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将手按在心口上。
就算是对感情这件事再迟钝,她也该反应过来,华琚这个人于她而言,是特殊的。
世上独一份的。
谭思思站到邬阳身侧,作为旁观者,她看到的更清晰些。
“邬姑娘,不再考虑一下吗?”
邬阳拿出熟悉的纸笔法器,兀自写下近来发生的事情。
失联许久,方叔很是担忧。
她分神回复:“我自己的性命我可以拿来赌,却不好意思拿别人的一同放在赌注里。小芙的脸我可能要继续用,这边可否行个方便?”
谭思思想起邬阳曾经不要命的模样,便不再提,只回答后者:“小芙的脸不过是我随便捏的,姑娘用着顺心用便是。”
邬阳落下最后一行字:“我将去启城天衍宗。”
残缺的家主令之间各有联结一块可指引另一块的方位,这是也是原文为数不多介绍的设定。她身上残缺的家主令指引的方向是启城天衍宗,便是下一块家主令碎片的方位。
邬阳将纸笔重新收好,她手中轻易捏起轻身术,辅以身法,漂浮在半空中。
“多谢。”
话音刚落,人已经从原地消失,只余下一点残影。
晋升金丹之后,她恢复灵力的速度快上不少,在如此费神的治疗之下,腹部的伤口也愈合了一半。
青云手中鬼气汇聚,鬼路再次出现,他伏着华琚踏入了鬼路,谭思思跟在身后。
谭思思在踏入鬼路的那一瞬有些迟疑:“真的就这样讲城主带回去了吗?”
青云没有回头:“那是个很难追逐的人。”·
——
天衍宗近来出了一件怪事。天衍宗不过是三流宗门,按理说宗门内的事不该引起这样大的轰动。
实在是这事太怪了些。
邬阳坐在一间茶铺里,穿着很是普通的浅色衣裙,配合着小芙的人,完美融入人群中。
隔壁是一桌子散修。
“你也是应召诊治的?”
“是也是也,你有所不知,我已经去过那天衍宗了,那宗主的徒儿,我看着是真真没有问题,那宗主硬要说他徒儿有问题,实在是怪的很。”
提问的那名散修倾身上前:“是他半年前去外头捡回来的徒儿吗?”
“对对对,就是那位。”
“那位是单单五灵根,却是天生道体,能随时随地入定那位?”
天生道体是最接近天道的体质,在卦术一门得天独厚,入定是修仙人百年也难得遇见一次的奇遇,能随时随地入定说明悟性极佳。
却是最差的五灵根。
邬阳抿了抿一口茶,继续去听。
“谁说不是啊,天衍宗宗主擅卦术,早早算到了这是他命定的徒儿,将人领回来也是一件佳事,七日前突然说他徒儿身有隐疾,广邀天下医修前去整治。
“这也没什么,怪就怪在,那么多人都去看了,没觉得他徒儿有病啊。道友我也劝你别去了,我怀疑是那天衍宗宗主疯魔了。”
“嘿,我本也不是什么医修,就是听着这事怪,想去瞧瞧热闹,道友也不必怀疑自己医术,说不定就是诳人的。”
“哎……”
邬阳没有再听,她将茶杯落在桌上,放下一枚下品灵石,随后起身往山上的天衍宗去。
她几个闪身消失在原地,人群中无一人察觉。
天衍宗的前身是一座道观,立于天元山的最高处,曾有天衍观的道人勘破天道一步化神闻名修仙界,从此广收弟子,天衍观变为天衍宗。
曾因此跻身一流的宗门。
只是那位道长在最平常的一天算破了天命身死道消,天衍宗便逐渐消失在人们视野。
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算出来的天命是什么,至今无人得知。
邬阳不动神色混入天衍宗山门前的人群中,若猜的不错,这些人都是慕名前来诊治的。
人群很是嘈杂,实在是天衍宗太匪夷所思了些,据说若是诊治成功,天衍宗宝物任人挑选,还能不计得失问宗主三个问题。
天衍宗宗主是那名道人亲传弟子,世上谁人没有执念?有的人为情,有的人为修为,也有的人只问一句想问一句前路在何处。
无论是问什么,三个问题的诱惑力也足够天下七成医修汇聚此处。
一名身着道袍的道人落在山门上空。
他三千发丝发白如雪,面容却是极年轻的少年模样。他生得普通,面上含笑,就如无数的普通人一般。
他来到此处,无一人察觉。
一人不经意抬头看见了他。
鹤发童颜,这世上只天衍宗宗主一人。
那人很是激动:“竟是宗主前来!竟是天衍宗宗主亲自来见!前几日不都是天衍宗外门长老吗?今日是招了什么风?”
