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方是司峰主的徒弟,她是个外人,司峰主肯定会相信自己的徒弟。
如果是谢明夜的话,他肯定不会偏帮,而是会去查明真相。
她转身离开了。
司峰主看向走远的姜绵绵,眉间微蹙。
姜绵绵回了后山洞穴后,仔细回想了一番。
她想一个人只要有问题,总会露出破绽的吧。
姜绵绵接连观察了段晓方十几天,可无论她怎么观察,怎么也找不到段晓方有嫌疑的证据,久而久之,姜绵绵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因为这件事情,姜绵绵开始认真修炼。
修真界太危险了,她必须要有自保能力。
姜绵绵除了修炼之外,每隔几日会去一趟音峰,问一遍谢明夜的魂灯。不知为何,哪怕知道谢明夜的魂灯没有事情,她却还是觉得不安。
后来不用姜绵绵问,司如音就会先告诉她:“放心,魂灯没有问题,火焰旺得很。”
这么一问,就是十年。音峰成了姜绵绵蹭吃蹭喝的地方,音峰的巡山弟子每每看到她,都会跟她打招呼,问她又要去哪里玩。
而谢明夜外出游历了十五年,依旧没有回来。
姜绵绵去理事堂问了问,修士告诉她,谢明夜依旧保持着一个月圆满完成一个任务的速度。
姜绵绵气恼地鼓了鼓脸颊,他果然是在说大话,一千件事怎么可能几年就搞定。
都怪他运气太差了,被传送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之后,姜绵绵突破到了五级,丹田生出妖丹,实力可以与金丹中期的修士相媲。
这一年焱峻身体里的污染清除完毕,出了后山。姜绵绵看着后山的兽来来去去,竟产生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她摇了摇脑袋,作为一只猫,她不该思考这么深沉的问题。
隔年,焱峻带着它的妻子回来了,它的妻子也是一只火云兽,相比焱峻优雅漂亮许多,性格内敛果断。
姜绵绵和它成为了朋友。
谢明夜外出游历的第四十五年,天剑宗掌门闭关突破。
谢明夜外出游历的第五十年,给司峰主传回了一个消息,说是遇到了机缘,准备入内一探。
姜绵绵起初也是为谢明夜开心的,可过了十年又过了十年,谢明夜依旧没有回来。
说好的几年就回来,给她做树屋的呢,她设计图都在储物袋里快变成废纸了。
姜绵绵觉得自己要黑化了,一千零一夜故事里的魔鬼等了很久,等到黑化才等到了渔夫。
她也要跟魔鬼一样黑化,然后把谢明夜一口吞掉。
她要设计一个威猛的台词,等他回来之后吓死他!
姜绵绵开始设计再次见面的台词。
谢明夜离开的第九十五年,姜绵绵已经突破到了八级,成为了八级灵兽,实力媲美修士元婴后期。
现在的她,已经能够与天剑宗的峰主们一战。
她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只等待谢明夜的归来。
唯有幕后主使知道,谢明夜被困在禁室里,已然九十五年。
不见天日的禁室中,一朵红色的魇花紧紧缠绕在谢明夜身上,从他的后脖颈处扎入他的血肉之中,似乎是把他当成了生长的养料。
谢明夜仿佛是定格在了十七岁的模样,只秀美的脸庞褪去了稚气。
他周身的寒气变淡,死气沉沉地仰躺在血水里,任凭身体里的魔气撕裂他的经脉,任凭牙齿锋利的灵鱼贪婪地啃食他的血肉。
池子里已是一片血红,漂浮着细碎的血肉,血腥味、腐烂味浓郁地令人作呕。
魇在他的耳边细细地诱哄着:“跟我融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到时候整个修真界都是我们的。”
“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九十五年,没有人找你,你的师父,师妹,朋友,都不会来救你。”
“再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你想在这里,一直痛苦到死去吗?”
“你的意识不会消亡,跟我融合,你就能得到一切。”
少年睫毛颤抖着睁开双眸,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在他脑内滑过。在魇期待的注视中,他微弱的嗓音执拗道:“你以为你能永远把我关在这里么?”
