什么?老子没伺候过任何前女友。”
夏里目的达到,咯咯笑着,“是吗,看着不像。”
顾津南俯身,捏着他的下巴,“哪不像了?”
“就……你那些前女友,不都挺漂亮的吗?”夏里犹豫了两秒,继续说:“你们不……”
算了,某些词太烫嘴,夏里不说了。
顾津南亲了下夏里的眼角,夏里下意识地眨眼睛。
顾津南看着夏里浓黑自然卷的睫毛,勾唇笑了下,他握着夏里的手盖在某处,散漫道:“在老子眼里,你永远是第一顺位,还有,我这里对她们没反应。”
夏里脸颊唰一下红了,顾津南的解释向来真诚直白,她很喜欢,但也害羞。
顾津南身体慢慢有了反应,他怕自己失火,松开夏里的手,“你自己玩吧,我忙一会儿。”
他说完,起身往沙发那边走去,离开时,还捏了捏夏里的脸蛋。
夏里觉着整个房间空气都是甜的。
早上,顾津南起来,打电话让前台去把夏里的行李从另外一个酒店拿过来了。
夏里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下腰肢,慢腾腾地走到玄关处拿自己的电脑去圆桌剪片,账号最近都是沈昀在负责,钱照样还是五五分,夏里很不好意思,决定比完赛后多干点活,让沈昀好好歇歇。
酒店内只有霹雳吧啦敲键盘的声音。
夏里偶尔会扭头看下顾津南,他后背靠着沙发扶手,两条腿大刺刺地伸着,半躺在双人沙发里,专心致志地敲着放在大腿上的电脑,很认真专注的模样,放在高中那会儿,夏里绝对想象不到顾津南还有这面样子。
她似乎能幻想到若干年后,顾津南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在商战上杀伐果断的样子。
夏里动了动眼睫,沉下心来继续剪片。
暮色沉沉时,顾津南合上电脑,从沙发上下来,双手交叉扣在脑后,左右晃动了下脖子,青灰色的血管跟着他的动作来回扯着,野性十足。
夏里剪完一星期的视频后,给自己找了个电影放松,她带着无线耳机,抱着抱枕,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看电影,全然没发现顾津南已经忙完工作。
顾津南走到夏里身后,摘掉她一只无线耳机,贴着她脸,轻声道:“饿吗?”
他手又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夏里怕他再来,侧身躲他,说话也绕开能让他胡乱解释的词语,轻声细语道:“那我们去吃晚饭?”
“嗯。”顾津南淡淡地应了声。
一出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富丽堂皇、纸迷金醉的景象。
顾津南牵着夏里的手,问:“想吃什么?”
夏里没答,反问他:“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顾津南扬了扬眉头,低头睨着夏里,“你。”
“……”夏里就没指望他这张嘴能说出来什么正经话,她拉着声音叫他的名字:“顾津南。”
像是在撒娇。
“我都行。”他说。
“那我们去逛小巷子吧。”夏里兴奋地说道,漆黑的眼睛亮亮的。
顾津南看着夏里嗤笑了声,“沪市这么多商场你不去,去逛小巷子?”
换做顾津南任何一个前女友,都不会放弃这次血拼的机会。
夏里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晚上逛小巷子很舒服的。”
“行。”
两人牵手漫步走在某条他们不知道名字的街道,街道两旁的路灯,透过百年梧桐大树在地上映下斑驳的影子,小店里的欢笑声拢着人间烟火,让人莫名的放松
这样的烟火气息,顾津南很少体会。
每经过一个店铺,夏里都会拉着顾津南进去看看,店铺若是卖吃的,夏里就会买上一份,若是卖其它玩意的,夏里也会在店铺里认真地挑挑拣拣,最后选几件儿她看得上眼的玩意带走。
当然,都是顾津南付的款。
顾津南刚开始的时候,只静静地站在夏里身边,指尖夹着根香烟,漫不经心地回答夏里随口抛出来的问题。
后来,他烟也不抽了,耐心地解释夏里的问题。
她会问他那些上好面料的起源,会问他那些小瓷器的历史,也会和他讲她小时候的糗事。
顾津南跟着夏里,渐渐浸在这人间烟火中。
这么一通逛下来,夏里发现他这个男朋友还挺博学的,她渐渐分了神,想着以后如果有了孩子,会不会像顾津南这般聪明,想着想着就红了脸。
顾津南揉了下她的脸蛋,懒散道:“想到什么了,又脸红?”
