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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似是在埋怨她的走神。
在想如何瞒着你去找长暝，以及如何瞒着长暝找你啊。
自然简萤不敢说出来，她指着苍和背后绽放的一朵烟花干巴巴欢呼企图转移话题：“啊哈哈, 放炮竹了, 真好看……”
苍和笑起来：“是很好看。”
他视线并未偏移，未曾回头看烟花，烟花在他灰白的瞳孔中绽放，留下她的倒影。
简萤脸又一热, 低着头变成小鹌鹑, 任由苍和轻轻拉着她的手, 穿梭过灯火阑珊。
他丝毫不在意周遭的龙灯舞动、锣鼓敲击, 头顶的烟花绽放, 仿佛除了她，眼中再也放不下其他。
苍和就这么牵着她，来到一家装修华丽的首饰店前。
简萤有些意外，苍和一千年老直男，居然还知道送首饰，这她是没想到的。
首饰店内只一年轻伙计看店，由于店铺位置偏僻来往客人并不多，小厮正漫不经心看画本子，见有人进店抬起头，生生看呆了，连手中的画本子摔在地上都未曾察觉。
来者二人皆相貌不凡，那姑娘面容姣好，水灵灵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正好奇打量着店内首饰；那男子更是仙人之姿，头发竟都是白的，周身似是萦绕着一股冰霜，让他忍不住打个哆嗦，却一脸温和看着那貌美姑娘。
小厮知道自己是撞见仙人了，这二位来头定是不小，迅速回神站起来，扬起个谄媚笑来：“二位这是需要什么？小店项链耳坠发簪应有尽有！您要不看看这边？”
他眼见这谪仙般的男子并不打算搭理他，转而又打算向那姑娘推销店里价格最昂贵的物件，又见那仙人淡淡瞥了他一眼，背着那姑娘塞给了他个什么。
小厮一打开，瞬间眼都直了，这是满满一袋闪闪发光的灵石啊！把这店铺里所有的物件全卖了……不，连同这铺子也一道卖了，都不及这袋灵石值钱啊！
做了几年伙计该有的机灵他还是有的，那仙人的眼神摆明了就是几个大字——拿着钱赶快滚。
小厮心领神会，朝着苍和点头哈腰后迅速离开。
简萤正瞅着这满铺子的首饰，觉得眼花缭乱，自己真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坏小孩，正犹豫不决不知道挑哪个好，听得背后苍和道：“都是你的。”
她转过身，一脸茫然，苍和轻轻一笑，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我全买下来了。”
简萤：“啊？”
她知道苍和有钱，要知道一颗灵石放普通百姓眼中都是天价，这家伙给她塞灵石都是成堆的。
但也没想到这败家老龙把人店都买空了。啧，不会过日子，得批评。
简萤拉拉个小脸正要教育苍和即使家大业大也不能铺张浪费，给他讲一讲财富都是省出来的有钱也不能这法花，转头发现方才那小厮不见了踪影，店里不知何时仅剩他们二人，连店门都贴心给他们带上了。
店内光线暗淡，仅一盏油灯摇曳，苍和身上那不近凡尘的冷香弥漫在空气中，与门外隐隐传来的烟火气混合，给她一种似是身处梦境的感觉。
简萤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脸又开始莫名其妙发烫，伸手摸了摸，有些烫手。
“如此多发簪，喜欢哪一个，戴上便是。”苍和说，窗外一朵烟花绽开，漫天的火光一瞬照亮了他冷冽的轮廓。
简萤迅速转过头假装挑发簪，心中默念可别被苍和看到她脸红的一幕，脑中混乱无比，没有丝毫挑发簪的心情，胡乱朝着一堆发簪中一指：“这个好了。”
苍和却道：“这个不好。”
虽然背对着，但简萤老觉得他压根看都没看，又是随意一指：“那这个。”
苍和依旧道：“这个也不好。”
简萤：……
简萤无奈：“那你挑一个吧。”
她听得身后苍和轻轻的笑声，又听他道：“好，我定要仔细挑一挑。”
她点点头，觉得面上依旧烧得厉害，歪着头又假装挑选另一侧的镯子。
苍和凝望着小丫头的背影，忍不住嘴角勾了勾。
他轻轻地，伸手朝着自己腹间伸去，光芒乍现，修长的手指直直穿过衣物，又生生伸进腹中。
略一挑选，他选中了左下方，最贴近心脏的那一根。
他面不改色，就这么，气定神闲取下了自己的一根肋间仙骨，仿佛取走的不是自己的骨头，而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物什。
“好了吗？”简萤看着满眼的玉镯金镯银镯玛瑙镯，觉得眼花缭乱，已是挑花了眼。
苍和轻轻笑道：“再等等。”
他骨骼匀称的手间萦绕浓郁灵气，灵力凌冽，足以击碎最为坚固之壁垒，他低垂着眼帘，无比认真虔诚，细细打磨那根仙骨。
他轻声道：“别急，自是要送你最为宝贵的那支。”
简萤点点头，苍和的审美她信得过，这老龙别的不说，眼光不错，爪子捏起绣花针给她整那些衣服，外边即使是最为顶级的绣娘都买都绣不出这么又好看又细致的，哦，还往往是件防御法器。
