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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钗/元后——倾颓流年【完结】

时间:2023-11-07 23:05:21  作者:倾颓流年【完结】
  凉州城的二月,春风如剪,剪开了护城河的冰封,大雪未化尽,天仍然冷,絮絮那日出城处理军务,顺便跟几位副将狩猎,猎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第一想到给玄渊做个围领。
  这狐狸带回府上,吩咐了管家去做围领,哪知片刻后,看到元铉抱着狐狸缓步进来,小心问她:“郡主这狐狸打算做个什么样的围领,我正好会些缝补,不如我替郡主量一量?”
  他和这小狐狸极亲昵,垂眼逗它,狐狸吱吱乱叫。这叫絮絮萌生出养狐狸的心思。
  但絮絮很快想起了自己上回在西南十三部领养的雪狼,因为打仗,一直养在蕲山来着。养狼委实是件烧钱的爱好。想必养狐狸一样。
  可一对上了元铉清澈见底的漆黑眸光,她咳了咳,说:“不是我自己穿,是给别人的。”她看到他漆黑眼睛闪了闪,怕他误会,补充说:“他不在这里,我也不知他的尺寸。”
  他眼睛瞬间暗下来。
  絮絮默然,“不然你先养着它,等他回来了,再给他量一量。”
  但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玄渊回来若看到了他,铁定又要大吃飞醋,好几天不搭理她,还会在她跟前说些苦兮兮的话。
  她只能哀然叹气,祈祷在玄渊回来之前,能让他养好伤,离开她身边。
  元铉每日的任务,遛鸟,遛狐狸。雪狐狸在他驯养下十分乖巧,见到絮絮,就直往她身上扑。
  每当此时,他都笑意清浅,还会蹲下,抚着小狐狸的毛,轻声细语说:“小雪要乖一点。”
  絮絮问他:“怎么起这样一个名字,没有特色嘛。”
  他抬眼,微微一笑,淡语温声:“未若柳絮因风起。是为‘雪’。”
  管家对元公子的评价:贤夫良父。
  ——
  二月底,晁幼菱第六次递信给她约她出来见面,想来是知道大军即将班师,这拥立新帝一事,自然应当做个决断了,所以她格外着急,不惜要挟她,若是她再不肯出来见面,她就行非常之手段了。
  絮絮虽极想知道她能有什么手段,但思及狗急还会跳墙,怕她当真做出什么事,只好答应见她。
  这回她说,她得了确切的消息,有了四殿下的行踪,定然是万无一失。
  絮絮一听,好奇心立即起来了:“四殿下的行踪?”她以前只听闻过四殿下,却还没有确切见过他,一直好奇,这番她心里也不由想,晁幼菱是会拿捏她的。
  两人仍是在凉州城的十梦楼里听戏,晁幼菱没有带那个拖油瓶弟弟,絮絮倒是瞧见她身后立了两个精悍的江湖女子,武艺不低的样子。
  絮絮本没有在意,但却瞥到她们这黑衣劲装上,左肩上都绣着一枚烫金的牡丹印记。
  絮絮不动声色,似随意一问:“她们是谁?是你的人?”
  晁幼菱寻思,她家敬国公府可没这等人才,但若直接告诉絮絮,这两个保镖是她雇的,可未免大跌面子。她思忖着还是说:“这是我的侍女连清连和。上回在这里遇刺,为防万一,还是带人保护的好。”
  两个姑娘面不改色,腰别冷剑,十分肃静,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确实很能震慑人。
  絮絮闻言,轻笑着端起茶水,递到嘴边,吹了吹,垂眼笑道:“晁姑娘连真话都不肯说,我如何相信你接下来的话都是真的?”
  晁幼菱脸色微变,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用力,道:“什么意思……”
  难道容沉当真有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她?
  絮絮抿了一口茶,淡淡放下了茶盏,漫不经心说:“她们是你雇来的吧。”
  晁幼菱被戳穿,悻悻然说:“……不错。”她垂眼,叹了口气:“是从连风阁雇的。”
  “连风阁?那是做什么生意的?”
  絮絮眉头一凝,直直望她。晁幼菱没有多想,以为絮絮也是需要连风阁帮忙,如实道:“不过是家江湖上的帮派组织,黑白通吃,给银子,就能雇保镖,或者杀手;打听些消息。”
  絮絮敛下目光,“哦,是这样。他们在凉州也有分堂么?”
  晁幼菱看向身后姑娘,那左边的瘦些的清声回道:“回郡主,我们连风阁在凉州还没有分舵,但稍近些的州郡设了分舵。郡主若有需求,在下可以传信。”
  絮絮淡笑了声:“好啊,我确有几件事要办。劳烦姑娘了。”
  晁幼菱适时插了一句话:“郡主用到我的人,那是不是……”
  絮絮说:“这是两码事。晁娘子,你我要谈的事,先让她们回避吧。”
  晁幼菱示意她们守在屏风外。
  她终于进入正题:“我收到连风阁的消息说,有了四殿下消息。”她顿了顿,“郡主要知道,一旦班师回朝,兵权收缴,可就由不得郡主了。”
第117章
  絮絮沉吟片刻, 纤长手指摩挲着茶盏,抬起眼睛,说:“那, 四殿下人在何处?”
