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三十,只大五岁,那倒是还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这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在场的哪个听不出来,都揶揄地笑了,一时气氛松快。
张敬可是市里的大领导,入他法眼那可不容易,有领导拍了拍何挺的肩膀,鼓励之意溢于言表。
何挺不好意思地抿了口水,看向颜籁。
曾经清秀的小姑娘长大了,脸蛋漂亮,精致又大方,素面朝天地坐在那儿,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在市文物局局工作,又是副局长的徒弟,虽然家境可能一般,但论背景也算得上他高攀了。
何挺又紧张地喝了一口水。
所有人都听出来的话外之音,颜籁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她脸色发僵,又不好意思拂了师父的颜面,一时只能尴尬沉默。
刘越瞥着自己徒儿脸色,默不作声地端起水杯吹了吹,抿了一口。
他是清楚所有局面的,也清楚自己爱徒对这个口头上的“妹妹”有着绝不一般的心思,于情于理,他都要站在自己徒儿这边说句话,但他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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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徒弟自己都不争,他又替他争什么?
从张副局长提起话口开始,林鹤梦握筷的手就停住了,一直到张敬问完了话,他才克制地放下筷子。
他看到了对面青年打量的目光,以及神情中对颜籁的一点儿讨好。
三十岁能坐到他这个位置,的确是有些能力的。
可无论如何。
她不喜欢。
她细瘦的指节青筋浮起,尽管面上还带着礼貌的笑,可她已经尴尬得快装不下去了。
一只温凉的手盖在了她手背上。
林鹤梦看向了对面,不卑不亢地对着在场所有领导道:“何先生青年才俊,自然是好的,只是我斗胆托大,既然自称兄长,还是不得不出面回绝领导成人之美的好意,舍妹已经有心上人了。”
他话音一落,颜籁蓦地转头看他,整个脑子都嗡了。
连刘越都惊讶地看向了林鹤梦。
之前他玩笑一句,他这徒弟都郑重其事地反驳他。
怎么?
这是终于坐不住了——?
第二十六章
林鹤梦这话说完, 所有人都看到张副局长嘴角淡淡的笑平了。
他既然开口了,刘越自然是要出来护犊子的。
他轻松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我这徒弟是个直肠子,大家玩笑两句,他还当真了。”他又笑眯眯朝向林鹤梦,“放心吧,这都什么年头了,不兴包办婚姻了。”
这话看似是和徒弟说,大伙都听得出,他这是撅张副局长呢。
得亏这俩老头是老友,其他人是万万不敢搭这个腔的。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笑, 便打算将这事揭过去。
眼看这话题总算过了,颜籁长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她鹤哥实在是太莽了。
不过想想, 他又不是体制内的, 桌上这一圈领导,除了刘越, 其他人和他也八竿子打不着,那样直白的话还真只有他能说。
不管怎么说,她都向他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桌下, 他压在她手背上的手还没有松开。
两只手的交界处蒸腾升温。
颜籁伸出小指,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晃了晃, 小孩撒娇似的道谢。
见她多云转晴,他当然也高兴,将她的手指轻轻攥进了手心。
何挺听明白了对面的潜台词, 也不会再不识趣地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遗憾当然是有一点,但毕竟也说不上多熟, 话题打止了当然也就这么过去了。
吃了小笼包,放筷子时一支筷子滚落了。他弯腰去捡,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桌对面搭在一起的两只手。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把那震惊劲儿压下去,镇定地起身。
只是起来后看对面的眼神多少就有点微妙了。
再细想想,他就琢磨过弯了。
张副局长,恐怕是对徒弟这个“心上人”不满意,所以才有了撮合他的意思。
那这就不是什么美事了,这不摆明了拉仇恨么!
人家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他横插一脚,那岂不成马文才了?
吃过早餐,领导们各自散去。
张敬和刘越这俩老友自是一块走的。颜籁和林鹤梦也是紧随其后。
眼看着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远了,张敬回过身看向了这俩不省心的徒弟。
一个清秀、娇小,亭亭玉立,一个身形挺拔匀称,衬衫下线条硬朗,沉默如山般无言站在她身后。
有些事,骗别人骗得过,张敬一双眼睛毒辣,局里那些人那点小九九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更别说两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
其他年轻人爱喜欢什么喜欢什么,什么单身主义,丁克、不婚不育,他都不管。
可颜籁不行。
她是老大哥的遗孤,他既然以长辈自称,那怎么也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这小林不是什么小伤小病,是遗传病,是会遗传下一代的。
林鹤梦能感觉到张敬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微微颔下首,以一个晚辈的姿态谦敬接受他的打量。
“小林,你之前说小颜有心上人了,这心上人是谁啊?”他微微笑着,只是眼神里没有笑意。
颜籁想澄清说其实没这回事,突然想到她师父为人老套,眼里容不了沙子,要是这么说恐怕她师父对林鹤梦的印象就要跌落谷底了。
可是不这么说,她难道要坦白?
她不是怕坦诚,而是怕林鹤梦——
怕他对她没那意思,怕他从此主动远离她。
她不敢赌坦白的威力会有多大,她怕她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所以恐惧未知,年复一年藏着掖着。
她张口喊了一句:“师父......”
张敬抬起手,拒绝听她的辩解,“我想听听小林的答案,你不想听吗?”
面对张敬的追问,林鹤梦又想起了林澄净的字字句句。
——你难道愿意耽误她一辈子?
