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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不归却道：“你不是她。”
她不是周不归，所以他注定无法留下。
很久很久以前，方云隐就该和周不归一起死去，消失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而不是一次次苦苦追寻不存在的影子。
周双看着眼前晃动的火焰沉默，心头静静流淌着难过。
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阵欢笑，棋局已定胜负。
贺知意不信邪地要数棋子，被邯雪枝推着往亭子外走：“别磨蹭，快去把你的酒挖出来。”
孟瑾过来看到周双，这才发觉他将人单独留在这里，不太自然坐她身旁，正要赔礼道歉，邯雪枝忽然笑着过来问：“你就是小师弟的心上人？”
周双看着她点头：“师姐，我是周双。”
邯雪枝看得惊奇，丝毫不见外地坐在她另一边，伸手摸摸她的脸捏捏她胳膊，好奇问：“你真喜欢小师弟啊，我跟你说，他还和人去逛花琉殿，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啊啊啊！师姐师姐，”孟瑾连忙捂住周双耳朵，低声道，“师姐你别害我啊！”
周双拉开孟瑾双手，黑眸单纯得不行：“我知道啊，我也去过。”
孟瑾目瞪口呆盯着周双，不敢置信。
邯雪枝觉得自己遇到知己，不管已经三观崩塌的小师弟，连忙将周双拉到一旁，从乾坤袖里搜罗出一本封皮简单的书递给她：“第一次的见面礼。”
周双翻开看了下，抬眼：“这是最近的一期。”
“同道中人啊！我最近被柳管家禁足不能离开澜城，特意托人带过来的，这本送你，”她朝周双暧昧眨眼，“我那里还有很多，有没有兴趣？”
周双抿唇笑着点头。
呆愣的孟瑾终于反应过来，将周双拉开隔开两人，满目愤慨：“师姐！你不能带坏她！”
抱着酒回来的贺知意巴巴跑过来好奇问：“怎么怎么？师姐你又要做什么？”
然而他还没听邯雪枝说话就被九辰子拎着衣领抢走酒坛，贺知意连忙从乾坤袖里取出酒杯，可怜巴巴地讨酒喝：“师父，我等了四年，至少让我尝尝味儿。”
邯雪枝也不管孟瑾了，也举着酒盏跑过去：“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我来陪您老人家喝几杯。”
这边孟瑾见周双手里还拿着书，立马收了扔进衣袖，板着脸道：“你不能看！”
周双乖巧点头：“那你看了教我，师父他们抢酒喝，我们也去。”
孟瑾却只听到了前半句，看了……教我？
怎……怎么教？！
！！！
啊啊啊啊！救命！
孟瑾忽然觉得衣袖里的书着了火，连带着他也被这团火烧得神志全无，寒风一吹就化作灰烬，没了。
周双丝毫不知自己半句话的影响力，自觉跑到邯雪枝旁坐下，弯着眼看她和贺知意两个酒鬼碰杯。
九辰子笑眯眯给她也分了盏：“你这女娃同我有前世缘份呐！”
周双举着酒盏喊：“师父！”
九辰子乐呵呵抱着酒坛道：“唉唉，是这个意思。”
周双正要喝酒，被一颗剥好的栗子先一步塞进嘴里，她抬眼望向柳不归，腮帮子鼓出一个包，笑着喊：“师兄，就一杯。”
然后被后知后觉的孟瑾拿走喝掉，将空掉的酒杯反扣在桌面，他义正词严道：“你不能喝。”
邯雪枝调笑道：“哇，小师弟脸好红啊！”
贺知意凑过来看，被孟瑾一把推开，他跳着回到自己的凳子上大笑：“师弟害羞了！”
邯雪枝配合问：“为什么害羞呢？”
贺知意说：“因为某人在这里。”
邯雪枝瞪着眼四处寻：“哪呢哪呢？”
周双陪着他们闹，举着手笑道：“在这呢。”
众人哈哈大笑，孟瑾本来就心中有鬼，此刻脸红得越发不能看，偏偏周双还配合，他整个人又臊又怒，想要转移火力，朝着邯雪枝道：“不要只说我，师姐不也金屋藏娇？”
邯雪枝对这些向来大大方方展现：“是啊，等柳管家解了我的禁足，我也带他来望青山给你们瞧瞧。”
相较邯雪枝有相好一事，贺知意更奇怪她为何被禁足，邯雪枝耸耸肩说：“你去问柳管家。”
几人一同去望柳不归，却见他不慌不忙地剥着栗子，轻悠悠道：“你最近大凶，近半年不宜出门。”
邯雪枝无语：“什么啊？”
贺知意狐疑：“师兄什么时候学会算卦了？”
孟瑾好奇问：“我能学吗？”
周双却是知道，这是为了不让邯雪枝被狄萍找回去，今年过完昌夷的事情尘埃落定，昌和公主与邯雪枝就再没瓜葛。
亭子外下起鹅毛大雪，亭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他们说着笑着，贺知意本来谈到他遇到的绿眼狼，不知怎么转到小时候的事情上，放下酒盏起身夸张道：“那时一片漆黑，只有星光投射出小团光，忽然——”
“咚咚！”
“咚咚！”
