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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窗外一片灯火灿烂。
马小萌抹抹眼泪，深吸一口气打算速战速决。这时一直扔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竟是“宣小磊”。
一看到这三个字，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竟不能自制地哭出声来，只觉得层层叠叠压在心口的千头万绪像即将爆发的火山般蓄势待发。她急速地大口喘了两下，想平复一下情绪，可又怕时间久了宣小磊会挂机，于是赶紧一手捂着嘴一手接起了电话。
“马小萌，怎么还不出来？”电话那头是不耐烦的口吻。
听到好久没听到的熟悉声音，马小萌的眼泪更是争先恐后地哗哗直淌，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而好不容易压下去一点的哽咽又卷土重来，以至于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喂？”宣小磊的音量提高了。“你在那头不？”
“……嗯。”马小萌费了好大力气才应了一声。
“呃？马小萌，你怎么啦？在哭？”宣小磊还是听出了不对劲。
马小萌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手机呜呜哭了出来。
宣小磊被惊到了，愣了半晌才道：“你在哪儿？还在公司吧？”
“嗯，呜呜呜……”
“我马上上来。”话音还没落，电话就被掐断了。
这会儿马小萌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眼泪暂时止住，脑袋里冒出一大串问号。难道宣小磊在楼下？在等她下班？为什么？他们又没说好。而且既然会这样，那他下午干嘛还要那么冷淡地待她？
胡思乱想了几分钟，外面传来门铃声。
马小萌像是被戳到屁股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飞奔出去开门。门厅里没开顶灯，只有两盏射灯照着墙上的公司铭牌，光线不是很好，以至于乍一看到玻璃门外站着的那道身影，她一下子没敢认他。变了，他变了很多，简直像个陌生人。
“发什么呆？快开门！”宣小磊没好气地瞪她。他知道自己的形象大变有点惊人，但这事可以待会儿再讨论。
被他这么粗声粗气地埋怨，马小萌却松了口气、破涕而笑……不得不说，有点犯贱的味道。她是在庆幸还好他的臭脾气没变，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宣小磊。
一进门，宣小磊就捏着马小萌的肩膀，紧盯着她问：“干嘛，被人欺负了？”
他这个一点都不温柔、一点都没自我反省的问题又把马小萌的满腹伤心和百般委屈给勾了回来，想要恶狠狠瞪他、质问他很多个为什么，可嗓子哽咽得厉害，脸也抽搐起来，八成嘴一张就得崩溃。
宣小磊从没见马小萌哭过，面对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红通通的鼻头和紧紧抿着的嘴唇，有点招架不住了，粗着嗓子问：“到底怎么啦？谁TM欺负你了？”他别开目光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好像要从阴暗的角落里揪出某人来出气。回答他的是腰上骤然一紧，被人牢牢抱住了。
“把你家的电话和地址给我，把你的身份证、驾驶证、□□号、MSN、围脖、还有所有的邮箱地址都给我……”马小萌嚎啕大哭起来。
“……”宣小磊被吓到了，震惊到了。身体硬得像铁板，嗓子也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这是怎么了？谁动了他那个一向镇定难得抽筋的马小萌？他发誓上午给她送来的那筐杨梅是百分百绿色、无公害无添加的食品啊！