  晁幼菱压低了嗓音:“随州。”
  絮絮愣了愣:“随州?”
  晁幼菱敛目, 微妙笑了笑:“消息是我从连风阁花了重金购下的,全天下, 除了连风阁,除了你我, 再无一人知道他的行踪了。郡主,我的诚意如此,郡主的诚意何在呢?”
  “诚意?”她似笑非笑,折扇轻摇起来, 扑得鬓边碎发乱飘,“我倒没看到什么诚意啊。只一个还不能判定真假的消息,虚无缥缈,如何作为诚意?”
  晁幼菱指节一紧,抬起眼,慢慢开口:“姑母还说了……”她顿了一下, 咬了咬嘴唇, “若是四殿下登基,郡主,就是大衡朝最尊贵的皇后。”
  絮絮格外好笑, 反问:“皇后?”
  晁幼菱捏紧垂在袖中的手指:“怎么,郡主不心动?”
  这话简直莫名其妙, 甚是令她觉得好笑。
  “不是谁都稀罕那个位置。晁娘子若是喜欢, 不如自己去当。”
  说着便要起身离开,这条件, 果真是她那个姑母开得出的。
  晁幼菱忙拉住她一截衣袖,“等等,郡主,还可以谈——”
  絮絮回过眸:“是么,可是你们未免毫无诚意。”
  晁幼菱的脸烧得通红,甚至烧到了脖颈,她心心念念的皇后位置,第一次失之交臂,第二次,姑母仍然说,要拿来拉拢容溯。
  她所珍视的,竟是她眼中不值一提的。何其可笑。
  但,她知道容沉从前,对那个位置执念向来很重,今时今日时过境迁,她竟转了性子,不知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好歹她没有真的走。
  絮絮静了一会儿,再度开口,睨向她:“你做得了你姑母的主么?”
  晁幼菱垂眸:“一点点。”
  絮絮弯起眼睛,笑意潋滟,轻描淡写似的:“好,那我可提条件了。若你们答应,我定襄助于你们。……”
  晁幼菱定定望她:“洗耳恭听。”
  ——
  等絮絮出了戏园子,没成想迎面看到了元铉,他牵着雪狐狸,一人一狐,站在园子门口,一望见她,就眉眼盈盈地迎了上来。
  絮絮疑惑瞧他:“你怎么来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幸好晁幼菱是从戏园后门走的,这时,只她一个踏出园门。
  否则他的样子,岂不是要把晁幼菱吓一跳。
  “郡主。小雪它今日格外想你,一路追到这里来,我怎么也拦它不住。郡主不会怪罪它吧?”
  他略有歉意地一笑。
  这个理由看起来不大靠谱,但是他做来,似乎又很合理。
  可是看到他,她心中还是不可抑制地想起玄渊。
  她已好久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了,……他也不知写一封信给她,报个平安也好。
  他的私事又是什么?
  思来想去,她都不知道他会有什么私事,竟不得不与她不告而别。
  真叫人无奈。
  她在心里胡思乱想一通,想起了玄渊给她做的机关小鸟,便转头问元铉要:“哎,我的机关鸟呢?”
  他一愣,大抵不知她怎地突然想起来,但很快恢复如常,温柔笑道:“在府中。”
  絮絮直奔他的屋子,看到鸟笼里的机关小鸟,忙地打开笼子,捧了出来。
  她极宝贝地抚了抚这小鸟,尽管它只是一只木头做的机关鸟。
  她拨动了一下机关,小鸟一边振动翅翼,一边鸣唱:“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絮絮叹了一声,落寞地在小园里徘徊,春风催绿,玄渊,你何时才回来找我。
  我有点想你。
  ——
  大军班师,离开了凉州。
  因为怕接下来有一连串的战祸,爹爹身子弱,不便长途跋涉,更不宜再涉险,在絮絮百般相劝下,他终于答应在凉州呆着。
  絮絮还不放心,说,小隐隐于市,中隐隐于野,爹你要不隐一隐。
  容厦无可奈何,只好听女儿的话,暂时隐居在凉州城外的深山里,过上了每天钓鱼的生活。
  晁幼菱她不便出现在军营中,一直沿着既定班师的路线悄悄跟着。
  计划之中,找到四殿下,接回四殿下,四殿下被奉为吉祥物,即可血拼了。
  其实,谁也没见过四殿下的模样,四殿下不出意外,和那个狗男人应该长得很相似。有的人连听都没听过,还有这么一位殿下。
  不过好在近日她们筹划着开始造势,因此,四处宣扬起了四殿下的好,说他隐姓埋名,隐于民间,扶危济困,救苦救难。
  絮絮给四殿下编的形象,完全是照着玄渊的样子来编的。
  她觉得他是那么合适。
  但想也知道,他绝不会是什么四殿下的。这样多年,他若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话,既过二十岁,那时候在北陵,离皇家那么近,他怎么不认祖归宗?
