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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低落的位置就在下巴的正下方，低头看去都看不全面，除非脱下来洗。
可谢淮京在，她根本不可能这样做。
一时无法拒绝，只能任凭他动作。
谢淮京将洗干净的手帕拧干，叠成方块。
他一手轻柔地托住叶蓁的后脑，另一只手捏着手帕，为叶蓁擦拭脸上和衣服上的血迹。
他叮嘱道：“觉得不舒服直接说。”
叶蓁点点头，定定地望着谢淮京。
望着他那双幽黑的、深潭一般看不出波澜的双眸，试图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无论她怎么看，都只看见一副平静，细致，认真为自己擦拭的模样。
甚至某些角度，她恍惚间好似还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
他好像……和当初他们刚刚订婚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
越是这样，她便越是无法平静。
叶蓁不由得想到了从西部回来的那一晚，他对她说的话。
如果不是当天晚上，她就进入了时空门，经历了那些事，也许现在已经放弃完成任务的目标。
也许，他们的关系不会自那晚以后开始原地踏步，停滞不前。
可是――
叶蓁不由得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
现在的状况都已经差到了这个地步，以后也只会越来越糟。
她只会拖累他，并且，那近在眼前的离别，根本无法避免。
叶蓁突然感到一股铺天盖地而来的难过，长时间积压的压力和疲惫，同时涌上心头。
为什么就没有两全的办法呢？
这些情绪沉甸甸地，像一块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让她不知究竟该怎么面对他。
叶蓁迅速低下头，努力掩饰自己有些泛红的眼圈。
她的心里，头一次涌现出对这个世界如此强烈的不舍。
她不想离开他，不想离开亲人们，可她没得选。
舍弃自己的小家，挽救国家核事业，这是她必然的选项。
她不后悔，却还是止不住伤心。
眼眶越发滚烫，叶蓁双眸紧闭，暗暗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
“蓁蓁。”
谢淮京突然出声。
叶蓁维持着低头姿势，努力恢复情绪，闷闷地应了一句。
“嗯。”
“你最近经常这么吐血吗？”
冷不丁问这么一句，听得叶蓁一愣，惊诧抬头。
正对上谢淮京关切，却没有太大起伏的目光。
叶蓁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谢淮京目光一顿，眼眸微垂，默认。
他动了动嘴唇，还是沉声开口。
“你得病，之后会一直这样吐血对吗？”
叶蓁彻底愣住，飞快思索他是如何得知这件事。
但思绪一转，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无奈地苦笑一声。
“你见过孩子们了？”
“嗯。”
谢淮京毫不掩饰的应下。
这就合理了。
毕竟那晚被三个小鬼头等到深夜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不妙。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很明白，这三个小机灵鬼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尤其是三宝，担心她担心的实在太明显。
以他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不论想什么办法，都是要弄清楚她的身体情况的。
他们想要找人帮忙，第一个想到的，肯定就是他们爸爸谢淮京。
叶蓁默然叹气。
“这三个孩子也是太担心我了。”
谢淮京应了一声：“他们做得很对。”
叶蓁不动声色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淮京也不多问，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感受走廊游走的风。
莫名地，叶蓁竟感到几分安心。
好半晌，谢淮京约莫她情况应该有所恢复，才问：
“感觉怎么样？”
叶蓁回过神，苍白着一张脸，强装无事地笑笑。
“没事了。”
她边说边起身：“谢大哥，我先回……”
站直了身子，那股眩晕感突然死灰复燃。
叶蓁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就要向前扑摔而去。
“蓁蓁。”
谢淮京反应极快，在她向前摔去前，迅速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
他低头，望着夕阳余晖下，她那几乎白到透明的脸色。
