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彪边喝酒边骂道:“你才没眼力劲儿呢,没看见今天都往这红袖轩跑嘛,自然是有更稀罕的玩意儿。”
见那孙全胜一脸疑惑,刘彪又道:“你没听说啊,这来了个北境女人,都是来瞧她的。”
孙全胜闻言一拍大腿,说道:“原来就是这事啊。”
“哟,瞅你这意思,是早就听到什么风声了?”
“也没什么,前几天底下有人递了两张帖子孝敬咱头儿,头儿说没空就拒了,早知道你们今儿要来,就劝头儿收了,那可是神霄云舍,比在这舒坦多了。”
这青楼妓馆虽是下九流,却也十分讲究,三楼雅间号称神霄,专门接待达官显贵,若非处尊居显,即便有钱也是买不到的尊贵,二楼名曰紫阙,比之三楼略逊一筹,是鸿商富贾云集之地,这一楼便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俱全,随意的很。
那孙全胜直言直语,说得路老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跟温君┦比丈卸蹋自个儿也不比那些望族子弟,便是这一楼也是托了好几重关系才拿到的票,温君彦向来不拘小节,他便也没多想,但一听别人巴结起来都是这等手笔,不禁担心今日种种安排折了他的身份,好事变坏事。
温君┩芬参刺В说道:“要说舒坦还是这里舒坦,上去免不了要应酬一番,哪还有心思喝酒。”
路老狗闻言大为感动,忙重新为他斟满酒。
此时楼中一片骚动,都在叫骂北境舞姬怎么还不出来,旁边那一桌尤甚,一时整个楼中沸反盈天,乱作一团。
那刘彪冷哼一声,骂道:“都说读书人斯文,整个楼里就数他们叫的最欢,我耳朵都要聋了。”
那厢七八个书生独占一桌,正自骂得欢畅,一个麻子脸的龟公赔着笑脸上前来规劝。
这时,始终未开口的林德兴“咦”了一声,不住打量那几个书生,刘彪笑道:“怎么?有你相好啊。”
那林德兴也不恼,接道:“相好没有,倒有个眼熟的。”
他指着其中最凶悍的那个书生说道:“这人前几日与公主起了冲突,他眉头上那疤就是公主砸的。”
那凶悍书生正是当日茶楼中的白袍客,名唤张孝全的。
“哟,这人什么身份啊,还有机会得罪公主。”说这话的是刘彪,他跟温君┦奔渥罹茫知道这位大爷忌讳什么,他偷偷打量温君,见他面无表情,只淡淡朝那书生看了一眼。
林德兴摇头道:“我也不知,那日我奉命接应木渝国使臣,在运河边的茶楼里盯梢,不曾留意过他们起了什么冲突,后来吵闹声实在太大,我怕出了岔子,才躲在楼梯边听了一耳朵,这厮嘴里不干不净,骂什么半点朱唇万人尝,才惹恼了公主。”
那刘彪听得心惊,当下察言观色,见温君┟嫔并无起伏,才稍稍放心,转念一想,又觉得温君┱夥从μ过淡定,有些不寻常,小心试探道:“这小子欠打,要不然咱给公主出出气?”
