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我父王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又与龙骑卫起了冲突,被打伤了,至今卧病在床。”
陶真儿听了陆博恒的话眉头一皱:“是谁写的信,我表哥?”
“不是。”陆博恒摇头,“是平南王府的老管家,我父王还不是王爷的时候,他就跟在我父王身边了。”
这封信是今晚一个不认识的人特意交到王府来的,他说自己是曾受过老管家的恩,老管家千叮万嘱让他把信亲手交到陆博恒手上。
如今衡州城人人自危,惊恐不安。
作为藩王,属地的护卫军自然会听平南王的话,老管家信里说他已经不敢用王府的渠道递信,怕被人拦下,只能叫信得过的人送上京来。
陶真儿仔细看了那封信,写的十分有煽动性,瞧着信里的内容,只觉得衡州城现在极为动荡不安,马上就要被逼上绝路。
可陶真儿却道:“既然不是我表哥的信,那你如何保证上头说的都是真的?”
她看向陆博恒,提醒他:“连你父王的信都有问题,更何况是一个管家?”
陶真儿心里知道,陆博恒其实是个很心善的人,他很会念人的好,这个老管家是平南王府的旧人,想必从前也待他很不错,所以他心里便带着一种下意识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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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有所猜疑,这是不是乌郎的诡计?
但事关爹娘的安危,没有人能完全就放下心来。
所以陆博恒纠结焦虑了一个晚上,还是将陶真儿叫了来。
他未必不知道这信可能有诈,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再次肯定他心里想的,让他心中接到父亲受伤的消息却得不闻不问的愧疚感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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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博恒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儿,也知道严许离开前再三叮嘱的用意。
所以陶真儿一说,他心里便能安定几分。
陆博恒停下了来回踱步的步子,终于在椅子上坐下,轻轻舒了口气:“你说的对,连我父王的信都有问题,又哪能确定这封没问题。”
陶真儿坐在他身旁,又拍了拍他的手,温声道:“别急,算着时间,表哥的信应该也快了,温阁老那边虽还没有消息,但这也正说明圣上还没做什么决定。”
“嗯。”
陆博恒低应一声,看着那只明明纤细却好像这时候又格外能让他安心的手,忍不住也反手握了握。
这是他第一次握陶真儿的手。
陶真儿没有挣开,只是微微移开了眼,耳尖有点红。
这天晚上,大家各自有各自的思量,不知不觉,一夜过去。
-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时沈莓便迷迷糊糊的醒了。
自从严许昏迷之后,她每天晚上都睡的很浅,惦记着要帮他的伤口换纱布的事,时不时便会醒一次。
看着一直没有愈合,已经隐隐有些发红泛脓的伤口,沈莓心里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这一刻,她便会从心底涌上深深的无力和恐惧与不安。
她怕他的手好不了,怕到时候哪怕人醒了也会因为昏迷太久儿留下什么后遗症,怕很多不确定的事情。
沈莓甚至在想,如果守砚和守墨再没有消息,那她便再雇更多的人去芙蕖山里找。
左右如今图玛的人已经找到了他们,没有再藏着的必要了。
只要龙骑卫还在衡州,她便不怕。
沈莓打定主意,要见龙骑卫的首领林琛一面。
早前他们刚到衡州时严许不想与龙骑卫有过多接触,一来因为那时候他们并不能完全确定平南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来,他们名义上是出来游玩,没有理由主动去接触龙骑卫。
只是现在不同了。