谢淮京瞬间想到了从西部回来的第二天早晨，她似乎也是这样的脸色，只不过比这程度稍微轻一些。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已经生病这么久了。
谢淮京忍着心口的阵阵钝痛，薄唇微动，许多问题堵在喉咙里。
可问出口的却只有――
“你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了？”
第166章 确认关系，给谢首长名分
叶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缓缓昂起，在一阵眩晕中望向他。
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眼神，可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注视着自己那束目光里压抑的不舍。
一阵前所未有的酸涩感迅速占据心口，引发阵阵钝痛。
她艰难地应了一声：“嗯。”
心中的不舍更加强烈，叶蓁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叶蓁不由得伸手按住胸口。
调整呼吸间，她听见他又问。
“还有多长时间？”
还有多长时间你会离开我？
叶蓁闭了闭眼，说出那近到残忍的时间点。
“新机试飞成功之后。”
谢淮京心里想着她待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不多了，心中同样阵阵钝痛。
他不舍地握住叶蓁的手，却不想影响她，努力将情绪埋藏在心底，抬头望向她。
“上次的那个吻，还作数吗？”
他的目光里，有期盼，有害怕，甚至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向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谢首长，此刻在爱人面前，如此卑微隐忍。
对上这束目光，叶蓁的心软成一摊水。
良久，她终于忍不住点点头，笑了。
“当然。”
得到承认，谢淮京心中沉甸甸的那团乌云里，终于照进了一缕阳光。
他薄唇微动，手指摩挲着叶蓁的手心，想说什么。
却被叶蓁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后退隔开。
“对了，谢大哥，我们最好还是要隔开一点。”
她指了指自己刚刚清洗过的那件衬衫。
“虽然这件衣服有隔离辐射的效果，但也不能保证完全隔离。”
“离得太近，难免还是会有危险，我不能让你涉险。”
她拧着眉头，有些愧疚地望向他。
叶蓁在她低垂的眼眸里，看见那毫不遮掩的心疼。
“谢大哥，抱歉。”
即便现在成为恋人，她却连一个拥抱都给不了他。
谢淮京下意识动了动脚尖，心疼地向前半步。
他想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就这么送她回去，不想看她继续硬撑。
他想告诉她，就算她真的身体差到走不了路了，他也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带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可他同时也明白，她不会同意。
叶蓁也会担心内疚。
他不想看她这样，所能选的，只有尊重。
谢淮京缓缓点头。
“好，我们保持距离。”
叶蓁刚松一口气，又听谢淮京再次开口。
“我只有一个请求。”
“什么？”
“我希望在你离开之前的这段时间，能跟我一起住在部队家属院。”
叶蓁微微一愣，有些意外。
“可是……”
谢淮京怕她误会，立即解释。
“家属院的房子有两个房间，离这里也不远。”
“你别多想，我想你住过去，只是希望能尽我所能照顾你。”
谢淮京目光微微闪动，眼底的担忧与恳切一览无遗。
叶蓁很少见他如此明显强烈的表露情绪，几乎瞬间就心软了。
“那……好吧。”
毕竟她之后的状态只会越来越糟。
研究忙的时候住在宿舍里还好。
如果回家，即便孩子们和养母都已经知道她的情况，看见她状态越来越差的模样，也难免会担心。
相比起来，住在外面反而更好。
更何况，她也想在剩下为数不多的时光里，多一些和谢淮京相处的时间。
见叶蓁答应，谢淮京也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想伸手牵住她。
想到方才叶蓁的叮嘱，手停在半空，谢淮京又收了回去。
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谢淮京朝叶蓁打了个离开手势。
“那走吧，我陪你回去收拾东西。”
叶蓁再次愣住：“现在？”
“今晚就搬过去？”
她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看天色。
月亮已经爬升上来，晚霞的光芒渐渐黯淡，被灰蓝色所取代，夜幕已经降临。