“哟,平时没看出来你这么忠心耿耿啊。”那路老狗不明所以,嗤笑道。
刘彪闻言哈哈大笑,说道:“那是,毕竟咱拿朝廷的俸禄。”
说着朝温君┢沉肆窖郏见他没反应,只好讪讪收了话头。
楼中灯火一层层熄灭,整栋楼顿时陷入黑暗当中,唯有月光与院中的烛火射入几缕,众人正惊疑间,“咚”地响起一下敲鼓声,紧接着响起第二声、第三声……那鼓声逐渐递增直至似有万马奔腾一般。
孙全胜笑道:“嘿,这北境女人一个个长得跟鬼似的,没想到还挺有花样,这鼓声听得老子都振奋。”
他声如洪钟,引来旁边的人侧目,张孝全回头瞟他一眼,冷哼道:“这是北境有名的出征曲,钲人[]伐鼓,陈师鞠旅,自然有如雷霆,气势磅礴。”
他见孙全胜短衫长裤,武夫打扮,一脸茫然的样子,轻蔑道:“谅你也听不懂。”
孙全胜登时大怒,此时台上忽地亮起,那台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圆形巨鼓,一蒙面女子侧卧于鼓面之上,她红衣似火,将露出的肌肤衬得如玉一般。美人微微抬眸环视,只见她眼尾上挑,睫毛纤长,瞳孔是淡淡的琥珀色,端是倾国颜色。
此女刚一出场便引得众人拍手叫好,那张孝全也忙转过头去喝彩。
笛音乍然飘扬,那女子一个旋身便由侧卧改为半跪,她低眉垂目,玉白的手指拈着一条红绸,轻轻巧巧地朝众人行了一礼。
全场不知从哪爆出一声“好”,紧跟着喝彩声从四面涌来,连孙全胜也顾不得与那白袍书生计较,大力鼓起掌来。
台下喧嚣,台上女子却似浑然不觉。
那笛音响过之后,女子站了起来,她赤足踩在鼓面上,上身微微斜倾,将那红绸抛至高处,又陡然抽回,将那红绸甩至右下。那女子面貌如何,被一块红纱遮住,隐隐约约,道不真切,单看她衣着大胆,暴露之处骨肉均匀,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柴,便知是绝代佳人。
女子随鼓声而动,将那红绸甩得分外灵动,恍若手中拿着的不是红绸,而是行军打仗的战旗一般。
笛音再度响起,从低至高,由缓至急,如银瓶乍破,惊雷乍起,那女子也随笛音回旋而舞,霎时楼中涌起一股异香,似从这北境舞姬身上弥漫而来,满楼宾客看得忘情。
鼓上女子身形绝美,一身红衣金饰飞扬而起,整个人似烈火燃烧,端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满楼宾客击节称叹,银票抛得漫天飞舞。
那女子越舞越急,越转越快,遮面的红纱飞了出去,飘飘扬扬落下,正落在那张孝全头上,那舞姬掩袖回眸,朝他眨了眨眼,周围顿时激起一阵调笑欢呼声。
张孝全取下头顶的红纱,放至鼻尖轻嗅,这面纱上的香气跟楼中弥漫的别无二致,竟真是这舞姬的体香,如同致命的春,药,那丝滑触感,像她的光洁的肌肤一般,他淫,心大盛,顿觉小腹之中一股热流升腾而起。
鼓乐声未断,那女子上身微微前倾,一手遮着脸,娇羞无限。另一只手翻了个花,朝张孝全伸出,似是讨要那红纱。
“神女在叫你呢,你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滚,明明是在看我。”
“这红纱怎么偏落你头上,出门烧高香了吧。”
与他同桌的书生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无不艳羡。
获美人青睐,那张孝全心中暗自得意,见台上舞姬再次朝他招手,他推开众人,左右瞧了一翻,竟未看到上去的台阶,一时犯了难,他径自走到台前,撩起衣摆,双手往台上一撑,脚下打了两个滑,也未能上去。
“兄台不要急,我送你一程。”这话不知谁说的,只觉有人抓住他的后襟,一把将他扔了上去,那张孝全“啊”地大叫一声,便在神女面前摔了个狗啃泥,满堂哄然。
张孝全趴在地上,手肘膝盖火辣辣地疼,他回头怒视台下,只见邻桌那玄衣公子正双眼含笑,举起酒盏,朝他遥敬一杯,想来刚才发力的便是他。
笑闹声此起彼伏,他恼羞成怒,全然不复刚才的春风得意,将那面纱递过,便匆匆下台。
作者有话要说: 温君彦:表面笑嘻嘻,内心mmp,骂我小伙伴都得死~
路狗等人:大哥你这么能舔,你的小伙伴她知道嘛?
女主隔空打了无数喷嚏!!!
男主:你尽管舔,我媳妇看你一眼算我输!
