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她在早知道蒋禾他们花钱如造币厂的本事下,还是小小地震惊了。
新女友对陶竹一样热情,一样照顾,恍惚地让陶竹觉得时间好像又重新来了一次。
但这次陶竹不再像上次那样受宠若惊,她隐约开始感受到,这些女生并不是真心喜欢她,也不是想见到她这个人,而是把她当做一个攀比的工具,以证明她们在蒋禾心中的重要程度。
有小朋友在的饭局蒋禾向来收敛,连话都没怎么说,只在女生推荐红酒的时候,他拦了一下,说妹妹还小不能喝酒,于是女生把红酒换成了莫吉托。
他们谁都没注意到,这家店的莫吉托是含有朗姆酒的。
很低很低的酒精浓度,被薄荷清凉的口感和柠檬的酸涩掩盖住,活了十八年滴酒未沾的陶竹,半杯莫吉托下肚,好像全身的重量都在脑袋上,人直直地倒在座椅。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感觉在坠的很深的黑暗悬崖里,听到了来自头顶蒋俞白的声音。
很空,很虚。
但喝醉真好,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
黄隽洲晚上在他会所组了个局,蒋俞白给面子不得不去,但局上龙蛇混杂,难免遇到些不干净的,扰他心乱。
回了家他让司机先走,自己在地库里醒了会儿神。
他开着车门透气,懒洋洋地半躺着,快在地库里睡着了,听见了蒋禾和女孩的声音。
背上背着一个烂醉如泥的,旁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小短裙搂着他俩的,这关系怎么看怎么乱了套。
小孩儿在外面儿玩的再怎么乱,蒋俞白都无所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但把这种事闹到家里来,他多少还是有点膈应。
他轻轻捏了捏眉骨,下了车。
空旷的地库里没听见有车,但忽然听见关门声,把蒋禾吓了一跳。
他背着陶竹猛地转身,在他看到蒋俞白的时候,蒋俞白也看清了他后背女生的脸。
此刻藏在凌乱的发丝下,一张干干净净的小脸,眉心紧锁。
蒋禾能看出来今天蒋俞白心情不是很好,他脑子里刚闪过“能不能现在把背上这个搞醒让她来搞定我哥”的无耻念头,就看见蒋俞白的表情又沉了几分。
后背上的人往下掉了一点,蒋禾把她往上颠了颠,没底气地问:“哥,你怎么在这?”
往上颠的那几下陶竹胃里翻江倒海地往上涌,女生帮忙把陶竹弄下来,边帮她拍打后背,边跟着蒋禾一起叫了声哥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蒋俞白,心想原来这就是蒋禾传说中的亲哥,蒋家未来的掌权人,脾气怎么跟蒋禾差了这么多,好像个活阎王。年轻女孩没见过这样气场杀伐的男人,抱着陶竹软软的身体,全程不敢抬头。
蒋俞白看都没看旁边的女生,扯过脚步虚浮站都站不稳的陶竹,瞥了蒋禾一眼,上了电梯。
蒋禾被这充满威胁意味的眼神吓出了鸡皮疙瘩,接替了陶竹刚才的位置,栽进了他女朋友的怀里。
电梯停到二楼短短三分钟,喝醉了的陶竹好像已经贴着他睡着了,一大颗丸子歪歪斜斜地倒在他手臂上,脸颊柔软而滚烫,像一团小火苗。
走是走不了了,总共没几步,蒋俞白挽着她的腰,试图把她拎起来,可她腰间软软的肉像是滩温水,流过他的指缝间。
她今天分明穿了一身普通的T恤,但蒋俞白的脑海里却蓦地闪过了学校礼堂上,她被礼服勾勒出来本身轮廓,纤细匀称。
蒋俞白咬了下后槽牙,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到隔壁收拾好的空房间。
他还没起身,便听见陶竹无意识的痛苦呻/吟:“……嗯……”
此时的二楼空无一人,偌大的空间回荡着娇柔的声音。
虽然陶竹一看就是醉了,但她身上没有难闻的酒精味,洗衣粉淡淡的花香味充斥着男人的鼻腔。
蒋俞白身子僵了一下,手指拨开她挡在脸前的碎发,轻声问:“想吐?”