叶蓁犹豫了一下：“会不会来不及汇报？”
谢淮京斩钉截铁：“来得及。”
大不了先斩后奏。
他绝不放心放任叶蓁独自生活，哪怕一天都不行。
看谢淮京如此坚定的样子，叶蓁也明白他这是不放心自己，无奈笑着点了点头。
“那好。”
两人身披夜色，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中间相隔的安全距离明明实际并不远，在两人心中，却仿佛相隔万丈。
第167章 两人连牵手都要隔开距离
尤其谢淮京，总忍不住不时侧过头来看她。
仿佛生怕一个不经意，她便融化在空气里，消失不见。
叶蓁想起方才谢淮京想牵她，又无奈收回的落寞模样，心中总觉得愧疚。
爱人近在咫尺，却不能触碰的痛苦，她也感同身受。
想了想，她抽出兜里揣着的资料，竖向卷成卷，自己握住一头，将另一头朝谢淮京递去。
谢淮京看了看资料卷，又看了看她。
隔着夜色，叶蓁冲他露出微笑。
“隔着一段距离的牵手，你会介意吗？”
谢淮京愣了一瞬，随即领悟，一刻也不敢慢，连忙抬手握住另一端。
低沉悦耳的声音飘荡过来。
“当然不介意。”
只要能一直感受到你在我身边，就好。
两人就这么一人握着资料一端，隔着一段距离，感受着对方动作的起伏，努力将其想象成牵着手的模样。
有些幼稚，又有些心酸。
但即便这样，谢淮京也已经十分满足。
毕竟这样，他就能时刻感受到身边她的存在，不用时刻担心她会消失了。
两人一边走，叶蓁一边思绪飘荡，不由得想到家里的三个孩子。
她现在的状况，已经不适合和小孩见面了。
也不知道一直不回去，三个崽会不会又急吼吼地闹着要见她。
想着，叶蓁突然侧过头。
“对了谢大哥，还没来得及问，今天三个孩子是怎么跑去见到你的？”
想到三个软乎乎的小家伙，谢淮京的唇角也不由得带上一丝慈爱的笑意。
“他们很聪明，特意等在爷爷奶奶的必经之路上拦住了他们。”
紧接着，谢淮京将三个小机灵鬼通过谢家二老找到他，并说出实情的过程简单讲了一遍。
叶蓁虽然大概能想到会是一副怎样的情形，亲耳听到却也觉得有些意外。
“这三个小鬼头也真是大胆，一见面就抱住你叫爸爸。”
“也多亏你愿意相信，换作别人，只怕会以为这三个孩子脑袋不正常。”
说到三个孩子，叶蓁唇角忍不住抿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一盏一盏路灯洒下暖融融的黄色光亮，将叶蓁唇角的那一丝笑意，和那弯弯的眉眼勾勒得格外生动清晰。
谢淮京竟从中品出了一丝幸福的感觉。
他定定地望着她，努力想将眼前画面刻录进脑海里。
可一想到这些画面，在不久的以后仅仅只能成为自己反复回味的回忆，谢淮京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甜蜜，只是短暂的。
后知后觉地，他心中隐隐作痛。
他努力调整心态，问道：“你很喜欢三个孩子吧。”
叶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是啊，虽然一开始觉得突然有了三个孩子很荒谬。”
“可后来越相处，就对这三个孩子越是喜欢。”
喜欢到……根本不舍得离开。
叶蓁抿了抿唇，用笑容掩盖落寞。
谢淮京静静地望着她，心中忍不住猜测着。
她这么喜欢他们的孩子，肯定也是喜欢他的吧。
他真的好想和她，和三个孩子就这么幸福地生活下去。
这个想法，在这一刻，奇异地在两人脑海中互通共鸣。
叶蓁望着谢淮京，几乎同时在心中感叹。
【如果能一直留下来，和他，和孩子们就这么生活下去，该有多好。】
可是她能留下来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并且这个身体状态，就算留下来，只怕也活不了几天。
回去是必选项，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叶蓁心里悲哀地想着，却依旧强撑着笑脸，若无其事地听谢淮京说起三个崽回家时的认错模样。
“三个孩子似乎想偷偷回去。”
“但爷爷奶奶大概不知情，提前打电话告诉了你养母。”
叶蓁漂亮的桃花眼再度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将眼底的落寞掩饰得一干二净。
“我已经能想象到这三个小家伙认错的模样了。”
一阵风伴随她唇角弧度扬起的时刻恰巧吹过，像风吹皱了一池春水，波纹荡漾。
她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听他说话，漂亮得如此生动。
可谢淮京望着风中叶蓁的身影，那发梢衣角风中飘忽的模样。
仿佛下一秒，叶蓁就会在他眼前如烟雾般消散，随风而去。
谢淮京话语一顿，头一次如此患得患失，下意识将纸卷握得更紧了些。
她……离开之后不会真的不回来了吧？
他握着纸卷的手指，悄无声息地，向前挪了一寸，又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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