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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见明月——垂拱元年【完结】

时间:2023-11-06 23:06:29  作者:垂拱元年【完结】
  念旧也好,动情也罢,哪怕是·欲·望·作祟,因由为何并不重要,他直面自己的内心,唯认清一件事:没有陆鸢,他夜不能寐。
  褚昉默然许久,神色坚定,郑氏捶胸顿足却也知拗不过儿子,何况褚昉还请了一堆长辈来劝她,她总不好闹得太凶让褚昉这位主君没脸,又嚷了几句,挣了些脸面回来,挥手叫儿子走。
  褚昉便去了陆家提亲。
  而后三书六礼,一切依俗,赶着腊月最后一个宜嫁娶日,在十数首朗朗上口的催妆诗后,陆家的花轿再次抬进了褚家大门。
  礼成入新房,新人携手坐帐,喜婆端来合卺酒,陆鸢神情淡漠,像只提线木偶般接过其中一盏合欢杯,从容而主动去绕褚昉的手臂,要往口边递时,察觉褚昉手臂僵硬,似沉力往下扯着她,阻了她的动作。
  陆鸢看过去,见他面色有些冷,不似方才行礼时神采奕奕。
  陆鸢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看着他,待他有了喝交杯酒的意思,才随着他的动作一饮而尽。
  丫鬟婆子们都出去了,四盏一人高的连枝灯将房内映得辉煌如昼,帐前桌案上燃着龙凤喜烛,时不时爆出一声灯花,噼噼啪啪,像意犹未尽的爆竹,自顾热闹着。
  陆鸢环视房内,熟悉却又陌生,外室临窗的位置摆着一张茶案,茶器俱全,便是她送的那套汝瓷,越过茶案便是一张楠木书案,足供两个人读书而不相扰,书案后头贴墙放着一排格子书架,一半放了些书,另一半却空着。再看坐榻、香几皆焕然一新,陈设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陆鸢扫过房内陈设,目光落回在褚昉身上,见他目光变得温和起来,隐隐还有些期待之色。
  他在期待什么?
  “国公爷,你是不是还得去宴宾客?”陆鸢想了想,提醒说。
  褚昉想皱眉,念及大喜日子,生生忍住了,说:“你不觉得,该换个称谓么?”
  陆鸢偏头看着他,试探地问句:“夫君?”
  褚昉唇角动了动,点头,温温地“嗯”了声。
  陆鸢遂道:“夫君,去宴宾客吧。”
  褚昉神情微微一僵,说句:“不急。”
  伸手扣住了陆鸢腰枝,往怀里带了带。
  他清俊的面庞稍稍低了过来,二人鼻息越来越近,合卺酒的香气交·织·缠·绕,渐渐分不出你我。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陆鸢忙按上他肩头,推开他的同时,向后撤了身子避开他。
  第一次洞房花烛时,他喝过合卺酒就出去宴宾客了,很晚才回来,一身酒气,入帐倒头就睡,没有碰她,更别说这般有人情味的亲近了。
  后来虽有夫妻·之·欢,一些亲近也都是吹灯入帐之后,不曾在灯火通明下,更何况,唇齿之间的亲近从未有过,她不喜欢那种津液相渡的感觉。
  单是想想就泛了呕感。
  褚昉只当她是害羞,扣紧了她的腰,再度倾身过来。
  不知是不是酒气的缘故,陆鸢颊边染绯,面色如霞,她抿着唇,咬紧了牙关,像一个死守城门的将军。
  褚昉察觉她的抗拒,眉心一紧,手下用力,将人扣了过来,酒气打在她本就如绯如霞的面容上,“这就是,心甘情愿?”
  “你这样做,让我胃里不舒服。”陆鸢想说让人作呕,但觉得这词词义激烈,遂换了说法。
  “胃里不舒服?”褚昉没有朝“作呕”的方向想,顿了下,问她:“饿的?”
