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籁道:“可我之前是听说这王东保是想出去拉投资,这才消失了。”
“唉!”甘平昌摆摆手,“这人啊,真是死在一个贪字上。这王东保手里要是没有那么多钱,没验过资,县里会批准他干这么大项目,能批那么多钱给他吗?县里是从上到下都信任他啊!”
颜籁还是觉得这个说法也经不起细推,“你的意思是说这王东保的确是有钱的。那他有钱,干嘛还要卷款跑路,他就不怕上征信黑名单,要坐牢,从此寸步难行?他一个干银行出身的,不至于这点脑筋都没有吧?”
“这我还能诓你啊?王东保那二叔是亲眼看见王东保半夜骑着一辆摩托车连夜离开金乌县,走之前还交代他们不能把这事和村里人说,还威胁这事一旦说出去,就要断了他们家的医药费!”
“那后来这事是怎么捅出来的?”颜籁追问。
“当然是工人拿不到工钱,闹上门了,这事才这么暴露出来。要我说啊,这王东保的二叔也是倒霉啊,活也干了,钱没赚到,现在还得被村里人指着脊梁骨骂。”
“您刚刚说医药费,是什么医药费?”林鹤梦冷不丁地问。
“王东保的二叔家里有个傻儿子,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发烧又把脑子烧坏了,现在,应该是在县里的二医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二医是远近闻名的精神病医院。
林鹤梦的母亲,也曾在那治疗过一段时间。
颜籁扭头看了林鹤梦一眼,没有从他平静的面孔上看出任何别的神情。
“你和这个王东保打过交道吗?”林鹤梦冷静地问。
甘平昌咬了口黄瓜,摇头说:“认识是认识的,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小伙,可谁知道呢!人不可貌相!”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林鹤梦忽地攥紧了拳头。
“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一女的......没想到.......”
“寡妇寂寞,说不好是谁勾引谁呢......”
过往那些细碎而臃杂的声音在瞬间一股脑地反扑上。
一只娇小而细瘦的手盖上了他的手背。
他骤然从嘈杂中回神,看向她。
她却没有侧头。
她看着甘平昌,很认真地说:“甘叔,人言可畏。这事,我觉得还有疑点,咱不能这么轻易下定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王东保得找到了,证据证词合上了,才能给这事定性。”
第二十二章
从甘叔家吃完饭出来后, 田埂里一群小孩正在草垛间追逐打闹,声音传入他们耳里, 又尖又细,七嘴八舌的嘈杂。
颜籁眺望着不远处的袅袅炊烟,脚步顿了顿。
见她忽然出神,林鹤梦问:“怎么了?”
以前村里小孩躲迷藏,有些胆大的会躲到荒废的空心灶里。
她脑子里浮出一个荒诞的设想。
“你说有没有可能,焚尸的地方就是......”
她伸手指向烟囱处。
“你说厨房?”
手指弯了下,颜籁迟疑道:“不可能吗?”
林鹤梦沉思片刻,“用燃气灶和电磁炉的厨房不可能,但如果是烧柴火的厨房, 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往前看,村子里遍布的烟囱都在熊熊飘着浓烟。
村里很多人家用的还是砖头垒起来的土灶,有的灶里头大得塞得下一个成年男人。
警方一直没能找到焚尸的第一现场。如果有人借此焚尸, 那的确是搜查的盲区。
走访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在之后几家查访时,他们专程去厨房看了看。
自从通了燃气, 村里不少柴火炉子都废了,但在烧的柴火炉子都造得大,是为了办酒席做大锅菜用的。
林鹤梦专门找了一家废了的柴火炉, 用麻袋装了一袋子柴火棍子往里试了试。
一袋子少说也有个五十来斤。
锅一拿开,一麻袋塞进去都还绰绰有余。
从村里离开时, 颜籁问林鹤梦:“怎么样?你觉得我们这猜测可能性大不大?”