想要去探查鹭山行宫,龙骑卫是最好的人选,也只有他们才能光明正大的将行宫翻个底朝天。
沈莓去见了平南王妃这件事,龙骑卫定然已经知道了,她猜测他们会再去找王妃,所以才会在妙音坊分开时与王妃说那番话。
而她与林琛若是能见一面,告知现在这个平南王早就是个冒牌货的事,正好能与王妃说的不谋而合。
届时若能顺利找到平南王,再将图玛等人捉了,严许来衡州时任何叫人揣度的可能性,无需他们做什么解释,一切都不攻自破。
所以现在,沈莓唯一的期望便是能赶紧找到白参,能让严许好起来。
外头的天已经更亮了,沈莓起身穿好衣裳,在春华打了水进来后,又先给严许擦了脸和手。
这几日她每晚都给严许擦身子,做这些竟也很熟悉了。
等收拾好后,沈莓今日没有出门,她在等暗二的消息。
院子里,春华带着秋实在做早饭,灶台搭好了,秋实在熬粥,春华在和面准备烙饼。
两人动作很快,有条不紊。
这时天边的太阳渐渐升起,早晨的凉意被晨光驱散,春华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眼金灿灿的天际,喃喃了一句:“今日是个好天气啊,要是有好消息就好了。”
他们日日都盼着好消息呢。
秋实也抬头与她一起看天边,默默点了点头。
他从前最是话唠,最近却话也少了。
两人一边忙碌,一边看着晨光熹微,衡州城已经连着阴了十来日,今天才总算有了几分初春的样子。
就是在这日辉之下,小院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秋实神色一凛,与春华同时停了动作,不约而同警惕起来。
不过现在院子里他和暗一都在,倒也没有那么慌,于是秋实去到门边,先问了句是谁。
外头传来守墨压低的声音:“是我,药找到了!”
这一句话,他们已经等了不知道几日,乍一听到,秋实“唰”一下便拉开了门。
“白参找到了?”
守墨比起前几日离开,现在已经肉眼可见瘦了一圈,整个人灰头土脸,连衣裳都皱皱巴巴破破烂烂了。
他匆匆进了院里,等秋实关上门后,才边走边重重点头:“找到了!我带回来了!”
说着他便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了被包好的一大捧草药。
沈莓在屋里也听到了动静,这时已经快步走了出来。
她到了院里,拿过守墨带回来的草药对着之前给他的那张纸看了看,觉得应当是没找错。
沈莓心里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盈满,找到白参,严许就能好了!
但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暗一拿着草药去了一趟药材铺给人确认,并嘱咐若真是白参无误,便让药材铺的人马上制药,他们可以多付些银子加急。
暗一领了吩咐,很快带着东西出了门。
沈莓感激地看向守墨:“辛苦你们了,快回屋去休息休息吧,我让秋实给你打水沐浴,守砚没同你一道回来吗?”
“他还在芙蕖山,怕药材不够,便让我先带一部分回来,他还带着两个药农想在芙蕖山里多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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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几日为了找白参在山中没日没夜地翻,偌大一个山头要想找到一株小小的草药谈何容易,好在最后还是有了好消息。
不然若找不到,他们也真不知要如何回来面对夫人了。
沈莓听后长舒一口气。
虽然很想让严许尽快醒来,可她也怕这之中守墨和守砚出什么事,会让她心里难安。
好在现在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了。
只要严许能好,沈莓便觉得她一下又能振作起来,即便是今日要去见龙骑卫的首领都不害怕了。
没多久暗一便回来,说药材铺的人确认了药材没问题,但加急制成药粉最快要明日才能拿到。
“好,只要找到了便不急在这一时了。”沈莓点点头,“明日你拿到药粉后顺便去请那天找的那位大夫一起来。”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问道:“去药材铺路上有人跟着么?”
