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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昭看着她，一身绿裙，脸颊白嫩，果然像一颗未脱皮的青衣莲子。
“你倒会自夸，拿着。”
他把伞递过去，沈玉如不明所以，见他拿出两个荷包来，并排给她看。
“一只灰鸭子，一只彩羽鸡？”
萧景昭气得，没忍住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我母亲教你绣活儿，不曾教过你这纹样吗？”
“不曾啊，我喜欢花，萧娘子都教我绣花的。”
萧景昭被她打败了，吸气:“你看好，这叫鸳鸯，叔夜诗云：‘鸳鸯于飞，肃肃其羽’，就是这个。”
“原来这是鸳鸯！倒跟我想的不一样。”
“嗯，母亲细心，这荷包配色繁多，想来她绣了很久。”萧景昭把那只雌鸟给她，“一人一个，我们装牙牌用。”
沈玉如：“那个……我想要另一个，彩色的，行吗？”
“……好。”
她举着荷包，伸到眼前看，眼前是一池波荡的清水，仿佛一对鸳鸯游在上面：“可惜，鸳鸯还是要配六月荷花才好。”雨打残荷，终归伤感。
“无妨，莲湘书院的那个池子，定比这里大许多，明年足够供你观赏。”萧景昭道，“时候不早，我们回去吧。”
沈玉如准备站起来，这一动，才发现蹲得太久，腿已经失去知觉。她惊呼一声，险险被萧景昭拦腰拉住，才没掉进池子里去。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
沈玉如平复了一下呼吸，抬眼观察他的脸色，见他神色莫测，小心地从他怀里退出来，害羞道：“你，在想什么？”
“你说自己在家练功，”萧景昭顿了顿，“是不是偷懒了？如此不稳。”
玉如：“……”
被识破了，失策。
次日，他们就要出发去书院。
这一去要很久，沈秀才把借用四年的马车还给了林府，带着两个孩子，跟着商队走。
两天后，沈玉如终于到了金陵。
再次站在书院门口，她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上回来考试，心中难免忐忑，这一次，却是只有欣喜。
她觉得自己做得最对的决定，就是来考书院。
一路上见识了许多自己以前根本想象不到的事，现在她爹也来书院当助教，她猛然发现，自己不用再担心她爹会被县学无端停了教职了！
或许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又瞥了一眼身边的萧景昭，就是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样，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总归到目前为止，事情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面对未来，她也更有了底气。
书院开学，十分忙碌，沈秀才也要去教职处办理事务，学生入学只能让他们自己去。
沈玉如和萧景昭、韩诩一起去办理入学，凭牙牌进了书院，门口不远处，就有师兄师姐接引。
“这位师妹，你们要去哪一班？”一个身穿玄边白袍书生服的师兄走过来问。
“还有分班？”
“自是有的，你们还没看过？我带你们过去。”
先前张贴考试科目的地方，现在换上了分班表。
沈玉如一看：“原来书院也分甲乙丙丁四班……”
“师妹可是从县学考上来的？县学的年级班级各项，就是仿照书院而设。”
沈玉如这次学聪明了，根本不去看前面三个班，直接去丁班找，且从末往前看，果真很快就找到了自己。
“我在丁班，你们呢。”
萧景昭和韩诩分别在甲班和丙班。
师兄颇善解人意，见状安慰道：“小师妹，这只是按照联考成绩排的名次，但我们书院科目很多，往后学得好，也能升班。”他笑着说，“且很多科目大家都学得不一样，能选上心仪的课才是关键，班级倒不是那么重要。”
说罢又带他们去领规制的院服，萧景昭和韩诩的都与这位师兄一样，是玄边白袍的衣服，沈玉如却领到一身浅粉的裙子，绫罗绸【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缎，还有腰封并披帛。
她拿到衣服有点傻眼，发衣服的师姐告诉她：“我们书院女孩子多，山长说年轻姑娘就该穿得好看些，专门请人裁的样式，你平日上课简单穿上衣裙便是，我们也不太用披帛。”
“黄字班新入学，是粉裙，”师姐指着自己，“像我们玄字班，就是鹅黄的。你要是有兴趣，还能跟着专门研究服饰首饰的先生，给自己做些配饰发钗，想绣什么花纹，也都随意。”
