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不给彭先生继续刨根问底的机会。
因为她确实是找了借口偷溜出来透气的,因为周先生下午这门《周礼》实在太无趣啦!
慕百年继续道:“晌午的时候我看见吴薇进来了,然后没一会她便又离开了,所以若是她刚刚说她从没来过,那便是在撒谎呀。”
“如果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撒谎呢?”
她晌午的时候倒是真的路过这儿瞧了一眼,课室里有人进出实属平常,她自不会在意,这一眼后便回了自己课室。
也就是这样才没瞧见沈莓出来,不然她肯定早就去找她了。
慕百年之前遇到她后就一直没在书院瞧见过她,还觉着奇怪。
今天好不容易看到,原来是半路来读的呀。
她这番话让吴薇“唰”一下白了脸。
她当时明明留意了屋舍周围的,却不知道还是叫人看着了。
彭先生的脸色严肃起来,他目光锐利看向吴薇,已经没有再继续对峙问下去的必要了。
“吴薇,跟我出来。”
“其余人先自行温书。”
吴薇苍白着脸,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又觉得有些难堪。
她下意识看了柳聆昔一眼,对上了她冷漠的目光。
吴薇攥了一下手,低着头跟在彭先生身后出了课室。
彭先生离开前还不忘催促慕百年:“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快回去上课,莫等到时候考试又临时抱佛脚。”
慕百年吐了吐舌头,皱成了一张苦瓜脸:“知道啦彭先生!”
她聪明,但于读书一事上素来有些懈怠,要不是被家里老爹拿着长枪满院追着赶着,甚至都不想费劲考到临山来。
但她爹的长枪太可怕了,她属实遭不住。
但来了书院也不算多老实,总想偷着玩,上次叫沈莓撞见,便是偷偷带风筝来放。
若是被先生们看到,又要到她老爹面前去告一状。
眼见着彭先生走了,慕百年却没挪窝,而是继续扒在门边朝沈莓招手:“你过来呀,你还记得我吗?”
沈莓赶紧走了过去,忙不迭点头:“我记得的,你叫慕百年。”
“欸,对!”
慕百年笑的眯起眼睛,而后又看了她们课室里一眼,偷偷扁嘴。
她把沈莓往外拉了拉,挡住教室里视线,与她说悄悄话。
“你好惨啊,怎么跟柳聆昔在一个组啊,她肯定特别不好相处吧?”
沈莓确实跟柳聆昔有矛盾,但她没想到会先从慕百年口中听到这番话。
“我……”
她还没说话,慕百年又小嘴叭叭道:“我反正不喜欢她,整日里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位皇家公主呢,瞧不起谁呀,哼!”
“你要是在二组就好啦,我可以做你的靠山!不过没事,在一组她要是欺负你,你来告诉我,她不敢招惹我,我会来帮你撑腰的!”
柳聆昔不过是仗着家里,所以才格外傲气,但这京都里身份比她尊贵的自是更有人在,擎西将军府也是不虚的。
慕百年是个小话唠,叭叭说了一通后看了沈莓一眼,奇怪道:“你怎么不说话?”
沈莓:是想说来着,但没找着机会呢。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其实有点喜欢和羡慕慕百年的性子。
当真是好直率呀。
“谢谢你呀,你怎么要待我这么好啊?”沈莓忍不住小声问。
慕百年睁大了眼,一副听见了奇怪问题的神情。
“这有什么为什么啊,你那天帮我捡到风筝,我爹说了做人得知恩图报!”
“而且我瞧着你比瞧着她们顺眼,我要和你做朋友!”
“啊……”
沈莓听到这句话微微睁大了眼。
有人主动说要跟她做朋友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慕百年有些不乐意,插起腰,“你不想跟我做朋友?那我也不会勉强你,这是你吃亏。”
“噗。”
沈莓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有,我就是太高兴啦,谢谢你和我做朋友。”
慕百年摸了摸头,手指绕着自己的发带,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说完她又想起沈莓刚刚在课室里跟鸟儿说话,突然兴致勃勃地压低声音问道:“那只鸟儿真能听懂你说话呀?”
沈莓闻言,眼眸轻眨。
她也偷偷往课室里看了一眼,然后小声道:“不是的,这是有些小技巧,我刚刚问的那句话其实每句末尾都是关键。”
“它应是会习惯重复说话之人句末的话,所以刚刚便成功了。”
沈莓也是在书上看到的,加之中午她与这只鹩哥说了两句话,刚刚便试了试。
其实她心里也是很紧张,生怕不成。
慕百年听得一愣一愣,忍不住惊叹:“天啦,你好厉害啊!这个都知道!”
