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撇撇嘴,说道:“怎么不会,咱们府里那几个跟温大人都是有交情的,都是这么说的,我从他们那里听来的,准没错。他们还说公主您和驸马甩掉侍卫私奔那一夜,温大人本来是不知情的,是他们回城时遇到了温大人,他一听是公主丢了,急匆匆就去找你了,连蟹黄包都不要了。”
萧霈云闻言,在她额上弹了一记,笑骂道:“这是什么歪理,任谁听到本公主失踪了,不得急匆匆去找啊,再说了,我还不如一屉包子值钱?”
溶月揉着额头,不满道:“不是这个意思,温大人可对您的事儿一直很上心呢,要是当初您嫁给他,也挺好的,可惜啦,他没这个福气。”
萧霈云见她越说越离谱,佯怒道:“再乱说剪了你的舌头。”
外头马车停了,侍女撩起帘子,请萧霈云下车。
此时正值傍晚,天边尚有一抹余晖,太傅府的围墙上已点满灯笼,门口停着形色各异的马车,伙计们忙着接待来客,统计礼单,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欧太傅此次旧疾复发后,便吵着要告老还乡,他早年丧妻,孤苦伶仃,任谁来都劝不住,家里人只得为他张罗,临行前,免不了要宴请同僚告个别什么的,萧霈云今日便是来赴宴的。
萧霈云刚一下车,欧裕携李氏便迎了上来,行过礼后,李氏亲自扶着萧霈云往院子里去,李氏边走边问道:“殿下可觉劳累,快先进去坐着。”
萧霈云笑道:“哪有什么可劳累的,我倒是来晚了,伯卿呢?”
“自家人说什么晚不晚的,二弟在里面呢,这满京城也只有你们夫妇成婚三年还像新婚,真是令人羡慕。”
“嫂子可莫要取笑我了……”
两人正闲聊着往里走,迎面撞上了欧太傅,一身枣红长衫衬得他格外精神,眼角的皱纹都带了三分笑意,看的出来心情极好,他手抚着白须,正边走边与旁边的人交谈。
他一见萧霈云,大步跨来,作揖道:“见过殿下。”
其他人见状,便知这是欧家那位尊贵无匹的公主媳妇儿,相继跪地行君臣大礼,一时间院中聚满了人。
萧霈云虚扶欧太傅一把,朗声说道:“众卿免礼,今日乃是家翁大宴,各位务必尽兴,不必拘礼。”
众人谢过公主,才各自散去。李氏左右张望,不禁问道:“怎么不见二弟?”
欧太傅回道:“我房中还有些古籍,不舍得丢弃,便让他替我整理出来,我这就唤他过来陪侍殿下。”
萧霈云拦道:“父亲不忙,这本就是他分内之事,自然要他亲自去做,这厢有嫂嫂陪我便可。”
欧太傅闻言不再推却,说道:“如此暂且委屈殿下了。”
说完又嘱托李氏几句,便自顾招待客人去了。
眼前人尽数散去,妯娌二人有说有笑,便要入内。
“裕哥。”
忽听一句脆生生的女音自身后传来,声音很大,语气十分亲昵。
萧霈云闻声回头,只见一女子从车上跳下,朝着欧裕急奔而去,险些直扑入欧裕怀中。
那女子身着白衣,发间簪花,十分清雅脱俗。看得出精心装扮过,但却与周围的衣香鬓影格格不入,更多了几分书卷气。
欧裕忙伸手去扶那女子,她才堪堪站定,两人面色如常,浑然不觉尴尬。她身后跟着一位身材佝偻的老者,欧裕忙上前两步,弯腰向他行礼,神色十分恭敬。
李氏见萧霈云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下脚步,她顺着萧霈云的眼光看去,见她正盯着那簪花女子,在她耳旁说道:“那是怀溪书斋居客先生和他的孙女,姓陈,名唤归云,说来倒是冲撞了殿下。”
萧霈云秀眉一蹙,见她举止与欧裕太过亲昵,心里便不大喜欢,那女子虽年纪轻,但毕竟也不是个孩子,言行举止未免有些轻浮,她轻扫李氏,见李氏面色如常,似乎不甚介意。
萧霈云心里这样想,口中却道:“无妨,天下间撞名者何其多,只是不知道这怀溪书斋居客先生又是何人。”
李氏笑道:“这居客先生可是个大好人呢,他早年多次参加科考,却屡次落第,心灰意冷之下,变卖了祖宅办了间书斋,专收些平民的孩子做学生。”
萧霈云点头说道:“那还真是功德无量。”
“可不是么,父亲敬重他的人品,闲来无事便在一处互相讨教,两家这才一直来往着。”
“这陈姑娘也总来么?”