他那一双眼睛,依旧如十七岁那年般坚定。
第24章
魇愤怒的声音在谢明夜的耳边响起, 它开始疯狂挤压他的神魂,意欲与他的神魂融合。
神魂被挤压的疼痛,仿佛滚烫的烙铁落在身上, 再在上面撒上一把糖,千万只蚂蚁在伤口处爬行啃咬。
谢明夜痛得额上冷汗涔涔, 他的唇角却溢出了一丝笑意。
敌人的愤怒, 代表着它已对他无计可施。
谢明夜无力地垂下头颅,他看到一条灵鱼跃起, 咬了一口他手臂上的血肉, 丝丝鲜血溢出混入殷红的血池中, 结合成更加深沉的颜色。
他已习惯了这无时无刻的撕咬。
他听到魇在他耳边嬉笑着道:“你以为你能逃出去?不可能的。”
他垂着头,没有动作,只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冷笑。
他挑衅了魇许多次, 魇都没有杀他,可以说明他对魇来说很重要,他们不会轻易地杀掉他。
只要他们不杀了他, 他总有一天会杀了他们, 离开这里。
安静了一会,魇充满恶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语,“你若是不肯跟我融合,只会痛苦的、无声地死在这个阴暗的角落。”
谢明夜闭上了眼睛,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崩溃的暴怒,“等你死了,我会放开这里结界, 当他们看到你死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 死得这么可怜……”
它加重了语气:“你真的愿意吗?”
谢明夜动了动,他用力全身力量抬起无力的头颅。
他看到那朵丑陋的红色花朵凑了过来, 期待地等着他的反应。
谢明夜冷讽地勾起苍白的唇角,“与尔何干。”
这句话让魇狰狞笑了起来,“我的生命是无尽的,你要耗,我就耗到你死。”
谢明夜面色不动,只当什么也没有听到。
魇再次开始挤压他的神魂,谢明夜闷哼一声,他强忍着疼痛,闭上了赤红的眼睛。
黑暗之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每时每刻都是煎熬的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谢明夜听到了禁室大门开启的声音。
他睁开眼,视线过了一会才清晰起来。
来人提着一盏明亮的灯笼,照得金色的华服上的蛟龙图案华光熠熠,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面上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上绘一个笑脸。
哪怕过了九十五年,谢明夜也记得这个人。
天剑宗弟子外出游历时,都是通过传送阵法,随意传送位置。
那日谢明夜站上传送阵法,却被传送到了这暗无天日的禁室,而这人就站在禁室之中,仿佛等待他已久。
谢明夜死死盯着笑脸面具人,此人是谁?为何能够篡改传送阵法?
笑脸面具人走了过来,他蹲在血池旁边,面具下嘶哑的笑声传出,“想知道我是谁吗?”
谢明夜未曾表现,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魇扭着叶子,愉快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它的花骨朵凑到谢明夜的耳边,充满恶意道,“是我们融合的好日子。”
笑脸面具人看向魇,“这么多年来,您越来越活泼了。”
魇摇了摇花骨朵,叹了口气,“跟这么个沉默寡言的人待了九十五年,再沉闷的神也要给他逼活泼了。”
“您再忍一忍,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谢明夜知道,他们所说的离开代表着他与魇的融合,他淡白的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笑脸面具人看向面露嘲讽的谢明夜,他抬手捏住面具的边缘,“想知道我是谁吗?”
谢明夜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嘲讽的弧度未收。
笑脸面具人的声音由嘶哑变成了温和的声线,他笑着喊了一声,“明夜。”
谢明夜唇角嘲讽的弧度一僵,他眼中的碎冰微颤。
这个声音……是师父的声音……
笑脸面具人摘下面具,明亮的灯笼将中年男人的面容照得很清楚,正是司峰主。
谢明夜的全身都僵硬住了,怎么可能是师父?
各种凌乱的记忆在他脑中掠过。
在入天剑宗之前,是师父在那场诡异的杀戮之中救了他;他晕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师父温和地对他笑着说:“别怕,你安全了。”
后来,师父收他为徒,教导他为人处世当‘走正道,行正事,做正人’;叮嘱他要好好练剑,不能被掌门的弟子比下去……
谢明夜向来独来独往,不在意任何人,唯独把司峰主当成了父亲般的存在。
谢明夜想过很多人,却从未怀疑过司峰主。
谢明夜目光怔然地看着他。
司峰主温和笑了笑,“明夜不认识师父了吗?怎么不喊我师父了?”
司峰主指尖凝出灵力,在谢明夜额上轻轻一点。
尘封了多年的记忆,伴随着一阵刺痛,涌进了谢明夜的脑海。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想要挣脱寒铁锁链的束缚,却只听到了铁链撞击的叮叮的声响。
曾经的噩梦逐渐清晰起来。
他站在满地血污之中,男人女人在尖叫哭泣,最后汇聚成了一个女人痛苦的眼睛,她说:“明夜快跑!”
这句话仿佛一声惊雷在谢明夜心间炸开,翻腾的杀意在他赤红的眼中翻滚。
女人的身后,一个男人握着剑看向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谢明夜视线落在司峰主的脸上,那张脸逐渐与眼前这张脸重合。
司峰主笑了笑,用着温和的声调缓缓道:“我就是杀了你父母的人呀。”
谢明夜挣了挣,抬手想要将寒铁扯断,想要将面前这个虚伪的人,拖入血池之中。
叮叮的疾快寒铁撞击声中,司峰主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你曾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是不是认贼作父?”