她百无聊赖，抬起脑袋瞅着窗外星星点点，不时远处高空有烟花绽放，而从这间窗户向外望去，楼阁台榭，朱楼碧瓦，最为宏丽那座楼阁耸入云巅，最顶端那层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似乎有个小黑点。
简萤一个激灵。
那似乎是……枕星楼……
长暝似乎邀约她今晚去枕星楼来着……
那那那个小黑点不用说，是长暝……
这家伙在上面等了她多久？
她心下慌张，不由得问道：“还多久啊？”
“好了。”苍和道，收敛起指尖灵力。
简萤转身，瞧见苍和手中拿着一支莹白的发簪，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在这昏暗的房内闪着幽光，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发簪雕刻成龙形，如白云般飘逸。皎洁的龙鳞覆盖全身，正做出欲腾云而起的姿势。
细细探去，竟还带着浓郁的灵力，戴着多半有益于修行，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大能手下。
不过这么好的东西，她方才竟是没有注意到？看来刚刚还是太慌了。
她这么想着，发自内心夸赞：“真好看！我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发簪！”
苍和轻轻一笑：“喜欢就好，我来为你绾发。”
简萤：“啊？”
她看着窗外远处的枕星楼，有些急躁，她若是鸽了长暝，那人魔两界的友好往来岂不是要难上加难！
这边想着，便欲出言推脱：“……要不下次……”
“为何要下次？”苍和不由分说，按住简萤有些不安分的肩膀：“这次便很好。”
他至她身后，大手穿过她的发间，轻轻取下她的发带。
如瀑般黑发从指间倾斜而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莲花清香萦绕于鼻息间，而她额间由于紧张沁出了几丝汗珠，似是花香和清晨露水交织，一缕轻柔的香风袭来，苍和呼吸顿了顿。
他眸间一暗，面色如常：“想绾成什么模样？”
简萤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她分明看到枕星楼上那小黑点动了动，似乎是在来回踱步，声音颤了颤：“啊，都行……就是，能不能快一点？”
“好。”苍和轻声应允，手中动作却是丝毫不慌。像是提笔泼墨，亦像是雕刻一件精美艺术品，指尖触碰每一根头发，只觉最为细腻的细纱缎带都不足以相媲美。
“好了吗？”简萤忍不住催促道，她感受到自己的发丝被苍和大手轻轻抚过，忍不住一个战栗，抬眼看远处的枕星楼，惊悚发现那小黑点又挪了挪位置，这次都快到楼的边缘了，似是在俯瞰全城，在寻找她的身影。
“快了。”苍和道，拿起发簪，轻轻绾起。微风轻拂，她的发丝飘逸如繁星闪烁。
他默不作声端详了很久，最后在她又要忍不住出言催促之时道：“好了。”
简萤迅速转身，只觉得又急又燥，脸上还不知为何烧得厉害，也不敢看苍和表情，挤出个灿烂但生硬的笑来：“啊哈哈，谢谢苍和啊，那什么，你先在这等着，我出去一趟去找找我的猫，一会就回来了！”
说罢她扭头就跑窜出首饰店，回头看了看见苍和并未跟出，这才松了口气，慌不择地朝着枕星楼方向蹿腾。
店内苍和轻轻一笑，手腕间缠绕着一缕发带，正是方才解开的。
他轻轻吻了吻发带，似是手间的不是一条极为普通的发带，而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戴上了他的仙骨，这样，即使她失去了修为，即使不使用灵力，他也能随时感受到她身处何处。
第69章 结契
◎简萤不会不要长暝◎
枕星楼很好找, 灯火通明且最高的那个就是了。
简萤气喘吁吁窜至枕星楼，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还不敢使用灵力，生怕周围人疑惑为何这人窜的如此之快, 于是路上耗时比预期多了些。
一进楼内还没认清方向, 便有名小厮主动前来, 并未问及信息，直接恭敬将她带至顶层。
轻纱飘摇，沁香入鼻，仙音般的古筝声在空中流淌，如诗如画，穿透楼阁, 轻轻飘浮。
通明的灯火下，颀长身影若隐若现：“何事耽误许久？”
简萤吞吞口水心虚摇头：“啊没什么，只是逛了逛街来着。”
面前悬挂的层层轻纱被一只骨骼匀称的修长大手掀开，面带漆黑诡面的红衣青年朝她一笑：“来。”
没有了轻纱的遮挡，眼前事物清晰起来，简萤这才发现，这楼并无墙壁, 四壁仅用轻纱悬挂, 自高处可俯瞰全城风光，周围云雾飘摇，低头即可见烟火自足下绽放。
夜幕低垂，烟花璀璨, 如繁星般闪耀在夜空, 彩带缭绕, 火花四溅。
简萤揉揉眼睛, 觉得一片安宁祥和。
额, 除了角落里蹲着的那只黑猫，眼神幽怨地盯着她，见她也投来视线，看起来煤球又要一阵破防嗷嚎，简萤及时掐断通讯充耳不闻。
长暝站在她身侧，目光瞥了瞥她发间的龙骨簪，眸间一寒。