作者:emmmmm,你媳妇后面可能想砍死你!
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15章 阿满姑娘
“你什么意思?”张孝全满面怒色,一掌拍在那玄衣公子面前的桌上,指着他讨要说法。
那玄衣公子浓眉舒展,毫无惧色,不是别人,正是温君,他自顾斟满酒,放置鼻尖轻嗅。
张孝全大怒,上来便要动手,孙全胜上前一把按在他肩上,沉声道:“朋友,在这动手,不合适吧。”
张孝全只觉肩上似有千斤,一时竟动弹不得,他张口骂道:“狗东西也敢动我,知道我爹是谁嘛。”
孙全胜嘿嘿一笑,说道:“小王八蛋的老子不就是老王八蛋么!”
四周爆出一阵哄笑,张孝全又羞又怒,张口又要骂娘,却被孙全胜一掌推开,他只觉这厮力大无穷,竟似不受控制一般趔趄后退,直到撞翻一张圆桌摔倒在地,才停了下来,满堂皆静,就连二楼三楼的人也忍不住出来一探究竟。
红袖轩的老鸨花姐见一楼出了岔子,骂骂咧咧从后面转出来:“哪个小畜生敢在老娘这里闹事。”
自来一楼都是闲杂之人,她也不怕得罪,嘴上没个把门,待看清这一头地上躺着个脸生的书生,那一头温君├仙裨谠诘睾茸啪疲心中当即明白了个大概。她额间有颗豆大的肉瘤,此刻皱着眉,更显得狰狞了几分,她当即转向张孝全,斥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敢在这里闹事,还不快给老娘扔出去。”
两边涌出四个龟公,抓起张孝全的手脚便往门外走,任凭张孝全挣扎大叫,其余众人也未敢多说一句。
随即这鸨儿变脸似的谄媚一笑,说道:“温统领怎地坐在这儿,你们怎么伺候的,还不快请温统领上天梯。”
这上天梯便是上楼,通往神霄极乐的意思。
温君┬Φ溃骸盎妈妈不必麻烦了,我还有事,这就走了。”
说完从腰间摸了块金腚扔桌上,起身便要离去。
“惊了我的客人,就这么走啦?”这声音娇俏甜美,带着一丝慵懒,分外勾人。
温君┭声望去,声音的主人红衣如火,正是那北境舞姬。
他微微疑惑,北境是蛮夷之地,和大兴语言不通,但这女子一口官话说得字正腔圆,若不是那一双眼睛,倒很难看出来自异域。
她嫣然一笑,道:“大人何必着急离去,是觉得小女子哪里不好么?”
温君┮⊥返溃骸肮媚镒巳菸匏,自然是哪里都好。”
“姿容无双?比潇湘苑的朝音姑娘如何?”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女子斗媚争妍乃是寻常事,但也没有人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那舞姬说着便解下面纱,面纱下那张脸妍姿妖艳,媚色天成,与朝音的清冷孤傲不同,她身姿纤巧,娇柔婀娜,任哪个男人看到,都想抱在怀里疼爱。
双姝各有所长,实在难分高下。
那舞姬含情脉脉地看着温君,众人也好奇,为朝音一掷千金的温统领如何回答,温君┱要开口,那女子又道:“大人不必着急回答,还请大人到奴家房中,慢慢说与奴家听。”
“阿满别胡闹,你可还是清倌儿呢。”花妈妈闻言斥道,又怕惹得温君┎豢欤小心觑了他一眼,赔笑道:“阿满来自外邦,不懂规矩冲撞了大人,大人若是有心,咱们也是可以慢慢商量的……”
“其他人便罢了,若是能与温大人这般人物温存一夜,阿满愿意的。”
那舞姬不等花妈妈说完,便打断了她。
众人哗然,有嫖.客挑妓.女的,还是第一次见妓.女挑嫖.客的。这阿满如此大胆向温君┦景,一副誓要与那朝音争高下的样子,引得众人兴致勃勃。
温君┳邢附她打量一遍,自己与她绝对是头次见面,就算是看对眼儿,也该先让鸨儿递个话头,何至于她如此大胆。
那女子见他沉默不言,笑道:“温大人是怕朝音姑娘生气,不敢与我相好么?”