这话像是导火索,将人群进一步点燃。
邬阳周围的声音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没有理会,只是抬头与这人遥遥相望。
此人出现的那一刻,她被锁定了。
她面前出现了一行字:“你终于来了。”
邬阳面色诧异,她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她才看得见。她再次抬首对上天衍宗宗主。
只见天衍宗宗主轻轻抬手,五指微微一缩。
下一秒邬阳和天衍宗宗主都消失在人前。
人群霎时一静。
原本站在邬阳身侧的人觉得奇怪:“我怎么觉得我方才身侧站了一名姑娘?”
他身侧的人看了看回了他一眼:“你莫不是花了眼。”
大家不知有一门高深道法,名为斗转星移。
邬阳只觉得眼前一花,万千景象从眼前划过,下一秒她已经到了此处极为陌生的地方。
在秦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她神色一凝,右手甩出一排银针,左手布下数十道术法,最后引着金乌火环绕在识海里,将识海全然护住。
一连串作为几乎瞬间做完,她松下一口气的那一抬眼。
才发觉眼前只一位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看着才十四五岁的模样。
那姑娘眼眸中尽是好奇,围着邬阳转了一圈又一圈,想要伸出指头去触碰,又碍于术法不敢上前。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你就是我师尊说,能救我的人吗?”
原是那传闻中的天衍宗的徒弟。
“诗诗莫要怠慢了客人。”
小姑娘才将蠢蠢欲动的指尖收回,她迈着小步子站在天衍宗宗主身后,那双很是圆润的眼眸仍然滴溜溜地瞧着邬阳。
邬阳抿了抿唇:“不知宗主找在下来所为何事?”
“老道名为言歧,应是比小道友要大上不少,小道友可唤我一声言老。”
竟是同辈之礼。
邬阳从善如流:“不知言老唤我来是为何事?”
言老面上的笑更和蔼了些:“难道不是小道友寻我在先?”
邬阳瘪瘪嘴。
所以真的不喜欢跟会算卦的人聊天,一点意思都没有。
“既如此,晚辈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言老开个条件,我如何才能拿到我要的东西。”
言老笑出声,他随意从衣袖内拿出一块残缺的暖玉,上面有残缺的字样。
邬阳神色一凛,是家主令。
她稳住陡然升起的心跳:“是救你这徒儿?”
“小道友果然聪慧,正是我这徒儿,我这徒儿身上有天命,我算不透,可她的命脉告诉我她只有半年寿命。老道不知何缘由。
“这本是死局,半月前我不死心又起了一卦竟算到了转机,转机竟在我无意间见到的残缺玉牌上。
“又过三日我又算了一卦,卦象告诉我,有一与这残缺玉牌息息相关的女子将前来,而此人便是唯一的变数。”
邬阳一直不大相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毕竟她能抓住的东西都抓在自己手上,从来不信什么命数。
她耐着性子回话:“如何能确定是我?”
言老摸了摸言诗诗的软软的头发:“因为这一卦折算出的东西折损了我百年的寿命,根源便在于,你身负邬家血脉。”
此话一出,赤绫倏地飞出环绕在邬阳身侧,那张普通的面容上是一派肃穆。
金色的火焰在邬阳身侧跳动,惹得言诗诗下意识瑟缩,又被言老摸摸头安抚。
“这件事,你还告诉了谁?”
言老仍是那副笑容楚楚的模样,若是配上一头黑发,就算其貌不扬,也和该是一名和善少年。
“那就看小道友能有几分能耐救我这徒儿了。”
天衍宗宗主少时,还有邪道的诨名。
第21章 21剥夺(二)
邬阳倏地笑开,她抬手将身前的数十道术法挥开,从储物戒中拿出落霞针。
很是气定神闲。
落霞针一出,言老眸色一凝,他声线仍是温和的:“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得见落霞的风采。不知阁下与邬落落是何关系?”
邬阳面色不变:“我拥有落霞针,自然是她的传人。”
言老笑开,将身侧的小姑娘往邬阳方向推了推,言诗诗很是乖巧小步走到邬阳跟前。
“你师尊与我有些渊源,就算你不能救我徒儿也无妨,我依然会将你要的东西给你。”
邬阳一直紧绷着的手倏地一松,她诧异抬眸,言老已经背过身去。
“她曾不顾一切救过我,你师尊,是这天下最好的医修。”
邬阳记忆中的人陡然浮现,邬落落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她脾气怪得很,想救的人她就救,不想救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不救。
世人目光浅显,公认她绝佳的医术,却很少有人称赞她的医德。
只有少数深入接触过邬落落的人才能知晓,她才是真真心怀天下的医修,她看不惯不平事,于是不救不平人,又看得见苍生可怜,于是救天下可怜人。
她的道不是医道,是天下道。
能明白这一点的人,跟她大多关系匪浅。
这位言老,是她师尊的故人。
邬阳心绪复杂,她看向眼前眼眸纯净的小姑娘,最终将手搭在小姑娘的脉搏上。
邬家满门被灭,记得他们的人却格外多,便是走了,留下的福泽仍能覆盖她这个与整个邬氏格格不入的恶人。
邬阳医术一般,搭脉许久不得结果,于是将手中的落霞针扬在空中,灵力让落霞针闪现灵光。
有一枚针停留在言诗诗跟前,她觉得这针很是很好看,便不由自主伸出指尖去触碰。
方一触碰的那一刻,针融入了她的身体,言诗诗有些迷茫,她看向邬阳:“是我吞了它吗?”
