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啊,出去看看。”
孙父只当是灯泡厂机器设备出了故障,厂里人来叫他,忙着穿上衣服去开门,孙母嘟嘟囔囔跟在后头,话里话外埋怨厂里的工人不懂事,大晚上吵到领导家里来了,“以后给他们好看!”
孙父叫孙母安分守已,前头几任厂长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解放那会儿,第一任厂长甚至吃住在厂里,白天画图纸,晚上拿着砍刀跟保卫科兜兜同志们打蒋匪,正是前面几代同志的辛勤努力才有了如今的灯泡厂。
孙母不耐烦道,“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还不去开门!”
显摆你有嘴巴咋地?
孙父摇摇头,披着件中山装出了屋子。
孙家的门一打开,外头跑进来两个穿着工装,气喘吁吁的小伙子。
“不得了了,孙干事出事了,孙厂长您快去看看吧!”
“咋啦,我儿子出什么事了?”
孙母一听宝贝儿子出事,立马急赤白脸冲过来,哪有刚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傲慢态度。
“孙干事他……”
“我儿子咋啦,你是哑巴还是没吃饱饭,快说!不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孙母语气冲得很。
那两个小伙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伙子,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孙干事在外头找相好,在招待所开房被人举报耍流氓,让稽查队抓住批d去了,还说要送到农场劳改!”
孙母:“!!!”
平地一道惊雷响起,炸的孙母半天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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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父只觉得天旋地转,捂着胸口摇摇欲坠,顷刻间老泪纵横,“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们孙家怎么出了这么个辱没家门的畜生!”
孙母瞠目结舌,瘫在地上嚎了声“我的儿啊!”再也受不了打击,两眼一撅晕死过去。
两个小伙子惊慌失措,一个托着几欲跌倒,双眼无神的孙父,一个撒丫子赶紧去外头叫人,都没注意到屋里大着肚子,一脸惨白的林红娜。
“………”
*
秋日夕阳尚未完全落山,胡同两边已经传来细细的虫鸣声。
林瑶从桂花胡同回来,就马不停蹄回家滴动手做山楂糕。
张家舅舅送来的半篮子山楂,个个大红又饱满,瞧着足有三四斤,用盐水分批次把山楂洗干净,顶部用刀挖掉,再对半切开去籽,把果实小蒂也取下来,山楂切成小块,放入锅中蒸熟。
山楂蒸熟放入大碗,拿大勺子压成细腻的山楂糊糊,加入适量的糯米粉、白糖搅拌均匀,再把大碗里搅拌好的糕状山楂放到锅中,上锅蒸十分钟,等锅里冒出白雾,转小火焖五分钟,等山楂变成鲜艳漂亮的红色,就能出锅了,舀一勺入口,绵软酸甜。
林瑶翻出家里的水果罐头瓶子,煮沸消毒,三斤山楂糕装了满满一大玻璃瓶,她刚想放在篮子里,给顾春梅送去。
还没出门呢,顾时东跟狗撵似的,顶着一头汗窜进家门,手里还提着一串麻绳串起来的麻雀。
臭小子一进门就扎到厨房找吃的。
还不到吃饭的点儿,厨房里哪有吃的。
顾时东急吼吼奔出来,“嫂子,家里三鲜包子呢,给我一个啃啃。”
林瑶停下手里的活,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着葫芦瓢去舀面。
“没窝头了,给你下碗面疙瘩。”
“行,嫂子做啥我吃啥。”
臭小子嘴是不挑。
林瑶笑了笑,切了根鲜嫩小葱,放上肉片,猪油炝锅,舀一小碗玉米面掺一点白面,做了一锅面疙瘩。
面疙瘩用猪油炝锅,油汪汪的香。
顾时东抱着碗吃的狼吞虎咽,丁点儿没剩下,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真香,嫂子,篮子里放的啥?”
“给你二姐做的山楂糕,怀着孩子吃不下东西,吃点儿山楂糕开开胃。”
顾时东“哦”了声,吃饱了又活蹦乱跳,从板凳上跳起来。
“嫂子你忙,我给二姐送去呗。”
“行,路上注意安全。”
“嘿嘿,嫂子我抓的麻雀,晚上炸着吃了行不?”