咋办咋办咋办？小萌这丫头咋就这么不淡定捏？（团团转找尾巴ing～～）
第10章
宣小磊在马小萌拿给他的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号、MSN号、围脖名称和各种网站上注册的邮箱地址。
马小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注意着他的举动，见他写啊写的老是没完的样子，纳闷地凑过去一看，不禁哭笑不得。“宣小磊，你吃饱了撑的啊？没事注册这么多帐号干嘛？都用吗？”他有三个□□号、两个MSN号、两个围脖和五个邮箱。
宣小磊耸耸肩道：“没办法，朋友太多，必须分门别类。”
“你记得住给谁哪个？”马小萌诧异了。
“还有几个记不住了，所以也没写给你。”
“……”
宣小磊又爽快地写下家庭电话，写到地址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写了。“不准来我家……没我的允许不准来。”
“怕我来打劫啊？”
“切！”宣小磊嗤笑一声。“有本事你来劫劫看。”
“……”马小萌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幢戒备森严、遍布狼狗和持枪警卫的带草坪豪宅，随后意识到那是前两天看的□□片里的□□老大家，窘了。
“在家我不穿假肢，”宣小磊垂着头认真写字。“不喜欢别人看到我少了六分之一的样子。”
马小萌默了，心抽得紧紧的，又疼又难受。
“你要我的驾照和身份证号码干嘛？”宣小磊疑惑地扭头看着马小萌。
“写上写上！”马小萌戳了戳笔记本道：“万一你走丢了我报警也方便。”
“擦！”宣小磊气结，但见马小萌的目光如炬、表情庄重，于是还是如实写下了两串数字。
“嗯……问你一个问题行不？”马小萌终于还是憋不住了，期期艾艾地看着宣小磊。
宣小磊皱皱眉，直觉的知道她问的准不是什么好事，便很有保留地道：“说说看。”
“你……”马小萌抽抽鼻子歪歪嘴，扭捏了一会儿才眨巴着眼睛问：“你跟你那些个女朋友上床的时候怎么办？也穿着假肢吗？”
宣小磊拿眼白对着她，隔了一会儿才冷笑道：“对我这么好奇？那就跟我上一次床吧！我家、我，什么事你都知道了。”
马小萌扁了扁嘴，不敢也没脸再问下去了。刚才那忘情一抱已经够她不好意思大半年了，再来的话就真的不知道往后还怎么跟他面对面了。不过即便是又被他“调戏”了，她心里竟落下块大石头，感觉她熟悉的宣小磊又回来了点儿。
见她窘得张口结舌的样子，宣小磊轻笑一声，把笔记本和笔往桌上的纸箱里一扔，环顾一下四周问：“你收拾完了没？可以走了吗？我饿了。”
“差不多了，就那儿还没收拾。”马小萌指了指背后的窗台。那儿放着一溜小盆栽，从芦荟到仙人球、各种据称能吸收辐射的植物足有十几盆。
宣小磊回头看了看，厌恶地皱皱眉道：“不要了，就当你给美化环境做贡献吧！到新单位我给你送一个植物园去。”说完就眼疾手快地把桌上的纸板箱盖好，夹在肋下就走。
“诶，”马小萌指着地上的那个更沉的纸箱跺脚。“你拿这个！”
“我没来的话还不都是你自己扛？现在已经便宜你了。”宣小磊一甩头就走了。
“真没绅士风度！”马小萌跺脚。
“要绅士风度你找姓宋的那哥俩去！”
“……”一句话把马小萌堵得哑口无言，只好弯腰抱起纸箱跟了上去。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马小萌问：“你干嘛把头发剪了？”某人那一头狂放与精致并存的菠萝发型已消失不见，变成了干净利落、当然也很潮的短发。
“好看不？”宣小磊在光滑的不锈钢面板上照了照自己。
“嗯……”马小萌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也挺好看，就是不习惯。”从她认识宣小磊那天起就见他顶着一头及肩长发，骤然变短真的相当不习惯。
“多看看就习惯了。”宣小磊得意地一笑。
马小萌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那意思就是：我也想啊，少爷你不是架子大、脾气大么？
宣小磊面不改色地看着她，仗着身高的优势很快就在目光比拼中占了上峰。