  陆鸢敷衍地点点头,说:“你去宴宾客吧,我吃点东西。”
  褚昉略一沉吟,松手放了她,命人端些夜宵来,宴宾客去了。
  再回来时,他已换下沾染了酒气的喜袍,将要进门,忽想到陆鸢醉酒那日的放肆模样,停顿片刻,亲自寻了一壶酒来。
  寒夜寂寂,冷得刺骨,房内却因火墙的缘故,温暖如春。
  陆鸢已经吃过夜宵,梳洗毕,端坐榻前等褚昉归来。
  她卸下了繁重华丽的凤冠,素髻无华,换上了一身朱色软缎袒领罗裙,罗裙将将齐胸,半抹雪色丁香在灯火的映照下隐隐约约,似雾里看花。
  见褚昉进来,陆鸢迎了过来。
  待她起身,褚昉才得窥见这罗裙的全貌。
  袒领,收腰,广袖。
  放肆,妩媚,飘逸。
  她从未穿过这样的寝衣,但,楚腰蛴领,婀娜生姿。
  褚昉忽有些喉咙发干,不是那么想喝酒了。
第85章 不像夫妻 ◇
  ◎像公事公办的上下级◎
  就寝时, 褚昉不喜丫鬟在旁伺候,陆鸢知他这个习惯,也早早屏退了青棠, 亲自为褚昉宽衣。
  她将他褪下来的朱色长袍捋顺了搭在手臂上, 正要转身挂去衣架上,腰间横来一只手臂,随之,长袍自她臂弯抽·了出去,向前一扬, 稳稳妥妥地搭在了衣架上。
  腰间的长臂扣得更紧了, 纵使她腰枝纤细,还是生出些压迫的勒感。
  因着身高的差异,褚昉去就陆鸢肩膀会很吃力,遂微微低头,下巴支在陆鸢脑顶, 力道适当, 不轻不重,亲近而不压迫。
  但陆鸢莫名觉得别扭,她不自在地偏头挣了下,想快些结束这异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亲近。
  “夫君,很晚了, 歇吧。”
  比之今夜温和的接近,她还是更习惯以往的直入主题。
  他们是夫妻,那就只做夫妻该做的事, 仅此而已罢了, 无须太多赘余的动作。
  她这句话说罢, 横在腰间的手臂没有松开, 脑顶的下巴也没有移走,只是身后隔着薄薄的罗裙好像有了些变化。
  而后听一声轻笑落下,“急了?”
  沉沉的,像一滴水落入静夜寒潭,清澈地叮咚一声,荡起一圈圈波纹。
  陆鸢没有接话,去拨他手臂。
  褚昉索性握住她手一道按在了腰间,说:“这衣裳好看,以后,可以常穿。”
  不管她今日有心还是无意,她在新婚夜这样装扮,他就当是女为悦己者容了。
  陆鸢没有接话,她和妹妹前后脚出嫁,她婚期在腊月,妹妹婚期在正月,出嫁需准备的衣物首饰都是妹妹一手操办,她没有过问。
  方才要换寝衣,通看下来,都是这般极衬身段的款样,想来妹妹正当妙龄,闺房之内穿衣难免张扬些,给她裁制的寝衣也颇为放肆,她穿在身上的这套已经算是中规中矩了。
  没想到褚昉会喜欢,还要她以后常穿。
  陆鸢察觉身后坚实的躯体在升温,像一堵越烧越旺的火墙,可他还是站着不动,没有歇下的意思。
  明明他已经……
  陆鸢没再开口说歇,免得褚昉又觉得她在着急。
  她站得笔直,甚至有些僵硬,完全不似醉酒那日窝在褚昉怀里的柔软模样,褚昉自然也有所察觉,轻声说:“放松些。”
  说着,转过她身来,她已洗去铅华,干净的面庞在灯火下去了几分冷清,增了些许温柔可亲。
  褚昉抬着她下巴,倾身低头过去。
