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徐襄盛情难却,陶竹主动提:“姐姐,中午了,咱们去吃饭吧?”
尽管主动提出吃饭陶竹也不好意思,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吃饭总比逛街让她自在。
徐襄把自己的钥匙丢给导购,导购带着保镖把购物盒放到她车上,她一身轻带着陶竹去了官也街。
陶竹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从来没有他们这些富家子弟拎着大包小包手忙脚乱的印象,原来,这些杂活对于他们来说,身后多的是上赶着想帮忙做的人。
吃饭的地方又是一家陶竹前所未见的店,菜单上写着澳门火锅,和她老家沸反盈天的街头火锅不同,这里吃饭的人全都安安静静的,细嚼慢咽,没有一丝烟火气,每个人都像是吊着一口仙气在活着。
徐襄轻车熟路地点好了菜,陶竹连她点的菜是什么都没看就说好,她自我定位很明确,就是一个陪吃的。
等菜上桌,徐襄两手撑在桌上,又一次直奔主题:“小桃儿妹妹,你觉得蒋俞白喜欢什么样的?”
陶竹刚喝上马蹄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呛到眼泪都咳出来了,她捂着胸口,没说出那句“我觉得他喜欢送他情书的你信吗”。
第24章 璀璨如星
马蹄水呛进鼻腔里, 陶竹咳了好一会儿才把气顺过来,红着眼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太清楚俞白哥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从来没见他带女生回过家。”
徐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跟她科普起来:“别说不带女人回家了,我们这圈子人就没见过蒋俞白身边跟过女人,妹妹你能懂这意思吗?”
毕竟跟着蒋俞白去过这么多地方见过这么多人, 陶竹好像懂一点,但她还是选择了摇头。
“说起来不怕你笑话, 姐姐我身边的这帮朋友,仗着裤/当底下有二两肉胡来的居多,一个接着一个,我都怀疑他们几把长小蘑菇,女生朋友都还好点。”徐襄正经大院儿里长大的北京姑娘,给她解释的话用词直白, 陶竹听着都害臊, 但徐襄话锋一转, 双手托腮,房顶玻璃灯照着她镶钻的指甲闪闪发光,语速慢下来,“唯独你俞白哥,真真是头一份儿,我知道他这人这么多年了, 就从来没见他身边跟过谁。”
陶竹点了点头, 她没和其他他这个层次的男人接触过,只能同意她的评价。与此同时, 陶竹还在思考,徐襄话里的“女生朋友还好点”, 是什么意思。
没带手机壳的最新款苹果手机嘣嘣嘣震个不停,徐襄水晶甲解锁了手机,心思已经不在这边,边回消息边草草下了结论:“我估计是跟他妈有关系。”
陶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要知道什么秘密,她屏住呼吸,没做出任何反常的动作,语气自然到好像她也早知道些什么似的:“嗯,可能是。”
“但家庭么,就那么回事,我是觉得他这人挺不错的。”徐襄没继续上一个话题,放下手机,“而且我觉得我跟他在一起的概率还挺大的。”
陶竹惊愕地脱口而出:“为什么?”
“我妈能帮得上他嘛。”徐襄理所当然地解释,“到时候他娶了我,我妈帮女婿总比帮外人上心。”
她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也不能用“像”这个字,任何人看来,门当户对,男才女貌的两个人结婚娶亲,这本来就天经地义的事。
尽管陶竹不知道徐襄的妈妈具体是做什么的,但能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呆的都不会是简单的背景,更何况,她还认识黄隽洲。
那道横在陶竹和蒋俞白之间深不见底的鸿沟,徐襄靠着她的家庭,轻轻松松填平,甚至不用她自己做出任何努力,就能在鸿沟里自由地打两个滚儿。
这是陶竹人生中第一次这么直白地体会到,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人就出生在罗马的差距。
本就不是一道起跑线,更何况人家是坐飞机,但你在走路,你走到吐,累到死,都看不到人家出生就能看到的风景。
他们之间的鸿沟,远不是靠努力就可以填平的。
她没有徐襄那样的家境,就算她努力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读研读博,出来找一份人人羡慕的高薪工作,又能怎么样呢?在他的集团里,这样的人多如牛毛,他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连那些人的名字都未曾见过。
不否认努力璀璨如星,但能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星光熠熠,她不是那颗独一无二的繁星。
陶竹忽然好想有钱,有好多好多的钱,多到她可以踩着钱站在他身边,用和徐襄一样的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来,她也是那个,可以帮到他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啦?”锅底端上来,徐襄夹起平铺在冰上肥瘦匀称的牛肉下到锅里,问她,“还是你觉得,像他那样的人,喜欢一个人不会看家境?”
