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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子桐，”施夏夏眯紧眼睛盯着他，“你流血了。”
她凑近他的嘴唇，用手蹭去干涸的血迹，“疼么？”
曹子桐被她逼到车座的角落，动弹不得。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施夏夏就吻了上来。
她的唇紧贴他受伤的位置，温热的吻与火辣的伤口交织，曹子桐脑袋里的定时炸弹，终于在这一刻挺到了终点。
他大脑空白，任凭施夏夏把他拖进屋。
屋里没有开灯，漆黑的夜色里只有一盏明月相随。
施夏夏滚烫的身躯紧贴着他的，“曹子桐，”她呼吸急促，“曹子桐……”
她扯着他的衣服，吻从脖子一直蔓延到他的背。
狭窄的宿舍此刻是那样拥挤。
暗夜里，两个人紧紧相拥，锅碗瓢盆落了一地。
整齐的床单被打乱，施夏夏绑起头发，随着窗外飘摇的樟树叶一同摆动。
蝉鸣阵阵，气息重重。
她抓着枕头，额角青筋暴起，像旺盛的爬山虎。
修长的枝芽四面八方展开，将一切紧紧包裹。
仲夏夜长。
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
周日。
初九起了个大早。
昨天陈在野给她发短信，让她提前准备好行李和习题，这一趟可能要出去五天。
初九想问他去哪儿，他怎么都不肯松口。
无奈之下，她只能先收拾好行李。
杨春兰给她盛了碗汤，“跟朋友们出去玩儿，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因为玩儿的太疯，搞了一身伤回来。”
“我知道，不过你就不担心我跟陈在野出去，他把我卖了呀？”初九打趣。
“他要是卖你，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捞回来，剁成肉酱。”
隔壁刚起床的陈在野默默打了个喷嚏。
“检查过行李了吗？没有落的东西了吧？”
“没有了，”初九把汤喝完，“这几天我不在家，你一定要按时睡觉，我给你买的膏药就在枕头下面，过两天有雨，如果膝盖疼的很厉害就要贴，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以前你妈经常这样嗦我，现在我们家小九长大了，也知道嗦人了。”
杨春兰以前从来不敢在初九面前提她父母的事情。
一方面是初九还太小，心理承受能力太弱。再一个就是她自己也没有从悲伤中缓过劲儿来。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打开116的那扇门，就是答案。
“那您可要习惯才好，因为我还要嗦您几十年呢。”
杨春兰捧腹大笑，“几十年，那我不成老妖怪了吗？哪有普通人能活一百多岁呀？”
“那可不一定，”初九背上书包，“我听说中国有个老人村，里面很多老人都一百多岁，等我毕业了，我也把您送过去。到时候您也有了伙伴儿，就不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了。”
杨春兰忍着眼泪摸摸初九的头，“外婆不是一个人，外婆也不走。我要留在这儿，守着咱们的家。”
“免得你爸妈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
第45章 可以听你说很多话
初九红了眼眶，“您说什么傻话呢？他俩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找不到家、找不到您？”
她强颜欢笑，“外婆，我最喜欢的就是您了，您一定要长命百岁，我才会心安啊。”
杨春兰蹭蹭眼角，重重握住初九的手，点了点头。
吃完饭刷完碗，初九跑到槐树底下等着陈在野。
陈在野提着行李出来，“怎么这么早？还有半个小时才集合呢。”
初九低着头，“睡不着，出来清醒清醒。”
陈在野靠过来，凝眸一看，发现初九的眼眶红的吓人，眼皮也肿肿的。
他把她拉到跟前，“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你姐又训你了？”
“没有，风大，吹的。”初九挡住眼睛。
“你要是说这是雨水淋的呢，我还相信，毕竟江夏的雨简直多的离谱。但你要说风刮的，有点儿太言情小说了吧？”
陈在野耍嘴皮子逗逗小姑娘，她也没有笑。
“这么高冷啊？”他撅着嘴，“要不我帮你换个理由？进沙子了，你看怎么样？”
初九终于笑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呐？我就想静静。”
“原来是因为静静哭的，静静在哪儿？我帮你找到她你是不是就不哭了？”
初九气的打他肩膀，“陈在野！”
“不想哭了吧？”陈在野拉她坐在行李箱上，“说说，怎么回事儿。”
“就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忽然觉得人生漫长，又很短暂。”
初九仰头看着116的方向。