她的头斜歪在枕头上,没有回应。
蒋俞白腰身挺直,轻叹了一声:“渴吗?”
没来得及开灯的小房间,只有门外昏昧的夜灯浅浅映照着她悄无声息的侧颜。
陶竹这晚睡的很深很沉,分明没做梦,但她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蒋俞白的声音,只是听得不真切。
第二天早晨醒来头还是有点昏,陶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才发现昨晚睡的床不是她自己的。
米白色枕套上精心压印的褶皱,和丝滑被罩上华丽的刺绣,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陶竹趿上自己的帆布鞋,拉开房门看到眼前的景象,终于知道自己这是在哪了。
王雪平正在花园里浇水,陶竹趁她没注意刚想跑下楼,被听见她脚步声出门的蒋俞白叫住了。
他今天没什么大事,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又跑哪去?”
“哪、哪也不去。”这是继情书事件后,陶竹第一次和蒋俞白说话,紧张得有点结巴,“就下楼。”
他姿态闲散地坐在沙发上,下巴扬了下,让陶竹坐在对面,语气悠哉哉地像一位秋后算账的财主:“先跟我说说吧,昨天去哪了?”
分明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这种气场搁谁谁也绷不住,陶竹就真跟欠了债似的心虚:“去……去跟蒋禾哥吃饭了。”
“哦,吃饭了。”蒋俞白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倏地抬眼,眼神里的警告不言而喻,“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么?”
陶竹被他吓愣了,要不是醒来的时候在家,她看蒋俞白这个语气都以为自己是夜不归宿,可她并没有啊。
她清了清嗓子,找回自己的声音,略微有点底气:“我是跟蒋禾哥一起回来的。”
蒋俞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蒋禾昨晚上一晚上没回家。”
陶竹:“?”
那她怎么回来的?
蒋俞白站起来,危险的气压布满侵占周围空气,垂眼俯视她:“上大学了长能耐了是吧?学会跟人喝酒了是吧?”
自知理亏,陶竹低头被教育,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他的语气莫名像小时候陶九训她的语气,现在联系不上陶九,蒋俞白仿佛成了她的第二个爹。
反正蒋俞白想怎么样,陶竹除了受着,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微风轻轻拂过轻纱窗帘,本该是清爽治愈的画面,蒋俞白居高临下的声音却像是要把窗帘撕裂:“不说话算怎么回事儿?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陶竹两只手攥到一起:“知、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不能跟人喝酒。”
虽然喝的时候压根就不知道里面有酒,但陶竹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像是对她这个答案暂且满意了,蒋俞白淡淡收回视线,准备下楼。
一步,两步,他离她越来越远,像是每一场深夜的噩梦里那样。
“俞白哥!”在他走到楼梯时,陶竹焦急地叫住他。
这次是歪打正着,跟他碰到了,而且因为醉了,他们才能不尴尬的有话说,可陶竹不敢确定,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他会不会因为想起曾经陈明给他的情书,而再次疏远她。
蒋俞白背影稍顿,回眸问:“还有什么事?”
“其实,其实那个……”陶竹咬住下唇,“那个不是情书。”
第32章 名正言顺
蒋俞白眉心微蹙:“什么?”
他忘了吗?
陶竹眨了眨眼, 不确定他的想法,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又不能咽回来,只能硬着头皮说:“就是我高中班主任给你的那个。”
话说的太急了, 一点准备都没有。
原以为是个破冰的解释,但没想到说出来了,显得过于欲盖弥彰。
陶竹不敢跟他对视, 生怕被看穿欺瞒,她的眼神游离落在楼梯的扶手上, 忽然有点想一头撞上去,不过,也就是,想一想。
那她现在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呢?
云淡风轻地嘲笑一下,你居然误会我喜欢你?
