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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也有青春期吗[西幻]——栖逸qiyi/悬九【完结+番外】

时间:2023-11-01 23:05:55  作者:栖逸qiyi/悬九【完结+番外】
  她兀自嘟囔着,身后似是传来埃里克步伐远去的淅索动静。可就在魔女认为这名骑士长连夜去调查事件的时候,脚步声竟是又去而复返,最终同自己的保持一致频率。
  殷棠望向夜空中无声绽放的骑士团特殊标识印记,皱了皱眉。
  “你非要跟着我干什么?”
  埃里克并未回答这话,只是突然道:“你是跟着你那名养女来到这里的吧?”
  “那你又是为什么非得来这里?”殷棠不置可否,“我明明记得,在那家店铺前我给你做的口型是‘不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骑士长却沉着目光望过来。
  那一瞬间,魔女皱紧眉头,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为什么?”
  殷棠彻底停下脚步,与之面对面地站着,语气快速道。“你也是跟着以撒一起来的?我就说怎么可能骑士团的夜巡会跑到那种地方去。为什么,知道些什么的人应该是你吧,从那天你突然来找我的时候就开始了,你到底在瞒什么?”
  “殷棠,我也不确定。”埃里克道,“我没有故意跟着以撒来到这里,只是在调查的过程恰好遇到了你的养女。”
  他这么说道,“有些事情,不只是你,我也需要确定。”
  “……”
  “快来人!”“殿下,快去请大主教医师!”“再多增派一些人手过来,快点!”
  一阵阵急促的步履匆忙声划破死寂的夜空,殷棠于骑士长的无声沉默中掀起眼睑,望向燃了灯火一片光芒曳动的宫殿,与先前的静谧长夜形成鲜明对比。
  她想起正午时分莉娜的那句话,“王后病危?”
  埃里克猛地拉了她一把,使得两人身影避开在攒动侍从们的视线之外。“走这边。”
  他们避过慌乱人群,悄无声息地从右手边宫殿排气口的雕花玻璃处翻了进去。
  到处都是燃起的灯火与中央圣所刻印着白金色铭文的庇护符,大殿中人影幢幢的投影也增添了些许热闹,可即便如此,殷棠一进来就感受到了一股衰败的死气。
  那是只属于将死之人的,笼罩在死神阴影之下所发散出来的味道。
  埃里克眼望着四处飘散的白金庇护咒文,此刻与这股腥冷死气对比起来讽刺得惊人。
  他隐匿在圆柱背后突然道,“这对殿下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就像是帝国的大主教也不会预料到普通的头疼发热怎么会演变成今天的结果。这段时间以来王后与皇子接连仿佛深陷诅咒,高位上岌岌可危的君主一改先前雷厉风行的作风,变成一名四处寻求巫术庇佑以使得自己皇位永驻的疯癫昏君。
  底下各宗族蠢蠢欲动,而今晚王后的病危讯息俨然成为了一个切入口的征兆,以残破的血肉之躯为引,搅乱了帝国表层位于第一层面上的血水。
  “那干脆分头找。”
  殷棠仔细观察了几瞬寝宫的整体布局,“虽然不知道你在调查什么,但至少现在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找到以撒了就打信号,到时候后花园碰头。”
  “好。”
  魔女收敛起气息在偌大宫殿内游走。她隐匿在暗处将每一个擦肩而过之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悲恸窃喜,惶恐憎恶,千般众生相在这一刻烛火的倾斜下显露无疑。
  路过主殿卧室的时候,殷棠出于莫名心态,往里望了一眼。
  她只在当初卡洛斯皇室的册封典礼上遥遥见到过这位王后一面,彼时精致美丽的女人头戴王冠,坐在国王的侧边宛如一具不会动的假人。
  她是帝国的第三任王后,嫁给卡洛斯国王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转眼间,那个安静规矩到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少女,躺在床榻上苟延残喘,干瘪的胸膛痛苦起伏着像是老式的手摇拉风箱。
  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脆弱无常得惊人。
  黑发魔女垂着眼睑望向众人簇拥中正痛苦死去的女人,刚想收回视线转身,后一秒身型却顿在原地。
  床榻上闭目哀吟的女人突然睁开双眼,瘦骨嶙峋的手指挣扎着将胸前的祈福袋挥到一边!
  周边的仆从侍女大惊失色,连忙想要重新将医师的治疗咒术重新摆放。却见上一秒还奄奄一息的女人以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惊人力道挣脱众人,口中尖叫着无人知晓的破碎短语,唇角上扬着发笑。
  那些混乱的单词组合起来,殷棠似是听见她在叫喊:
  “我在梦中见到了神,神使我欢笑,凡听见的必与我一同欢笑!”
  “亚伯兰!亚伯兰!哈哈哈哈,与我.与我一同喜笑……”
  身披白金教袍的医师面目凝重,在周边仆从们惊恐的目光中掏出一瓶未开封的圣水朝女人身上撒去。“这是魔鬼占据了皇后殿下的身体!”