“如果是按这个方法……”他思忖说,“尸体太大,灶内氧气不够, 火烧不起来,所以尸体没有烧完全, 但是能熏得焦干腊黑,难以辨清原样。”
……
他这个说法让颜籁又想起了腊肉的做法,一时胃部有些翻腾。
她忍了忍恶心感。
“鹤哥,我们先下山,再回去讨论吧。”
她现在后背怪冷飕飕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
为了方便出行,林鹤梦在县里租了一辆摩托车。
有些乡间小路窄小,汽车过不去,摩托车反倒是更方便一些。
戴上头盔后,他先上车。
颜籁的头盔扣子不太好系,一长一短不对称。
迟迟没有感觉到她上车,林鹤梦转过头来看,见她正拉着两根带子较劲着,笑道:“给我看看。”
颜籁往前走了一步。
林鹤梦伸手将她下巴上的两根带子调节了一下长短,然后拉上。
掐得太紧,颜籁“呃”了一声,仰起头,有些埋怨,“鹤哥,拉太紧了。”
“紧一点不会掉,”他迟疑着,“我再给你松开一点?”
他睫毛长,脸型窄瘦,戴着厚重的头盔也不显得笨拙,一贯秾丽的眉眼认真地盯着她的脸看。
离得太近,似乎稍稍凑近就能吻上他的薄唇。
心怀不轨的人总是容易心虚些。
她心慌错开眼,小声道:“也没事,不用了。”
林鹤梦笑了下,往前坐了坐,“上车吧。”
她跨上车,双手只攥住了他的衣角。
“满满。”他突然叫她。
“嗯?”
颜籁在他颈侧侧了侧头。
他低低笑了一声,“抱紧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摩托车猛地一加速,颜籁手臂蓦地圈紧了他的腰,在他刹停时又兜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一瞬间的失重感让她心脏狂跳。
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衬衫烙在她脸上,就像午后被晒热过的被单,温热滚烫,带着熟悉的味道。
好一会儿,她才放平呼吸,从他背后探出脑,恼怒着,“吓我一跳!”
“你看,就是没抱紧。”
他的话里还带着笑意。
很难说他不是故意的,她手指攥拳,在他肩膀上重重锤了一下。
他松开一只手,往回盖住了她的手背,她一时愕然,下一秒林鹤梦只是抓下了她的手指放在腰间,语气如常地说:“别闹了,抱好。”
吃一堑长一智,她用力地圈紧了他的腰。
车稳重地发动了。
明明就坐在他身后,明明和他挨得那么近,可她心里还是空荡荡,好像风从她的心里也穿过去了。
她明白他们就像两个互相环绕的行星,只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突破极限,才不至于分崩离析。
他们或许这辈子也只能做兄妹。
等到他有了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家庭,在没有确切的某一天……他们就会自发地互相疏远。
“鹤哥,你以后能不能……”
“别谈恋爱。”
突发奇想,她说得很小声,捂在头盔里,她认为他听不到。
风从他们身侧疾啸而过,在急促的风声中,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好”。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从眼角滚了出来,落在她鼻梁上。
她用力地环紧了他的腰,她想若无其事地笑说“我开玩笑的”,可她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她就是认真的。
认真且自私的,只想要他爱她。
是亲情,是兄长,都没关系。
只要这份爱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她的。
相识的时间越久,爱意越臃杂。
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习惯。她知道林鹤梦习惯了她的存在,也习惯了对她的好,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很重要的妹妹。
不过仅此而已。
车开到山下,颜籁下了车,解下头盔递给他。
他的手指在头盔内侧余温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地将头盔收起,放进了车箱。
下午开了个工作会议,剩下的时间便没有其他安排了。
奔波了一天,各自回房休息。
温热的水打湿男人修长强壮的身体,从浅色的发丝到脖颈、肩背,滑过神秘的三角地带,再顺着笔直健硕的双腿流下。
鲁莽䧇璍的巨大在抬头,天性的渴望在全身游走。
他却没有任何举动,只是腹部在不自然地收缩收紧,好像她的手臂还贴在他的肌肤上,令他不得不克制住身体所有举动。
“鹤哥,你能不能……别谈恋爱。”
她那柔软的语气在他耳后一遍遍响起,丛生的火如同被一盆冷水连根浇灭,他目睹自然的反应渐渐消失。
在这种违背正常人生理需求的反应中他竟得到赎罪和救赎的快感,长长地松出一口气,将凌乱的发丝捋向脑后,如常地继续进行沐浴。
颜籁回了房间,在被子里捂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呼吸新鲜空气。
她双手交叠摆在小腹上,姿态笔挺得像要寿终正寝,只是眉头搅起,神情有几分痛楚。
肚子痛,再精确一点就是胃痛,像一只手在胃里搅拌,又酸又疼。
她保持着这种安详的姿态躺了很久,一直到手机响起,她才动了动僵硬的手臂,从扔在一旁的包里翻出了手机。
她瞥了一眼来电人,林澄净。
接通电话,她有气无力:“有事?”
