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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抱空山【完结】

时间:2023-11-16 23:10:07  作者:抱空山【完结】
  他轻笑一声,“之后,我因公事在古绛镇忙碌起来,那几日有职田之事还有林州那边的消息,事多繁杂千头万绪。那日恰好闲了一日。”
  王进听说古绛镇山上新建一座寺庙, 便半开玩笑地要带工部的人都去拜拜山头。
  他本不想去,林老众人有心带他散心,劝了几句。
  “有静有动, 方才无病无痛。太子殿下忙于正事却也要有张有驰才是。”
  ……
  众人登高走了许久, 天光空明, 杂木绿蓊。
  寺庙青砖白墙, 寺僧担泉推门而出,便见正殿静室的门半开,菩萨低眉,在冉冉檀香中,既美丽,又庄严。
  院中绿树掩盖,两旁还开着几树桃花。桃花粉白交加,似是一树的美人面。
  “那样的时节,山底的桃花早就开败了。许是山顶偏冷又或许只是因神佛,这里的花才开得分外灼灼。” 陆珵看向她,“我不信神佛,但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想的是如果世上当真有神灵,皇天后土在上,他会知晓我有多么心悦你。”
  关于那枝不应时的桃花,只应《诗经》中的一篇。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神灵也会叫你知晓,我想娶你,也会叫你知晓,我这一生,非你不娶。”
  林下漏过一缕一缕的日光,疏斜如同残雪一般,他鸦青的睫在明亮的日光下落落分明,一双清透的瞳因此显地格外地清透。
  无需再多说什么,李青溦全部知晓。可她还有自己的忧虑,也不知晓该不该原谅他。
  陆珵又道:“隐瞒身份之事是我的错,我会为自己的错误负责,无论要如何补偿我都接受。若事情真的不能转圜,你当真不愿嫁给我,我也会再想法子。”
  李青溦听到这里,轻轻咬了下唇,瞥开视线,看一旁翩跹的蝴蝶:“如何的法子,太子殿下此等身份,可要强人所难不成?”
  “对你,我永远不会勉强。你若是不愿,我也只会等到你愿意的那一日,无妨,无论如何,对你我有的是时间。”
  听了他这话,李青溦一时未语。
  她有时候当真是看不懂他,也看不懂自己。他叫她难过,又叫她这般纠结。
  按理说他让她这样不开心,她不该同他在一起。
  可也不知为何,见不着他,想起先前他做的事,她会烦闷生气。可见着他,她心中又无限柔软。
  她外祖母说过,遇事不决,不妨问问自己的心。
  可她的心……
  长久的静默中,陆珵拧在一起的心却渐渐松了,她若是直截了当,反而说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成算,可她是细细考量过的,那她的心便是同他的一般的。
  她心中有他,陆珵深深地看着她。
  李青溦觉察这样炙热的目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又过了许久,她看向他,轻勾唇角缓缓开腔:“叫我原谅你,除非,除非你做到三件事。”
  “好。”他轻声道,“做什么?”
  李青溦一怔,她想了许久才想到了这个台阶,还以为他要犹豫问询,好叫她好好想想究竟要叫他做什么事情,谁知他答应的如此干脆,倒也未给她一点准备。
  她便随手指了指对过的花墙:“第一件,我要你亲手抓一百只玉色蝴蝶给我。”
  陆珵弯唇:“好。”
  “第二件…待会儿的马球会上,你要夺魁。”
  “好。”
  “第三件……”
  “好。”
  李青溦顿住片刻:“……我还未说出口,你便好麽?若我叫你自毁,叫你去做性命攸关的事如何呢?”
  “也是好的,在你这里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拒绝。”陆珵一双清透的瞳盛满了笑意,只是看着李青溦,“死了也甘愿。”
  李青溦立时白了他一眼,啐了一声:“莫要胡说。”
  “好。”
  陆珵应了一声:“第三件事是什么?”
  先前未见他的面,李青溦纠结的是二人不合适的地方。关于身份、家世,关于种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也是先才,她才知晓,其实并没有什么在意的事想要他答应。
  真正在意的只有一件。
  “你既要娶我,从今往后只能有我,你若做不到我们便这样算了,索性再不要多说什么。”
  怎么就算了?如何算?陆珵从未想过旁的人。
  很难说出他对她的感觉。在未遇见她之前,他偶尔会觉着自己的心广袤而深邃,只是空落落的,似是丢失过一块。也是遇见她他才晓得。
  她就是他缺失的那一块。
  他的心并不大,既有了她,便嵌不下另一个人。
  他看她一眼,举起右手:“从今往后,我只有你,说到做到,决不失约。”
  李青溦只是觉着他有些傻…这样打的人,如何还这般起誓?她不由扑哧轻笑一声,抬起右手,同他轻轻一碰:“那我,也只有你。”
  她话音刚落,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瞬,呼的一下身子一轻,人已被他揽起来转了好几圈。
  李青溦吓了一跳,忙搂紧了他的脖颈:“你做什么?”
  “我从未这般开心过。”他胸腔震颤,麻麻酥酥的笑声从他身体里传到她的身体中。
  李青溦脸都有些红透了,嘟囔两声:“别笑了。”
  陆珵应了一声,抱着她便往外走。
  李青溦忙瞪大眼睛瞧他,又吓了一跳:“你又做什么?”
