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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袅袅潜移默化地感受到众人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她是在场唯一一位女官，本就惹眼，宴席上接连出的两档子事儿又都与她有关，好在她当人力资源总监时做宣讲，那也是几百号人的注视，赶上集团开大会，人数更多，被人看着就看着吧，也不耽误她吃喝。
肉咸豉这事儿确实有一定的偶然性，别的国宴菜肴她还真不一定知道做法，但杜老太太那天偏偏喝了点小酒，唠唠叨叨说了许多这道菜的工序，她无意中记下了，在安排座次看到突博使臣时，她好奇在系统的信息库里检索了突博的信息。这个国家她尚未涉足，无法详细查看每个使臣的简历，但系统提供该国简单的介绍，其中就包括了信仰宗教、风土人情。
她把两者联系起来，故而有了御厨所说的那番叮嘱。
主客部和膳部各司其职，谁都没错，但这种因为互不沟通酿成的隐患，职场上并不少见，只能是做一步想三步，思虑周详，才能减少错漏。
兴龙节完美地度过，颂景帝很满意，使臣们也很满意，百官津津乐道夜宴上的表演，《踏歌游春图》的舞蹈，掀起了一股将古画改编演绎成歌舞的风潮，从教坊传到民间。肉咸豉这道家喻户晓的菜肴，因为有了新的典故谈资，菜品受欢迎的程度节节攀升，光是会仙酒楼的肉咸豉就卖出了空前的分量。
夜宴之后，杜袅袅无形中感受到，同僚们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苟能达经过一夜思索，终于想明白了官家那番话的深意，他干脆放手将祠部的大事交与杜袅袅去做，有如此能干得力的下属，他乐得轻松，还博了个提拔新人的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之前那些过节，官家都赏了他和杜袅袅铜三十斤，绢帛十匹，大家皆大欢喜，先前的不快就不要计较了。
主客部和膳部更不用提，两位郎中差点被问责，侥幸逃过一劫，平日在一个屋子里办公务，恨不能将这些年积累的经验技能、悟到的为官心得，掏心窝子地分享给杜员外郎。有啥福利、茶饮果子都想着给杜员外郎拿上一份，徐尧每回想着去献宝时，总能发现杜袅袅的公案上早就有人送过了。
走上正轨的仕途让杜袅袅陷入忙碌之中，这日，她回到家，听闻了一件喜讯和一件怪事。
好消息是，程招娣通过了太医院的招考，有机会入宫当金紫医官，同样通过考试的还有程招娣的师兄卢灵均。难怪这么久都没见他，原来是专心备考呢。
怪事则是出自杜柒柒天真无邪的口吻——
“姐姐，今日我独自待在院子里，遇到一个人，那个人坐在围墙上，看到了我，问我们为什么住在这儿，还说，这个院子是他兄长的。”
“竟有此事。”杜袅袅纳闷，“那个人有说他是谁吗？”
杜柒柒软糯糯地道，“他说，他叫陶琦。”
第77章 开奶茶店
“陶琦？”杜袅袅点开系统界面搜索。
系统显示, 陶琦是陶家的二公子，十五岁，和陶珊一母同胞。他本在国子监读书, 但不务正业,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整天游手好闲, 不是去赌场, 就是去酒楼, 不过他不同于寻常的二世祖, 脑子还是有的。他在赌坊里玩乐大都是赢多输少, 算不上败家子, 去酒楼也是跟三两同窗相邀游玩，即便有打架惹祸的前科劣迹, 多也事出有因, 比如他跟曾经为难过玫娘的留侯嫡子姚安涟就曾发生过口角, 因为看不惯姚安涟欺负弱小，把姚安涟揍了一顿。
不得不说, 陶家的武将基因发挥了作用，陶琦的拳脚功夫不错，寻常纨绔子弟间的争斗，他从不会吃了亏去。只是闹出事来，免不得要自己母亲和兄长去跟着收拾, 周氏很是头疼这个小儿子。
杜袅袅：“陶玠的弟弟啊。”有点意思。
周陶这样的世家, 规矩森严，看陶玠就知道了。能培养出这么不走寻常路的小公子, 倒是稀罕。
“正是他。”杜柒柒轻点头，“这两日程姐姐不在, 大家各有各的忙活，我便自己待在家里……”
秋日凉风吹拂院中火红火红的枫叶，枫叶缓缓飘落，层层叠叠铺在地上，院中栽种的高大银杏摇曳满载金黄的树枝，姿态婆娑，昭示着它一年中最为惊心动魄的美丽，几棵黄栌也不甘示弱，为秋日盛景增添一抹靓丽的色彩。