“嗯。”说到此处,李氏轻叹一声,又道:“这姑娘可怜,打小父母双亡,与爷爷相依为命。不过她性子大大咧咧的,很是招人疼爱,也不像别家小姐那般扭捏造作,我和阿裕都当她如亲妹妹一般。”
听她这般说,萧霈云倒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她话头转向别处,便往客厅走去。
席间男女分座,萧霈云身份尊贵,李氏安排她独坐一桌,但她不愿喧宾夺主,便与身有诰命的夫人或一品大员的嫡女坐在一处,既不显突兀,又无损她的身份。
席上菜肴颇丰,女客们却无甚兴趣,话题总绕不过衣裳首饰、才俊儿郎。
萧霈云身份非同寻常,走哪都是众星捧月,从头到尾被赞了个遍,她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应酬一场下来,她眉间已见疲色。
男客那边则要有趣的多,一群学究骚客相聚一堂,或俗或雅,总免不了切磋一番,不时传来的哄笑声,倒是提神醒脑。
酒过三巡,欧伯卿却始终未曾露面,萧霈云觉得无趣,便寻了个由头离席。
她独自绕过前厅,便往后院走去。
太傅府前庭后院由一大片竹林相接,此时月照当空,竹影婆娑,萧霈云走在竹林间的青石夹道上,心情倒是愉悦许多。
此时仆从侍女大多在前庭伺候,一路上没遇什么人,显得格外清静。
她心觉畅快,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踢着路上小石子玩,不紧不慢地往内院走,兴致正浓时,忽听竹林深处传来人声,萧霈云当即顿住了脚。
她侧耳倾听,只听一女子娇嗔道:“不许你走,我都几日没看见你了,你若不肯陪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萧霈云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莫不是遇上了谁家姑娘小子在此幽会,她不欲再多听,抬腿便要走,偏此时那“情郎”开口说了一句话,令萧霈云如遭雷击,生生止住了脚步。
那“情郎”说道:“眼下前厅都是人,若谁路过瞧见了,于你的声誉有碍。”
这声音分外耳熟,不是欧裕却又是谁,但这娇滴滴的女声,却不是李氏。
若是旁人,萧霈云便罢了,可这偷情的是自家人,那感觉可就不同了。她耐不住心中好奇,伸手拨开竹子,往林子深处走去。
林中晦暗,只漏进几缕月光,依稀可见交叠的人影。
那女子轻哼一声,倚在欧裕怀中,语气更是柔弱酥软,继续嗔道:“你也知道于我声誉有碍,却还要让我这样日复一日的等。”
欧裕身子将她遮住大半,萧霈云瞧不清楚。
那女子轻叹一声,无限怅然,又道:“我到底是比不上她,你就这样轻贱我。”
说着竟嘤嘤抽泣起来,欧裕低声抚慰,说道:“这又是说的哪里话,我几时轻贱你了,你再等我半年,最多一年,我定亲自登门,与你爷爷提亲。”
那女子恼道:“为何还要这么久,我真是受够这种日子了,我受不了日日见不到你,想到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也与她……与她这样亲昵,我就恨不得杀了她。”
欧裕忙道:“你别乱想,我与她很久都没有同房了,平日里见面都少,哪有时间亲昵。”
那女子喜道:“真的?你可别骗我。”
“真的,我对你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那女子这才满意,欧裕似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逗得那女子咯咯直笑,两人调笑半晌,那女子又道:“那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和离。”欧裕淡淡吐出两个字。
“可她嫁你这么多年无所出,已是犯了七出之条,若是休妻想必别人也不会说什么。”那女子咄咄逼人,竟撺掇着欧裕休妻。
只听欧裕道:“两家同朝为官,以后还得来往,不妥。”
“就会糊弄我。”那女子佯恼道。
欧裕小声说了什么,萧霈云没听清,哄了半天,那女子才终于笑了:“也罢,看在往日她待我也算不错,便给她这最后的体面吧,不休妻可以,但我以后可要十里红妆,风光大嫁,绝不能比她差了,你要敢委屈了我,决饶不了你。”
“好,你说几里就几里,乖,我最近有很多事要忙,等过了这段日子,我定好好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前面大家可能会觉得我东写一点西写一点,其实都是后面的铺垫,都是必要剧情,请大家耐心一些,谢谢大家支持!
某天,女主问温君彦:包子值钱我值钱?
温君彦:你,那包子值钱还是我值钱?
女主:包子
温君彦:……
男主:包子……
女主:莫问,问就是你值钱!
男主:我想说包子凉了不好吃了!
女主、温君彦:……
第18章 御用神棍
萧霈云虽看不清二人神情,却也想象林中二人的无耻行止,只觉一阵恶心。她转身欲走,却见一道黑影自眼前窜过,萧霈云猛然受惊,“啊”地叫出声,随即急退几步,那黑影落地,直冲她喵喵地叫。
原来是只黑猫。
萧霈云心中稍安,她虽竭力稳住身形,却还是惊动了林中二人。
“什么人?”欧裕见有人闯入,厉声喝道。
萧霈云不答,忙拨开竹林往外跑。
欧裕见那人影身形似乎是个女子,心中一慌,抬腿便追了上去。
萧霈云腿脚算的上利索,但到底跑不过成年男子,刚出竹林就被欧裕几步追上,待看清眼前人是萧霈云,不禁诧异道:“是你?”
