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怒方消,面容冷峻,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
等等,她在想什么呀……
“天凉,先回去吧。”沈行钧终是没有说什么,只斥道,“少川惯会擅作主张,明明吩咐了他不要自己做菜,最后那道鱼分明就是他做的。”
“就是就是,他太过分了。”她很认同地点了点头,毕竟那鱼和她的梅花糕当真不相伯仲。
沈行钧垂眸抚了抚她的脸颊,正欲带着她回去,掌心微热的温度却让他不由得怔了怔。
他停下脚步,一只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青杏不明所以:“怎么了,殿下?”
“感觉你有些发热。”他蹙着眉道,“本王手凉,试不太出来。”
说罢,他竟是用自己的额头缓缓贴了上来。
青杏脑中轰得一炸。
他有些温热的肌肤就这样百无遮拦地与她紧紧贴在一起,随着他不停地挪动位置来试温度,那高挺的鼻梁在她脸上肆意划过了许多圈,薄唇也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鼻尖,碰得人心里酥酥痒痒的很是难受。
她本来不热的,可眼下却觉得身体在急速升温,整张脸也烫得厉害,而他均匀的呼吸仍是不停洒在她脸上,羞得她几乎难以自容。
在心里祈祷了整整一百遍,他终于将额头挪开了。
“是有些热。”沈行钧眉目间有些担心,“怕是冻到了,随本王回去。”
“我不要。”青杏害羞得根本不想看到他,猛得后退一步,“你……你先走,我跟在后面。”
“你觉得,本王会允许?”
“你就先走嘛……”
“随本王一起回去。”
“不要。”
她下意识地扭头就跑,沈行钧深吸一口气,凌空几步便轻轻松松将她拦下。
“杏杏,”他眸中神色意味不明,“你方才说,再跑该当如何?”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登时支支吾吾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薄唇微启:“当罚。”
还未等她解释,只一秒的时间,沈行钧双手一把握紧她两边的胳膊,将她牢牢禁锢住,那好看的薄唇竟缓缓吻上了她的额头!
青杏彻底懵在原地,一时间连反抗都忘记了。
他的吻不似想象中的猛烈而极具侵略性,却反而像是试探一般,仿若蜻蜓点水,温柔又克制,一点一点贴过她每一寸肌肤,好似当真是在惩罚她,让她将每一次贴合都有足够的时间来感受。
酥酥麻麻的感觉就好似条刚刚入水的小鱼,在血液里肆意游动,他抓她抓得太紧了,她几乎是煎熬万分,又分毫动弹不得,只小手微微动着,渐渐蜷成了一个拳状。
云层被风吹散的那一刻,干净温和的月光破除黑暗,尽数倾泻在山头上,让人眼前清明,少川与领着的所有护卫也都在这一刻看到了他们的模样,都不约而同地偏过头去。
明月又向西划了一分,他的吻也跟着渐渐向下,经过她细长的柳叶眉,又落在那双他刻在骨髓里难以忘记的清澈眼眸,
极为不舍的流连片刻,又顺着她挺翘的鼻梁缓缓滑下,那愈发炽热的薄唇,几乎就要触到她朱红的上唇……
青杏骤然睁开眼睛,脑袋狠狠向后一仰:“我错了错了,我跟你回去!你别、你别再……”
沈行钧微微一怔,他的呼吸比方才急促了不少,面色亦是略有潮红,眸中那不加掩饰的情意狠狠地灼伤了她的眼睛。
“杏杏,”他哑声道,“这是第一次,本王希望你不要认错认得那么快。”
她不知道答什么,她的心跳得太快了。
他眸中的情意,又认真又炽烈,好像是隐忍许久的一次带有克制的宣泄,不像是演的,但她宁愿是演的——
太危险了。
“你……你在干什么……”她的小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桃子,“你为什么亲我……”
“本王亲自己的王妃,还要被问为什么?”他仍是抓着她没有放,反倒是越来越用力,“杏杏,别再跑了。”
“新的一年,以及之后的每一年,本王都希望你待在身边。”
“可以吗?”
一句句话砸在青杏的心口上,她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恨不得立即喊人来救救自己,可这荒山之上,哪有人烟,也唯有身后的红梅树,是除他二人之外唯一的生机。
“殿下……”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声音很沉:“本王从不买醉,也很清醒。”
可她觉得他现在真的很不清醒……
他好像真的对她有了那种意思,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他说话不再那么凶开始吗?而她又是做了什么,惹得他突然这样。
她对这桩婚事一开始的期待应该也不过是好好活着,别惹他生气丢了性命,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越来越奇怪了,她真的希望是沈行钧在家宴上饮得酒太浓太烈,希望他明天酒醒就会忘记,忘记这荒唐的一切。
“有点冷,殿下。”半晌,她终是顾左右而言他,“要不我们回去吧……”
“杏杏,”他却是不依不饶,“你愿不愿意?”