“哼！”马小萌白了他一眼，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他几遍才拧着眉头问：“你是工作了还是回学校念书去了？收拾得这么清静干嘛？”还是被宋氏两兄弟的精英样儿刺激到了？当然，这最后一种可能她没敢说出来。某人耳廓上的一排耳钉已尽数摘下，而且看起来摘下的时间不短，耳洞都快没了。十指上形式各异的六枚指环也精简到了一枚镶着一圈细钻的宝格丽。棕色的短风衣配牛仔裤和野地靴的穿戴显得朴素和低调了很多，不过他长得本就挺好，这种主流打扮穿上身倒也别有一番出挑的感觉。
“环保。”电梯抵达了底楼，宣小磊撂下这个莫名其妙的答案就率先出去了。
马小萌皱皱眉，隐隐觉得事有蹊跷。
上了车，宣小磊问：“吃什么？”
“你说，我请你。”马小萌想起还欠他一顿生日餐和一份生日礼物，不过礼物放在家里了，于是急忙道：“先让我回去一趟，把东西放好再去。”
“又你请？嘿嘿，今天我还真是来着了啊！”宣小磊先是有点惊讶地挑挑眉，随后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后座上的纸箱道：“吃完了再放呗，跑两次何必呢？”
“不要，有贵重物品，放在车上不安全。”马小萌很坚定地摇头。
“有什么贵重物品呀？”宣小磊不怎么以为然地撇撇嘴，但也没坚持，出了车库就往马小萌家的方向驶去。
不一会儿，马小萌家就到了。
“我自己上去，你在车里等我。”马小萌关照了一声便推门下车。
“你一个人拿不动。”宣小磊拔下钥匙跟着下了车。
“不用啦！”马小萌拦住他。“跑两次不就行了，又不是六楼。”
“真要是六楼的话我也就不帮你了，管你跑几次。”宣小磊挤开她，拉开车门，抱起那个重的箱子转身就进了楼道。
看着他的背影，马小萌窝心地笑了，赶紧也抱了箱子跟上去。
“你走前边。”宣小磊侧身让她。
“不要，你走前边。”马小萌没动地方。
“啧！”宣小磊皱眉。“万一我摔倒了压着你怎么办？”
马小萌不吱声，只是很坚定地仰头看着他。她就是怕他会不慎摔倒才给他垫后的。
宣小磊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嘴角勾了勾，转身走了。他知道她的心意。
进了屋，宣小磊把纸箱往小餐桌上一放就急吼吼地进了浴室。“我上个厕所。”
这正合马小萌的心意，不过还是扯着脖子嚷了一声：“别忘了把垫圈翻起来！”
“……”宣小磊满脑门黑线，咣地一声甩上了门。
马小萌赶紧放下箱子钻进卧室，从衣橱底层的抽屉里取出精心制作的生日礼物塞到包里。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浴室的门又发出咣的一声巨响……比刚才那声大多了，跟着就是宣小磊的怒吼。
“马小萌，我的窗怎么关啦？！”宣小磊震惊地盯着墙上那扇关闭了的贴纸窗，胸闷无比。
“防狼。”马小萌一摇三晃地踱到浴室门口，得意地冲他挤眉弄眼道：“贴得怎么样？不比你差吧？”
宣小磊气得咬牙切齿。
马小萌乐得捧腹大笑。
“再笑！”宣小磊恶狠狠地指了指她。
“洗手！”马小萌厌恶地退后了一步，用力指着水池。
“哼！”宣小磊一边气鼓鼓地洗手一边盯着墙上的贴纸画，琢磨着什么时候再来贴一扇更大、更敞亮的窗户。想想觉得还不解气，决定索性给自己拍一张真人大小的半身照加贴在窗口上，恶心死马小萌。
“你干嘛这么久都不理我？”看着他熟悉的背影，马小萌已笑不出来了。“那天干嘛要发那样的短消息？干嘛要那样说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后半句她几乎是冲着他嚷嚷出来的。
宣小磊的动作顿住了，从镜子里看到马小萌的脸涨得通红、眼里似乎又是水汪汪的了。