“ 我……”陶竹刚张口,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跟徐襄说了句“稍等”,下一秒在屏幕上看到了蒋俞白的名字。
她有蒋俞白手机号这么久,除了一年前给他送过一次资料之外,蒋俞白从来没给她打过电话。
这个时候打她电话,是看到那封情书,来兴师问罪了?
甚至不能等她到家,就着急下审判结果?
那他……是让她早点回家,还是打算让她卷铺盖滚蛋,再也别回他家?
火锅咕噜噜冒泡,徐襄见她不接,疑惑问道:“谁啊?”
精神极度紧绷的陶竹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手抖,手机差点掉进沸腾的火锅里,呆滞回答:“蒋……俞白哥。”
徐襄“哦”了一声,丢了两根响铃卷进锅,一扬下巴:“那你接啊。”
陶竹:“……”紧张,且不敢。
徐襄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站起来夺过她的手机,大大咧咧右划接通,打开免提:“喂,蒋大少爷啊?”
出乎意料的语气和称呼,让蒋俞白把手机拿下来重新确认了一遍名字,才问道:“你是?”
徐襄自报家门:“徐襄啊,你听不出来啊?”
“你们在一起?”
“不然呢?”徐襄反问,“我抢了你妹手机?”
是的,陶竹在心里回答,她确实是抢了我的手机。
蒋俞白没工夫跟她闲扯:“那辛苦你把她送回来,我有事找她。”
完了。
电话通知还不行,得当面决一死战。
徐襄浑然不知陶竹的不安处境,咬着筷子,笑嘻嘻地插科打诨:“行啊蒋大少爷,你求我我就把她送回去。”
蒋俞白嗓音低沉:“辛苦了。”
明知道他不可能求,徐襄也没再为难,挂了电话之后两人简单吃了两口,把陶竹送回天台壹号院。
“妹妹你自己回去吧,我就不过去了,省的还得跟他家人打招呼,麻烦。”她的车停在大门石柱边上,边对着镜子补妆边说,“要是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家里有事着急走哈。”
陶竹紧张发软的手抠了半天终于抠开车门,回答:“好。”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徐襄可以把她一并带走啊……
她抱着回家收拾铺盖走人的悲壮心情,忘记和门口的保安叔叔打招呼,脚步沉重地从铜门进去,平时三分钟可以走完的鹅卵石小路,她今天磨蹭了足足十分钟,才深呼一口气,打开房门。
蒋俞白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陶竹一进门就看见他如清高如山脊的背影,心跳停了一秒。
那是蒋俞白平时根本不会坐的位置。
她回来了,他也没回头,始终用宽阔的后背对着她,那她还要不要主动叫他?
门外秋风拂过的树叶似乎在悄悄诉说什么,但陶竹听不懂其中的意义,落叶贴着她的脚踝骨掉在地上翻滚,宛如迷失方向的蝴蝶,让她紧张的心情更加困扰。
她轻轻关上门,蒋俞白松开轻捏眉骨的手,回眸看她。
“怎么跟她出去玩了?”
陶竹心虚地贴着门,像做阅读理解似的,小心翼翼地拆分他话里的重点,重音是落在“跟她”,而不是“出去玩”,说明他问她为什么跟徐襄在一起,而不是介意她出去玩。
说实话陶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跟她出去了,斟酌回应:“因为她来找我了。”
徐襄这姑娘蒋俞白接触的不多,但知道她做事风风火火的欠考虑,她来找陶竹,想也知道做什么,蒋俞白不喜欢这个行为,但他俩的关系还没近到蒋俞白能说她的地步,只能把控陶竹:“以后不许跟她出去了,知道吗。”
陶竹欲哭无泪,这事儿跟她说一点用都没有,最起码也要跟王雪平说吧。
“就说我说的。”蒋俞白眼眸微沉,像是下令,更像是给她发了一个可以滥用的护身符。
陶竹巴不得不去,喜上眉梢:“好。”
蒋俞白胳膊搭在沙发上背,白皙细长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嗓音疲惫:“谈过恋爱吗?”