  陆鸢愕然瞪大了眼睛,实想不通他今日为何迟迟不肯入帐、却执着于这件事。
  她下意识挣开他手掌的钳制,及时躲开了他。
  褚昉没料想她会临阵脱逃,抬她下巴的手本来也没用多少力道,被她轻轻松松就挣开了去,陆鸢甚至想逃,只是腰还被他锁着,没有得逞。
  褚昉低头看她,陆鸢也低着头,只留给他一个乌漆漆的脑顶。
  “夫君,我真的困了。”
  为免他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陆鸢主动抱住了他,手下也在摸索着什么。
  褚昉察觉中衣有些松开来。
  今日的陆鸢很不一样,比之前的三年都主动热烈。
  却也有些羞涩。
  陆鸢怕他不肯罢休,心下正忐忑,忽身子一轻,不过眨眼间已被抱进了帐内。
  新婚夜的花烛一夜不熄,灯花难免爆得频繁了些,像被搁置冷待长达数月之后,一朝有了用武之地,自是要酣畅淋漓,尽情尽兴。
  灯花的爆声中,偶闻低语,时而娇,时而浊,时而重,时而沉,断断续续,大多听不真切。
  但寂寂清夜约是个爱听墙角的,越发安静了。
  “你在娘家几个月,也没见胖些。”是男人略有些沉哑的声音。
  “自在些,无须逞强。”他轻声说,不喜她牙关紧闭的样子。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暗暗较劲儿。
  ···
  第二日是新妇敬茶,陆鸢起的很早,却还是没有早过褚昉,她还未梳洗,他已经演武回来,坐在桌案旁看书,沉静且耐心,并没有催促她的意思。
  陆鸢很快梳洗妥当,二人一同往松鹤院去。
  不似往日褚昉大步在前、陆鸢随行在后的若即若离,今日二人几乎并肩而行,褚昉便是步子大些,也不会超出陆鸢半步的距离。
  甚至,陆鸢明明有意放慢脚步,欲落在后面一些,褚昉便会不动声色慢下来,并无撇开她的意思。
  试了几次后,陆鸢偏头看看褚昉,什么也没说,没再试图落于其后。
  二人就这般在一众丫鬟婆子、家中长幼或疑虑、或好奇、或歆羨的目光中进了松鹤院。
  郑氏和褚家诸位长辈俱已坐在厅堂等候。
  陆鸢是不惧这情形的,第一次嫁进来时,郑氏打碎了三盏茶,让她跪着听了半个时辰的家训才喝下她再次奉上的茶,今次,还能过分到哪里去?
  察觉她脸色微变,忆起旧事,褚昉心中也沉了沉,当年新妇敬茶,他没有同来,后来听说了她被母亲刁难的事,说到底,还是怪他,他若是同来,母亲或许会顾忌些。
  他当时没有做到像岳丈说的那般怜她无辜。
  褚昉握住她手腕,捏了捏。
  虽然他很快就放开了,但堂上所有目光本就集中在他二人身上,这番小动作自然也落进了众人眼里,众人面带喜色,互相对视了眼,心照不宣。
  郑氏这次虽未摔陆鸢的茶,却也未接,坚持要她听完家训再喝。
  褚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听一位伯娘笑着说:“弟妹,这三媳妇可是听过一回家训了,且她向来恭谨,持家有方,不若怎能叫三郎重金再聘迎回呢?我瞧着,没必要听什么家训了,实在不行,叫小两口闺房里去说不就成了?”