他这个样子,她当真有些害怕了,心下杂乱地像一团乱麻,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她眼眶微微红着。
“我没有想好,没有想好我们以后是什么样的……”
闻言,沈行钧眸中神色渐渐隐于平静,双手也脱了力,从她双臂上慢慢滑了下来。
“……抱歉。”
他低低地叹息一声。
“是本王太心急了。”
青杏立在原地,看着他略显失神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
她正想着能说些什么,他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别冻坏了,随本王回去吧,本王叫个大夫来瞧瞧。”
她木木地点点头,连整个人被他抱起来了都没有敢挣扎。
“……会喝药吗?”她小声地扯开话题。
“会的。”沈行钧声音仍是有些干涩,“喝药才会好。”
“可我没有觉得不舒服。”
“让大夫瞧瞧才能知道。”
“……”
她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再怎么接话了。
这种桥段她在话本里看得也不少,一般在一方犹豫之后,双方都是先各回各家缓解一下情绪才是,可他们已经成亲了,他们回的是一个家,喝得是一壶茶,躺的是一张床,逃也逃不掉。
只要任意一方不松口,这夫妻关系,就不可能解掉。
她眼下只是觉得沈行钧人还蛮好的,若时间长了,她真的会喜欢上,甚至爱上他吗?
她不知道。
胡思乱想间,沈行钧已然抱着她下了山,见府上护卫持着火把围上来,淡淡吩咐道,“找个大夫来。”
少川随即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表情,扬声应道:“是。”
“派个人去就行。”他忽然睨过去一眼,“至于你,去给本王寻条活鱼来。”
“寻什么?”少川怀疑自己听错了,“殿下,这天寒地冻的,鱼早都藏起来过冬了,昨晚的那条,是酒楼老早就准备好的……”
“你去就是了。”沈行钧凉凉地打断他,“你做的太过难吃,惹杏杏不高兴了,这次本王亲自给她做。”
他觉得他耳朵确实是坏掉了。
他家殿下要……做饭?!
青杏也懵了,悄悄探出个小脑袋,朝他做了个口型“他做饭好吃吗”。
少川嘴动了两下,她看得明明白白。
他说得是“难吃”。
青杏:“……”
作者有话说:
少川:(不要命地捧腹大笑)我那威风凛凛·说一不二·呼风唤雨·权倾朝野·但不会说情话·且直男·铁树好不容易开花·还被姑娘拒绝的殿下呐!!(拍桌)(翻滚)(忽然感觉到不对劲)……身后好像凉凉的,是剑吗?
第31章
◎“殿下好厉害呀。”◎
祈林县毕竟地方小, 夜里并没有大夫在医馆坐诊,护卫们整整走了两条街,才将一个刚睡下不久的大夫拉了过来。
隔着纱帘诊了脉, 那大夫很快起身拱手道:“夫人身体无碍, 只是染了些寒气,略有发热迹象, 服下一副药睡一夜便好了,诸位可安心。”
“好。”沈行钧微微颔首,示意护卫将准备好的银钱奉上, “不要乱说。”
大夫捧着那沉甸甸的银钱包, 连忙哈腰:“小的明白规矩, 小的告退。”
屏退了左右,沈行钧抬手给她掖紧了被子,放缓了语调:“药很快就煎好,等喝完了好好睡一觉。”
青杏仍是不敢直视他,心里的小鼓也仍在敲着, “……好, 谢谢殿下。”
沈行钧默了默。
“杏杏。”
似是看出了她的别扭,他缓缓开口, 神态坦荡。
“你就当……昨夜酒烈,惹本王僭越了吧,不必为此有负担,你我终究是夫妻,生活在一处,该如何相处便如何相处, 与以往一样便好。”
“万事唯心, 你也不必强行作出答复, 只要不走,便好。”
他会等她的。
他事事都做到绝处,于感情一事更甚,既心中有意,绝不会轻言放弃。
闻言,她从软被中露出个小脑袋,默默点了点头,心下稍稍好受了些。
她可以,也愿意认沈行钧是夫君,毕竟他的人确实比想象中要好一些,但若当真说是爱人,她的确没有做好准备。
幼时她掏心掏肺地喜欢爹娘与弟弟,血浓于水的亲情尚且可以被践踏,更何况是两人身份有着云泥之别的爱情,太容易被辜负了。
“……我知道了,殿下。”也不好总是不理人,她还是小声开了口,“你刚刚的意思是说,我要是逃了,你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吗?”
