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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了首肯, 次日便下山找唐老板去了。
到了同心当铺, 唐老板匆匆迎上来。
“哎哟，苏女侠还亲自走一趟！快了快了, 你说的那蝴蝶妖不难找, 过不了几天消息准能带回来。”
他还以为苏缈是来催进度的。
苏缈往桌上丢了一封信：“我这次来, 不是为这事儿。”
唐老板一脸诧异, 捡起那信封，从里拆出来一张纸, 只瞧了一眼，俩眼睛顿时瞪得溜圆：“那是为这、这事儿来的？”
信封里装的不是信，却是《流云心经》第一层心法。
唐霆赶紧把纸放下，可不敢乱看。
苏缈却是一笑，把那心法往他面前推去：“这是给你们的。”
唐霆陶了掏耳朵：“啥？”
“准确的是，是给普天之下所有半妖的。”
“为什么啊？！”
苏缈淡淡道：“气海可纳真气，同理，也能纳妖力。”
“？”唐霆半张着嘴巴，听懵了。
苏缈：“也就是说，气海可当做妖丹来用。只要会此内功心法，半妖也就相当于有了妖丹，不仅不会因饥饿失控，多练练还能强身健体。”
唐霆大喜，捡起那纸左看右看。
半妖和人不能共处，最大的阻碍就是妖性失控，而妖性失控的最大诱因就是饥饿。
解决了这个，可以说就有半只脚迈进了自由的天地。
唐老板喜不胜收，可还有些担忧：“苏女侠把这个外传给我们，秦掌门他……”
苏缈：“这是我师父亲自誊抄的，放心拿去用吧。”
唐霆大喜，美得眼尾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
他忙找了个玲珑小巧的宝盒，将这心法好生收藏：“秦掌门这么帮我们，我们自不能辜负。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只管与我们说一声。”
苏缈不跟他客气：“还真有需要。”
唐霆：“啊？你说。”好东西果然不可能白给。
此时，茶水上桌，苏缈润了润嗓，才往下道：“国无君主，九州必乱。若战火不及通州还好，若真烧到了这里，那刘知州岂是个在意民生的。”
一说起这个，唐老板兴奋的余韵顿时破散。他垮下脸去，啐了一口：“那就是个狗官！”
苏缈：“届时，若又民不聊生，雁山派必会出面做些什么。简单的搭棚施粥，此前已有考虑，若还有其他需求……”
“啪！”不等她说完，唐霆把桌子一拍，豪气万丈，“苏女侠放心，若需我出力，我绝无二话！”
苏缈浅浅一笑：“有唐老板这句，我就放心了。”
稍稍停顿，“我已与我师父商量好了，他们出面出力，你们出钱出力，待时机成熟，他们就会带你们露面。咱们半妖久在困局，若能抓住机会积攒功德，将来何愁不能泛舟湖上，与人同乐。”
唐霆听得一脸憧憬，只略做思考，便点了点头：“苏女侠这番打算甚好！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怎么好像临走前的安排。”
苏缈：“我确实要走了。”
唐老板好生懵：“去哪儿？”
“有大致的方向，但还不确定。”
“几时？”
“就这几日。”
就这几日。
之所以没有马上走，还有些准备要做。
先前为练治疗术，妖力耗尽，还得多留在雁山多蓄积一些再走为妥。
更何况，她的身体也才恢复了七成，实在是不宜远行。
上次钟曲来同心当铺揍唐老板，顺便从唐老板的宝库里拿走了些东西。
他用这些妖界出来的小东西，勉强炼得些养心的药丸。昨日将丸子给了她，让她连吃三日，身体应能再恢复一些。
天底下，就没有比她这个哥哥更别扭的了。有人是佛口蛇心，他是蛇口佛心。
时间过得很快，三天过后，苏缈就下了山去。
妖皇与她同行。
师兄姐弟依依不舍，一直将她送到山下。
玬珠想一同去，苏缈没让。此去不为游玩，又哪里顾得上她。
再者，唐老板那边若有消息传回，还得靠玬珠来送。