“男人有男人的梦中情人，女人有女人的白马王子。凭什么认识了你我就不能喜欢别的男人，你以为自己真的是大众情人？凭什么你可以一个接一个地交女朋友，难得我看上一个就不行？”话一说开头，那些沉积了两个多月的委屈就一发而不可收。于是马小萌又哭了，但这次肯定是宣小磊把她给惹哭的。“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不好吗？为什么又要做朋友又要做情人？情人会分手，夫妻会离婚，然后就像仇人一样巴不得永远不见，可朋友不会。我们不会因为柴米油盐吵架，不会因为牙膏该从底下挤还是中间挤吵架，不会因为到底是谁忘了关火才把一锅汤给炖糊了吵架！做朋友多好？宣小磊，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好吗？”一口气说完这些，她的腿一软就挨着门框蹲了下去，抱着脑袋呜呜地哭了起来。
宣小磊再度被吓到和震惊到了，愣愣地盯着缩成一团的马小萌，任由水龙头里的水哗哗直流。他明白她的意思，再想想自己曾看到的、听到的那些纷纷扰扰的家事，也不得不赞同她的话。是啊，朋友之间的空间更大，不会有因为亲密无间而产生的龃龉，彼此间也不需要过多的迁就和磨合，你是你、我是我，相处起来更自由更轻松。“别哭了行不行？”他被马小萌闷闷的抽泣声搅得心烦意乱，一把摁下水龙头，湿淋淋的手也不擦就过去拽着她的一条膀子将她提了起来，动作很猛很粗鲁。“你哭哭啼啼的样子看多少次我都不会习惯。”语气也是嫌弃加埋怨的，可说完就双臂一收将她用力圈在了怀里。
马小萌的鼻子撞在他的肩膀上，生疼。想伸手揉揉却被他抱得太紧，没法动弹，怔了片刻便索性歪着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宣小磊，你太不成熟了。我想要找的是个比我年纪大的、稳重的、让我有安全感的男人。”
宣小磊的身子绷紧了，恶狠狠地拧着眉头问：“年纪大跟成熟和安全感有什么关系？”
马小萌就知道他对这个问题会有异议，无奈地一笑，用下巴磕了磕他的肩膀示意他安静，这才道：“年级大相对来说阅历就深一点，脾气不会那么暴躁，人也更沉稳。一般来说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不要多，够花就好。不会太贪玩，不轻易受诱惑。对自己更有信心，不容易争风吃醋。懂得的比年青女孩多一点，会比较疼她、包容她，更加不会一赌气连生日那天都不理她。下班后会尽量早点回家，吃过饭就一边看书或者上网、一边陪她看偶像剧，明明觉得很无聊也不会跟她抢遥控器。”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挣开宣小磊的怀抱问：“宣小磊，你做得到吗？”
宣小磊怔怔地迎视着她水光潋滟的双眼，无言以对。他不明白她的理想型男人听起来怎么会这么平淡、他无法想象的平淡……都淡出鸟来了。
从他的表情里马小萌已看出了答案、那个她早就知道的答案，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微微的失望。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魅力和影响力所向披靡？不希望在说出自己深埋在心底的好男人标准后，男人会义无反顾地对她点头说“我能”？唉！她暗叹一声，吸了吸鼻子，埋头又靠回他的肩膀上，还主动抱住了他，很用力。“我喜欢你的，宣小磊，可是我更想找一个像我说的那样的男人。”
“宋楠就是你说的那种男人？”宣小磊的眉头又拧了起来，抬头扣住马小萌刚要抬起的脑袋，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肩膀和怀抱。
“不知道。”马小萌诚实地摇头。“我还不认识他呢……拜你所赐！”说着她张了张嘴，真想咬他一口。
“哼！”宣小磊冷笑。“过两天就要和他一起工作了，到时候不就够你认识他了解他的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水楼台吧？”刚才到办公室去接她的时候他就很纳闷她为什么要收拾东西，问了才知道原来她是“高升”了。他气得真想甩手走人，可转念想想还是再套一点细节更重要，这才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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