还是应该很认真的,解释一下为什么那封信上会有他的名字。
脑袋混乱之际, 陶竹难受地打了个嗝, 胃里反了些酒味上来。
真要说多难受倒也还好, 但她故意夸张了些,就着酒嗝干呕了一声,拔腿往楼下卫生间跑,逃离那个让她窒息的环境。
她不敢出声,怕呕吐声蒋俞白没听见,反而被王雪平听见。
在卫生间里磨蹭了一会儿, 洗了把脸又出来。
她站在洗手间门口, 小心翼翼地等着蒋俞白的回应。
不安的情绪像一阵狂风暴雨,兜头浇在身上, 让人手脚冰凉。
蒋俞白在玄关换好了鞋,身子松松地倚在古董台面上, 胳膊懒懒地撑着,等听见洗手间的声音,漫不经心地掀了下眼皮,说了声:“知道了。”
满不在乎的语气,不知道是信了没有。
陶竹把自己刚在卫生间里现想的说辞搬出来:“当时快高考了,本来想给你写封信表达你当时接送我放学,还教我学英语提升了成绩的感谢,但没想到被老师看到了,高三学习太忙了,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解释。”
虽然说辞是现想的,但是整段话的逻辑陶竹已经在心里整理过无数次。
在高考之后,陶竹把那些信拿回家,反复看过信里的内容,确定除了最后被纸浸湿的那个最终版之外,其他的所有草稿,都没有明确地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所以她可以撒谎。
掺杂了实话的谎言,显得比谎言本身可信得多。
蒋俞白没什么情绪地收回视线,像是从鼻腔里挤出了一声嗯,陶竹听得不真切,只看到他转身出了门。
紧张到麻木的陶竹目送他走到门口,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曾经想方设法想要说出去的话,在说出去之后,却要绞尽脑汁收回来,暗恋这块沉甸甸的大石头,隔着阶层的巨山,把人压得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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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学报道没几天了,陶竹没再找暑假工,除了偶尔会出去逛一下过去两年没逛过的景点,其余时间就在家里歇一歇,帮王雪平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他们两个的关系又变得和之前一样,他有事没事拿她寻开心,而她嘴笨,说不过就变身小猫人龇牙咧嘴。
和之前完全没区别,他像是彻底忘了那封尴尬的情书,又或者是他真的信了她的说辞,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可以喜欢他的人看待。
从最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最后的言十妄九,每一次胸腔里的雀跃和酸楚,都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想通这一点的时候,陶竹不知道自己是清醒多,还是难过多。
她分明是希望他把这件事忘掉,可当他真正表现出遗忘,陶竹又觉得他完全没把这份感情当真过。
又或者是,完全不在乎。
他用他的方式,忽视了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所有情绪。
陶竹能做的,也不过是,晚上望着天花板,无力叹气。
日子就这样在表面平淡中过渡到了返校报道,陶竹没让王雪平请假陪她,反正燕大和清大挨着,程果实习结束了,就让程果陪她一起。
两人从小就是朋友,程果现如今长大了更有姐姐模样了,轻车熟路地走完注册流程铺好住宿的床,还顺便帮了她的舍友们。
陶竹的舍友们来自天南地北,程果逢人就说,我是陶竹的姐姐,以后你们要互相帮助呀,给陶竹拉了不少好感。
陶竹拍了张寝室的照片,发给陶九,说:爸爸,我来大学报道了,今年过年你要来看看我吗?
暑假在繁春查完成绩,王雪平在电话里说她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陶九,但陶竹当时就没信,眼下陶九没有回复,等到一切都忙完,陶竹跟程果去吃午饭的路上,陶竹深吸了一口气,又发了一条消息:爸爸,你跟我妈妈还好吗?
自从来北京之后,陶九回复消息最快也要隔天,陶竹没再等,放下手机,因为大概已经猜到了父母间发生的事情,所以陶竹心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挽着程果,两个人边走边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
程果带着陶竹到学校后街,遮天蔽日的树荫下,藏着一家家牌匾精致的小店,空调还没风扇凉快的小店里坐着的除了学生,还有住在附近的当地居民,他们聊时政,聊就业,聊升学,喧闹的小巷里飘着轻轻的人间烟火气。
好像这才是陶竹该过的生活,没有价值连城的古董,没有名家真迹,也没有高高在上的蒋俞白。
陶竹和程果进了一家川味小吃店,陶竹坐在椅子上扫码点单,边看边说:“真没想到还有这种好地方,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吃食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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