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这么重的承诺。
邬阳将符篆接到手里:“好说。”
这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她如何接不得?
“诗诗姑娘,走了。”
言诗诗看了一眼言老,言老笑着点点头,她才亦步亦趋跟上去,轻轻扯上邬阳的衣袖。
这个姐姐省的好看,她喜欢的。
言老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余光闪过自己满头的白发,想起了自己的师尊。
他将视线凝滞在邬阳身上,眸中自有深意。
他师尊曾经用性命卜算出来的事情他只来得及听师尊说了一半,仅仅是这一半,便让他霎时白了头。
也是因为只知道这一半,他没有成算去判断邬阳是否相关,又相关多少。
她身负邬氏血脉,高低是,相关的吧?
————
修仙界有贫富区分,边陲分布的村庄常常担忧生计,只以为修仙者便是仙人。
为了不错过仙缘,常有仙门长老四处周游,若是找到一两名天赋极好的弟子,便也值了。
言诗诗便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因此她被言老带走踏入仙门时已经年满十四,在修仙者里算是极晚的了。
兰园村地处偏远,距离城区甚远,原本是极穷苦的,这几年突然富足了起来,只因为每三年便有仙人过来挑选孩子,若是能被带走一个,分发的钱财能让全村人三年不愁吃喝。
被带走的孩子只说去修仙了,家中有孩子被带走的家庭在村中很是得脸,修仙又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于是无有人不愿的。
邬阳将卷轴关上,她身上穿着缝缝补补的补遗,面上也沾了些泥土灰尘,身后拉着板车。
板车上躺着一同样打扮的小姑娘,身上盖了些草木,正是言诗诗。
言诗诗软软糯糯的声音有些闷:“邬姐姐,我们这是做什么?”
她憋了一路实在是好奇得很。
邬阳的手很是满是灰尘,在言诗诗白净的面容上抹了抹:“你师尊给的线索里这里最可疑,你就当我们在查案子。”
她看着便是抹了这样多的泥土,露出来的肌肤也好看的紧。
“啧。”
言诗诗瑟缩一下:“怎么了?”
邬阳拿出一瓶药:“你生得好看,看着不像穷苦人家。”
她的赤绫只能改变她的容颜气息修为,改变不了言诗诗的,言诗诗这张脸惹眼,若是被察觉难保不会查探修为。
“这药水涂上去能变丑些。”
听到变丑,言诗诗倏地坐起身,想要退后,药水的冰凉已经撒在了脸上。
只见原本玉雪的面容上一道几乎覆盖一半面容的疤痕浮现,是烧伤疤。
看着这道烧伤疤邬阳神色才将将满意,言诗诗透过邬阳的眼眸看到自己面容的变化,眼中逐渐浮现雾气。
好丑……
此时一道男声从两人身后浮现:“那里是什么人?”语气中带着倨傲。
邬阳将手中的药水收进怀里的储物戒中,学着言老的模样摸了摸言诗诗的脑袋。
“乖,闭眼躺下。”
好吧,她长得好看,我原谅她了。言诗诗乖乖躺下闭上双眼。
邬阳将草木往言诗诗身上拢了拢,转身时,一把剑正指着她的胸口。
第22章 22剥夺(三)
她像是被吓到,泪水一点点盈满眼眶。
“这位,这位仙长,我,我没有恶意的……”
她腿一软,瘫倒在地,声音里逐渐带上颤:“我,我听说这里有仙人,我,我妹妹她已经病入膏肓,我们相依为命……”
触及伤心事,邬阳的眼泪一点点滴落在地上。
“我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她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双手不太熟练地交叠,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节,“还,还请仙长垂怜,救救我妹妹,只要能救我妹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躺在木板上的言诗诗惊得瞪大双眸,又记得不可以睁开眼,赶紧将眼睛闭上。
好,好会演……
邬阳不敢直视仙人容颜,垂着头不敢言语,直到一点冰凉触碰到下颌,她被这力道胁着抬起头。
“你是如何知道这里有仙人的?”
邬阳的眼眸里带上惧怕,她看着剑咽了咽唾液:“我,我一路求医,在,在隔壁牛村听闻的。”
这男修身旁上前一人:“谢师兄,隔壁确实有一村落名唤牛村。”
无殊门中只有门主和他的一对儿子姓谢,一名谢临,一名谢泽。
谢临二十又六,修为天赋皆是上乘,是无殊门下一任门主,弟弟只十七,少有人提及。
此人姓谢,骨龄不大,应是弟弟谢泽,无殊门门主竟是派了亲子前来。
谢泽很是倨傲,他没有接身边人的话:“去测地上那个。车上那个瞧着半死不活,测了也是没什么用处。”
那弟子姿态放得极低,勾着身子应是,手中拿出一枚测灵石走到邬阳跟前,他蹲着身子就要去拿着邬阳的手。
邬阳像是被吓到,手撑着地退后,她借着动作不懂声色,将左手藏在身后。
那人面色一沉:“你还想不想救你妹妹。”
邬阳装得怯懦:“自,自是想的。”
她左手指尖翻动,赤绫纹身闪着点点红光。身前的右手轻轻覆盖在测灵石上。
下一秒,测灵石迸发极闪耀的浅青色绿光。
谢泽察觉灵光,几步走上前:“是何结果?”