“我爸妈去世的时候，我才八岁，我姐十八岁。那时候外婆想养着我，但是我姐说，她要亲自抚养我，让我接受最好的教育，过最好的生活。”
“她才刚刚成年，就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到了江夏。那时候的江夏真大啊，大到我们没有地方落脚，大到她都找不到工作。”
陈在野静静听着她讲。
“她跟我说，要我好好生活，好好学习，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她一定会帮我解决。后来她放弃了大学进厂打工，拿一人份的工资养两个人。”
“一开始其实也挺苦的，很多时候我们都吃不饱饭。后来为了给我交学费，她就去打三份工，每次下班回家的时候，我都睡着了。”
初九垂下眼睫，挡住一腔泪水。
“我们很少有交流的机会，她不了解我，但我了解她。后来我上了初中，为了减轻我们两个人的压力，她嫁给了我们那儿一个经常养情人的暴发户。”
“结婚之前，他说会拿钱资助我们两个人的生活，结果结了婚之后就不是这样了。他不肯接济我一分钱，我姐只能继续打工。”
初九抹去眼角的泪水，“其实我很想在暑假的时候勤工俭学，学校里当时在招图书管理员，我很想试一试，但她从来不让我去做，甚至把我锁在家里，让我安心学习。”
“她以为我是出去玩儿，其实我只是想减轻她的负担。可能是压力太大，我们也很少回家。你敢相信吗？上一次来外婆家，还是我初中的时候。”
初九笑出声，“是不是挺久了？”
陈吉碓谝鞍阉嫔硇带的纸巾递给她。
“现在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前，她不愿意去江夏，不愿意跟我们一起生活，她只想窝在这个小地方，尽可能地存钱来帮助我和我姐。”
初九深吸一口气，“陈在野，你觉不觉得我像个蚂蟥啊？只知道绑着我姐吸她的血，却不能帮她。”
“初九，”他揉揉她的脑袋，“你的压力太大了，我理解你姐想让你好好学习、摆脱现状的心情，也理解你想要飞出牢笼，给身边人更好生活的心思。”
“既然目前无法改变现实，那就先让现实进行着，等你有了自由，就把失去的一切统统找回来，包括让你姐满意，让你外婆放心。”
陈在野靠着槐树看天，“其实高中以前，我也想过逃离家庭，只是那个时候我手上确实没什么钱，能做的只有服从。”
“你现在跟那个时候的我一样，但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过的很好了吗？”
初九擦去眼角的泪水，“你说的对，”她笑，“是我多愁善感了。”
“没事儿，”陈在野捏着她的鼻子逗她，“反正我是个闲人，可以听你说很多话。”
筒子楼外响起鸣笛声。
陈在野提起她的行李箱，“走吧，车到了。”
初九小跑着跟上去。
曹子桐租了一辆越野车。
陈在野把两个人的行李放好，转手打开后座的门，里面坐着施，你坐前面去吧，我要跟初九挨着。”
“你们两个人平时不是跟连体婴儿似的吗？”陈在野摸不清眉目，“怎么今天分开坐了？”
“我是独立的个体，”施夏夏不像是在开玩笑，“怎么就成连体婴儿了？别给我乱下定论，小心我生气。”
女生之间的小心思，初九一眼就看明白了，她推推陈在野，“你去前面坐吧，我跟夏夏有话要说。”
陈在野只好坐到前面。
曹子桐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你小子今天也很不对劲儿。”
陈在野趴到他脸上，“你都出汗了，你这么僵硬，不累吗？”
“不累，”曹子桐把车载空调打开，“我是热的。”
陈在野没拆穿他，点开手机导航。
“去这儿，”他指着目的地，“望城山。”
“望城山，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座山，也在江夏？”初九来了兴致。
“望城山是江夏省缘的一座小山，开车要两个多小时。这个小山风景秀美，很多人都在假期的时候去露营休息。”
“露营？我没带帐篷……”初九懵了，“你们都带了？”
“望城山的山顶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面什么都有，还可以租赁帐篷。”陈在野又道。
“那也挺好的，”初九戳他的肩膀，“有这么好的地方你居然不提前告诉我，还要瞒着我。”
“给你准备个惊喜嘛，”陈在野扬起眉峰，“而且，这不过是我们的第一站。”
第46章 帮你找回自己的第一站
“什么第一站？”初九好奇地问。
“帮你找回自己的第一站。”陈在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初九立马心领神会地闭嘴。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
初九这才意识到，平时最喜欢吵嘴的两个人竟然不吵了，果然不对劲。
她看向施夏夏，“没睡好？”
施夏夏确实眼下乌青。
她摇头，“没有，有点儿感冒。”
“这两天气温挺正常的，怎么感冒了？”初九翻找着书包。
“我这里还有上次你给我带的药，我没吃完，你要吗？”
施夏夏浑身无力地接过去，“谢谢。”