夏里笑,把手里的东西都塞给顾津南,“没,你等我一会儿,我上个厕所。”
“嗯。”顾津南抬眼扫了下远处的公共卫生间,离公共卫生间最近的路灯坏了,那片有些黑,他提高分贝说:“有事打电话。”
“好。”夏里还想多逛几条老巷子,便着急忙慌地跑着去厕所了。
顾津南还以为她忍住了,勾唇笑了笑,慢悠悠地跟了过去,站在厕所门口,边抽烟边等夏里。
夏里出来,发现顾津南站在公共卫生间门口等他,表情先是诧异,后是兴奋,她很自然地挽上顾津南的手臂,笑着说:“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好。”顾津南说。
巷子尾,顾谦看着夏里的背影,笑着问旁边的女人,“哎,你是不是有个女儿?”
女人摸了摸脖子,神色有些不自然,说:“是啊,好多年没见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怎么了?”
顾谦笑着摸了摸女人的脸,淡淡道:“随口问问,现在见到你女儿还能认出来吗?”
女人抬头,随意的看着前方,视线不自觉地追着那个瘦弱的背影,她轻描淡写道:“不知道。”
顾谦笑着,笑的有些讽刺。
女人猜不透顾谦的意思,她指尖熟练地弹了下烟灰:“你放心,我就一个人,不会拖家带口嫁给你的。”
顾谦没吭声,饶有兴致地看着前方那两道将要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一如当年他看着地下室那个小男孩的眼神一样。
-
第二天一早,夏里和顾津南打车回了苏市。
这一路上,顾津南的情绪都很淡,他胳膊肘抵着车窗,手背支着脸,偏头看向窗外。
清明时节雨纷纷,天还未亮,小细雨就飘落下来了,天空有些灰蒙阴暗,路面被车轮碾压的锃亮。
夏里坐在顾津南旁边,情绪也很淡,她已经给爸爸过了十年的清明节。
十年,一晃即逝。
夏里不禁想,当初夏景安救下的那个男孩,现在是否在某一片天空下肆意的成长着。
想了一会儿,夏里的眼眶渐渐泛红。
顾津南有所感地偏头,大手掌盖住夏里的手,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内,拇指轻轻摩擦着她的手背,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告诉夏里他在,让她别害怕。
顾津南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衬衫加黑西装裤,手腕上没戴表,很庄重。
夏里动了动眼睫,眨下眼底的情绪,她晃了晃顾津南的手腕,淡笑着说道:“谢谢你陪我来给爸爸扫墓。”
“应该的。”顾津南轻扯着嘴角,“你以后回来的时候,都叫着我。”
夏里把他这话当做某种承诺,她点点头,说好。
墓园附近很多卖鲜花的小推车,顾津南牵着夏里的手走过去,站在一个小推车面前,淡声问:“爸爸喜欢什么样的花?”
“百合。”夏里说。
“老板,两束百合,谢谢。”顾津南说完,扫码,付了两束百合的钱。
两人一人抱着一束百合,往夏景安的墓碑前走去。
墓园里的人比寻常多,很多墓碑前,摆着新鲜的花束还有其他祭奠的东西。
顾津南跟着夏里往里面走,脚底下像是铺满了玻璃渣和盐粒,他每走一步,心脏就会重重地疼一下。
叶淑珍和夏景芸早早来到夏景安的墓碑前等夏里和顾津南。
她们不确定顾津南今天是否跟着夏里过来,看着顾津南一步步地往这边走,叶淑珍和夏景芸都如释重负地笑了下,她们赌对了。
夏里看着叶淑珍和夏景芸,定住脚步,提醒顾津南:“一会儿她们和你说什么都不要理,我们看完爸爸就回去。”
顾津南牵起夏里的手,淡淡说道:“干嘛让自己这么累,我不是说了吗,我就钱多,你随时可以利用我。”
“别给她们钱。”夏里有些窘迫,她不想让顾津南参与她们家这些破事。
“到时候再说。”顾津南知道了墓碑的位置,便拉着夏里往前走。
两人快走到夏景安墓碑时,夏景芸上前拦住她们,说道:“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给我哥扫墓的。”
夏里刚要开头说什么,顾津南忽然把手里的花束放到她怀里,“你先过去。”
他说完,推着夏里的后背,让她往前走。
夏里想把顾津南带到爸爸的墓碑前,让爸爸看看自己的男朋友,她定在远处,扭头皱眉看着顾津南。
顾津南从兜里拿出烟盒,边掏烟,边对夏里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等夏里走了后,夏景芸抬头淡定地看着顾津南,压低声音说:“你就是夏里爸爸当年救的那个孩子吧?”
第52章
顾津南勾着嘴角, 脸上的情绪寡淡,他说:“您想说什么?”
夏景芸笑了笑,“夏里不知道这件事, 对吧?”
顾津南指尖捻着烟头, 云淡风轻地笑了下,“您家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情吗?”