沈莓被夸了,腼腆地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也、也没有啦。”
“哎呀,你们读书人,就是喜欢谦虚!”
慕百年嘀嘀咕咕一句,又往另一处方向看了看,与沈莓道:“好啦我要走啦,二组在求知堂上课,你到时可以来找我哦!”
走前她又压低声音道:“柳聆昔心眼子多,你看起来好天真,干脆莫要与她说话,你们组里这几个,章淑敏是她的手帕交,另外两个与她也有些交集,吴薇就更别说了,她可想进柳聆昔的小圈子了。”
慕百年说着说着脸皱巴成一团:“越想越觉得你这一组是什么狼窝虎穴啊,要不我还是努努力调到你这儿吧……”
她嘀嘀咕咕的走远,沈莓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一直忍不住露出笑来。
虽然今日上课第一天就遇着了吴薇这样的事,但她也交到了朋友,沈莓还是挺开心的。
而且,即便如此,她也没让吴薇得逞。
她努力了。
证明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也真是要谢谢那只鹩哥啦。
沈莓重新提起自己的箱笼回到了座位上。
她看了柳聆昔一眼,目光不带什么感情。
柳聆昔也看着她,眼里的轻慢倒是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嫌恶。
吴薇那个不中用的。
沈莓像是察觉不到她目光里的那些情绪,她轻轻一瞥,又轻轻移开。
明明不带什么情绪,却偏偏就像没把人放在眼里。
柳聆昔捏着书页的手骤然收紧,“刺啦”撕下一角,面色阴沉下来。
然而只一瞬,她便恢复如常。
只随手将撕下来的书页一角几下捏成纸团,扔了。
又过了两刻钟,彭先生和吴薇才回来。
彭先生道:“吴薇扰乱课室,罚去思过堂思过五日,抄书十篇,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思过堂便是书院平日里如有学生犯下过错,惩罚思过的地方。
听说那儿没椅子,只能跪蒲团。
吴薇的脸色依然苍白,眼眶泛红,显然是被彭先生训斥了。
坐回位置后她就低下头,一整个下午都没再离开过椅子,也没有与沈莓有过一个哪怕眼神的交集。
沈莓也没与其他人交流,在彭先生说了放课后便收拾东西径直离开课室。
而在其余人走后,柳聆昔和章淑敏看了吴薇一眼,起身离开走向屋舍旁的小竹林。
吴薇抿了抿唇,片刻后跟了过去。
-
沈莓在放课后便去了求学堂找慕百年,她想与她说一声再走。
慕百年每每都是第一个提着小箱笼冲出课室的,是以沈莓来找她时她也已经出来了。
两人在半道遇上,正好一起结伴往书院外头走。
各个府上的马车都已经等在了书院附近,小姐们一个个出来,坐上自家马车走了。
严府的马车旁,严许正等着人,面上的表情却有些无言。
只见今日穿了一身姚黄暗金瑞兽文提花长衫,依旧珠光宝气的陆博恒正与他勾肩搭背,深秋还要摇着把扇子,一脸哀怨道:“怀琛,你不能这样啊,有了妹妹就忘了兄弟怎么行?”
“你说说,你已经多久没见过兄弟我了?”
说着他还要酸唧唧地将头靠上严许的肩,恨不得表演一个当场落泪。
只是人还没靠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软软糯糯的:“哥哥!”
然后他的头就搭了个空,整个一个踉跄,差点歪地上去。
好在秋实撑了他一把,才没在这么个大庭广众之下摔个脸朝地。
“欸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要跟你割袍断义!”
陆博恒咬了咬牙气的用扇子对着严许的背影一指。
却见那人随意扬了扬手,头都没回,径直走向了站在书院门口的小姑娘。
第21章
沈莓跟慕百年一起出了书院。
路上一直听她叽叽喳喳的说话。
也没什么具体的内容,慕百年一会说书院哪位先生胡子太长老是打结,一会又说她们那组有个姑娘府里厨子给做的小零嘴可好吃了。
她的思维有些天马行空,沈莓睁大眼睛听着,只觉得她真有趣呀。
从女子院到书院门口,她甚至觉得没走多久便到了。
看着书院外各府的马车纷纷接上了自家小姐,慕百年扫过一眼,然后插着腰哼了一声:“二哥那家伙果然还是不靠谱了,今日也来迟了!”