……你不要害她。
是啊……他的心思,见不得天日,更不该拿出来害了她。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生硬:“我也不过是猜测,没什么凭据,说出来恐怕会惹得她生气。”
“小颜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你说来我听听,说不准我也认识呢?”张敬笑面虎似的句句紧逼。
“或许是她从前的一位老同学吧,我也只是猜测。”他平静说。
颜籁脑子里晃过很多种想法,连林鹤梦可能凭空给她捏个“心上人”出来都想过。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以为是林澄净。
那一刻,她脸色都青了。
“老同学?”张敬看向颜籁,“是有这么回事吗?”
她已经骑虎难下,只能僵着脸发出一声模棱两可的“嗯......”
张敬说改天把人带来给他见见时,颜籁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扯着脸应付过去的。
两位师父送走后,颜籁站在林鹤梦面前,就拗着头问他一句话:“鹤哥,你是帮我找理由,还是真觉得我喜欢林澄净?”
她声音带着倔强和不甘,和她对视良久,他眼睫颤动,说:“林澄净和何挺,其实都挺好的,我希望你能自己做决定,不要被人推着走。”
他多好,像个正儿八经的兄长那样为她考虑长远。
她却像吞了一只活苍蝇,“所以你也觉得我跟他们都挺合适?”
“满满,只要你喜欢的,都是好的。”
语气轻飘,梦一般。
喜欢一个人会拼命把她往外推吗?
颜籁扪心自问,她做不到,她没有那么胸怀宽广。
什么情况下会拼命把一个人往外推?
当然是不喜欢的时候。
她手指抖了抖。
伤心了,她脸上反而没了神情。
木木地看着林鹤梦。
他那双一往而深的眼眸常常这样注视着她,时间久了,她就把他的这份与生俱来的多情眸当成了真。
林鹤梦从没见过她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眼神是陌生的。
一种不安在他心头浮起,他想拉住她的手臂。可她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手臂也往后一收。
她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他想追问,可颜籁只是在他面前抿出一个笑容,一个很浅的笑容。
她垂下了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都敛下,恍惚地转过了身。
她每往前走一步都能想起了他们从前的故事。
是小时候他将自己背在背上,满山野地带她疯跑。
是明媚的黄昏,她倚靠着他的臂膀小睡,他用手指轻轻捋过她的鬓发。
是外公走时,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肩背。
是不久前他还将她背在身后,宽厚的肩膀撑起她的所有分量。
她突然不明白,自己对林鹤梦,真的是爱吗?
还是习惯?就像他对她一样。
或许只是她太习惯他了,太依赖他了,于是错误的认定自己是爱他的。
在工作中,她不感情用事,下午的工作会议,她静下心做了一番准备,主动提出了自己此前关于嫌疑人范围的看法,有理有据做了说明。
这一次,警方倒是认真地考虑了她猜测可能性,还商议了按照她的思路再调查一遍。
她今天的工作不重,一整天都呆在小会议室里和张局还有陆科长从之前拍摄的金身像的照片还有此前相关的资料做信息的提取和汇总,也是便于工作完成后写任务报告。
小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她师父一边看资料一边握着钢笔在笔记簿上写着记录。
陆文谦翻阅着历史资料,手下书页不时沙沙作响。
颜籁从笔记本电脑后抬起头,透过宾馆发黄的玻璃窗往外看去。
视角不过一隅。
高大的树木露出一角的黄绿色,对面就是一栋有些老旧的居民楼,灰白色的外立面,及腰高的护栏,不宽敞的阳台挂满了衣物。
外往上看去,是被白云遮蔽的蓝天。
一大片一大片的云像被撕开的棉花糖,在空中漂浮着移动。
其实日子都是一样的,树叶会落,云会走。
今年看到的树叶和去年的不一样,今天看到的云也和昨天的云不一样。
万事万物都在朝前走。
外公走了七年了。
她和林鹤梦也分开过三年了。
都不再有她想的那么痛。
人该识趣的。
十六七岁的暗恋是一桩美谈。
到了二十六七还一意孤行。
太累了。
日光渐渐下落,橙黄、淡紫、薄蓝,如打翻的水彩盘泼落在天际一线。
太阳落下了,云被烧了起来,晕出一片红光,像是白日在黑夜来临前最后的绚丽绽放。
她走出宾馆大门时,身前的影子也渐渐地越来越长,日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一束车光亮起,搭在车窗的手随意把着一根烟,烟雾缓缓缭绕升起。
车里的人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用指腹掐灭了烟,他有些匆忙地将烟头弹进烟缸,扇了扇车内飘进的烟雾,笑道:“怎么来这么快?我以为你还要收拾收拾呢。”
她没有在意他抽烟的行为,拉开副驾驶车门,神情有些淡淡,“今天事不多,下班早。”
“累了吧?”他瞧着她疲惫的神情。
她坐了进来,又拉上车门,语气不咸不淡,“还好。”
林澄净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看到还有尾巴,心情不禁有些愉悦,“怎么,你的鹤哥今天没跟来啊?”
“他在跑外勤,还没回来吧。”她稍稍解释一句。
那家伙总之没来就是好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待会去哪吃,你有推荐吗?”林澄净问。
颜籁百般聊赖地拿起手机,“火锅。”
“行,那就火锅。”
他驱车开向市中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顿饭一吃就是两个多小时,期间有人给她打了几个电话,林澄净看到她按了熄屏键,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谁打的?”他问。
她回答:“没事。”
可他分明看见了“鹤”字。
有些话,林澄净一直藏在心里,他原本不想没有十拿九稳的出击,可林鹤梦的出现让他心里的不安加剧,他有了急切的紧迫感。
“满满。”他将汤勺挂到锅壁上,问,“你还记得我俩的约定吗?”
“什么约定?”她茫然抬头。
果然忘了。
他鼻息叹出一口气,但也不算太意外。
他说:“你说过的,等到三十岁,你还没结婚,我也还没娶,咱俩凑合凑合过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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