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眼角泛起泪光，咽下了后半句：真的，朱桑桑，求求你，不要再骗我了。
酒店前台说朱桑桑刚才朝着后巷去了，程晚意急急忙忙的冲到后巷暗影里，满眼都是乱窜的摩托车、下过雨后泥泞不堪的道路、站街女、雾气与霓虹的灯光，她没戴眼镜只能眯着眼睛不停的四处张望。
欢声笑语的酒吧街门口挤满了年轻男女的声音，程晚意脑海里满是朱桑桑遍体鳞伤缩在角落里的场景，越想越觉得后怕，嘴里记得开始大喊着：“朱桑桑，朱桑桑！”跟疯子一样的走了半条街，终于在角落酒吧前看到了朱桑桑在跟一个男人说话。
看到男人的瞬间，程晚意心猛地一紧，急忙往朱桑桑的方向走。
只是沿街摆设的摊点明显影响了她的速度，加上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被泥水浸润，薄薄的两片绵纸饱含了水沉的跟灌了铅一般，她实在没法加快脚步，索性将拖鞋扔在原地，冲到了朱桑桑和男人面前，刚打算说话，房檐上缠绕着扯不清的电线“啪”的掉下来，正正的砸在了程晚意的头上。
簌簌簌的砂土声，染了程晚意满头的黄。
躲在暗想里抽烟的周轶驰，抬头的时候刚好就见到电线掉下来的瞬间，当时他对程晚意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脏不溜秋的小姑娘，眼里却带着刀子。
今夜的沙巴刚下完微微小雨，他猜测女人应该是淋了雨，不仅脚上、膝盖沾了些黄泥点子，头上还全是灰尘，因为头发半湿，几簇头发被黄土黏在一起，直愣愣的样子仿佛海胆的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女人两只脚都没有穿鞋，后背不知道是因为奔跑的汗水还是热气湿了大半，滴着水的黑色长发与冷白皮仿佛刚从沼泽里爬出的女妖。
朱桑桑震惊的看着程晚意，不可思议的说：“我的天，你怎么了？”
程晚意没理朱桑桑的问句，伸出手红着眼睛扯开朱桑桑与男人的距离，再侧身挡在女人身前，用英文呵斥他说：“先生，我朋友喝醉了，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男人将转着的烟盒收起来， 看着她，男人脑子里突然想起了种食物，配着空中湿热的水汽，眼前的人好似剖开黄泥的叫花鸡，褪下了黄泥，热气腾腾的带着血味与汁水，诱着深夜的食客们，轻轻挠着他的欲望，上下扫视了程晚意一眼说：“一起？”
程晚意听的心生暗火，声音高了几度说：“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滚！”
“美女，不要这个样子嘛，给个面子。”
“我说了没空，别给脸不要脸。”
程晚意直接堵回他的所有话：“我有性病，还有艾滋，不适合传播，就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身后的男人被震在原地，随后恼羞成怒准备追过去抓她们，而站在暗巷里的周轶驰却笑出了声，快步走出一把拉住还想追过去的男人说：“你先上去，跟 Dan 说我晚一点上来。”
虽然不情不愿，但毕竟老板的客人，男人也只好照做了。
两人走的飞快，朱桑桑感觉到了程晚意的怒气，连忙解释说：“ 我出来买打火机，但是我英语太差了，说了半天都没说明白，我就说过来借个火，刚好听到这个男的在打电话，说中国话，我就说要不跟他借了抽一根得了，我没想到那个傻逼是个二愣子，你别生气了。 ”
程晚意没理她，只是走着走着，总觉得身后有个人在跟着她们，越走越觉得心慌，猛地抓住朱桑桑的手说：“桑桑，有人跟着我们！”
“真的假的，错觉吧。”
“不是，真的，一会走到人多的大路上，我数一二三，我们再转身，听到没？”
“好。”
等从小道走到拥挤大路上时，程晚意猛地转身，果然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跟着他们。
仗着周围人多，程晚意大着胆子呵斥说：“你要干嘛？！”