来了,正题来了。
陶竹从他的语气结合他的话,分析出他对这件事谈不上反感,只是厌倦。在她预想的所有不好的结果中,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没有。”陶竹屏着呼吸回答,藏在后背的手快把后背掐出血,“我知道……”
蒋俞白眉心微微皱起,似乎对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吓得陶竹后面的话直接咽回肚子里,她是不是应该说有?那他为什么想听她说有啊?
“我知道我同学有谈恋爱的,经常听他们跟我吐槽。”陶竹嘴比脑子快,把原来要说的话拐了个大弯,并仔细观察蒋俞白的表情。
两人都没说话的安静时刻,陶竹隐约听见从楼上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失独小兽在撕咬泄愤。
怎么回事?他们在楼上养什么奇珍异兽了?
陶竹本想仔细听楼上的动静,蒋俞白已经开口,近处的声音盖过了远处楼上的声音:“现在有空吗?”
你还别说,蒋俞白这家教是真好,这么大的事儿他还能问一句别人有没有空,陶竹立刻回归战斗状态,两腿并拢立正:“有!”
话都已经问到这了,伸脖子缩脖子就这一刀了,祸是她闯的,哪怕蒋俞白现在把她带到楼上喂宠物她也没什么好说。
蒋俞白:“上楼。”
陶竹:“???”真上楼啊?
短短的九级台阶,每往上走一步,陶竹的心都往下坠一寸,与此同时,奇怪的声音跟着明显一分。
不是什么小兽的声音,是有人在闹情绪,嚎啕大哭。
她的情书能把谁折磨成这样?
蒋俞白昨晚到家凌晨四点,早上天还没亮就被他这现眼弟弟吵醒,进他屋抽他纸巾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死人了,此刻蒋俞白疲倦的声音难掩未休的沙哑:“你跟蒋禾聊聊吧。”
陶竹:“?”
我不用跟你聊聊吗?
蒋俞白推开蒋禾没关掩饰的门,鬼哭狼嚎声骤然变大,他拧着眉,爱答不理的语气说:“救星给你请回来了,收收吧。”
“谁?”蒋禾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桃儿吗?”他扯着嗓子往外嚎,“是不是小桃儿?桃儿啊,是不是你?”
陶竹一脸茫然地扶着楼梯拐角,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给蒋俞白塞了封情书,怎么能让蒋禾哭成这样。
蒋俞白手腕微用力,把门关上,带有托付性质的看着陶竹,淡声说:“交给你了。”
他被他这个弟弟吵的脑仁儿发胀,回屋关上了自己的门。
要说他跟蒋禾,关系虽然不像普通人家的亲兄弟那样亲密无间,但也不像豪门继承人那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蒋俞白对蒋禾更像个不负责的慈父,只要他这小子别闹太过火,他在钱上就不会亏待蒋禾,但也别指望他有多上心,主打一个饿不死。
平日里俩人一个工作,一个还在上大学,交集并不多,关系淡的像是互相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像今天早上这种突如其来的发疯,蒋俞白也是第一次遇到,头疼的很。
房间门被蒋俞白关紧,厚实的实木遮住了蒋禾的哀嚎,整个别墅顿时静谧无声。
整个二楼只剩下陶竹一个人,窗户上挂着的淡色窗帘在轻轻飘动,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像一座被隔绝在海啸里,随时可能倾倒的孤岛。
陶竹咽了下口水,敲响了蒋禾的房间门。
“唰”的一下,蒋禾打开了门,他恨不得绕梁三日的鬼哭狼嚎重新刺激回陶竹的耳膜。
陶竹捂住耳朵,心想难道他就不觉得,这个哀嚎应该是由她发出来更合理吗?
“小桃儿啊!你可回来了!”蒋禾哭声连绵,眼睛都睁不开了,“你快告诉我,岑惜她怎么想的啊?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啊?
什么?谁?什么细?
在蒋禾时不时哀嚎,时不时捶地,时不时踩着定制款床头柜泄愤,时不时拿古董收藏当话筒的叙述中,陶竹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事儿,他喜欢他同学的姐姐,但他同学的姐姐有喜欢的人了,他连多角关系里的那个角都没当上,蒋禾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自尊心受挫又失去了喜欢的人,心里郁闷到不行。
至于为什么这事儿会叫陶竹来解决,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他和蒋俞白又都没有特别亲近的同龄异性,思来想去就陶竹最合适,小姑娘跟他们足够亲近,同时又和他们的圈子毫无交集,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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