原是作此打算的，下山后顺路去了趟同心当铺，却碰巧撞到正要上雁山的唐老板。
“有消息了，你就说快不快吧！”他手里拿着两个小盒子，邀功似的拿给苏缈看。
这就联系上眉沁了？
唐老板手里有两个石砌的消息盒子，一个是给她的，一个是给玬珠的。
苏缈将自己那份儿打开，从盒子里便飞出只银白的小蝴蝶，翩翩地落到她的耳边。
耳边随即响起眉沁的声音。
一段消息，听了有半盏茶时。结束后，那蝴蝶化作青烟，就此散了。
苏缈听罢了消息，便出了同心当铺，脸色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妖皇和钟曲骑在马背，已在门口等她多时。
唐老板戴着幕篱，亲送她到门口。
苏缈与唐老板别过，上了马去，拽动缰绳往妖皇旁边靠去，小声上报。
“眉沁与那陵鱼王子虚与委蛇，还真套得些消息。可惜只知大概，未能探到细节。”
妖皇：“说来听听。”
闹市中嘈嘈杂杂，说话声音听不清楚，却又不便大声，苏缈只得往他那旁靠了一些。
“他们确实在长佑寨感应了尊上的妖气，现正在追查。”
妖皇：“听不清。”
苏缈只好再靠上去几寸，将话又说一遍。
他眉心微皱，还是那句“听不清”。
怎么会听不清楚。
苏缈只好探出去身子，贴在他耳边说了第三遍。
这下妖皇听清楚了：“就这些？”
苏缈：“妖族都不愿死在人界，别说搜捕之事迟迟不能推进，将来若要交手，必定也会消极怠战。故而几个贼王想到个法子——栽培半妖，为己所用。”
听到这里，妖皇挑眉轻笑道：“竟想得出如此昏招。”
“目前还不知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且先不论这个——半妖再怎么栽培，不也没有妖丹，除非掌握内功心法，否则如何能有大用？”
妖皇：“倒也简单，如你雁山舍得心法，换同心当铺这些半妖的助力。他们也可舍出法宝，换半妖为自己拼命。”
苏缈好奇追问：“什么法宝？”
妖皇倒也不卖关子：“正如月影杖可助你吸纳灵气，灵狐族玲珑石心，鸣蛇族威天盾，陵鱼族祀水宝珠，金翅鸟族雷灵之精，皆有此作用。若将之与心脉连通，不仅可充当妖丹，妖力更是无穷无尽。”
苏缈略有些吃惊：“这些都是镇族之宝，他们当真肯借出？”
妖皇轻飘飘应了四字：“狗急跳墙。”
苏缈想了一想，觉得这也说得过去。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妖族使半妖为前锋，让他们先在前面与妖皇耗，他们躲在后头补刀子。
既然妖族有如此不要脸的策略，将来免不得一场恶战。亏得她已离开了雁山，否则雁山很有可能沦为妖族的战场。
“尊上可有想法？”
妖皇尚未回答，不妨她身下马儿突然动了下。
苏缈本就斜斜地伸出去身子，贴在他耳边说的话，这一晃荡……
空气骤然凝固，周遭的嘈杂仿佛被消了音。只剩下心跳声在耳边要命地跳。
苏缈连忙整个人缩回去，紧拽缰绳：“我不是故意的！”
妖皇朝她偏过半张脸来，嘴角浮起似有似无的笑。
他这样的笑，竟显得他好似宽容大度的佛陀，将她无意的碰触，衬托得像蓄意而为的恶行。
“姑且当你不是。”他如是说。
什么“姑且”，真的不是……不是故意亲他脸的啊。
苏缈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不对啊，他这不是能听清她说什么吗？！
此时的唐老板，还戴着幕篱站在台阶上，目送众人将行。
“……”
当街亲昵，她当真是的爱她那软饭夫君的很啊！
唐霆当即转过身去，可以说是相当黯然了。
钟曲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堂堂月之子，要点脸吧！
苏缈着实是绷不住了，把唇一咬，“驾——”，一马当先往城门口去。
一路狂奔，直往全州。冷风刮在脸上，带走泛滥的热意。
冬雪化开，路上湿哒哒的。