林瑶好笑不已,感情这臭小子是馋炸麻雀了,摆摆手答应下来。
顾时东就拎着装山楂糕的篮子颠颠出了门。
浩浩荡荡的除四害活动一直持续到十月份,随着天气变冷,四害里的蚊子苍蝇销声匿迹,老鼠也躲起来不好抓了,就剩下傻乎乎的麻雀停在电线杆子上。
其他三害少了,麻雀就成了人们重点清除的对象。
白天社员们用土枪打、拿着网兜对麻雀进行围截追堵,到了晚上,大人拿着火把、电筒,家里的孩子则敲着铁桶、搪瓷脸盆,“咣、咣、咣”在树下头敲,有的麻雀胆子小,惊魂未定之下,从窝里掉下来,就这么摔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孩子们拎起来,用绳子绑起来,拿着除四害办公室换钱,一只麻雀两分钱,傻乎乎的麻雀可就倒霉了。
这几天天气凉爽,县里民兵团又开始操练起来,林瑶前头下台阶不小心崴了脚,算是因祸得福,暂时不用参加训练了。
林瑶闲在家无事,每天变花样做美食,昨晚上吃的是西红柿打卤面,放了香干、木耳、西红柿、鸡蛋,最后点几滴香油和老醋,摆上一碟腊八蒜,吃起来那个香。
顾时安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面,顾兜兜瞪圆了眼睛,看看自己的宝宝小碗,再看看爸爸的大海碗,晚上悄悄跟妈妈表达忧虑。
“妈妈,爸爸吃饭饭那么一大碗,唉,爷爷养不起爸爸了。”
已经吃饱,正在厨房里洗碗的顾副局长:“……”
临睡觉前,顾兜兜喝了一奶瓶奶,林瑶见小胖子直打奶嗝儿,跟顾副局长吐槽,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尿床。
第二天一早,果然小床上一片湿。
“真的尿床了啊。”
林瑶哀叹。
看来晚上真不能给小胖子喝太多水。
顾时安从屋里出来,“小家伙尿床了?”
“嗯。”
林瑶摸了摸铺着的小被子,水湿水湿的,都水漫金山了,小家伙还能睡的香甜。
佩服!
顾时安去厨房,提了暖瓶和木盆来,夫妻俩一个兑水,一个抱着小家伙,脱了小裤裤,洗干净了屁屁。
用毛巾兜着,小家伙儿还睡的呼呼的。
尿湿的小被子和脏衣服泡在皂角水里,搓洗洗净拧干晾晒,一看表快六点了,要准备早饭了。
今个儿早上匆匆忙忙的,没时间准备了,林瑶准备做顿简单的早饭——炸馒头片。
前几天,家里蒸了锅玉米白面馒头,还剩下几个,正好炸成馒头片,当成早餐。
馒头片切成均匀的薄片,鸡蛋敲入碗中搅均,在淡盐水中过一下,这样油腻会少一些,馒头片裹上蛋液,上锅倒入猪油,烧热放入馒头片。
小火油炸,将馒头两面炸至金黄时,吃起来嘎嘣香脆,她又炒了一盘韭菜鸡蛋,熬了爽口的咸肉粥。
满园飘香,把隔壁的小孩都给馋哭啦。
开玩笑的,隔壁孩子没馋哭,自家的孩子倒是给馋起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吃完饭,顾副局长照例带着东子去训练,小的那个还在睡。
林瑶在家里缝缝补补,前头有翠兰同志指导,家里的棉被翻拆的差不多了,还剩下几床小棉被,就能收尾了。
她虽然是第一次翻拆棉被,针线活儿没有嫂子们那么精巧,但是她也算是勤恳好学的,婆婆指点了几天,原本不成直线的针脚就整齐漂亮了许多。
最后一针收线,林瑶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轻轻活动了下脚腕,她的脚没那么疼了,看来也快好了。
真是不容易吆,就这五六床被子,她早也缝晚也缝的,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
被子叠放好,放在柜子里。
就等到天变冷的时候,拿出来盖啦。
过几天就到顾满仓五十五岁生日了,顾满仓过完生日,接着就是张翠兰的生日,得,老两口的生日赶一块了。
去年光景不好,老两口生日简单吃了碗长寿面,就这么过去了。
今年可得给二老好好过个生日。
晚上顾时安下班,洗手回屋,见妻子皱着小脸,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道,“怎么了?”
“你说,咱给爸妈回什么礼物好。”
话说回来,家里也没啥好东西。
这个问题,顾时安屈指在桌子上叩了两下,想起妻子口里的咱爸妈,嘴角扬了扬,“爸喜欢喝酒,家里还有瓶茅台,给老爸,咱妈.....”桌子叩了一声响,“咱妈是个爱美的老太太,我记得你会做衣服?”
“嗯嗯,家里有块杭绸,还有块海军呢,给爸妈各做身衣服正好?”
林瑶双眸一亮,对着顾淮安笑道,“就这么办!”
