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苍和有所回应,她迅速关掉通域镜,将其塞入法袋中,生怕苍和又语出惊人。
看着一旁噙着笑意直盯着她看的沈慈,简萤有些不好意思,打算将这一切归因于苍和是个不善言辞的千年孤寡老宅男上:“那什么,沈大哥啊,我师父他这么千把年了都没怎么与人交际过啦,其实他人还是极好的……”
沈慈并未接话,他似乎有些犹豫:“小萤,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啊?那就是不当讲了,要不别讲了?”多半不是啥好话,那她不听了。
沈慈卡了卡,接着皱眉正色:“不可,如若不告知,你日后或许会因此受委屈。”
简萤诚恳:“那你可以直接讲的。”
沈慈一脸担忧,语重心长:“小萤,我知苍和仙君是你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师父,你自是对他信任无比,但……”
他看起来甚是纠结:“……或许,你应当对他有所提防。”
简萤还没开口,沈慈便像看出她心中所想般,面色红了一丝:“仙君,看你的眼神,可算不得清白。”
简萤心道这些我知道啊,面上又详装镇定:“啊其实吧……”
未等她再说些什么,沈慈便又道:“小萤心思单纯,并不懂得一些复杂面。我……恰好听了些关于苍和仙君的传闻。”
他目光冰冷幽深,话语都冷了几分:“你可知,这千年来魔族惯常在人界为非作歹,滥杀无辜,而这些苍和仙君早已知晓,却,却从未插手。”
沈慈不赞许地摇摇头:“有如此强大能力,如此高深境界,却又如此冷血无情。或许,苍和仙君并非你想象中那么……高洁。”
“小萤,你虽是他弟子,但是,既然仙君过去可弃天下人于不顾,那么,你说,日后他会不会这般待你?”
像意识到什么般,沈慈忙止住话语,他看着简萤,表情隐隐有些懊悔:“……是我逾矩了,这些话,也不过是听得的传闻罢了,莫要因此影响心情。”
简萤诚实:“倒不至于影响心情。”
苍和这些事她确实不知道,若要论起可信度,倒也不见得就是假的。
苍和的性子就是清冷避世,和仁慈宽和压根就不搭边。要是哪天人族魔族打起来,苍和在一旁默默搬个小板凳嗑瓜子观战就是死活不插手,她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不过说他有朝一日会这么对自己,简萤是不信的。对待感情她再迟钝,也分得出虚情和假意。
至于不顾天下人,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若是苍和受了天下人的好却不出手,那就是妥妥白眼狼;但若是两不相欠,那并没有必须出手的理由,无可厚非。
虽说换她她定是会出手的,但她一直觉得,拿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别人,这分明就是一种道德绑架。若苍和置天下于不顾,她只会觉得他是个冷漠的人,却不会认为他是恶人。
见她陷入沉思,沈慈嘴角勾了勾,笑意更甚。
他目光越过简萤,看向她背后不远处的石桥,心情大好:“走,去放花灯。”
第30章 放花灯
◎爷的花灯被谁捞走了?!◎
夜色浓重, 华灯如火,整条河燃着无尽火光,水泊氤氲, 烧亮夜色。
不过这一切朦朦胧胧的氛围感在简萤得知这河叫忘川, 而那桥叫奈何桥的时候彻底消散。
河边满是兜售各种零食小吃以及花灯的商贩, 简萤盯着一家卖冰酪的摊位两眼发光。
“想吃?”沈慈嘴角勾了勾,便要朝那摊位走去,简萤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去买花灯!”
她便向着卖花灯的那几名小贩走去,还没等考虑好要买哪个,一位看起来有些年迈的妇人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两盏花灯, 身边还跟着一个半大孩提,好奇地打量着她。
妇人和孩童的衣物看起来甚是粗糙,整件衣服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
妇人憨厚地拿起手中仅剩的两个花灯来:“闺女,这是最后两个了,你要不嫌弃就都要了,只要四枚铜币就好……”
简萤接过花灯粗略一扫做工,便知这是个精细活, 约摸着会耗费手工艺人几个时辰的功夫, 却只要四枚铜币?这利润,怕是连吃饱饭都有些困难。
见简萤看着手中的花灯却没吭声,妇人有些局促道:“……三枚也是可以的,要是, 要是闺女还是嫌贵, 那, 两枚也行。”
她见简萤依旧没做声, 为难地笑笑:“……闺女, 再便宜就不行了,我这都是自己做的,很精细的,你看这价格能不能接受……”
简萤抬眼看着面前这对母子,妇人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苍老,或许只是三十出头的年纪,鬓间却已生出点点白发,眼神怯懦躲闪;孩童看起来很是瘦小,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打量,眸子在满河火光映照下闪着亮光。
见她也看向自己,孩童露出个烂漫的笑来:“姐姐好漂亮!”