他挣扎着咬牙切齿,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一滴一滴落下。
在他心神震荡之际,魇兴奋地涌向他的神魂。
谢明夜眼睛微微睁大,他的动作逐渐变慢,神魂的痛苦让他剧烈地颤抖,最后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
魇在他的耳边细细地诱哄着,“不要再挣扎了,我们融合在一起,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谢明夜不甘地睁开眼,赤色的眼眸恶狠狠地看着司峰主,心间的恨意翻腾起来。
谢明夜的抵抗,让魇只扎在了他的神魂表面。谢明夜听到魇愤怒地尖叫一声,“我是魇,我是神,你一个人修凭什么嫌弃我!”
它发疯地挤压谢明夜的神魂,谢明夜的眼逐渐模糊了起来。
他听到司峰主飘忽的声音穿入他的耳中,“他的心神……裂缝,不如您把他丢进您的……中。”
魇的花朵朝向司峰主的方向,似乎是在看他,“他是你的徒弟,你可真是舍得。”
司峰主的声音依旧有些不清楚,“您知道的……便是如他……天资出众。”
魇笑了一声,“你说的对,你提出来的方案也很好。”
它摇摆了一下身子,红色的花朵闪着光晕,那光晕越来越大。
谢明夜咬牙忍受着神魂的折磨,他想要躲开红色光晕,然而锁链的束缚,却让他根本无法远离。
红色光晕将他彻底包裹起来,渐渐地他觉得很累,不只是身体上的累,心里也很累。
他带着恨意,闭上了眼睛。
谢明夜是被商贩的吆喝声吵醒的。
他离开了那个困了他九十五年的禁室,出现在一条繁华的大街上。
商贩们吆喝着,各种小吃飘香,人流来来往往。而他窝在一个肮脏的角落,四肢无力地瘫软着。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雪戮剑,却摸了个空。
禁室里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定格在司峰主温和的面容。谢明夜心口血液沸腾,吐出了一口血。
他抬起满含恨意的眼,看了一眼周围。
四周行人来来往往,却无一人停留,他们的面容也都很陌生。
他们为何会把他放出来,丢在这里?
谢明夜想到了昏迷之前,魇身上散发出的红色光晕。莫非是与那光晕有关?
他手撑着地想要起来,想要去找司玉平报仇,他努力了几次,发现他的腿根本站不起来,软塌塌地垂着,像是两根无力的面条。
“叫花子,你坐在这干什么呢?”
谢明夜抬起眼,看向来人。
来人是个穿着华衣的男童,男童对上他赤红色的眼眸,吓了一跳。下一秒,他抬脚朝他踢来,“死叫花子,坐我家门前把我家弄脏了,还敢吓我!”
谢明夜抬手挡住了男童踹来的脚,他发现他的手变得很无力。
在男童惊恐的喊声下,几个家丁跑了过来。
“快打死他!竟敢拿那肮脏的手触碰我!”
男童话音刚落,那几个家丁将他围了起来。谢明夜冷着脸看着他们,他从他们眼中看到了自己,一个头发凌乱,满身脏污的乞丐。
在谢明夜面露冷色时,家丁退了一步,过了片刻,他们面上露出了恼怒之色,像是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被一个断腿乞丐给吓到了。
“死乞丐,臭叫花子,还敢吓我们!”
拳打脚踢落谢明夜的身上。
谢明夜想要反抗,却只有一双没有力气的手,和一双断了的腿。
家丁们常常被男童欺负,心里憋了许多气,此时都发泄在了谢明夜身上。
有人一脚用力踹在了谢明夜的胸口,谢明夜弯起身子,吐了一大口血。一个人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用力往墙壁撞去,他无力睁着朦朦胧胧的赤红眼眸,嘶哑的喉咙发出不成字句的痛声。
若是他的手中有剑,他一定会杀了他们。
意识模模糊糊中,谢明夜觉得很痛,身上很痛,额头也很痛。
渐渐地,风起了,一道道凌厉的雷霆,仿佛要将漆黑的夜空劈开。
冰冷的雨砸在身上,寒意浸入体内,冻得身上的疼痛发木。他在风雨中哆嗦着,觉得又冷又饿。
他想要睁开眼,却觉得眼皮无比的沉重。
冰冷的雨滴落在他的身上,丝丝缕缕的血色混入积水之中。
谢明夜做了一个美梦,他梦到了一只白猫,白猫叼着一个竹筒放在他的身旁,里面是一条鱼。
昏迷中的谢明夜禁不住吞咽了一下。
第25章
雨越下越大了, 阵阵霹雳声,惊醒了处于昏迷状态的谢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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