年久失修的官道坑坑洼洼，新旧交错的马蹄印遍布其上，踩得泥泞不堪。
一连过了两个小镇，三人只停下喝过一碗茶，便继续赶路。
是日夜里，苏缈堆上篝火，靠坐在树旁，烤了饼撕着吃。
没吃几口便觉口干，摇摇水囊，才发觉已空了。她正欲起身，去河边打些来，一个竹筒便递到了她面前。
是妖皇递来的。
她不解地接过，打开塞子，鼻尖竟嗅到清甜的香味。
“柘汁？”
“嗯。”
“哪儿来的？”
“下午，镇上买的。”
过镇子喝茶的时候，她都没注意到他买过柘汁。
苏缈喝了一口，好甜。
干干的吃着饼，突然一筒甜甜的柘汁递到眼皮底下，叫人不由心情大好，跟这汁水一样甜腻起来。
“尊上哪儿来的钱？”
妖皇睇了眼钟曲，后者仰头望天，道：“唐老板贡献的。”
好可怜的唐老板，到底被抢了几次。
苏缈心头着实想笑。
她举起竹筒，刚要再饮一口，忽然耳朵一动，似听到了什么声音。
林子深处，隐隐约约有惊恐的喊叫。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第107章 他生气了
密林深处。
月光穿过稀疏的干枝, 落在一张张惊慌的脸上。
几个书生害怕地挤在坑底，浑身挂满着泥，脸上泥巴糊满, 已看不清本来面目。
唯一双双眼睛, 倒映着月光，闪烁着无限惊恐。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回去，跟着知州大人，好好办事。”
踩在坑边的方脸官兵如是道。
坑底的人都不说话。
那方脸便略有薄怒, 强调道：“这是老子最后一次问你们, 不想死的，赶紧吱个声！”
那几个书生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不约而同都摇起了头。
然后竟相继骂了起来。
“呸, 择木之禽，得栖良木。狗官他也配！”
“我等今日虽死犹荣！”
“死就死，吓唬谁！”
“程兄、顾兄、沈兄，咱们下辈子再做知己！”
几个吓得发抖的读书人，声音都打着颤, 竟还死犟着不肯松口。
方脸郁闷地抠起脑袋：“妈的, 书呆子一群！”那圣贤书到底有什么好读的。
便有手下凑上来问：“头儿，真埋啊？”
方脸终于失去了耐心, 吐了口中草根：“埋！大人说了, 实在劝不回去, 杀了了事。”
几个书生紧紧地靠在一起, 头抵着头，压着声音哭起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死前总允许哭一哭吧。
官兵头头听得烦，厉声喝道：“给脸不要脸，害老子白跑这几天。哭个屁哭，给自己哭坟呢！”
停顿一下，尤不解气，“先给老子打一顿再埋！”
旁边手下便扬起铲子，卯足了劲儿砸下去。
几个读书人双手被缚，难以躲避，不消一会儿就被铁铲子砸得头破血流。
却仍不肯就犯，嘴里固执地叫着“士可杀不可辱”之类。
“头儿，你看看，这么砸可够出气？”手下谄媚笑问。
方脸冷撇了一眼：“没吃饭？”
铲子便又狠砍下来，比先前砸得更重。当中一书生躲避不及，竟被削了半截耳朵下来。
这么狠劲儿地砸谁受得了，几个书生破口大骂：“走狗、小人，不得好死！”
憋了半天，却憋不出几句像样的粗话。
那群官兵半点不气，指着他们哈哈笑：“死读书的玩意儿，骂人都不会，哈哈哈……不够难听啊，来，哥几个教你。”
书生们骂得越大声，他们越是兴奋。
“你们就这么骂——王麻子，你那是麻子上长了个脸，怪不得你媳妇儿要跟人跑！”
王麻子：“滚你娘的！你方老二好看，小心夜路走多了，早晚被人捅了屁|股眼儿！”
“哈哈哈哈……”
这帮人自己倒吵起来了。
“够了！”
领头的那方脸喝了一声，手下才安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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