“谢谢。”她伸手掐了掐孩童的小脸,丝毫不介意他脸上沾染的油污灰尘。
“我没带银两铜币,灵石可以吗?”她问道,妇人闻言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有些惶恐:“这……灵石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没法给你找零的……”
“不用找零。”简萤从法袋中掏出两颗灵石来,塞到有些惶恐的妇人手中:“早些回去休息吧,大晚上的多不安全。”
“好,好!”妇人连连道谢,欣喜地看着手中的灵石,“给的太多了,这两枚灵石,都够我卖花灯一年了!”
灵石在修士眼中都算得上珍贵,何况是几乎没有接触到灵石机会的普通人,一颗都价值不菲。
简萤接过花灯仔细瞧着,用料皆是最为普通的,但可以看出花纹及做工均是用了心的,她很是喜欢。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跑去找沈慈。
“怎么去了这般久?”沈慈主动接过她手中的两盏花灯,递过来浇了层葡萄果酱的冰酪碗。
简萤两眼发光忙伸手接住,当即忍不住舀了一勺往嘴里送,太好吃了!
她觉得幸福极了,含含糊糊道:“卖花灯的那对母子生活很贫苦,我就多付了些灵石。”
沈慈愣了愣,回神笑道:“小萤可真是好心。”
“姐姐!”一个小孩跑到二人面前,简萤一瞧,正是方才那孩童。
他手中拿着一朵淡粉色花束,献殷勤般递给沈慈:“娘亲说,要报答别人的好意。这是娘亲让我给哥哥的,娘亲说,这花的寓意是百年好合,要哥哥送给姐姐才有意义。”
说完,孩童一蹦一跳走了,还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骄傲。
简萤瞅着花束觉得尴尬极了,硬生生扯出一抹干笑:“啊哈哈,小孩子嘛,别往……”
她笑一半卡住了,沈慈就像是没事人般,将花递给了她,动作极其自然。
简萤吸吸鼻子接过花束,觉得这一幕又开始尴尬起来,勤劳的脚底施工大队又开始了繁忙的工作。
她晃了晃手中的花灯转移话题:“走吧。”
花灯放置于河面之前是要写上愿望的,重海城的人相信,任何河流最终都会流往一个叫做海底深渊的地方,在那里有位千年海神,会挑选出最为虔诚之人放置的花灯,来实现他的愿望。
简萤取过一旁放置在河边石凳上的笔,看了看已至深夜,身后依旧忙碌叫卖的小贩,和身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游客,十分骄傲地写下“世界和平”四个大字,那笔迹活像屎壳郎跳舞。
她侧身弯腰,将花灯放在河面上,轻轻一推,花灯便顺着水流方向,摇摇晃晃朝着下游飘去。
沈慈跟在其后,也轻轻放置,简萤忍不住感慨,他怎么连放个花灯动作都如此优雅。
“小萤写得什么?”沈慈问。
简萤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了。”
沈慈莞尔:“好。”
水面荡漾,点点花灯如浩瀚星辰般,承载着人们的愿望,随着水流飘往远方。
.
漆黑的地下室内寂静无声,空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的血腥气。
周海平惊恐地发现自己手脚均被束缚,像个牲畜一般被吊着。
粗糙坚硬的麻绳勒得他皮肤刺痛无比,长时间的拉扯又让他浑身酸痛。
由于宿醉,他的脑子一片混沌,依稀记起他今日似乎是去了青楼,调戏貌美姑娘不成还被她奚落踢了一脚,后来被几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倌三言两语簇拥着去了包间,还被哄着喝了不少酒。
醒来,就到了这里。
定是有人要拿他要挟叔父!
周海平冷哼一声,两颊肥肉随之一晃,恐惧烟消云散。
整个重海城均在叔父统治范围内,叔父即将迈入金丹期,若非遇上大宗大派的高阶修士,尘世之中又几人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自己身上早有叔父烙下的法印,若是遇到危险,叔父会立即感知到。
哪个兔崽子活腻了敢绑架他?真是愚蠢至极,不自量力!
待叔父救出他,他定当将这人剥皮抽筋活生生喂狗方能泄恨!
“吱呀”一声,厚重的铁门推开,打断了周海平思绪,他满不在乎地朝着门的方向看去,见是有人托着盏灯走了进来。
那灯光看着不像是普通的烛灯,笼罩了层什么,光芒实在是昏暗,忽闪忽闪的,都快灭了。
他看不清那人长相,只堪堪看清那人大概轮廓。
那人身量高大消瘦,即使光芒暗淡,也依旧看得出,此人举止行为是极为优雅高贵的,是个富贵之人。
他安然步至周海平面前的木椅上静坐下,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暖香,混杂着血腥气一道灌入他的鼻腔,味道清雅诡谲。
周海平忽然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他快速查阅最近记忆,却是想不起在哪闻到过。
那人把玩着手中的烛火,火光摇曳,他眯起眼睛,这下看清了,这不是照明用的普通烛火,而是一盏再普通不过的花灯。
只买这般做工粗糙的花灯,断然是鼠雀之辈,谅他也闹不出多大动静来。
周海平放宽了心,扬着下巴傲然道:“知道你爷爷我是谁吗?知道爷身上有我叔父——咱们重海城城主留下的的烙印吗?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你要是还想活命,就赶紧把老子放下来,要是弄疼弄伤了老子……”
“啧,聒噪。”青年终于出声打断,声音却是温和至极,周海平闻之脑子清醒了,这声音,分明就是今日和那不知好歹的小美人攀谈的黑衣小白脸。
他轻蔑一笑,要不是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群小倌把他哄走了,他高低得教训这小白脸一顿。
敢和他抢女人?活腻了?