沈玉如想到自己一路上，还见到过穿着同款式绿裙子的师姐，便问绿裙子是什么班：“那是地字班的师姐，到了天字班，就是一身白裙，任你发挥。”
“多谢师姐！”为了那身绿裙子，她有点期待两年后上地字班了。
大家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友善亲切的师兄师姐，办理好了新入学的各项手续，又去庐舍整理床铺。
男女庐舍隔得有些远，沈玉如只能与他们分开，自己去了。
书院庐舍里，每屋住两人，沈玉如之前与明珠一同住过，对此还算能接受。
她找到自己的屋子，进去时里面已经有一个姑娘在。
对方身材敦实，脸蛋圆滚滚红扑扑，柰果似的，正一手往嘴里塞糕点，一手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珠子。
沈玉如怕打扰了她打算盘，进屋都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
那姑娘还是注意到了有人进来，停下算盘珠子，过来帮她一起铺床。
“你算好了吗？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几个数字罢了，我记在心里，一会儿接上继续算就是。”柰果脸姑娘淡淡道，“这个账本简单得很。”
沈玉如听得一愣一愣：“你是账房先生？”
“我爹是账房先生，我嘛，是靠算学考上来的，未来要做大盛朝第一大女账房。”
“第一大账房，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清点国库，为圣上守好国之根本，不叫那些贪官污吏把朝廷蛀空了。”
沈玉如万万没想到，她的同屋舍友竟有如此鸿鹄壮志，对比之下，她真是相形见绌。
“你精于算学，分在哪个班？”
说到这，柰果脸姑娘有点失落：“丁班。我只有算学好，别的都勉强，能考上都算是撞大运。”
“你好歹还有一科精通的，我什么都学得平平，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撞大运了。”沈玉如报了自己的名讳，又问，“你叫什么？”
“哦，我知道你，就排在我前面一个，难怪我们分到了一间庐舍。我叫叶无过，家里都叫我小叶子。”
沈玉如就说：“小叶子，你要先把刚才的账本算完吗？”
“不着急，是我接的一点活计，这几天核对好就行。怎么，你要出门？”
“嗯，我与同伴约好，收拾好屋子就一块儿去食堂看看，你要是不急，不若一起去？”
叶无过扔下算盘：“那就走吧，正好饿了。”
她们一起走出庐舍，到了食堂门口，见好几个新生围着一个眉眼风流的师兄，叽叽喳喳地询问。
“师兄，主科选什么好些？”
“师兄，经史大家都要学吗？”
“师兄，师兄……”
沈玉如不由问：“小叶子，这位师兄是专门给大家答疑的吗？这些问题，先生们不会与我们仔细讲解？”
“显然是这位师兄长得好看，大家想法子与他搭话。”叶无过一针见血。
书院里风气比外面开放许多，加上这里的女学生身份上也与男子平等，见到俊朗书生，主动上去追求一番，不算什么稀罕事。
沈玉如反应过来了，在县学大家都含蓄，只有自己一个人缠着萧景昭，但在书院不一样，他长得还比那位师兄更俊俏些呢！
何况莲湘书院的女子，可是占半数之多！
“小叶子，你等我一下，我得去找我同伴，有点急。”
第28章 莲湘书院1
书院的食堂也比县学大得多, 沈玉如在里面急寻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人，直到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远远便见你钻来钻去, 不快些打饭，在做什么？”萧景昭问。
“我还不是在找你！”沈玉如见他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身边并没有被什么人缠上，松了口气, “看到外面那个师兄，我怕你被人围住出不来呢。”
“愿意让人围着, 旁人才有机会。”萧景昭说着，轻轻敲了一下沈玉如的额头, “笨蛋。”
沈玉如捂住额头, 神色无辜, 她只是担心他而已。
就在这时, 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的叶无过向他们这边走来。她看到萧景昭和韩诩, 目露惊艳：“玉如，这二位就是你的同伴？”
“嗯。”
叶无过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如此, 难怪她看到门口那位师兄后就急着找人, 这般长相, 换了谁都容易担心。