萧霈云见躲不过,索性不走了。她瞟了一眼他身后,只有他一人追来,那女子早已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
萧霈云见他追来时面有急色,此刻却似松了一口气,瞬间便恢复了常态,冷声道:“不然大哥以为该是谁?是大嫂么?”
欧裕脸色发窘,忙道:“不,我只是……”
萧霈云虽撞破他的情.事,却也无甚心虚,她凤目圆睁,气势十足地瞪着他瞧,任他刚才舌灿莲花,喉头抹蜜,此刻也说不出半句囫囵话。
萧霈云见他兀自沉默,抬腿便要离开。
欧裕身体一横,拦住她的去路,情急之下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先前被她盯得发毛,好一会儿他才整理好头绪,温声说道:“今日之事还请殿下饶我一回。”
萧霈云美目微凛,斥道:“大哥这是打算先礼后兵么?”
说着将目光移至欧裕抓着她的手上。
欧裕忙松开手,他恭恭敬敬地弯腰作揖,说道:“殿下说的是哪里话,臣是恳求,绝不敢有半分威胁殿下的意思,一时情急,才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宽宥。”
萧霈云见他恳切告饶,又是欧伯卿大哥,不好再给他难堪,她脸色微缓,好言劝道:“人家都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大哥出身言情书网,怎可做这等薄情寡义之事。”
欧裕无奈一笑,说道:“道理我都明白,可不是每个人都如殿下和二弟一般浓情蜜意,我与倩怡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始终性相远,习亦相远,个中滋味,殿下又如何能体会的到。和离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总好过两人互相折磨,得过且过一辈子。更何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些年臣愈加羡慕别人儿女绕膝,时常幻想若自己也有孩子,将是什么模样。可倩怡幼时习武伤了身体,一直无法生育,我也是迫于无奈。”
倩怡便是李氏的闺名,李氏出身武将世家,大兴重文轻武,李家再显赫,在这些文绉绉的文官眼里,也是一介武夫,不懂风月,有勇无谋。
萧霈云如何不懂,皇后和太子妃不就深受其害么。她见惯了兴文帝和太子的冷漠,更觉得男人口中这些看似言之有理,实则虚无缥缈的话全是诡辩之辞。
萧霈云见他诸多借口,冷笑道:“当年李家姑娘也是大哥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来的,这么多年才说不合,未免晚了些。若大哥觉得与林中那位姑娘情投意合,纳入府中做个妾室也无不可,这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当家主母的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做得的。”
欧裕沉默不语,萧霈云又道:“再说李家虽是武将出身,但圣眷正隆,便是体面和离,也难免伤了两家和气,父亲明日就要启程回老家,再不能照拂大哥,日后你与李家同朝为官,可莫要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
欧裕闻言,当即回道:“殿下说的极是,先前是我思虑不周,此间诸事,我定当尽心料理,还请殿下多宽容我些时日,今夜之事,万望殿下莫与他人提及。”
萧霈云瞧他神情,似是幡然醒悟,但不知他真心听进去几分,也懒得多管闲事,便道:“你的家事我不想多说,大哥自个儿拿捏便是。”
话已至此,欧裕再无话可说,当即侧身让路,任凭萧霈云离去。
欧太傅离京之事才告一段落,萧霈云好不容易得空,便想出门游玩。她平日里多靠坊间流传的话本子打发时间,看多了难免生出些奇思怪想,今日非要学那话本里的书生小姐偶遇的场景。欧伯卿只得纵着她胡闹,于是便换了求学时穿的旧衫,一大早就出了门。
萧霈云精心装扮,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折腾完要走了,宫里此刻却传来了圣旨,邀她入宫饮宴。
自从酒楼那日之后,安道源的名声便在京城里炸开了锅,连带神秘的木渝安家都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头,传来传去,他俨然变成了个活神仙,就连她的父皇母后都赞不绝口,一定要她进宫瞧个热闹。
最近的酒宴一场接一场,萧霈云兴致缺缺,眼见好事被破坏,却又违逆不得,只得唤人去寻回欧伯卿,磨磨蹭蹭收拾好妆发,硬是拖到不能再拖才上了马车。
萧霈云随引路宫女前去大殿,殿中已聚集了许多人,兴文帝正坐于殿上,底下一众宠妃娇笑不断。
“云儿来了,驸马怎么没陪你一起来?”正座之上的兴文帝见女儿独身前来,艴然不悦。
萧霈云向兴文帝行过礼,本欲埋怨他一番,却又怕他多问,两人的闺中情趣自然不能说与他人听,且兴文帝此时面有沉色,也不好捋老虎须,便撒娇道:“家中琐事繁多,女儿又着急来看木渝国的神师,只能让伯卿去处理,他一会儿就来,父皇可别怪女儿贪懒。”
兴文帝这才展颜,没有过多追问,指着右边首座的男子道:“这便是木渝国的神师。”
萧霈云顺着他的手看去,那安道源今日换了一身淡蓝的袍子,他起身朝萧霈云行礼:“又见面了,公主殿下。”
“又?我们见过么?”萧霈云不动声色,装作疑惑问道,心中却倍感诧异,莫非那日他看见了茶楼上的她?就算看见了,他又怎知她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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