“像是有人在敲门声，可压根没有脚步声来，我在想这可怎么办啊，我还是个小孩儿啊，”他瑟缩着皱成一团，其他人被他搞怪的动作逗得哈哈笑着“就见有个巨大的影子从门缝钻进来。”
他双手画了个大圆：“这么大。”
又比划了个形状：“这样的影子，像个蜗牛。”
孟瑾不由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贺知意扬眉笑道：“原来是颗果子，是一群蚂蚁从门缝里运进来一颗小果子，有时候是一块糕点，每隔段时间就送来一次，直到师父找到我。”
邯雪枝问：“蚂蚁？是傀儡术吗？”
贺知意晃晃手指否认：“这是月亮女神的恩赐，你们享受不到的！”
邯雪枝抓起栗子扔他身上：“哪个女神眼瞎找你？”
被贺知意手疾眼快抓住，将栗子扔进嘴里乐呵呵嚼。
周双眨眨眼，弯着唇笑，这是她有意识时做的事。
那时她忽然醒来，听到贺家被灭的传闻，便用这种方法给他送了些小食物，只是清醒的时间并不多，后来如何发展她也不怎么记得。
这会儿看小师兄眉飞色舞讲这些，莫名有些微妙。
“嘭！”
天边忽然炸开一片烟花，说话的几人目光纷纷望去，就见不知何时出去的柳不归从雪中走来，他身后是一蓬蓬炸开的花火，在茫茫大雪中格外耀眼。
贺知意率先冲进大雪跑了圈，仰头去看烟花，回头其他人待在亭子里又跑回来，拉着孟瑾一同钻进雪里，邯雪枝四处找了找，找到一个草垫子举在头顶也跟着闹。
看着走来的柳不归，周双心里生出许多感动，仰头朝他道：“师兄，谢谢你。”
柳不归拉上她的白色兜帽，将她往外推了下，温笑着说：“去吧，看到你开心，我才能释然。”
周双伸手抱了下他，转身冲进大雪，同几人站在一起仰头看雪中烟花。
九辰子抱着酒坛感叹：“还是年轻好啊！”
他转头去看安静的二徒弟，笑着问：“中秋后就让我留在望青山，怎么，察觉到什么了？”
柳不归看大雪中的几人，轻声说：“我该走了。”
九辰子端酒杯的手顿住，好一会儿才将酒饮尽，低声轻叹道：“留下不一定好事，离开也不一定是坏事。”
“也好，也好啊！”
第62章
◎宿命◎
轻风微拂, 青绿色草地倾倒一片，尽头处逐渐走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近了才看出是个老人和漂亮小女孩。
老人步伐悠然缓慢, 时不时挠挠屁股回头看两眼，小女孩哒哒哒着小碎步，气喘吁吁跟在后面。
“咦？”
老人发现什么走更快了，小女孩怕被落下, 毕竟好几次穿过树林或者热闹街道, 她就是这么落单的, 此刻一边跑着跟过去一边喊：“师父……师父……”
好在没多久老人停下来，她走近了才发现草丛里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小男孩, 衣衫上满是血迹，看样子伤得不轻。
九辰子正在给男孩检查身体, 半晌他回头对小雪枝说：“之前教你的那味止血药还记得吗？”
小雪枝小鸡点头：“记得。”
九辰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你去找些过来, 这孩子情况不太妙。”
小雪枝有些犹豫, 这段时间她虽然跟着九辰子山上城乡的走，但单独一个人时还是会怕，可看着与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重伤，扣了下袖口, 还是迈开步子朝树林那边小跑过去。
女孩一走, 九辰子面上严肃起来，这孩子命格真是奇怪, 浑身缠“恶”，却又在缓慢减小, 怪哉！
然而不待他多想, 男孩气息忽然变得微弱, 他连忙掏出一枚赤色丹药用灵力震碎成粉末, 将其拍入小孩体内，用灵力不停帮其梳理化开药力，做完这些，男孩的神色才稍稍缓解。
这是小雪枝头发衣衫满是草叶的过来，怀里的鲜嫩药草护得好好的，在九辰子的鼓励下，主动帮他处理伤口，她将药草放进嘴里刚嚼一口，整张小脸苦得皱巴巴的。
九辰子憋住笑，绷着脸皮鼓励道：“就是这样。”
小雪枝不知道九辰子故意坑她，只想着快点帮人止血，将剩下的药草都放进嘴里嚼碎了敷在男孩伤口上，又犹豫好久，撕开自己衣摆内侧的布条，帮他绑好。
做完这些她已经满头大汗。
九辰子面带微笑道：“不错，做得很好，看来徒儿很有治病救人的天赋。”
小雪枝被他夸得脸红了下，看着受伤男孩小声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九辰子问：“想要个师弟吗？天天跟在你身后喊师姐师姐，还能逗你开心。”
小雪枝听着就觉得很开心，兴奋地眨眨眼：“嗯！”
然而小雪枝等来的不是一个天天叫她师姐的可爱师弟，而是冷眼沉默的怪胎，不仅不说话，还动不动就找地方自杀。
她借了客栈小火炉熬药，端着药碗刚推开门就见重伤未愈的男孩推开窗户准备跳河自杀，吓得她摔碎药碗失声尖叫，再睁眼就见小孩被九辰子抱着又从窗口飞了进来。