“你要是不舒服的话，等会儿到了山里先休息，”初九还是不太放心，趴到她耳边悄声嘱咐，“有什么事儿你偷偷跟我说。”
施夏夏转过头，把脑袋枕在初九肩膀上，“初九，谢谢你，你真好。”
初九摸摸她的头，“咱们两个谁跟谁呀？我不对朋友好，对谁好呢？”
施夏夏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曹子桐透过后视镜，悄悄看了施夏夏一眼。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高速公路，望城山终于浮现在眼前。
然而下高速后，车子在山下村庄的小路上扭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山脚。
果然看着近的东西，不一定真的近。
初九和施夏夏都睡着了。
曹子桐把车停在山脚下，“我出去抽根烟。”
陈在野打开门，“我跟你一起。”
山脚下面有很多山地自行车，不少骑行者坐在树边喝水休息。
陈在野掏出两根苏烟，递给曹子桐一根。
“说说吧，”陈在野点燃香烟，“吵架了？”
曹子桐摸摸鼻子，没说话。他吸了一大口烟，又吐出一团烟雾，把整个人的脸都埋起来了。
“施夏夏一直都挺包容你的。”
陈在野感觉两个人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儿。
施夏夏这个人从小就大大咧咧的，对曹子桐也是百般容忍。如果有一天他俩闹掰了，一定是曹子桐这个家伙狗咬吕洞宾了。
“你不肯说，我也没办法帮你。”
曹子桐又猛吸一口烟，“这他妈怎么说？没法说。”
“鼻子下面是什么？”
曹子桐瞪他一眼。
“抽烟的又是什么？”
陈在野要被他气炸了，“长着一张嘴，除了不会说话，其他的都会是吧？”
他夺过他的烟，扔进垃圾桶，“别抽了，有功夫去医院看看吧。看看你的舌头有没有跟你的脐带连在一起，当初分娩的时候，医生是不是把你舌头也一块儿给剪了。”
曹子桐一拳捶他胸口，“你他妈能不能说句人话？”
“我不说人话，你他妈能听懂吗？曹子彤，你懂点儿事儿吧。一把年纪了，你别活的跟个小孩儿似的分不清好坏。”
陈在野把烟掐灭，“自己想清楚。”
看陈在野回到车上，曹子桐也待不下去了，抬脚跟上去。
他们沿着环山公路一直开，大约二十分钟就开到了山顶。
陈在野下车先去便利店租了帐篷，选了块朝阳的地方搭好。
等他搭好四个帐篷，初九和施夏夏也醒了。
“你怎么不叫我？”初九在陈在野身边坐下，“我还能帮你的忙。”
“看你睡的熟，”他笑，“就没打扰你。”
正值盛夏时节，山上动植物颇多。
他们搭帐篷的这个地方，应该是常年有人来露营，没有蛇虫鼠蚁，还挺干净的。
山顶往下走二百米，就是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那我们现在干嘛？”
“烤肉。”陈在野从便利店里租了烤肉架，又打开后备箱，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食材。
看帮不上忙，初九就去车上陪施夏夏。
施夏夏刚好也醒了。
“夏夏，睡了一觉，有没有舒服一点？”
“挺好的，谢谢你啊。”
“从上车开始，你已经跟我说了好多个谢谢了，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是不需要一直说谢谢的。”
初九揽过她的肩膀，“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跟我说一说。”
“没什么，”她怕初九胡思乱想，“真的没什么，就是有点儿累了。”
“累了就好好休息，反正我们出来是为了放松，不是平添烦恼的。”初九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铝制饭盒。
“这是桂花糕，早上我外婆非要带给我，怕我在路上饿。你先吃一点儿垫垫肚子，很甜。”
施夏夏捏了一块，刚咬了一口，泪就如决堤的洪水，止不住了。
她趴在初九肩膀上，哭到抽泣。
“我……试过了，”她哭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但是……我没有……得偿所愿。”
她用手背抹掉眼泪，强颜欢笑，“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动心了。我想要的，也都已经尝试过了，我不后悔了。”
她拉着初九的手，语气恳切，“初九，虽然我失败了，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成功。”
看施夏夏哭的梨花带雨，初九心都要碎了。
她扯着袖子给她擦眼泪，“夏夏，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心里就不难受了，你想哭多久，我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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