这女子倒是有趣,但她越是言辞露骨,盛情相邀,温君┰绞蔷醯么酥杏姓,他从来不是个贪欢的人,笑道:“姑娘天仙一般,温某这等粗人实不相配,告辞。”
说完再不理会,抬腿便走。
出了花街柳巷,五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头儿真是艳福不浅啊,一个潇湘苑的朝音,一个红袖轩的阿满,要能给我一个,死也瞑目了。”
“嘿,就你这尖嘴猴腮的模样,怕是你连人家姑娘的脚趾头都舔不着。”
“头儿你后不后悔啊,我看那阿满姑娘比朝音还带劲儿呢,要不你考虑考虑再回去?”
几人一路笑闹,温君┚醯民噪,懒得同他们多言,只说自己头疼,便与他们分道扬镳,临了还顺走了路老狗的半壶美酒,他并未喝多,就想找个地方一个人清静清静。
他拎着酒壶独自穿梭在小巷里,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纤长。
自从温桓离京,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却也说不上为什么,人家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在他这里倒了个个儿,变成“父行千里子担忧”。
温桓会定时写信报平安,洋洋洒洒一大篇,通篇都是训诫,教他如何当家,如何自强,不要到处鬼混,人活着得有风骨,早日找个媳妇安定下来云云,跟他在时一样嗦。
温君┫胱糯忧埃他每每晚归,一进门定能看见温桓背着手,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可如今无论他多晚回去,大厅都是空落落的,没来由的想念那嗦的老头儿……
温君彦每次回信都犯愁,写了撕撕了写,总也不满意,胸中有无数话想说,却又觉得写出来多愁善感地像个娘们儿一样。若如实汇报,就凭他近日的作为,定能把老头儿气得七窍生烟,索性啥也不写,就回“均安,勿念”四个大字,虽然显得有些敷衍,但他本着少气自己爹比什么都强的念头,硬是自我安慰了一番。
他仰头灌了口酒,觉得自己有些醉了,盛夏的知了格外烦人,藏在树间叫个不停,他恍惚看到十年前的某个夏天,他随父亲进宫,趁没人看顾偷跑去御花园玩儿,正碰上萧霈云小心翼翼地爬上一棵大树,见四下无人,他便沉着嗓子,学兴文帝的声音唤她,然后偷偷绕到树后躲着。
果然,她小心拨开身前的树枝,探头朝下看,却没有见着人,温君┩嫘拇笃穑多唤了几次,萧霈云总要探头出来,却总也找不着人,结果一不小心踩空,从树上摔了下来。
萧霈云坐在地上“哇”地大哭,温君┎帕忙从树后跑出来,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待走到她面前,萧霈云却止住哭声,一把拽着他衣袖,将他掀翻在地,八九岁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整张脸红彤彤的,气呼呼地扁着嘴,恼道:“温君,我就知道是你。”
温君┱獠胖道被她诈了,一骨碌爬起来,笑嘻嘻地走到她身边,一面检查她的伤势一面说道:“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没事吧?”
萧霈云不理他,兀自坐在地上生气,温君┯行┺限危不知道怎么哄她,假模假样地瞅那树,没话找话地说道:“你爬那么高干什么,摘果子么?”
萧霈云白他一眼,道:“这树上长了很多知了,吵的很。”
温君┱獠琶靼姿爬那么高是为了打知了,当即袖子一撸,颇有几分豪气干云的气势:“我帮你打。”
于是温君┚秃脑谟花园,帮她打了一下午知了。萧霈云坐在树荫下,指挥着他在树上窜来窜去,笑得很是开心。
打完知了,他才想起她住的倚云殿离御花园隔了两道宫墙三座大殿,这里的知了哪能吵的到她?
她把打下来的知了全装进罐子里,小心地存起来,温君┪仕:“你把它们放进罐子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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