  主导医师煞有其事,“你们都退让开,由我来为殿下驱魔。”
  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笑声与不知名的混乱词句里,殷棠视线死死锁定在那片刚被扯落的帘子底下,女人惨白手掌中抓握着的东西。
  一枚镀银的,黯淡的,刻有划痕的,盘踞耸起的,蝰蛇胸针。
  “……”
  魔女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中,诡笑与诳语尽数离她远去,举目皆是那条银白色泛着冷光的吐信毒蛇。
  ……
  “殷棠,我通知了骑士团在城堡边缘寻找。疑似发现一个身形有几分相像的人在护城河对面徘徊,就是距离太远辨认不太清,需要我们过去确认一下。”
  无声绽放到极致糜烂的血腥公爵旁,金发骑士长胸膛大幅度起伏呼吸着,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番不得了的打斗。
  “快去吧,我派人在那边守着。”
  魔女在月光下抬眼,银色蝰蛇胸针散发着熠熠冷光。
  “你这是……”埃里克看清之后怔愣一瞬,“这是哪家的族徽?好像从没在主城见到过。”
  “我也从没见过。”殷棠顺着他的指明路线朝护城河的方向走去,“刚知道的。”
  “什么?”
  “埃里克大人!人还在那里,位置没变过,需要我们渡河去把人带回来吗?”
  夜幕笼罩的河畔边,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向埃里克请示道。后者将询问目光投向殷棠,就见下一秒那人竟是脱下长袍,径直踏进泥沙里趟水过河。
  “殷棠!”
  一边的骑士意欲拦截,终是被肃穆着面庞的骑士长阻止,在对岸眼睁睁望着行走在湍急冰冷河流中的魔女。
  “埃里克大人,你们这是……刚从里面出来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骑士有些踟躇地问道,后者摇了摇头,眼望着河流中的背影一言不发。
  殷棠本就较为白皙的面目被冰水刺激得更为惨白。
  她置若罔闻,衣物淅淅沥沥地向下滴着水,走向河流尽头静默无声的少年。
  她抬起手臂,沉默地将他搂进怀中。
  以撒轻到微不可察的呼吸铺在魔女颈窝,半晌,以更为紧密的力道环抱了上去。
  深小麦色与惨白皮肤在月光照耀下对比得触目惊心。
  “……”
  “我原本以为我会幸灾乐祸。”
  良久,深渊族的少年轻声说道。
  “但可笑的是,直到最后那一刻我才真正感受领会到,她以往从未舍得施舍于我的——”
  “母爱。”
第30章 30.你可曾与魔鬼共舞
  “我知道她从未爱过我。”
  以撒的声音好似隔着一层薄雾, 显得有些沉闷而失真。“我早就学会不再对她抱有任何期待了,失望到甚至生不起任何亲手报复回去的乐趣……我把胸针还给她,而那一刻,她竟然告诉我, 她说对不起。”
  “哈哈, ‘对.不.起’?”
  他环抱着魔女的力道愈发加重了些, 直到感受到对方呼吸变得略微紧促, 于是又克制着自己放松力度, 维持在一个能适当喘息但无法轻易挣脱的界限。
  “你三年前问我, 我的名字是什么。”深渊族的少年宛如沦陷于一场经久不息的大梦, 自问自答似的又轻声道。
  “圣典中为表明忠心与顺服而献为燔祭的孩子,以撒。”
  “她生下我,不过是为了向那个恶魔证明自己的懦弱与臣服, 以乞求对方重新爱上自己。”
  “可她太愚蠢了, 从当初被家族合力推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开始, 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摇尾乞怜讨来的‘爱’, 脆弱可笑得惊人。那个王座上的男人永远不会真正爱她,恶魔,更加不会。”
  “我甚至怀疑, 从那个时候起, 她就已经失去‘爱’的能力了。”
  “此后她所做一切都只是在自欺欺人,别人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蒙蔽着自己口口声声地说爱, 实则只不过是拙劣令人作呕的模仿。”
  “这样的人与恶魔私通结合,所生下来的混血怪物,更加不会‘爱’。”
  以撒在月色下蓦地笑开,不是以往那种病态偏执的笑, 反而带上种自我毁灭式的无力漠然。
  “我曾经看见她在惨白月光下与恶魔共舞。”他这么说道,“而自那一刻起,作为代价,我好像就永远失去了,‘爱’的能力。”
  “……”
  殷棠望向少年因低头的动作而垂坠在自己皮肤上的惨白发丝。
  一瞬间她眼前浮现出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直至画面人脸走马灯似的流转,停顿在一名肃穆着神情嘴角下拉的女人身上。
  殷棠面向望不见一丝星群存在痕迹的夜空。恍惚间竟是仿佛将她拉回数年前的那个夜晚,在单方面的争执过后终于爆发的冲突。
  涂抹发泄在画像脸上的猩红色颜料,烈火舔舐的画框边缘,以及女人始终无动于衷的冷漠面庞。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机械魔女创造出来的机械人。”殷棠还记得,她当时这么说道。
  “你根本就不会爱人,也不在乎别人的爱。只因为大家都爱自己的养女,所以你也这样程序化地在众人面前表演着‘爱’我,做出一些自认为达到标准的行为,可你不过是在拙劣地模仿。”