杜柒柒安静地坐在亭中，茫然地闭着眼，围绕她的景致色彩斑斓，秋味正浓，但于她而言，不过是拂过的清风变凉了些，眼前仍是一片灰暗。
祖母说，这种节气，室外不宜久坐，她准备待一会儿就进屋里去。
时间和往常一样，一点一滴流逝，倏尔，她的耳朵捕捉到一点从大门口传来细微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动她们的院门。
那声音隐匿在街巷杂乱的噪音中，很快消逝，挨着围墙的树枝上，鸣叫的鸟儿扇动翅膀，刷的一下飞走了。
“是谁？”杜柒柒竖起耳朵，小脑袋微微偏着，警觉地试探。
围墙上坐着一个肤色冷白的少年，如果杜袅袅在这，便能一眼认出这位少年清隽的五官与陶玠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他漆黑狭长的眼眸，眼尾微微上翘，桃花弧饱满漂亮，气质透着谁也不放在心上的吊儿郎当。
他懒散地靠在伸过围墙的树枝上，好听的声线道：“你又是谁？为什么住在我兄长的院子里。”
害得他想找地方暂住，却吃了个闭门羹。
凉亭离院墙不远，杜柒柒闻到从少年身上散进风里的檀香气息，似乎还有一点冰冰凉凉苦涩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
身上能带这样的香味，想来出身不低，她在宴会上，也闻到过很多种名贵的香薰。
“你兄长是谁？”
院墙上，陶琦攀折树叶的动作一顿，懒洋洋瞥过来，“你的问题倒是不少。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住在这儿。”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亭中的小娘子微阖着眼，睫毛卷翘，小脸白皙，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一双白玉般的手握着青色的拐杖。
难道她看不见？
杜柒柒慢慢转头，掀起眼眸面朝他的方向，轻声说：“这宅子是我姐姐花了银钱，从一个老婆婆那里赁下的。”
“老婆婆？”陶琦手中的折扇，轻点了点鼻尖，这宅子他之前来过多次，不可能走错，难道兄长把宅子给卖了？他外出游学大半年未归京，家里的情况一时还真拿不准。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你兄长是谁吗？”杜柒柒道。
陶琦沉默片刻，从看起来有些可怜的小丫头身上移开视线，语调不自觉地放软了些，“……我叫陶琦，我兄长叫陶玠。”
杜柒柒：“原来是陶大人的弟弟。”
“你认识我兄长？”陶琦脚尖轻点，自围墙轻巧跃下，步入亭中，坐到小丫头的对面。
近距离看，她的身形稍稍丰润了点，但仍是纤瘦，下巴尖尖的，乖巧又惹人生怜。
“你为什么一个人呆在院子里，你的家人呢？”
少年身上的淡香混着凉丝丝的风，杜柒柒闻出来，那是琥珀和雪松。
“她们都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陶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眸色略深，“他们就放心你一个人在家，也不雇个丫鬟嬷嬷来照顾你。”
杜柒柒微微勾唇，听这说话的口气，果然是陶家的少爷。
“雇佣人很贵。”
陶琦想到她刚才说这宅子是赁的，想来家庭不富裕。
“你每天都坐在这里发呆吗？”
“嗯。”
陶琦抿唇，淡眸环视四周，懒洋洋地伸了伸懒腰，漫不经心道：“本公子最近恰好无事，不如每天过来陪你聊天。”
他拿起桌上的点心，不客气地往嘴里塞，眼眸一亮，“嗯？这点心不错啊。”难得在府外还能吃到这么可口的果子。游学这几个月，他就没吃过几顿好的。这次他偷摸回京，准备在外面躲一阵子，等做出了名堂再回家，身上的银子不多，得省着点花。
“是我祖母做的。你喜欢，可以多吃些。”杜柒柒伸手把碟子往前推了推。
“那我可不客气了。”陶琦抱起碟子，三两口解决一块，“你这儿每天都有点心吃吗？”
“嗯。”
“那我明天再来。”
杜柒柒叙述完，众人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原来是陶府的小公子跑出来玩，那倒没什么，不过他说这宅子是他兄长的，是何意？