暗一点头:“有,但我甩开了。”
沈莓放下心来,到底是陆博恒身边的暗卫,还是厉害的。
正说着话,暗二也带着消息回来了。
他不走正门,从来都习惯翻墙,从屋后跃进来便跟沈莓道:“夫人,林琛就在旁边茶楼等您。”
第78章
沈莓出门前, 回到屋里轻轻握了握严许的手。
他的手还是凉凉的,哪怕现在已是初春,天气渐渐回暖, 严许的手心也没有了那点以前握着自己时的暖意。
但沈莓还是耐心地包住他的手轻轻搓了搓,等两只手都搓热了, 她才停了动作, 认真与他道:“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哥哥。”
说完她又再次亲了亲严许的眼睛,这才将他的手小心放进被子里,起身离开。
沈莓跟着暗二去了旁边的茶馆,走前嘱咐在院里的几人要警惕些, 好好守着严许, 她不想在已经找到了药后又出什么岔子。
秋实等人应下, 送了沈莓出门。
客栈旁边的茶馆二楼,林琛坐在靠窗的位置, 能看到沈莓走出巷口进了茶馆来, 不多时便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这几日他们已经把小院里一众人的身份都查清楚, 是平南王世子陆博恒在京中的好友与他刚成亲没多久的夫人。
他们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林琛自然是要盯着,不过他没想到,除了龙骑卫,竟然还有一伙人也在在盯着他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且已经连着几日了,他还并未见过严许。
他们来衡州的目的成谜, 所以林琛这两日还在查。
但没想到,这位夫人竟然会主动要求见自己一面,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沈莓听见身后暗二的提醒,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一张桌子旁的林琛。
她稳了稳心神走过去,率先朝林琛点了点头:“林校尉。”
林琛起身, 做了个请的手势:“严夫人请坐。”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道:“严夫人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想来也知道我们来衡州是做什么,那敢问夫人,你们是?”
沈莓也没有叫他直白的问话吓到,相反,对于林琛的谈话,她反倒觉得这样很好。
既然已经确认了一切都非平南王本人所为,如今也没必要再与龙骑卫虚与委蛇。
“我们来此,确实也是为了平南王一事。”
沈莓微微垂眸,端起面前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她知道林琛正眼都不眨地盯着她,她却并不慌张。
“虽然不知龙骑卫来衡州都查出了什么,但我与夫君有一件事需要相告,现如今在王府里的,并不是平南王本人。”
听了沈莓突然道出来的这个消息,林琛的眉倏地一皱:“严夫人,你说此话可有证据?”
沈莓摇摇头:“此事是我夫君夜探王府所见,但如今他受伤昏迷未醒,我没有什么可以佐证这番话,但或许你们可以再去与平南王妃见一面,又或者也夜探一次平南王府。”
她的话不疾不徐,哪怕没有证据却也说的十分笃定。
与此同时,沈莓还道:“既然林校尉这几日一直盯着我们,想来也知道我与王妃已经见了一面,根据王妃的一些话,我猜测真正的平南王可能在鹭山行宫里隐秘的某处,林校尉也可派人去那处搜搜。”
她一下给出的消息太多了,让林琛不住眯起了眼睛:“严夫人似乎知道的很多。”
沈莓放下茶杯,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早在两年前,我夫君便看出了些端倪,乌郎虎视眈眈,对我大启明的来不了,便只能来暗的。”
听到“乌郎”二字,林琛已经清楚沈莓他们确实知道的要比自己想象中多的多。
来衡州前,圣上召见他时,提起的便是乌郎。
这次他们大张旗鼓的从京都来到衡州,其实都是圣上的一步棋。
此行除了查明平南王一事,也是要暗中寻到乌郎的谋划,圣上其实心中并不怎么相信平南王真的会反,派人出京来查不过是将计就计。
林琛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神色比起刚刚更认真了几分。
“林某愿闻其详。”
沈莓看他神色,知他是信了自己,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于是她将近几日的事情如实告知,末了又道:“如今我夫君未醒,图玛的人许是怕他查到了什么,这才一直紧盯,今日我既已将这些告知林校尉,还望接下来龙骑卫的人能继续牵制他们一二。”
林琛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他点点头:“严夫人放心,我自会派人守着这处。”
“只是你说的图玛此人,我们在衡州城这么些时日,一直没有查到过。”
龙骑卫来衡州也有些日子了,可是在盯上沈莓之前却没有查到太多乌郎的消息,图玛这个人更是沈莓说了他才知道。
可见此人非常谨慎。
沈莓闻言也不禁沉默了片刻。
若是这样的话,无论接下来龙骑卫是去鹭山行宫还是去王府捉拿假王爷,只怕都会打草惊蛇,还是要先找到图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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