他正欲开口说些更为难听的,便感到周身空气快速流动,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得面前出现了一道黑影。
“家主。”藏匿于墨色的暗卫现身,半跪在那人面前,语气极为恭敬,“属下立即取他贱命。”
周海平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止有他们二人,竟还有暗卫藏匿在他所看不见的角落。
“不必。”青年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周海平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却能分明感觉到,这小白脸是始终带笑的,只是,他感觉不到丝毫的善意。
他莫名打了个寒颤,随即一想,不过是个有点闲钱的小白脸罢了,瞧长那一副娘娘们们的样子,也就招招肤浅没见识的女人喜欢,钱都不知道哪来的。
还属下,还取他命,多半是吓唬他好索要绑架费的。一群无名小辈,能翻出多大浪花?
这般想着,胆子便又大了起来:“取你爷爷命?来啊,别光说不做啊,敢动你爷爷一下,信不信我叔父立马就能过来活活剥了你的皮!”
青年依旧静坐在对面木椅上,嘴角自始至终噙着笑意,投来的视线却满是冰冷。
“可是……”青年开口,语气依旧平和,和煦春风般刮进他耳中。
只是,这阵春风是裹挟了冰雪的。
“……你的叔父,已经在这了。”
周海平心中扬起一阵剧烈不安来,他强压下那阵莫名恐惧,拔高音量:“你他娘什么意思?”
青年笑了笑,笑声温润入耳,在寂静的黑暗中无比放大,周海平竟觉得刺耳无比。
他抬了抬手,暗卫心领神会,点亮了房内的烛火。
火光逐渐照亮密室,周海平的双眼逐渐适应了光明。他看着那青年,果真是那小白脸,未等他有所反应,又注意到青年的身后,两名蒙面暗卫架着的那团已经称不上是人形的东西……
他隐隐觉得很是不祥,又忍不住看了几眼,待看清了那是什么后,他两腿一软:“叔父……”
青年嘴角依旧是勾起淡淡弧度:“先割了舌头吧,实在是聒噪。”
“至于性命么……还不急。”
“……如此惹人厌,自是要多留一些时日的。”
周海平看着蒙着面的暗卫走至他身前,拔出腰间短刀。
刀刃倒映火光,他只觉寒冷刺眼。他的双腿不住发抖,语不成句地求饶:“求你,我求你,我不知哪里惹到了您老人家,您大发慈悲……”
可青年却始终带着笑,眉眼温润,语调平和,气质优柔,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童小打小闹,又像是,在看一件甚是有趣的事情。
活像是,披着圣人皮的恶鬼。
“求你了,我做什么都可以……啊——”
他发出凄厉惨叫,不过这惨叫没几声便随着满口血污一道被吞入腹中。
因为他的舌头被人割去了。
在周海平彻底昏死前,他似是看到,青年摘下黑手套,素白的手指轻轻抚上花灯,自始至终均细细端详着花灯。
即使面前正在发生酷刑,他的目光也丝毫未发生偏移。
而青年露出的左手小指,竟是生生断了一截。
.
沈慈用断指摩挲着花灯上略微潦草的字迹,桃花眼中盈满的刺骨冰霜已然退去。
他将自己的残缺,与飞舞的字迹反复贴合,感受字迹主人残余的气息。
“世界和平?”他冰封的眉眼舒展开,莞尔一笑,却让身周的暗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显得我,愈发卑劣肮脏了呢。”
第31章 他
◎深闺怨妇男妈妈◎
简萤拉拉着小脸, 心情很不美丽,原因是她回来后就被苍和训斥了一顿。
自打前些日子发现她大半夜不回住处在外面瞎晃悠,苍和妈妈便对她行踪严加看管, 郑重其事让她每日晚上但凡过了亥时, 都要用通域镜打视频电话汇报所在位置, 整得跟那查宿似的。
不仅严格要求回客栈时间,还不定时突击抽查,生怕她被坏人骗了去。
其实说是训斥,其实也就是苍和垮起个小猫批脸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就差眼泪汪汪给她表演苦情戏了, 活像一个生怕傻闺女误入歧途的老母亲。
瞧那架势,简萤都觉得要是她忘了汇报,或者是过了规定时间没在客栈呆着,苍和估计得大半夜蹭蹭蹭化作闪电御着大宝剑穿过整个大雍界过来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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