  “事实上,你根本就不在乎。你不会爱别人,也不爱自己,你什么都不爱,什么都不在乎。”
  “你从来不真正关心我,随口吐露出的话语是例行的公式,就像是一个输入魔力就可以模仿做出人为举动的魔偶。”
  而那也是殷棠第一次看见,女人向来神情单一的肃穆面孔上展现出外露震惊的情绪。
  她彼时怨恨到极致,已经做好了决绝被赶出去的准备。从那一刻起她就发誓,自己绝不会成为像她这样的人,她顶着“上世纪最强者诅咒魔女的养女”名号,做尽离经叛道的举动,导致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外界提起殷棠这个名字就暗自摇头。
  那一天殷棠没有被赶出户口,甚至没有被像往常一样犯了一点小错就锁进黑屋空间里关上一个礼拜。
  女人错愕地望着她,又转向大厅中央的墙壁上,被猩红色油彩报复性涂满遮蔽了双眼的画像。
  她无声沉默了很久很久。
  自那一天之后,她们即便身处于同一屋檐下,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暑假还未过半殷棠就收拾了东西早早搬去碧海家,一直待到学院开学,正值盛夏。
  一个星期后,那场大陆上所有边缘阵营巫师们至今都闭口不谈的宗教战争,爆发了。
  “……”
  殷棠鼻腔间呼吸的竟是河流所带来的冷意与腥气,只怀中唯一抱紧自己的热源鲜明得惊人。
  “不是你的错。”
  良久,黑发魔女哑声开口。
  “你母亲……我想我并没有立场来评价她,真正能做决定的人是你。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会把我有的东西都教给你,至于之后你的路怎么走是你自己的选择。”
  “现在我还是这句话,崽。人做过的错事不能因为一句道歉就能被轻松抹去,你的怨气你的仇恨,都可以用自己的双手痛快地报复回去。我并不是想教你被恨意蒙蔽,只是想让你拥有能够这样行走于世的底气。”
  “至于‘爱’……”
  魔女笼罩在惨白月光下,面目一瞬间似有悲切,又好像一直在弯着嘴角轻笑。
  “我曾经时常会想,如果那时候也有人真正爱我,把我从那间暗无天日的折叠空间中拯救出来,该有多好。很难说我如今对你不是在寄托这样的情感,因为我体会过这一切,所以我不想让你也经历这些。”
  “我拯救你,也在救我自己。”
  “可是,可若‘爱’是可以这样被定义的,那便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殷棠阖上眼睛,“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爱是罕见的能力。”
  “那些每天清晨俯跪在神明脚下的信徒们,与其说是在祈求神灵庇佑,本质上而言都是在祈祷被赐予‘爱’的能力。”
  “神爱世人,而世人从神明的庇佑中,窥见其所不能企及之爱意。”
  以撒微微偏过头,凝视着魔女垂下的眼睑。
  “神爱世人,那魔鬼呢?”他轻声问道,“会有人爱上邪祟吗?”
  他们相拥在惨白月光下,彼此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宛如于魔鬼利齿之下翩翩起舞。
  ……
  那晚过后,所有参与了夜访皇宫事件的知情人士都一致默契地选择对此闭口不谈。
  众人生活又重回正轨。时不时中央教会报社刊物的头版上会大肆赞扬骑士团的行事作风,今天又在英明神武骑士长的带领下,成功剿灭了一窝违法犯罪分子的窝点。
  南浔帝国主城治安管理水平前所未有地上升,居住在暗巷附近的居民都连夜给埃里克送锦旗,说晚上再也不会担心被不知名的黑魔法袭击或者被仙人跳了。
  王后于一日风平浪静的清晨海葬在圣索里大洋,据说这种下葬方式是中央教会的大主教提议的,据其所言这可以彻底拔除去王后体内附身的“恶魔”,使得遗体免受邪祟侵害。
  而以撒像是随着葬礼的完成而彻底放下了这桩事。他们在葬礼结束后找了个时间,前往圣索里大洋,将那枚银色蝰蛇胸针扔进了大海。
  “这是‘那边’的图腾标志。”
  以撒神态平静,宛如在叙述着的是一件同自己无关的事情。“魔族没有家族世袭之分,只凭实力排名等级,而这是当初那个魔族伪造出来骗她的徽章。”
  “正常人看见这么一枚来路不明的图腾按道理来说早就心生疑惑了吧,哈。”深渊族少年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是她嫁到王室,最绝望孤立无援的一段时期。所以即便猜到他们的相遇从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也还是选择了自欺欺人吧。”
  “嗯……后来,你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魔族了吗?”殷棠斟酌着语句,尽量尝试着在不戳到其伤口的情况下问道。
  下一秒却见以撒露出犬齿朝她笑了一下。“没事的,本质上而言,他确实是我‘父亲’,只不过这个词会让我觉得恶心罢了。”
  “我其实一共就见过他三次,他唯一一次跟我说话,哦,也不算对我说,是在那个女人发疯把我仓库里拉出来硬指着要他认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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