夏景芸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堪比今日的天气, 她脸上的得意全无。
顾津南看着夏里的背影继续说:“您猜猜,您家老太太知道您用他儿子的死来圈钱,会更恨您还是我?”
他一口一个您字,说出来的话却没半分尊敬之意,处处带着威胁和不屑。
夏景芸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她故作镇静说道:“不管夏里和老太太谁先知道, 你都不会好过。”
顾津南抬头看过去, 一老一小, 站在夏景安墓碑前,脸上透着悲伤。
他心绞痛。
过两秒, 顾津南敛了下眼尾, 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吗?我还是那句话,夏里不过是我的一个女朋友而已,我玩腻了就不要了, 至于您家老太太,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因为当年的钱您们家有人接了。”
银质的打火机咔嗒响起来, 顾津南把烟点燃,吸了一口, 抬头看了眼夏里,又收回视线,继续说:“不过夏里知道的越晚,您拿的钱越多。”
“一年100万。”夏景芸说。
顾津南内心生起一股凉意,眉眼也更冷淡,100万,就他妈的100万把夏里给这样卖了。
为给她家小朋友找那两张纸币,他花的都不止100万,草!
顾津南手指弹了下烟灰,淡淡道:“您和夏里爸爸的关系好吗?”
夏景芸愣住,眸子也渐渐失焦,有那么片刻的时间,她看到了孩童时期夏景安带着她嬉闹玩耍的模样,暖暖的,她盯着前方,嘴角下下意识地上弯了下。
顾津南看到了夏景芸给出的答案,他内心一片荒凉。
“既然关系不错,那为什么要抛弃夏里,她身上不是留着你们夏家的血液?”
顾津南在问夏景芸,也是在问顾谦,顾谦不会给他答案,他想从夏景芸这里得出答案。
夏景芸越来越恍惚,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把夏里当成了赚钱的工具。
那个扎着双马尾,天真烂漫追在夏景芸身后叫姑姑的小女孩,被她亲手扼杀了。
顾津南也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他问的问题越来越没有威胁性,更多的是感情的自然流露。
“她不是个物质的女孩,把她养成年也花不了多少钱吧?”
“为什么就这么嫌她碍眼呢?”
“嫌她碍眼,为什么又要用她赚的钱呢?”
这一系列的问题,把夏景芸折磨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全方位地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后只说了句:“因为她勾引我老公。”
“……”
顾津南怔了一瞬,然后把烟扔在地上,踩灭,“是吗?”
“是的,我看见过我老公深夜在她房间里。”
“那这场交易就算了吧,我不喜欢不干净的女孩。”
夏景芸怕好不容易碰到的财神爷走了,又解释说:“不过他们没发生什么。”
顾津南捏了捏眉心,极其不耐烦,他清楚的记得,夏里那天晚上说了多少遍疼,以及沾着鲜血的床单和套。
他直接了当道:“您想销售一件商品,应该全方位的说这件商品的好,而不是处处给这件商品泼脏水。”
“做点能让她开心的事情,您拿到的钱更多。”顾津南说完便往夏景安的墓碑前走去。
夏景芸心情复杂,一方面她高兴顾津南没不要夏里,另外一方面她不清楚那天晚上他老公到底和夏里发生关系没有,毕竟那天深夜夏里哭的很凄惨。
如果他老公没和夏里发生关系,那自己的那些耳光就白抽了,想到此,她不由得往市里的另外一个墓园的方向看去。
心疼去世的人,折磨活着的人,赤裸裸的人性。
但人性里面,有一种情绪的催化剂:钱。
叶淑珍见夏景芸放顾津南过来,便知道她要到了顾津南的钱,她抬眼看了一眼顾津南,拄着拐棍离开了。
夏里看了眼叶淑珍的背影,她比之前矮了点,头发白的更多了,原是要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却被内心的执念和突如其来的不幸搞的加入老去。
顾津南静静地站在夏景安的墓碑前,视线落在墓碑遗像上。
那张经常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面孔,今日清晰了起来,那张面孔不再带着鲜血,是干净的,慈祥的。
夏里的眉眼不怎么像夏景安,但笑容像夏景安。
良久,夏里主动握着顾津南的手,抬头对他说:“走吧。”
“好。”顾津南的声音很哑。
他腿是麻木的,脚底下的玻璃片好像又碎了些,盐已经融入了血液里,成为了液体。
“她们和你说什么了?”
快出墓园时,夏里问顾津南。
“钱。”顾津南言简意赅。
“别给。”夏里说。
“能给你减少点麻烦,花点钱也没什么。”顾津南紧了紧力道,握夏里的手更紧,他转移话题:“要去转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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