周轶驰一愣，明白她们误会了，摊开手说：“我刚才在巷子里听到你们说话了，都是中国人，你们又是两个女孩子，我说送送你们。”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心。”
见二人已经走到了大道上，周轶驰确认她们应该安全了，点点头说：“好，你们记得走大道回去，这里晚上不安全，你们单身女孩记得不要去小巷子和红灯区玩了。”
不知道哪个酒吧突然传出来伦巴舞曲的声音，耳边嘈杂的叫卖声与性感暧昧的音乐莫名的混在一起， 朱桑桑看着男人俊朗的面容，西装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肌肉，还有西装裤下一大包藏不住的好身材，整个就是一个行走的荷尔蒙，只是他的眼神明显不是在看朱桑桑，而是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程晚意身上。
难得有这种优质男人出现，特别程晚意刚经历了那样的垃圾男人，朱桑桑的爱情字典里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迅速开始下一段，所以她暂时不想断了这段好友的“情事”，讪笑说：“看来是我们误会了，我得请你喝一杯，感谢你。”
“朱桑桑，”程晚意冷笑一声，喊了好友的全名：“你要喝就去吧，我这个样子进酒吧也是丢人，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还要爬最高峰，我怕我缺氧死在那里。”
说完扯着朱桑桑的手就往回走，身后的周轶驰却笑了起来，耸耸肩再次从裤兜里拿出烟盒，走到背光的房屋后抽出支烟点上，黑暗里模糊的红光点晃动着夜的躁动，抽完了一整支烟，才起身走回酒吧。
刚走进包房，就听见一声蹩脚的中国话说：“周，怎么还逃酒呢？”
周轶驰收起脸上的疲惫，熟练的调解气氛说：“我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怎么可能逃酒，您这话就有点看不起我了。”
大家都“适时”笑起来，男人放过了周轶驰让他坐回沙发里，周轶驰却满心都是刚才的女人，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那个夜里的妖精迷住了。
“周，”坐在中心位的男人忍不住抱怨说：“你真的不想在沙巴玩玩吗，要做好我这条商业街的招商，你都不好好玩当地，怎么能给我做得不一样，我很看重你的能力，才把你邀请到我自己的产业，你可不能掉链子，我是把你当做我的中国兄弟呢。”
“那是肯定，兄弟的项目，我怎么可能掉链子。”
男人被他说的开心起来，连忙拿着话筒跟其他人说：“周很厉害了，之前我在胡志明市做总经理的一家商场一直生意不好，是找了周的公司，他就来了几趟，住了一周后就回去给我一份不一样的招商报告，大城市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我当时都不敢下决定，是周说相信他，中国人有句话叫绝处逢生，果然就成功了，让我们敬周一杯。”
屋子里的其他小喽啰纷纷举起酒杯，周轶驰举起杯子，又停在半空中，看着刚才打算对朱桑桑下手的人，慢悠悠的聊天语气说：“刚才那个人是我女朋友，你知道吗？”
第3章 爱情是个伪命题
被点的男人吓得向后瑟缩了半步，结结巴巴的说：“不，不知道，周总，我扇我这张贱嘴。”
周轶驰没拦他，也没起身动手，只是看着他笑起来，转着杯子轻声说：“都是同胞，做事留一线，脏事做多了，人容易就浑了。”
见下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老板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直接起身扇了手下一巴掌，全程寂静了下来，周轶驰也知道打狗看主人，笑着敬了所有人一杯酒，一饮而尽算是这事了了。
老板见气氛缓和，说起跟他的过往事迹，周轶驰却心不在焉的发起呆来。
