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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里啊？”没有听到少年的回答，她自顾自道，“你是今年的状元，想报哪所学校都容易的。但之前京大招生办的老师跟我说过，你报考的意愿不大，……”
李钦臣耐心耗尽：“您不用跟我说这么多虚与委蛇的废话，不是已经查过我了吗？安清大承诺我的学费全免，生活费更不用您操心。”
李母对上他的眼神，被那种陌生漠然的情绪激到狠狠一怔。
是什么时候在自己儿子面前开始处于下风了，他又是什么时候不再喊她“妈妈”了呢？
从前对他不闻不问不关心。
如今变成了面对他就羞愧难当。
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不甘心的妻子有了外遇。丈夫看似大方原谅，以收养干儿子的名义接纳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却也趁机追求刺激，造成了现在这段不伦的三角恋。
倒霉又可怜的李钦臣在亲妈没出轨前，当成夫妻俩缓和关系的工具人。在初三毕业那年转回京市后，又发现他们夫妻俩和另一个男人之间的不轨情史。
十五岁的年纪，和李钦臣相差无几的富家子弟在爸妈跟前撒娇要钱。
而他，从来没有享受到家庭的关爱。
甚至还因他们的错误还遭遇过一次绑架，伤害从身体渗透到精神。
他们作为普通人，没能控制自己低级的欲望。作为父母，更无疑是失职的。
李钦臣的父母，是上市公司的民营企业家。在新闻政府各大媒体公关的报道里是家庭和美、乐善好施的慈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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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婚姻关系淫.乱，对孩子的教育失责也失败，内部腐烂到不敢让外人看见一点真实。
在这种荒诞家庭里出生。
李钦臣知道自己再如何善于伪装，本质当然也是腐烂的。
黎灵灵眼里的他，和在这个家里的他不是同一个人。
她看不到他光鲜亮丽的皮囊在阴湿的器皿里成长。他并不总是像外人看见的那样温和懒散，其实内里跟这个家一样藏着畸形、怪诞、阴暗的一面。
而她，是这种阴暗角落里透出来的一点光亮。
从年少时，就一直照在了李钦臣的身上。
……
李母下楼不久。
李钦臣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箱，叫好司机来接他去机场。
在等待途中，齐宓不顾楼下阿姨的阻拦，冲上来质问：“你为什么没报京市的学校！”
手机屏幕亮了下，是黎灵灵发来的照片。女孩拿着同样颜色的录取通知书，抱着法斗犬在他外婆家的院子里拍了一张自拍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钦臣唇角微勾，点开看了几秒。心情不错地抬起眼皮，这才有空搭理杵在自己房门口的男生。
他淡声嘲道：“你不是一直想留在这个家吗？成全你了。”
齐宓不满道：“你凭什么走？”
“你一心想挤进来的家庭到底有什么好，只是图他们的钱？”李钦臣讽笑，打破齐宓的幻想，“那要让你失望了。”
不管是家族基金会，还是券商资管……李钦臣爷爷在生前就有遗嘱信托，指定过受益人只能是他唯一的孙子。
老人家或许早知道自己儿子儿媳是什么德行，就连私募基金公司也只让最信得过的人去打理。
玩归玩，李家的产业不可能落在旁人肩上。
一个家庭，三个成年人。
齐宓和李钦臣都是可怜年少的两个旁观者。
一起在这个家里共存的人要离开，只留下他继续待着。在他眼里，是抛弃“同伴”的行为。
齐宓当然不服气：“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脱离这个畸形的家！对了，你那个小青梅知道你的家里是这种样子吗？如果她知道，她会怎么看你？”
“她知道你甚至还因为这些事情进过精神病院吗？你装得这么像个正常人，她会不会觉得你也很恶心———”
挖苦讽刺的话音在对方凌厉的眼峰下渐渐收住。
李钦臣站起来，向前走近一步。
齐宓肩背稍稍塌陷，贴着门框，闭上了嘴，眼珠子心虚胆怯地转了转。本能地往后退缩，又害怕在这闹出事端会被楼下的李母听见。
毕竟他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外人。