邬阳手中的术法不断流转:“是针主动进入了你的身体,此乃诊断针,以术法为辅,落霞便可自行寻找你身体里的病灶。”
她面色凝重,落霞针很厉害,她却不是很厉害,就算寻出了病因所在,她也不一定能分析出来。
她久违地想到原书剧情,原书中关于这一段的剧情只几行字匆匆带过,毕开霁公开了自己的三合宗宗主的身份,家主令便成为了两个宗门的事情。
拿到它自然变得非常轻易,随后就是男女主出现情感纠纷,涉及邬氏家主令的篇幅便已经结束,只结尾提了一句拿到了邬氏秘宝获得了修炼秘籍,停滞许久的修为得以提升。
系统曾说过剧情会自动修复……
她手中的术法倏地一闪,随后碎成一点点灵光散落在空中,诊断针从言诗诗体内飞出拉回了邬阳的思绪。
邬阳抛开杂念,指尖轻轻捏住诊断针,她眉头紧皱,脑中闪过了无数看过的医书。
体魄虽弱,身体还是康健的,魂魄也很是完好,甚至是比一般人还要强劲些,整体看着没有什么问题。
只一点……
她有些迟疑,在邬落落还在时,邬阳曾在一旁目睹过邬落落修灵根,邬落落说,每个人的灵根都是独属于个人的。
便是同一属性的灵根,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差别就在于跟主人是否调性同一,实在是玄之又玄。
言诗诗天生道体,通体纯粹,灵魂更是纯净,是她见过最纯净的人。
而她的灵根却无比斑驳,流转灵力也很是艰涩。
就像是,这副灵根与言诗诗不是一体的。
她脑中灵光一闪,诊断针倏地落地。
言老身形一晃来到了邬阳身前,他面上的笑已然不见:“如何?可是瞧见了什么?”
邬阳的眼眸漆黑冷然,她说出的话是如此的艰难:“令徒像是,被换了灵根。”
一声惊雷霎时响起,随即电闪雷鸣。
言诗诗轻轻扯了扯言老的袖子:“师尊,不要生气。”
传言修道之人道术高深到一定境界时心绪可影响一方天气四季,传言竟是不假。
言老重新带上温和的笑:“若缘由是被换了灵根,我倒是有几分线索。”
外面的惊雷泯灭,随之而来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仍是气极。
“我身负天衍宗命脉,需得待在天衍宗内,不知小道友可否带着我这徒儿,去寻她丢失的灵根?”
“不知言老所言的线索为何?”
言老像是想到了什么,外面的雨陡然变大,言诗诗又扯了扯言老的袖子。
言老摸了摸言诗诗的头,邬阳才发觉他面容如此年轻,这双手却布满皱纹。
“是无殊门。”
邬阳眸色一凝,上三宗同气连枝,无殊门一门丹修,是上三宗的经济命脉,灵石是众多修炼资源中最朴实的一项,因为无殊门,上三宗向来是不缺的。
背地里竟做着这样的勾当?
言老递出一枚卷轴:“我不能肯定,只有些线索,上三宗因为毕开霁炼虚修为庇佑,我一直算不透。因天衍宗势弱不在他们眼里,我才能察觉一二。”
邬阳心中有了成算,她轻轻抬眸:“这活我接了。”
言老诧异,他以为邬阳不会如此轻易就答应:“小道友可还有别的要求?”
邬阳接过卷轴:“没有。”
若是涉及无殊门,就不仅仅是帮言老如此简单了。上一枚家主令展现的景象中,她分明瞧见了无殊的弟子服。
若是替换灵根此事属实,于她而言可是天大的便利。
言老也不多再多问:“我这小徒儿虽然才练气修为,若是灵力够用,道法堪比金丹期。你且放心,带在身上不会是累赘。至于如何将灵根换回来……”
邬阳接过话头:“自然是原先怎么换的,到时便如何换回来。”
言老递出一枚符篆:“我不知日后小道友要做什么,小道友身负邬氏血脉,想来要做的事并不简单,这符篆是天衍宗宗主象征之一,我交予你,你可用它与我通信。
“若我徒儿得救,日后若是需要天衍宗,我们将永远站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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