这个地方跟胡志明市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相信这位总经理比谁都明白，要不是自己刚好最近有空，也不会来看这么个烂项目。、
虽然算是他的私活，也没什么油水，周轶驰本来打算今晚喝完践行酒就离开越南回国了。
可刚才见到那个女人后，他心里却萌生了个念头，举杯碰了碰男人的酒杯一饮而尽说：“Dan，你们这边有个什么最高的山峰是吧，明天能带我去玩玩吗？”、
“当然可以，明天我们就去。”
说完就朝着周轶驰碰杯，喝完杯中的酒， 周轶驰忽然觉得这趟招商之旅开始变得有点趣了。
酒吧里声色犬马，酒店里却是一片狼藉。
朱桑桑跟程晚意顶着路人的疑惑眼神匆匆赶回了酒店，前台见程晚意的样子吓得立马翻出前台柜，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程晚意只说给自己拿双拖鞋，别弄脏了地毯。
朱桑桑狗腿的说自己可以去客房拿，程晚意没理她，扣着办理入住的大理石桌子，冷冷的看着窗外，直到服务员送来了干净的拖鞋。
一进门，拿起浴巾就“砰”的一声砸上浴室的门，这是今晚程晚意第一次发脾气，朱桑桑知道自己惹祸了，吓得在床上疯狂搜索明天的旅游攻略。
等程晚意第二次收拾好出来时，朱桑桑已经抱着 iPad 睡着了，程晚意擦着头发走到床边，确认她不是装睡后，叹口气将 iPad 从她怀里拿出来，又给她盖好被子，取出冰箱里自己放的雪碧，拉开拉环半躺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夜色，巨大的情绪释放后，整个人松弛下来反而有种说不上的空，脑子里又浮现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有她爸妈，有朱桑桑，还有她的前男友，那个说她跟块冰的男人，跪在程晚意面前哭着说是她无趣，她不让他睡，他才出轨。
什么叫有趣呢，程晚意想起那个床上故意叫的很响的女人，嘴里假装高潮的夸着她的前男友，程晚意以前做过分析数据，亚洲人那个时间不可能高潮，而且她的表情跟自己做过的假性高潮专题很像，很明显，她就是为了把视频发给自己才故意装的很享受、很兴奋的样子。
但很可惜，她没猜到程晚意早就做过相关分析，她骗不了程晚意，也伤不了程晚意，甚至于她的骄傲让程晚意觉得莫名其妙，明明自己没有丝毫快乐，却为了满足男人的那点自尊心去压制自己的感受，又不是过去的暖床丫鬟，性不是让彼此快乐的话，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呢？
对于她的这番言论，朱桑桑只是嘟着嘴摇摇头说：“那是因为你不爱那个男人。”
“什么是爱呢，他又爱我吗，桑桑，爱情不过是古往今来的骗局，说到底就是儒家为了掩饰性冲动所编的谎言，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就通过文字包装让它合理化。”
“那是你不相信爱情，爱和性真的不一样。”
对于这番论断，程晚意和朱桑桑讨论了很多次都没达成过共识，程晚意也没觉得这次就能说服彼此，更何况她是一个没有性冲动的人，所以连谎言的本质都没参悟，在辩论中本就不占优势，索性放弃争执说：“我很庆幸在这段关系里无论是爱还是性，我都跟他没有试过，所以我觉得还好，感觉都没有豆豆被送走的时候，感情起伏大。”
豆豆是程晚意养的猫，而且当时她口中的送走只是寄养一个月。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往下讨论就有点侮辱程晚意的前男友了。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程晚意分手半个月不到就中了酒店的大奖，也就有了这场所谓的“分手快乐”之旅了。
望着远处的灯，程晚意满脑子都是朱桑桑的那句：“你爱过谁吗？”
爱吗？程晚意不知道爱代表了什么，她只知道今晚的那个男人笑着看向自己的时候，她的心有点痒，跟豆豆挠自己的感觉很像，所以她忍不住迅速逃了。