“不过……我好像搞错了，那位师兄招惹了这么多人, 好像是为了卖东西，我进来时他正开始卖徽墨……”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等沈玉如，才发现事情跟她先前猜的不太一样。
捂着额头听到真相的沈玉如：“……”这书院里的师兄师姐真是能人辈出。
所以她傻傻地找了一通人, 还被说笨蛋，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景昭无奈地看着她：“走了, 快去买饭。”
这食堂里的饭香格外诱人，沈玉如早就觉得饿了，刚才路过好几个窗口，都有想吃的东西，尤其是有个窗口，也不知是在卖什么，油香肉香交叠，实在是勾人。
“我们去那个窗口如何？”
小叶子立刻附和：“正好，我也想吃那个，那边排了这么多人，想来极是美味。”
“那就不必了，我们正好买了。”萧景昭示意他们手里的油纸包，“我们来得早些，就买上了，说是叫油炸鸡腿，看他们裹了面粉而后炸制而成的。”
韩诩补充道：“这油炸鸡腿十分热销，一人一次限买两个，我们就每人买了两个，正好四人都品尝一番，只是还需买些旁的吃食。”
叶无过一听有人要跟她分享吃的，明显更来劲儿了：“你们叫我小叶子就行，一块儿吃过饭，就算是兄弟了！”
既然不用去最长的队伍排队，他们再买其他的就方便许多，一人买了一份汤面，配上鸡腿吃。
“怪道人人都想上书院，别的不说，就为了这吃食，我都想在这里赖着不走了。”小叶子一口肉，一口面，再配上一口汤，差点要忘记她的鸿鹄之志。
“是极，就是价格太过高昂。”韩诩道，“这些美味只能偶尔食之，平时少不得吃些白粥馒头。”
食堂一圈都是各类佳肴，中间宽阔的地方，摆放了无数桌椅，最中心却空出一片地方，竖了“免费按需自取，不得浪费”的木牌，木牌边摆了四个木桶，装有白粥、馒头、米饭、菜汤四类。
沈玉如一早就看到了那块木牌，当然也注意到了，这莲湘书院的食堂，好吃是真好吃，贵也是真贵。
单是他们买的阳春面，就跟秀水县饭馆里的价格差不多，听萧景昭说，这油炸鸡腿亦是十分昂贵，他们也是初来乍到，觉得新奇才舍得买上一份试试。
“之前抄书的银子，还得我爹贴补了，才够束脩，要是天天吃好吃的，也不知道我爹的月俸够不够。”沈玉如以前觉得自己并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但这个食堂的美味，和馒头白粥之间的落差，实在过于巨大。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既然吃到了油炸鸡腿，还让她怎么接受清粥馒头！
况且总得配些菜吧，窗口摆着的那些菜无论荤素，一个个看起来都鲜嫩可口，不用想，就知道它们也很贵。
她忽然想通了刚才那个师兄为什么在书院里靠美色卖东西，因为，在这里，什么都不便宜啊！
当然得努力赚钱！
“幸好我能给些小铺子核对账本赚钱，今年是不成了，等年末我想法子多接些活儿，争取来年能天天吃上这些！”小叶子的雄心壮志又回来了。
沈玉如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对萧景昭说：“要不我们也……”
她起个头，萧景昭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当即回绝：“不许，你现在在丁班，学业上本就要花更多时间，难道想仗着自己没有退步的余地，干脆不好好学了？你好好读书，自然不会饿着你。”
沈玉如悻悻地：“哦。”
下午，大家去了自己的班级，每班都有一位先生来给众人细说书院里的种种规章。
来丁班的是个女先生，姓夏，以后丁班学生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她。
她面相和善，开头先说：“想必中午大家都去食堂用过膳了，口味如何？”
大家都说好吃，见夏先生脾气好，还有胆大的学生直言太贵了吃不起。
“我们书院可是很人道的。”夏先生摇头，“只要你们勤奋上进，人人都能吃得起，就像你们师兄师姐一样。”
沈玉如一想也是，毕竟直接售卖货物的，她也就碰到了那一位师兄，可是食堂里的学生很多，总不至于大家都家境如此阔绰吧。
“在我们书院，有一套积分兑换制度，书院里面的东西，只要能用银子买的，就能用积分兑换，包括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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