林瑶风风火火忙着做衣服,同一时间,孙家良的判决结果也下来了。
第109章
孙家良狗改不了吃屎,一而再再而三在女人身上栽跟头。
孙父对他失望至极,只当没他这个儿子,全心全意照顾孙子,林红娜大着肚子自顾不暇,再说她心里也恨,也不管孙家良的死活,只有孙母心急如焚,为孙家良四处奔走。
孙家良乱搞男女关系,现在真是严查的时候,孙母找人求情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将戴着手铐的孙家良押走。
孙家哭天抢地,恰好后面孙家良那个相好也给带了出来,孙母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相好就是一顿恶毒诅咒。
“你个小婊子,自己不检点拉我儿子下水!你不得好死!”
要知道孙母本来已经打通人脉,给孙家良谋了个镇机关小干部职位,这可比在灯泡厂当个文化干事好太多。
没想到儿子大好前程,让这小蹄子给搅和了,孙母不恨死她才怪。
孙母在那破口大骂,孙家良的相好也恨恨瞪着孙母,她怎么也没想到,孙家良居然结婚生子了,她这辈子都毁了!
孙家良相好一口唾沫星子啐了孙母一脸,“呸,该死的老虔婆!你们母子俩才是口蜜腹剑的毒蝎子,我这辈子毁了,你儿子也别想好过!”
孙母和孙家良相好你一句我一句,宛若疯狗互相对骂。
孙家良双手铐着手铐,面色灰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机械挪着步子,事情闹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明了的,他原本光一片大好的光明前途没有了,未来也是一片黑暗。
果然,不出他所料,孙家良因为流氓罪和乱搞男女关系,破坏别人家庭,被判去劳动改造五年,他那个相好也没好到哪去,也被判了三年半的劳改。
得,这对“苦命鸳鸯”可是凑到一起到农场继续“恩恩爱爱”去了。
“……”
*
十月末的云水县天空蓝莹莹的,清晨的露水结了霜,县里的工人们趁着没入冬,在车间里忙得热火朝天,憋着劲儿要在寒冬腊月来临前,把今年下半年的订单赶出来。
顾家分的房子经过师傅们忙活,旧貌换新颜,原本挂着蜘蛛网的墙壁刷的雪白,三间卧室里也摆好了新打好的家具,都是用好木料做的,上头刷了清油,闪烁着漂亮的木色纹理。
张翠兰老两口到新宅子看了看,看到儿子儿媳给他们准备的大卧室,里头家里被褥生活用一应俱全,窗台上还摆着两盆翠绿的山茶花,一整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
就连顾时东不让人省心,带着儿童团去郊外抓四害,冒着雨跑到外面小溪里撒了鱼网,兜了两条草鱼回来,顾时安也没冷脸,只温和跟臭小子说,以后不可以了。
倒是顾满仓晓得老儿子又调皮,气急败坏扯着小家伙教训了好一会儿,片刻之后,顾时东揉着耳朵苦着脸回来对他哥道,“哥,我咋觉得咱爸越来越严厉了呢。”
顾时安翻过一页书,瞥他一眼,“这不都是因为你个臭小子。”
嘿嘿。
顾小二不好意思挠头。
老儿子总犯错,翠兰同志回来免不了又是一阵暴走,林瑶叹了口气,在木盆里放了水,拎着挣扎甩尾巴的草鱼丢进去,两条二斤多的草鱼在木盆里游来游去,顾兜兜趔趄着走过来,扶着墙流口水,“妈妈,大鱼鱼。”
“嗯,晚上给兜兜炖鱼汤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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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揉胖儿子的脑袋瓜,林瑶从箱子里翻出素雅的杭绸、藏青色的海军呢子,这两块布料都是好料子,展开看了看,取了量尺、剪子、粉笔,思忖了下,低头在包布的纸张上画了男女两个样式。
傍晚时分,胃口好转的顾春梅带着自家汤圆走娘家,林瑶搬了两把藤椅,拿了点心、糖果,泡了热茶给顾春梅,哪个小家伙儿累了,渴了就自个儿过来吃。
孩子们在院子里疯,顾春梅屋里看林瑶裁剪布料,做衣裳。
做衣服这事儿别的没啥,就是累,林瑶忙活了半个小时,累的胳膊酸腿也酸,眼也累,瞅一眼在边“咔咔”吃瓜子喝茶的顾春梅,甩甩酸痛的手,决定今个儿就到这了。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衣裳一天也做不完。
给自己寻了个理由,林瑶心安理得躲懒。
秋末县里街上有老伯摆摊卖山里摘的蘑菇和木耳菜,有时候卖的不好,他们就挑着扁担四处叫卖。
大杂院外头就来了个老伯,林瑶带着顾兜兜挑着鲜嫩的山蘑菇往竹篮里装,顾兜兜穿着背带裤,撅着小屁股,小手捏着鼻子,指着地上的野菜道,“妈妈,菜菜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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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跟顾副局长一样,父子俩都是无肉不欢的性子,遂对没甚滋味的山蘑菇格外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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