第二天朱桑桑醒来的时候果然落枕了，扭着脖子抱怨说程晚意怎么给自己盖了被子，就不知道给自己再放个枕头，刷着牙的程晚意没搭话，擦着脸走出浴室才说：“惩罚。”
“果然，我就猜到你不会轻易放过我。”
“开玩笑的，昨天事情太多了，我就没想到枕头的事，你赶紧收拾好，今天去 Mount Fansipan 我们得抓紧出门了。”
“行。”
等朱桑桑收拾好出浴室，就见程晚意头上戴着昨天白天买的当地特色斗笠帽，身上穿着青色的绸质衬衫配上浅色休闲裤，微卷的长发散在肩膀两侧，拿起水桶包就准备放出门必备的物品，朱桑桑却喊住她说：“等一下。”
“怎么了？”
“看我。”
程晚意莫名其妙的抬头看向朱桑桑，却听见咔嚓的一声，人就被拍进了手机里。
“我靠，你可太好看了。”
“朱桑桑，从你嘴里说我好看，我真不知道是褒还是贬。”
“怎么，我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的意思呗。”
“不是，是大美女夸我，我害怕。”
两个人笑作一团，朱桑桑却将图片发给了程晚意说：“不一样的，一一，你跟我不一样，我像永生花，美的跟死了一样，可你不是，你美的很鲜活，有你自己的世界，所以你有自己的养分去供给你的美丽。”
程晚意神色一暗，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下朱桑桑肩膀说：“抓紧，别在这给我作诗了。”
陷入情绪的人被程晚意逗笑，急急忙忙的开始收拾衣服，等她穿好了，程晚意才脸略带难色的说：“你爬山，还穿裙子啊？”
“怎么了，他们这里的法律不允许吗？”
一句话噎住程晚意，想想景区应该有缆车，也就随她心情了。
看眼表，才 7 点就收拾好了，难得朱桑桑起这么早，动作还迅速，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收拾好就两人一起出了门，按照查的攻略，徒步的话从吉吉村步行就可以上番西邦峰，但是来回徒步登山需要 3-4 天，朱桑桑连忙说自己不行，今天就不报团了，坐缆车上去看看就行。
程晚意想着 3-4 天的确不现实，于是就陪着她从火车站买了直达缆车的车票，坐了趟缆车，一路看着梯田、瀑布，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奇，作为越南第一峰，的确是有其独有的魅力，等下了山， 程晚意心里还是念着刚才的景色，提议说想试试徒步。
朱桑桑刚好想在这种风景下开个短直播，就说自己在山脚的商店门口等程晚意，让她自己开开心心去感受刺激。
两个人都不是强迫对方的性格，程晚意知道朱桑桑既然这么说了，就是忙自己的事而不是耍性子，同意了她的提议，约定好了见面地点就又回了报团的地方，一进门四处寻找刚才询问的当地导游，没想到导游没找到，倒是被一个男人盯上了，今天戴了隐形的程晚意一眼就认出来了灼热目光的主人，就是昨晚酒吧门口穿西装的男人。
第4章 再次相遇
昨夜没看清楚男人的长相，今天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程晚意依照自己 168cm 的身高估测了下面前的男人，大约应该有 180cm 左右，长相俊朗，双眼皮狐狸眼，高山根，下颌角线条清晰流畅，棱角分明，轮廓感强，眉眼带点痞气，男性骨相突出，是略带攻击的长相，笑起来嘴角上扬带点邪，穿了件简单 T 恤和运动裤都掩藏不住野生感和凶猛感。
更何况，那件 T 恤的价格也并不简单。
基于昨晚发生的事情，程晚意并不觉得男人会主动跟自己搭话，毕竟昨晚的经历说不上愉悦，她也没什么主动攀谈的意思，索性就装作没有看到男人。
但显然，她拙劣的表演早已被男人发现了破绽，因为她似乎听到了一声笑意，以及一句中国话：“真巧，居然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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