……这什么理解。
沈行钧扶了扶额:“怎得你口中净是打打杀杀,本王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她嘟囔道,“你当时明明在大街上砍人脚趾,我都要吓死了,哪里敢嫁给你。”
他挑挑眉:“那个躲在米店门后的小家伙,果然是你。”
“你真的看到了呀,我和银朱……”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殿下,你……是不是打银朱了?”
她想起来,自从她回来,她就没有见过银朱了。
“嗯。”沈行钧倒也没有遮掩,“她身为你的贴身侍女,你跑出去了她却不知,是为失职。”
“可是我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她垂眸求情道,“不怪银朱,殿下不要生她的气了好不好?”
“银朱年纪不大,经验也尚缺,又犯下如此大错,本王是准备将她撤掉,给你换一个好一些的婢女。”
“不要!”
青杏急了,也顾不上什么,一下子坐起来抓住了他厚厚的衣袖。
“银朱是我特别特别好的朋友,我当时住在偏院的时候,所有人嘲讽我,说我肯定会被殿下退婚的,只有银朱不会,也只有她一直对我好。”
“我及笄生辰那天想做梅花糕,院里柴火全湿了,银朱还带我冒险去主院膳房里做,不过很不幸的撞到了殿下就是了……”
“嗯,本王记得,你那时候不像现在,很怕本王。”
“殿下那时候好凶,吓得我都不敢动,结果你还拿剑架我脖子,分明就是活阎王……”
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呀,我什么都没说。”
沈行钧自觉有趣,索性顺着她的话同她玩闹:“嗯,本王什么都没听见。”
“……”
她噎了一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
“那银朱……”
她声音轻得像云,小脸因在软被里盖得久了,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她这可怜兮兮地一下下拽着,就好似撒娇一般,让人丝毫不忍心拒绝她。
沈行钧也不由得软下了心肠,却故作严肃地板起张脸:“罢了,你既喜欢她,本王留着便是,但若还有下次……”
“没有下次了没有下次了!”
青杏连忙摆手,说出口的话倒是甜,“殿下人真好。”
“……少川曾与本王说过,姑娘家一直对男子说他是好人,不是什么好话。”
“啊?那他话本看得还挺多的。”
“所以?”
她委屈地撅起嘴:“殿下……”
话未说完,木门外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轻叩声,是个丫鬟。
沈行钧起身去将丫鬟煎好的药亲自端了过来,也没有留人侍奉,只自己坐回她身边。
“有些烫。”他持着一柄精致的小白玉勺搅了搅那碗黑漆漆的药,“刚刚想说什么?”
尾音甫一落下,他试图将药送到她嘴边的手就狠狠一抖,白勺上的药瞬间泼到了软被上,甚至溅了几滴在她白嫩的小手上。
沈行钧微微一怔,放下碗去看她的手:“烫到没有?”
“没有没有,就一点点。”她拂去了手背上的水珠,“多洒点好,多洒点少喝点……”
“……”
沈行钧再一次舀了一勺,尝试将药送到她嘴边,奈何他勺子举得实在是太靠上了,青杏梗着脖子去硬喝,好不容易喝下上面的一层,他也不知稍稍往她那侧倾斜一下,剩下勺底的那些她怎么也喝不到了。
“……殿下。”药苦得她龇牙咧嘴的,“求求你,让我自己喝吧。”
“抱歉。”沈行钧神色有些不自然,“本王从未喂过人喝药。”
他自觉不该再不要命地埋在公务与奏折里了,也是时候学一学必要的生活技能。
“没事的殿下,我不是也不会给你穿衣裳吗?”
她轻轻接过药碗,绝望地看着那一滩乌黑的药汤,默了默。
“好难喝。”
“全部喝完。”沈行钧盯得死,不肯放过她,“喝了药便好好休息,身体若无碍了,我们便动身回帝京。”
“好吧,那……我喝完就睡,殿下先去休息吧。”
她痛苦地抿下一勺,抬眼却见沈行钧仍在床边一动不动。
“殿下?”
“……本王与你是一间房,你要本王去哪。”
“讲道理,真的不能再要一间吗?”
“不能。”
“……”
-
翌日晌午。
沈行钧负手立在膳房内,冷眼瞧着少川一副狗腿的模样单膝跪在自己身前。
他凉凉询道:“事情没办好?”
“殿下明鉴,这河面上冰层实在厚得很,属下戳坏了府里带来的三把剑,又借了隔壁百姓家的凿子,这才勉强戳了个洞,那河水当真是刺骨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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