杜老太太的关注点不同于常人，“陶二公子喜欢我做的点心，明儿个再换些花样，我出门前给蒸出来。原本他来府中做客，该好生招待，但眼下怕是走不开。”
杜袅袅：“祖母，陶二公子是来找柒柒的，咱们一大家子怕把人家吓着，还是静观其变。至于宅子的事儿，我过几日休沐，届时守在一旁，借机问一问陶二公子便是。”
杜老太太：“你休沐那日，我就不去酒楼了。咱们在家吃，庆祝招娣考进太医院。”
程招娣喜不自禁，“谢谢老太太。”
老太太病着时，她没少侍疾，每次用药她都亲自过问，上了心，老太太看的明白，自然也将她当做了半个孙女，平时没少疼爱。
程招娣亲昵地挽着杜老太太的胳膊，两人脸上带笑地讨论到时候做什么好菜。玫娘笑言：“这么多美味，那我干脆也早点打烊，回家帮老太太做菜。”
杜袅袅瞥了眼有说有笑的三人，低声向妹妹道，“陶二公子若是再来，可以跟他聊些家长里短，问问他最近都在做些什么，为何会来这院子。”
杜柒柒认真记下。
往后几日，陶琦果然每天下午现身，他有时候会跟杜柒柒聊聊他游学时的经历，有时候会抱怨母亲和夫子管教太严，还有时会在院子里用轻功跳来跳去，捉松鼠逗杜柒柒开心。
很快，到了杜袅袅的休沐日。
陶琦一如既往的现身，他兴冲冲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狸奴落在亭中，“柒柒，快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他张口说完，想起杜柒柒看不见软软绵绵的小家伙儿，讪讪道：“我是说，我给你带了一只……”
“狸奴？”杜柒柒白皙的脸蛋扬起，刚才，她听见了“瞄”的一声。
陶琦将小家伙儿放到杜柒柒怀里，“上次捉的松鼠太淘气，满院子乱窜，所以我给你带了只狸奴来，你摸摸看，毛发软不软和，以后我要是不在，它可以陪你。”
杜柒柒摸着小狸奴柔顺的毛，唇边的笑意微滞，“你以后不来了吗？”
陶琦在她面前坐下，掏出两个茶杯，还有一个绛色葫芦，“我同你说过，我是偷偷溜回京的，家里不让我经商，不过，本公子游遍大江南北，立志于做出老少咸宜的茶品，这是我新做的茶饮子，你尝尝。”
他从葫芦里倒出来一点，递给杜柒柒。
“尝起来有点奶味，挺香。”杜柒柒喝了一大口，嘴唇上沾了一圈奶渍，脸朝着他的方向，一派的认真，“好喝。”
陶琦浅浅笑了笑，掏出方巾想递过去，视线凝在少女滑稽可爱的脸上，递的姿势一顿，改为附身替她轻轻拭去。
杜柒柒惊觉自己闹了笑话，忙伸出手，“我自己来。”
陶琦将方巾给她，眉眼含笑地坐回石凳，“你觉得好喝，那便说明，我做的这茶饮子有人喜欢。待我开了店，定能广受好评。”
杜柒柒：“这么好喝的饮子，叫什么？”
陶琦抱着臂，忖道：“你说……我叫它奶茶饮，怎么样？”
“扑哧”，隐在一旁的杜袅袅实在瞥不住笑，现了身。她走进凉亭，迎着陶小少爷惊愕的视线，在妹妹身边坐下，“我是柒柒的姐姐，杜袅袅。”
“陶二公子这几日陪柒柒闲聊，我这做姐姐的，心里感激。刚才听到公子介绍这奶茶饮，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口福，尝一尝呢？”
陶琦见她对茶饮感兴趣，也不急着问她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眼眸亮晶晶，倒了杯递过去，一眨不眨地看杜袅袅喝下，迫切地问：“怎么样？”
“这茶似与胡餐中的蒙茶有些类似，在茶饮中加入丰富的浓鲜奶和糖，喝起来香浓滑口，味道甘美，若是再加些果肉、芋圆，就更加美味了。”
陶琦一听她懂行，顿时好感倍增，“杜姐姐，你也懂茶道？我还没见过谁能提出这样的真知灼见。”
在奶茶里加点芋圆椰果，就算真知灼见了？
杜袅袅忍着笑，“茶道，我不精通。奶茶，略懂一二。”
大约也就是加班时来上一杯的频率。
不过奶茶喝多易胖，她时常三省吾身，健身跑步，就是为了喝更多的奶茶，一直喝一直爽。
陶琦眼含激动，“杜姐姐既是行家，不如我们一起合伙开店。”
他兜里的钱剩的不多，也就不到一百两，今天看到街边卖的狸奴实在怪招人的，柒柒肯定会喜欢，一咬牙花了十两，现今身上只余八十多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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