林澄净那边静了几秒,疑惑问:“你在干什么呢?”
“宾馆睡觉。”
“睡觉,这么早?”林澄净语气迟疑。
“刚下班,困了。”她意兴阑珊。
林澄净语调这才低下来,玩笑似地说:“我以为你勾搭上了什么帅哥……”
后半句是成年人自行脑补的荤话。
颜籁翻了个白眼,颇为无语,“想什么呢你,一天天的。”
林澄净紧张一松,没有回答她这个反问,他问:“我今天给你发的消息你怎么一直没回?”
“山上工作,没看到。”
“现在下班了吧,怎么也不回?”
“胃痛。”
“又胃痛了?”他声音又拔高了。
颜籁把手机拿远了点,很是有气无力:“你不要一惊一乍!”
“明天周末了,我正好来看看你。”
颜籁“嗯”一声,敷衍道:“你不怕麻烦就行。”
“那我把你药也带过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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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先买点药吃。”林澄净交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颜籁继续敷衍:“好。”
哪还能不知道她的德性,电话一挂她就能把买药的事丢一边去。
林澄净想了想说:“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叫跑腿给你送药。”
“不用了,我有数。”
听她满不在意的口吻,林澄净加重了语调,“颜满满,你能不能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和你说了多少回了,去医院检查,定了时间我陪你去,你怎么就不放在心上?”
“好,凶什么呀,夜叉似的。”她轻轻抱怨了一句。
林澄净哑然片刻,低头道:“对不起。”
他又问:“你是在县宾馆?房号多少?”
“药你看着买吧,305。”
林澄净和她大爹似的,在她健康问题上颇为在意,颜籁觉得他纯粹是单身太久,压抑的雄性荷尔蒙无处散发,最后不自觉变成了父爱。
骑手把药送到了她的房间门口,一起到的还有一份小米粥。
她将药和粥放在一起,拍了一张照发给林澄净,附文:谢了。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天开始擦黑,吃完了粥,也就算半份晚餐了。
她躺在房间阳台椅子上,翘着腿看手机消息,有人发了在外地学习的资料。颜籁点开文件看了下,讲的是商周青铜器的修复,她把PPT往后翻了翻,看到介绍有一种鼎是专门烹煮人肉,说商朝时就有圈养人牲的,有食人肉的,也有将人用作祭祀的......
祭祀?
金身像藏尸,会不会就和祭祀有关?
不,不对。
佛教忌杀生,这不是一个佛教徒能做出来的。
如果杀人的人根本就不信仰佛教,但是这人又能够接触到金身像......
不可能是庙里的和尚,也不会是虔诚参拜的教徒,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会接触到这尊金身像?
那天打举报电话的男人,叫嚷着“我是修佛像的”那句话突然在颜籁脑子里回响了起来。
颜籁“噌”一下坐了起来,在脚踩地的一瞬间,腹部像是被人狠揍了一拳,她痛呼一声,弯腰按住了腰腹部。
冷汗一霎从她后脖颈冒到腰部,她双腿发颤,腰连直一下都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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