  陆鸢在这府里是新妇,也是故人,经这莫名其妙一放一迎,去而复返,加上之前褚昉早就铺好的路,谁是真正的当家主母不言而喻。
  褚家上下看得明白,家乃小国,郑氏就是太上皇,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早被架空了实权,她的权力和尊荣皆来自褚昉这个儿子,如今陆鸢进门,这实权自是要落到她手里。
  该帮谁,他们心里清清楚楚。
  余下几个长辈也都附和着,言新妇恭谨淑德,无须听什么家训。
  褚昉也适时叫了句“母亲”。
  众人都劝,连儿子都露出央求之色,郑氏若再坚持,倒显得她不通人情、有意刁难作恶,虽沉着脸,还是喝了陆鸢敬的茶。
  起身时,褚昉下意识伸手扶了陆鸢下。
  敬过茶,寒暄少顷,褚昉借口有事要与夫人说,并没留她在此陪诸位长辈,二人一道回了兰颐院。
  褚昉将之前梳理好的总账、分账、钥匙皆交给了陆鸢,说道:“今后,后宅之事,你来裁决,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便由母亲做主吧,她若与你为难,我来处理。”
  之前他交过一次身家,是他自己的小家,今次,连同褚家这总账也交付了出来。
  他的心思很明白,要她做实打实的褚家妇。
  当家主母的尊荣会给她,责任也会给她。
  “国公爷放心,只要我坐在这个位置,便不会辜负国公爷的信任。”
  这话听来甚是可心,但总觉得怪怪的,像每次他交待贺震办事时,贺震给他立下的军令状。
  像公事公办的上下级,不像夫妻。
  褚昉微微叹口气,一时也不知如何改变她这样的态度。
  望见茶案上的茶器,本想邀她围炉点茶,才生出此念,不由想到了周玘。
  他只见过一次,都会忍不住想到她二人在一起是何等和谐,陆鸢又怎会轻易忘记?
  按下点茶之念,他坐去书案旁看书,陆鸢则拿了账本坐去桌案旁。
  其实书案足够两人使用,褚昉还特意空出一半书架,就是给陆鸢放她东西的,但陆鸢习惯和褚昉保持着一定距离,遂未往他跟前凑。
  陆鸢正低头看,忽然眼前伸来一只大手,拿过账本,紧接着她脚下一空,像只小猫崽儿被人单臂横在腰间拎起。
  行至书案旁,褚昉把人按在身旁的杌子上,账本铺开在她面前,还是她刚才看的那页,说:“坐这儿看。”
  说罢,坐回自己位子,若无其事看自己的书。
  夫妻二人并排而坐,褚昉坐的笔直,端正严肃,目光似全部落在手中书卷上,心无旁骛。
  陆鸢偏头看着他,因猝不及防他方才的举止,微微张开了嘴巴。
  她的愕然尚未散去,褚昉忽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扫一眼账本,问:“不想看了?那就歇歇,我也有些话要问你。”
  陆鸢收回目光,随意点点头。
  “你,还是不愿吃药调养么?”
  陆鸢微微一怔。
  其实归家这几个月,她有吃药调养身体,但后来去汝州忙生意,回京又遇上周玘另娶的事,便又停了药,她现在也不知自己身体到底如何。
  褚昉已经二十有六,子嗣上确实不宜再等。
  她此次嫁进来,除青棠外还特意带了一个相貌姣好的丫鬟,存了替褚昉绵延子嗣的心思。
  只是他们刚成亲,现下还不宜提这事,过几日再说吧。
  “吃过一些,后来生意忙,没接着吃。”陆鸢如实说。
  褚昉心中动了动,果然,和离之后,她有调养身体的打算,是因为要嫁周玘,所以想提前把身体调好么?
  后来没接着吃,果真是生意忙,还是周玘另娶,她心灰意冷了?
  一念至此,褚昉的目光忽然沉下来,像一阵寒风不知从何处钻进了屋子,让人不由打了个冷战。
  “你以后好好调养。”
  褚昉沉声说了句,吩咐人请林大夫来,起身离开,走到房门口,才掀开厚实的门帘子,一阵凛冽的风扑面刺来。
  他顿住脚步,就这样吹了会儿风,待无名之火冷却了些,才放下门帘,坐回书案旁,对陆鸢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第55章 来日方长 ◇
  ◎总有一日,她也会倾心待他◎
  陆鸢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 也知他所求合情合理,并不过分,点头应句好, 继续做自己的事。
  “你若是不愿意, 就明白告诉我,别再阳奉阴违,瞒我骗我!”
  她答应的过于散漫轻易,褚昉察觉不到一点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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