李钦臣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嗤了声：“承担不起后果，就不要总拿她激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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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暑假，李钦臣都在打工。
他有着这么高的分数，又有着京市的状元头衔，能在机构冲刺班当私教学长、能参与夏校项目出卷子。
前途明亮的人，到处都是赚钱的机会。
而黎灵灵正和爸妈、好友们在毕业旅行，满世界周游。
她时不时给他寄来明信片，有在挪威碰上国内海洋学的同胞一起保护搁浅鲸鱼的照片，也有在敦煌考察国风动漫建模的视频。
李钦臣偶尔看着她那些明信片，想起那两年里，她给他寄过一次一周的晚霞照片。
晚霞一天只有八分钟。
她曾经为了他，每一天都在等待这八分钟。
黎灵灵视频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国内刚过凌晨。
李钦臣坐在电脑桌前，骨节分明的手不知道在倒腾什么，另一只手肘抵在桌沿边的膝骨上，在想事。
或许是和他报考的计算机专业有关，屏幕上倒影出来的一串代码俨然不是个高中毕业生能掌握的领域。
他穿了件水墨染色的衬衣，和去年回深州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件有点像。
印花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泠冽锁骨。冷白皮，深邃英挺的眉眼，还是那副少年样，有种休闲懒散的帅。
黎灵灵咬着颗糖，盯着他看了会儿：“你大半夜忙什么呢？”
“学点东西。”他偏了偏额，脸转向一边立起来的手机。看着她问，“你到哪儿了？”
“斐济！”她那边就快到日出时间，懒洋洋地趴在酒店家庭套房的阳台那，跟他汇报日程，“倒时差睡不着，后天飞奥克兰啦。”
李钦臣有点困了，但还是撑着脸靠近手机，观察她：“好像晒黑了点。”
黎灵灵有点慌：“真的吗？一定是前天忘记擦防晒那次给晒的。”
“有什么关系，黑点健康。”两秒后，他很有求生欲地补了句，“你是煤球我也认了。”
“你口味真重，你才煤球！”她愤怒，看到对面的男生幸灾乐祸地笑更是被气道，“亏我还为你纹了个身。”
“嗯？”懒洋洋的表情变正经了点，李钦臣扬眉，“纹什么了？看看。”
黎灵灵手机立在那，开始拉开外套拉链。
李钦臣正襟危坐：“你回房间脱。”
“你想什么呢？”她害羞过后，有些好笑，“是在胳膊上，我才要脱衣服的。”
他期待减少了点，面不改色：“管我想什么，我的脑子我做主。”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有当流氓的潜质。”黎灵灵撇嘴，把手臂上的纹身给他看。
是绯色颜料的一个“L”字母，旁边还有个卡通版的迷你“栗子”图案。
“好看吧！”黎灵灵炫耀道，“是那个卷毛Eric帮我画的栗子。”
李钦臣不解：“又是Eric？”
“对啊，我在希腊的时候不是还碰过一个棕发的Eric吗？我这样说是为了区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外国人这么喜欢叫Eric。”她补充一句，“不过我爸妈最近很喜欢Heavy，Heavy大学期间做过新西兰的地陪兼职，还会中文，可以帮我们安排好旅游计划。 ”
李钦臣置身事外地听着：“你爸妈在选女婿吗？”
黎灵灵仗着相隔万里，虎口拔牙般挑衅道：“差不多吧，这段时间也认识了不少外籍帅哥。比我小的也有几个，可以考虑做小男友的那种。”
他笑了声，转过身去继续敲键盘了。
“喂，你不是已经赚够了一年的生活费吗？”她不开玩笑了，嘟囔，“干嘛还这么拼！”
李钦臣视频还开着，人靠在转椅上，蓦地给她转了一笔外币。漫不经心开口：“因为养老婆费钱，毕竟我女朋友还要在外面养小男友。”
黎灵灵就这么实时看见信用卡的储蓄账户通知，数了下余额。没接他的腔，只顾着惊讶：“你在炫耀你打工能力很强吗？”
“我是让你看清点。”他慢悠悠地答，“你外面那些小男友，比不上我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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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黎灵灵回到深州那天刚立秋,但城市柏油路一如既往明亮滚烫。
黎父黎母忙着给熟络的邻居们送在免税店买的欧洲特产，一转眼发现家里“跑腿的”不见了。
黎父看了眼没关上的院门，心里惆怅道：“肯定是去找阿臣了,她心里最重要的男人再也不是只有她爸爸了。”