这长虫，还取出自己仙骨雕成自己形状，戴在笨蛋小莲花头上。这是见昨日他喂了她心头血受了刺激，要明晃晃宣誓主权？
他牵过她的手：“好看么？”
简萤点点头，长暝又笑道：“还有更好看的。”
他抬起手，暗波涌动，一阵空间扭曲后，一幅幅画面自面前那璀璨夜空展开——
静谧海底，贝壳、珊瑚和海藻构成一座宫殿，五彩鱼在水中飘荡，低语珊瑚舞动，海藻摇曳生姿。
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顶部，珍珠挂满墙壁，点点繁星，闪烁夺目光芒。
“这是……”简萤只觉得这场景如梦如幻的，像是童话中的海底龙宫，不由得看呆了眼。
“专门为你学的小法术，喜欢吗？”长暝笑着说。
简萤狠狠点头，心中感动万分。
多好的人，长暝多好的人！
人家会的法术明明都是这种观赏性极强杀伤力没有的，怎么还好些子人偏得说他嗜血无情！
明明自己淋过雨却还对这世界抱有善意，她暗戳戳抹了把眼泪，看向长暝的眼神又多了几丝敬仰。
她瞅着身边笑盈盈的长暝，看着他面上那奇诡面具，有些好奇道：“为什么你一直戴着面具啊？”
长暝这么善良，这么的阳光开朗大男孩，这面具太诡异太阴暗了，不适合他。
长暝止住了笑，捉住她的双手，按在他心口，正色看着她。
简萤感觉到他心跳如雷，砰砰砰的，又听得他问道：“若我相貌丑陋，你还愿与我同行么？”
简萤难受极了。
这家伙，人这么好，天天却戴着个面具，生怕自己不好看会受人欺负。
她心头一阵慈爱，当即斩钉截铁道：“自然不会！”
长暝却不信般摇摇头：“你要保证，保证不会因我外貌而抛下我。”
简萤立即扬起小手一脸肃穆：“我发誓……”
“不必发誓。”长暝笑道，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不知从哪拿出个笔来：“你且写上，不会不要我。”
简萤接过笔，见这笔笔尖的墨水居然是暗红色，闻着还一股若有若无幽香，接着又发现并没有给她纸，正欲开口询问，见着长暝手掌朝着她展开。
这是要写他手心？
简萤吞吞口水，听着他在耳边一字一句：“简萤不会不要长暝。”
她也跟着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下了几个宛如屎壳郎爬一样的丑字——简萤不会不要长暝。
写到最后一个字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方才长暝表达方式有误，本该是不会因他外貌不要他，这下子直接不会因任何原因不要他了，听着老感觉怪怪的，便打算让长暝洗去重新写。
刚停笔，长暝却迅速收手，简萤抬起头，见他笑得有丝得逞：“这是结契，可洗不掉。”
“什么结契？什么时候结的契？结的什么契？”简萤一头雾水，拿着毛笔不知所措。
“喏。”长暝又展开手心，在她眼前晃了晃，眼神得意极了，“这是用我的心头血写成的，写成之时便结契完成，若是违背契约……”
他故意没说完，嘴角噙着笑看着她。
“会怎样？”简萤被他带得莫名紧张起来，追问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长暝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只是我会死罢了。”
简萤瞬间一个激灵：“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擅作主张了？！”
“所以，你要保护好我，不可以抛弃我，不可以不要我，不可以……也不可以离开我。”长暝道，眼眸漆黑滚烫，语调漫不经心，但简萤总感觉，他是认真的。
她咬咬唇，胸口有股子气堵着闷得慌，忍不住道：“你就这么不珍惜你自己的性命？把你的性命当作儿戏胡乱交到别人手上？”
“我确实不珍惜，但这可不是儿戏，你也不是别人。”长暝轻轻说。
简萤还是觉得很生气，抿抿唇没吭声。
“好啦，别生气啊。”长暝道，摇了摇她的肩，简萤干脆转过身去不搭理他。
长暝轻笑，又转至她面前，几乎是乞求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不然，我可是会死的……”
简萤又是一阵慌张看向他，却见这家伙眼中满是笑意，顿觉又被骗了，又要气鼓鼓不理他，被他一把按住肩头，抬眼见他目光滚烫。
长暝看着她，收敛起笑意：“我是认真的，你如果不要我，我真的会死的……如果你对我态度不好，忽冷忽热，爱答不理……这些也算的，所以，不要不理我，要好好待我，好好珍惜我，好么？”
他轻轻勾唇，前半段是真的，后半段不是。
确实是结契，若她不要他，若她违背契约，他也确实真的会死。
不过，态度不好是不至于的，只是，他就是想看她为他焦急，为他担忧，为他流泪，被他占据满腔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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