显然是没瞧见擎西将军府的马车。
沈莓也往周围看,却是一眼就看到了严许,还有那位上次遇见过的,花枝招展的陆世子。
她的心突然便像落在了雪白的云间,轻盈又柔软。
竟然真的有这么一日,也有人会等她了。
沈莓忍不住高兴踮了踮脚,朝着严许的方向叫了一声“哥哥”。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大声。
不知是怎的,好像看到他站在那儿等她时,她心里便能充盈起一股小小的勇气。
严许在小姑娘踏出书院的时候便看见她了。
他却没有马上过去,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直到这声“哥哥”在耳边响起。
年轻公子眉眼间染上朗月清风的笑,朝沈莓走去。
他习惯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问:“阿莓今日在书院可还顺利?”
沈莓仰头看他,眨了眨眼,没有直说,而是道:“今日彭先生表扬我了。”
她认出那只鹩哥,彭先生那般也算是表扬她了吧?
严许闻言轻挑了下眉,却没在这儿多问。
他看到跟着沈莓一起出来的慕百年一直在好奇地瞧他,便也笑着与她点了点头:“慕小姐。”
严许盛名在外,慕百年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他们家是武将世家,对文人雅士本就不怎么在意,是以她对严许的盛名也没什么概念。
大抵就是知道,嗯,是京都的名人。
这回真瞧见了,不免多看两眼。
这一看,慕百年便突然有些理解了他的久负盛名。
当真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她三个哥哥加起来,都没人家一个严许好看。
见严许与她说话了,慕百年挽住沈莓的手,十分开朗道:“不用叫我慕小姐,你们都唤我阿年便是啦。”
说完她又看向沈莓,小声问:“阿莓,我可以跟你一般唤严许一声哥哥吧?我都要跟你交朋友了,叫严公子好像怪生分的!”
她跟沈莓一样的年纪,比她稍高一些,这话说的十分自然。
就连严许在这儿都没避着。
沈莓下意识点头,想说可以,点了之后却又想起什么,看向严许,后知后觉小声问:“可以吗哥哥?”
严许看着两个小姑娘才第一天就已然是关系增进一大步的样子,浅笑颔首:“可以。”
慕百年在一边瞧着,忍不住羡慕几分。
哎呀,看看人家的哥哥,多好看多靠谱多宠爱啊。
哪像她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百年!二哥来了!!”
这时就听老远便传来如洪钟的一声叫唤,紧接着便是一辆赶的十分狂野的马车朝书院门口奔来。
惊的书院门前的这些马车迅速避让,就像一支穿云箭,惊了一树的鸟儿般。
马车前头坐的是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一身玄衣,五官刚毅,用陆博恒的话来说便是:长得就差把“我是武将”四个字刻脸上了。
京都鲜少有人将马车赶成这样的。
这马车风格十分彪悍且有个性,不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这就是擎西将军府的马车风格。
魁梧男子将马车在书院前停下,一撩衣袍跳下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大家都躲什么,我这架马技术难道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呵。”
慕百年:……
先生们说的当真没错。
人啊,还是要有个对比。
不然她不会有哪一刻,觉得二哥这样像个铁憨憨。
慕百年的二哥慕康寿大步朝自家妹妹走来,一边走一边为自己来迟了找借口祸水东引:“百年啊,二哥这次来晚可真不怪我,是你三哥非拉着我比试拳法,我都说不比了他非不应,回去你说他。”
慕百年似是对二哥找的这些借口已经习惯了,当作没听见,兀自道:“本月第一次迟到,鸢儿,记!”
跟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丫鬟赶紧应下:“好的好的,小姐,我记着呢。”
沈莓同严许一起看着这对兄妹,想起早前严许与她说的,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
严许垂眸,瞧见小姑娘一脸想问什么的眼神。
他笑了笑,弯腰俯身将耳朵轻轻凑到了小姑娘面前。
沈莓心里惊讶。
怀琛哥哥竟然知道她要说悄悄话。
于是沈莓在他耳边小声问:“这就是……延年、康寿、长久之一吗?”
严许短促的低笑一声,也压低了嗓音微微凑近小姑娘耳边:“嗯,是康寿。”
沈莓大眼睛又眨了一下。
只觉得耳尖温热的呼吸拂过,瞬息又离开。
有些痒。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耳朵。
有一瞬晃了下神。
这时慕百年拉了拉一下她,指着慕康寿与她介绍:“阿莓,这是我二哥,叫慕康寿,我不占你便宜,若是你以后不嫌弃,也可以叫他康寿哥哥。”
“当然啦。”说完她又补了一句,“跟严许哥哥肯定是比不了的。”
慕康寿:……?
他做错了什么。
要跟严许比较。
作为武将,其实慕康寿与严许并不熟,但不管怎么样,点头之交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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