“得了吧。”黎母好笑地说,“从小到大还没发现你闺女这德行啊？从来就不是只有你一个。”
就连邻居也调侃：“我说老黎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灵灵也是有本事的，早早就预定了老李家的宝贝儿子当童养夫。”
“这小孩哪里是老李在宝贝？来老黎家吃的饭都比在自己家里吃的饭香吧……不过面上看着李家好歹家业摆在那,又只有阿臣这一个儿子，你们灵灵不会吃亏的。”
“不图他老李家的东西。至于我家灵灵会不会吃亏,这我就更不操心了。”黎母一脸骄傲,“阿臣那孩子从小就只疼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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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灵灵小时候被欺负,被你们两口子骂哭了，都是来找他。”
“诶，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会儿胡婶家的孙女每次来这拜年就喜欢追着阿臣？灵灵打小就护食，那时候都不让其他小姑娘碰他呢！”
“一碰就哭,边哭边跑,还要大声喊‘绝交’,阿臣就追在她后面哄哈哈哈哈。”
客厅里笑声不断，黑历史白历史混着回忆。要是黎灵灵在场听着,估计都想原地修条地道钻进去。
“老李家那两口子都是拿鼻孔看人，也不知道怎么能生出个这么谦逊出色的儿子。”另一个邻居也乐呵呵开玩笑，“灵灵和他是约好了一起去安清上大学吧。”
两个孩子毕业后，调皮明媚的小女孩和少时稳重的男孩长成了并肩而行的两个大孩子,在一起了也大大方方地牵着手。
于是以前那些谈婚论嫁的玩笑话又被提到明面上来。
黎母也笑：“我家灵灵喜欢就行,阿臣又是在我们这群大人眼皮下长大的，我不担心,更不反对。”
黎父听着自己妻子和邻居们一唱一和，心更塞了。
“盛夏里”社区的篮球场就在公园里，临近傍晚时极其热闹。有带着宠物坐在海湾草坪边的，有放风筝的，还有摆摊子做生意的，露营凳随处可见。
夕阳暮色顺着公园里的棕榈树和榕树枝叶缝隙里倾斜而下，三角梅盛大怒放，蝉声减弱，代替的是经久不衰的噪鹃鸟叫。
黎灵灵到球场那边时，看见已经有不少同龄人坐在观众席那。这边有两个场地，社区里经常组织篮球赛，今天也不例外。
她抱着一杯桑葚汁正寻寻觅觅的时候，有个女孩对上她的视线。
女生指了下旁边的篮球场，热情开口：“你也是来看李钦臣吗？他下午一般在那个场打，快去挑个好位置吧。”
“……啊。”黎灵灵愣了下，点点头，“好，谢谢。”
不动声色地抿了口果茶，心里在骂。
李钦臣肯定每天打篮球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然不至于来个女生就觉得是来看他的，说他男狐狸精一点也没说错！
往那走的同时，就听见了栗子的叫声。
法斗犬的旁边有一张陌生面孔转过来，突然兴高采烈地喊她：“灵灵！在这。”
她有点不解地挪着脚步走近，看见了李钦臣的外套，顺势拿起来坐在那张椅子上。
栗子这个暑假一直在李钦臣这里养着，这会儿一见到她就扑到腿上又舔又蹭。
黎灵灵拿着李钦臣那件棒球服捂住了狗嘴，看向旁边的男生：“你是……大胖？”
“是啊，没认出来？”男生是小时候盛夏里那条老街一块玩的小孩，暑期回来看奶奶的。他羞涩地摸摸鼻子，“我现在不胖了，你和李钦臣还是没变啊。”
是不胖了，“大胖”变成了“大壮”。
黎灵灵有点惊讶地打量他：“你真的变了好多。”
大胖被调侃，也有点不好意思：“李钦臣买水去了，我去催催他回来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点头，百无聊赖地撸着狗。
腿上那件男生的棒球服口袋里蓦地掉出了一张纹身店的宣传名片，上面“元素TATOO”几个字格外显眼。
正出神地看着，就听见耳边背景音变得更嘈杂。
一声旁人的惊呼下，黎灵灵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摸了摸。
黎灵灵回头，看见了李钦臣那张脸。薄唇挺鼻，冷白皮，五官深隽，逆着夕阳如同自带滤镜，眉眼轮廓都透着股不费力的帅劲。
一下让人理解了观众席上那些女孩聊起他名字时的害羞和欣喜。
高三下学期、高考后、毕业旅行的暑期……按道理说这样断续的分别在他们之间已经很常见。
只是黎灵灵现在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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