女孩被吓坏，抽抽搭搭过去，牵着九辰子的衣摆小心看面无表情的男孩，小声问：“师父，他怎么了？”
九辰子哎哎叹了声，摸摸她的头，只说：“重新去熬碗药吧。”
待女孩走出房门，他望向那双不似孩童的双眼，叹息道：“活下去吧，总有办法的，孩子，总有办法的。”
男孩麻木的眼瞳动了下，却还是没说话。
师徒三人在客栈住了一个月，男孩身体逐渐好转，倒也没再动不动自杀，只是脚上的伤不容易好转，九辰子干瘪的钱袋子也消耗一空。
九辰子背着男孩离开客栈，朗声笑道：“走，回家！”
小雪枝乖乖跟在后面，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拉着他的衣角问：“师父家在哪里？”
九辰子随手指了指，不远处隐在大雾中的山峦连绵不断，他随意道：“那处山水不错，咱们去那里。”
小雪枝去哪里都没有意见，但听到以后那里就是家，也不自觉开心起来。
突然，男孩开口道：“孟家会有灭门之灾。”
这是他第一次说话，九辰子回头看向背上的小孩，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府邸，门楣上书写“孟府”二字，紧接着一对衣着华贵的夫妇正往孟府去。
这二人气质不凡，修为高深，对门生态度端正有礼。
九辰子略一思索，整理了下头发和衣着，带着两小孩走上前，故作高深地对两人行了一礼，礼貌问：“二位可是孟家主和孟夫人？”
两人见到他眉头一皱，随即瞥见两小孩，孟家主点头应：“正是。”
九辰子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叹息道：“老夫路过此地，见这处被黑气弥漫，这是大灾之兆，上一个看到此场景的人家发生了灭门之灾，听闻孟家在澜城惠及百姓，人人称赞，故上前提醒。”
这话一出，夫妇俩神色不太好。
想也是，任谁在自家门口听到有人说他们会有灭门之灾都不会好，但两人身份在那里，自然不会同人斤斤计较，只点头道谢后携夫人进了府邸。
九辰子一滞，阻拦的话还没出人就不见了。
“好歹听人讲话说完呐，我提点你了，你倒是意思意思下啊！”
小雪枝眨巴着眼好奇问：“师父，什么叫意思下？”
伏在九辰子背上的柳不归抬眼瞥了下他，闭上眼。
九辰子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牵着小雪枝往望青山的方向去：“咱们这开山立派是不是要花钱？”
小雪枝脑袋点点，九辰子便道：“这意思下就是我给他们提供有用的消息，他们给我银子，交易，知道吗？”
小雪枝恍然，随即皱眉：“可是他们没给银子。”
九辰子摆摆手：“银子是小事，不出人命就好。”
师徒三人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反倒是孟夫人心有不安：“那修士说的话……”
孟家主眉头微皱，语气坚定道：“纯属无稽之谈，不过是招摇撞骗的老道，不必在意。”
话刚说完便察觉到异动，一个暗器突然袭来，携着破空声直击面门，孟家主动作不急不缓，抬手抓住暗器，原来是颗小石子儿。
他手一用力，石子儿化作齑粉消失。
下秒就见更多石子仿佛离弦的箭扑簌簌飞来，他神态自若将其一一打落，最后一颗石子沿着来路飞了回去，就听一声“哎哟哎哟”，随后便见一个长相精致的小男孩跳下树，捂着屁股跑过来，也不哭着说疼，反而仰着脑袋望向男子，期待问：“爹，我有进步了吗？”
另一个稍大的男孩也走了过来，规矩喊人：“爹，娘。”
小男孩没等来他爹的指点，反而被他娘戳着脑门训斥：“你要打中其他孩子怎么办？就只知道玩，先生布置的文章写完了？”
小男孩脑袋被戳得一下一下后仰，求救般望向兄长，然而他兄长还没说话，孟夫人先一步斥道：“阿珺，你怎么也同阿瑾一样胡闹！”
孟珺对弟弟的求助爱莫能助，主动朝孟家主走了步，问起他爹在外面的事，远离战火。
孟夫人本来听说家有大灾心头发堵，偏偏一进门又有暗器袭来，心头狂跳不已，这会儿知道是小儿子恶作剧，哪里能轻易饶了他。
小孟瑾耳朵被拎，他疼得哎哟哎哟地叫，还不忘讨好她娘：“刚才我闻到厨房有红枣香，厨娘说是娘喜欢的山药红枣粥，我去帮娘盛一碗来好不好？”
孟夫人道：“下次还乱打人吗？”
小孟瑾连忙摇头：“再也不了。”
孟夫人本就是一时惊怒，这会儿见他这副可爱又听话的模样，哪里还有气，松了手，看他一溜烟跑不见了无奈摇头。
九辰子的话对孟家的影响随着时间逐渐消失，直到踏雪楼事件发生，震惊整个修仙世家，九辰子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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