“是,是木属性天灵根。·”
邬阳很是不知所措:“什么是,木属性天灵根?”
身负邬家血脉的人皆是木火双属性,这两种属性五行相克几乎不能在一个人身上共存,只有邬家人才有,她用了赤绫遮掩,世人便只能探查她的木属性。
若灵根交换的买卖属实,自然是单属性的天灵根最为珍贵。
谢泽紧紧盯着邬阳,眼眸中妒恨几乎要藏不住。
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可以拥有远超常人的天赋,他们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凭什么拥有这些?
邬阳忍不住瑟缩,这人又倏地笑起来:“不是什么珍贵东西,我可以救你的妹妹,只需你跟我走一趟,再那些你身上的东西。”
那又如何?不属于他们的,终究不属于他们,傲人的天赋就应该给应得的人身上。
邬阳面色一喜,她又行了那不伦不类的礼节:“多谢仙长,多谢仙长,我们姐妹真是感激不尽!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的!”
谢泽背过身,走向不远处,他拿出一快玉佩,身前便出现了一传送阵。
邬阳不着痕迹地观察,无殊门好大的手笔,不过是个小村落,能不能有灵根突出者还未可知,便直接建了一座传送阵。
那这偌大的修仙界中,无殊门,又建了多少传送阵?
邬阳身前的弟子急忙走到谢泽身侧:“谢师兄,不去兰园村了吗?这两身份不明,就这么带回去吗?”
谢泽背过身,身后的双手交叠着,很有一番上位者的姿态。
“木属性天灵根,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吗?你且去给些钱财,让他们把嘴巴闭得紧一些。”他扬着下颌,睨了邬阳两人一眼。
“至于这两人,自然是要带回的,不过两个凡人,有什么不能拿捏的。”
进了他无殊的门,便只是提供灵根的物件。
那弟子诺诺点头,往一旁的兰园村飞身而去。
谢泽指尖翻动,一道图纹落在邬阳两人身上,两人身上的脏污顿时消失,是清洁术。
幸好给言诗诗的脸做了伪装,邬阳装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又对着谢泽感恩涕零。
谢泽不太耐烦:“只是一个小术法,你等会需背着你妹妹,你那板车不可一同前往。”
邬阳赶紧应是,她起身将言诗诗伏在身上,不懂声色将一道术法印在言诗诗身上。
言诗诗心脏一疼,倏地睁开眼睛,邬阳对着这双过分纯净的眼眸有些心虚,只做着口型:“忍一忍,等会要是查探你的疾病,也说的过去。”
言诗诗恹恹地垂下眼眸。
好吧,她生得好看,我原谅她了,但是好疼……
邬阳不忍心,又拍下一个术法隔绝了痛觉,言诗诗才肯轻轻扯着邬阳的衣袖,小心攀附着不让自己掉下去。
那弟子很快过来,邬阳装得怯懦,带着言诗诗小步走过去,跟着迈入传送阵内。
传送阵灵光一闪,一刹那的时间几人已经到了无殊门。
此处四面无风,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周围是一间一间的房间,很是灰暗。
谢泽面上闪过嫌恶,用袖子捂住口鼻:“你们且住在这里,过几天自有人过来。”
邬阳声音很小:“这,这,仙长,这里看着不像正常住处。”
像牢房。
谢泽睨了邬阳一眼,邬阳便不敢再说话,他对着身旁的弟子使了使眼色,便自顾自走了。
谢泽走后,那弟子的脊背倏地立起:“这里有吃有住,你也该知足了。”语气全然不似方才谦卑。
邬阳诺诺点头:“是是是,仙长说的是,是小的唐突了。不知我需得做些什么?这白吃白喝的,我心里也不安。还有我妹妹,是什么时候能得到救治?”
那弟子走在前头带路,邬阳急忙伏着言诗诗跟在后面。
“你不需做些什么,只好吃好喝住着就是,至于你妹妹——”他停住脚步,侧着脸看向跟在身后的邬阳二人,“就看你听不听话了。”
邬阳瑟缩:“好的,好的,只要能救我妹妹,我做什么都是行的。”
他不再言语,只背着手在前头带路,邬阳低着头,不动声色观察四周。
用玄铁打造的房门,空间密闭,没有阳光,四周也有弟子不断巡逻,守备森严。
啧,不好动作啊。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邬阳心中一跳,她不着痕迹地凝神去察看。
是一见被强行破开的房门,里面隐约有三人,正与应声而来三两弟子斗法。
一道清雅的声音中带着凌厉的声音响起:“你们如此作为是为何?我们无愁无怨,为何要将我们关在这里?”