  絮絮不知不觉又开始想他,想了好半天,才堪堪打住。
  她托着腮,握着他给的平安符,向夜色里望去,今夜夜色清朗,春星璀璨,不知他,有没有和她一同看这片星星?
  她正出神,瞥见帐外立了一道单薄身影,旋即有轻轻的嗓音响起:“郡主,我可以进来么?”
  是元铉。
  总不能把他给一个人丢在平北郡主府上,虽然她忧心这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要叫他伤发,但是见他一副我见犹怜黯然不已的模样,又格外心软。
  絮絮有时回想起,又很恨自己心软,他长成这样,要是和那个什么四殿下撞了脸,那不糟糕。
  只好让他没事的话,还是少出来为好,省得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被晁幼菱看见。她届时一定要惊恐地指着他,潜意思是说,你,你,你就这么喜欢这一口?
  她不想丢这个人。
  他进来,端了一盘点心,笑意清浅:“郡主累了吧,我做了梅花红豆糕。这是我家乡的式样,郡主应该没有试过吧?”
  絮絮望向这盘梅花红豆糕,精致可爱,一时发怔。
  这和记忆之中,云来小镇那家铺子里卖的,倒有点相似。
  她抬眼看着他笑了笑:“元公子,你有心了。多谢。”
  烛光盈照,显得他眉眼愈发温柔,烟波清月般,他顺势跪坐在了她旁边,拣起一枚,递给她,说:“那郡主,尝尝吧?”
  絮絮正要接过来,却又猛地顿住。
  “你先放着罢。”她嗓音冷了些,叫他面露不解:“郡主……怎么了?”
  她别开目光:“元公子,男女终究有别。”
  她没回头,没看到他眼中的落寞寂寥,也没看到他离开前,嘴角一勾轻不可见的苦笑。
  ——
  晁幼菱信誓旦旦,四殿下一定能在大军抵达上京之前,和大军会合,和絮絮见面。
  絮絮自是相信她——或者说,相信连风阁。
  那枚烫金的牡丹印记,晁幼菱不认识,可她是绝不会忘记的。
  是璇玑。
  四年了。
  自从四年前南望山一别,她只知她发下了隐世的命令,令璇玑的痕迹,几乎从世上抹去,如此,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四年来她也没有再见过璇玑的人了。
  徐首领……桑缙……众堂主……
  她的半只珊瑚耳珰还好端端地躺在她的手心里,她摩挲着。
  今日大军驻营,临近就是青州。
  连清连和姐妹俩已确认,和青州的连风阁分舵联络上了。
  絮絮一想到就要见到故人,早已按捺不住。
  因为此事与晁幼菱无关,所以她去和连风阁的人见面,也是避着众人的。
  除了一早就守在她帐前给她做了早饭的元铉外,便无人知道了。
  青州城一间小小的不起眼的药铺中。
  絮絮哪里知道见面地点竟在这里,扑面而来,都是陈旧混杂的药味儿,有点刺激。
  来之前,连清特意说了,要见分堂主,价钱要加倍。
  一百两。
  絮絮心里撇撇嘴,不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是谁在管理璇玑,倒很会赚钱。
  她顺便问了连清,这位堂主的情况。连清那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流露出神往:“林堂主,她是很厉害的女人。和郡主一样,都是女中豪杰。”
  “林堂主?”絮絮不记得璇玑有这么一位林堂主。
  莫非是扩招的人?
  连清说:“林堂主,是连风阁以前主人的旧相识。听说主人意外出了事,……”她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住口。
  絮絮跟着连清,穿过院子,进到里间。
  打了帘子进去,里头坐了个一身黑衣的女人。留给她们俩一个绰约的黑色的背影。
  连清启声说:“堂主,客人到了。”
  黑衣女子缓慢转身,见到絮絮的一刹那,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愣。
  “林……”
  林访烟……
  絮絮怎么也没想到,林堂主是林访烟。
  林访烟妩媚的眸子里俨然也全是震惊,向前一步,却又不可置信:“你是……”
  絮絮这才听她说,四年前,南望山一劫,林访烟不愿再回到宫中,于是跟着璇玑众人一道离开了。
  再后来她通过了考核加入璇玑,一路高升,凭本事做了青州分堂的堂主。
  现在也算是有一方势力。
  故人相见,哪知道会有些寂静。但她们还是相视一笑。
  一笑泯恩仇。
  “我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林访烟笑了笑,给她沏茶,“这几年,璇玑隐姓埋名,改名为连风阁,是为怕朝廷追杀。徐首领重新出山,……桑缙一直在找你。”
  她顿了顿:“我待会儿就给他去一封密信告诉他。”
  絮絮略有感慨:“时隔多年,你也变了不少。”林访烟以前总让她觉得讨厌,觉得妩媚过头,眼里闪着算计的光。可现在却大不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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