邬阳伏着言诗诗的手倏地用力,言诗诗似有所感,半睁开眼瞧着邬阳。
这个声音是,邱婉。
言诗诗觉得疼痛,扯了扯邬阳的衣角,邬阳才反应过来,松了力道。
邱婉在,褚卫就在,而这张脸,他们都见过。
带路的弟子停住脚步,邬阳装作手酸将言诗诗换在自己的右侧,挡住视线,低着头。
前方打的如火如荼,邱婉双手上扬,一抹圆月出现在所有人上空,月光将四周倏地照亮,是邱婉的自创幻境——月殇。
邱婉身前的褚卫挡住众人的攻击,招招带着电闪雷鸣。
不知为何,他们灵力的运行带着涩感,不是很流畅。
另一道声音回了这句话:“无冤无仇?你们自己进来惹了官司,见到了不该见的东西,是你们自找的。”听着应是无殊门的人。
随后一道灵光将那道圆月打散,这灵力的威压,竟是元婴期。邱婉遭到反噬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另一道陌生的男音从一旁出现:“婉姑娘,你本就受了伤,又让他们下了毒,可是不要再动用灵力了。”
邬阳眸色一凝,这人的声音,竟有几分像是毕开霁,系统曾经说过的话不可抑制地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不顾暴露抬眸去瞧这人,是完全陌生的脸。
那男子将邱婉扶起靠在一旁,轻轻擦去邱婉嘴角的血迹,面上展开一个极温润的笑:“婉姑娘不要太心急了。”
这笑看得邬阳陡然一惊,这笑属实是太熟悉了些。
这男子样貌没有一点毕开霁的影子,却处处像毕开霁,这是什么意思?
褚卫挡得很是吃力,他不再抵挡,一个回眸见看到了两人的亲密举动,他嘴角一抿,几个步子上前,将那男子撇开,自己顿在邱婉面前:“婉婉你离这人远些。”
远处暗暗观察的邬阳:嘶——这修罗场,也实在是熟悉的紧。
前头的弟子倏地回头,一个回神,邬阳面上已经带上了惧怕神色。
那人看着邬阳面上的神色,心中满意,他神色更是倨傲:“他们修仙者尚且如此,你在这里只管待着,若是去了其他地方丢了性命,可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
邬阳瑟缩着身子,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仙长放心,小的哪里都不会去。”
前面争斗以邱婉几人落败告终,他们被拉扯着出房间,往另一个方向去。
这弟子回过身继续走,他的声音又带上几分凌厉:“今天的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也该清楚。”
邬阳跟在身后,一边诺诺应声,一边不着痕迹去观察那处处不对劲的男子。
一个视线的交错间,竟与邱婉对上视线。
邱婉霎时变得极其震惊,她小嘴微微张着,似乎要说些什么。
第23章 23剥夺(四)
邬阳心口一跳,她倏地摔倒在地,言诗诗被摔了出去,正好落在邱婉身前。
邬阳用了术法,言诗诗落在地上没有什么冲力不是很疼,她睁着眼眸,很是迷茫。
“怎么了?”
邬阳很是慌张:“仙长实在是对不住,我伏了我妹妹许久,有些吃不住力,对不住仙长,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把她扶起来。”
说完不等回复她便很是跌跌撞撞往言诗诗那边走去。
邬阳面上是一片怯懦,连脚步都是一步一步没有章法。只有她的眼眸里不同,那里是一片看不见低的漆黑,此时正直直与邱婉震惊的眼眸相对。
下一刻她牵动了嘴角。是一句无声的话:“邱师姐,你妖丹信息的卖主,是我。”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邱婉脑子里,如同乍然炸开的火药,让她本就一片浆糊的脑子变得一片苍白。
她即将出口的话生生停滞在咽喉,她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她从前一直怀疑小芙就是邬阳,她不知道邬阳亦或是小芙藏了什么秘密,但人家不愿意说,她又能如何?
方才看到小芙这张面容,她做了千万种猜想,小芙是不是就是邬阳?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邬氏秘宝吗?
她还震惊于小芙明明有金丹期修为,此时无论如何去看都只是一个怯弱的凡人。
其中种种让她不可抑制地要问些什么,至少要问一句,是雷劫出了问题吗?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句话。这样一句,便是天道泯灭她也不会想到的一句话。
小芙就是邬阳,而邬阳是卖她妖丹消息的卖主。
她不可抑制地进一步想到更多,如果邬师妹就是金丹的卖主,那她在宗门六载,瞧着人畜无害的模样,是在蛰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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