  陆珵笑着看她:“夺魁。”
  --
  出花园的路上,陆珵还是将李青溦放了下来。
  他向来镇静知礼,从未有一日像现在这般沉不住气,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一日。
  他只觉着这杏园太小,他该带她出了门,往皇城宣德楼去,叫京城所有人都知晓,叫世上所有人都知晓:李青溦答应了他的求娶。
  但李青溦明显并不想如此。
  “快将我放下来,叫人看了去,像什么样子呢。”
  她说什么,陆珵自然照做。
  ——
  马球会正要开始。
  球场两侧,乐师奏乐,马场上清了场地,正有记分员举着小红旗站在场地。京中的马球会多是男女一同参与。分为两个阵营,左边穿黄衣骑马装,右边紫衣骑马装。
  一旁信王信王妃,陆云落等亲王宗室、朝中近臣及其家眷俱在一旁的马厩挑过马,又在观景台拜过帝后,饮过祝酒。
  众人正用过,便瞧见一侧花园行过二人。
  郎君衣紫腰金,玉冠束发,俊朗如日月,行如芝兰玉树;他一旁的女子,颜色如朝霞映雪,般般入画。
  二人俱是神仙玉骨,郎才女貌。众人不由看呆一瞬,回过神行过礼后,方打量一旁女子。
  一旁陆云落轻笑一声:“太子殿下今日也要下场?”
  “孤来夺魁。”
  陆云落眉心一挑,哦了一声看向李青溦,明知故问道,“这位想必是太子殿下同队之人,也不知是何人?瞧着倒有一些面熟。”
  她轻笑,眼角微弯,李青溦唔了一声,面色复杂。
  如何不面熟呢?前些日子还日日混在一起,这几日倒猝不及防众人身份都变了。想到这里,李青溦才又想到,原来她先前所说哪个为情所困的侄子,便是陆珵……
  姑侄二人倒是一副模样,将她瞒得好惨。
  只是她也不是那种促狭之人,今日同陆珵说开,便是已是过去了,趁此机会重新认识一下便是了,她正要说话,一旁陆珵转头看她,突扬声。
  “孤的太子妃。”
  太子殿下带着女眷,此人却面生,联想起前几日之日,众人心中早有想法,但也不敢确定。此刻听了太子殿如此坚定又温柔的一声……
  众人何等又眼色,面面相觑一番,笑着见礼:“太子妃。”
  李青溦有些不习惯,旨意还未下他这样说到底不妥,想到这里她揪一下他的衣摆,叫他莫要乱说话。
  只是手刚伸出去,便叫他牢牢地牵在了掌心中。她抽手却被他牵地更紧。
  他温热的大手紧紧地包着她的手,安抚似地轻轻摩梭她的指骨。
  李青溦突觉得无比踏实安心,算了,这等小事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她抬起头来,同他四目相对,笑了起来。
  ——
  陆珵同李青溦挑了马,换了紫罗马服,二人同队下场众人一同击马球。
  到底是储君同太子妃,众人也未见过太子殿下打过马球,遑论太子妃。本想着谦让一番,演练一番,不想君子六艺俱全,太子妃不愧是平西王的外孙女。
  陆珵马术不错,马球打得竟也相当不错,太子妃竟也不遑多让。
  到最后,众人自然心服口服。每次陆珵和李青溦射中球门,乐队鼓乐齐鸣,马球场上之人也一阵欢呼。
  ——
  观景台上,却有许多人神情各异。
  首座,庆帝远远看见陆珵身边的女子,应当便是他提过的李氏女。
  又见二人配合,竟有夺魁之势,点了点头,乜斜一眼:“这李氏女与太子郎才女貌,马骑不错,马球打得似也不错。”
  一旁坐着的张皇后眼角弯弯,难得应承了一声。
  她见二人相跟从花园里出来,便知晓二人是重归于好,脸上的笑容从那时就遮不住了,此刻已笑得有些僵了。
  观景台台下,众官员或多或少听说了太子殿下欲娶太子妃之事,只是不知真假。
  眼见太子殿下在马球场中,满心满眼都十一女子,二人言笑晏晏,又极有默契,都知晓了此女便是以后的太子妃了。
  太子殿下勤于政事,性情平和又忧心社稷,众人或多或少都在太子殿下手下做过事,到底是人心所向。他纳妃自是头等重要的事,众臣脸上不显,但翰林学士、两府同六部相关官员,司天监具已在心中盘算如何操办储宫之配,如何纳吉告庙。
  未久,太子殿下马球会夺魁,欢呼声更烈。
  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只有礼部员外郎李栖筠一家人脸上乃是一脉相承的如丧考妣。
  李栖筠这个太子的准“岳丈”早就被众官员请去同席,即便他并不情愿。
  小周氏还坐在高台上,更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当真得了李青溦要做太子妃之事,她再想起县主的嫁妆事宜,是一丁点不能平静。
  李毓秀也是如鲠在喉,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许久前一见钟情的男子竟是太子殿下。好死不死,太子殿下欲纳的太子妃竟是李青溦!
  她心中如何平衡不了,哽着嗓子,一双眼也红得滴血。
  小周氏此刻无暇觑她神情,坐了许久眼见宴会要散,吩咐一旁李毓秀一声:“秀秀,娘亲有事要回府一趟,待你爹爹回来之后,你便同他说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李毓秀恹恹地应了一声。
  这几日朝会之际本不好来来往往的, 小周氏乘自家轿到园门前,向军巡处的人言明自己是户部主客司员外郎府上的妾室。
  谁知军巡处的人十分客气,尤其是那刘指挥, 叫她稍作笔录后, 竟亲自指人将她给送了回去。
  小周氏除了在梦里头, 还从未受过这般待遇。一时倒是云里雾里, 好在军巡处的人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恪职尽守地将她送回了家中。
  小周氏心中猜测,大概是李青溦被纳太子妃之事已传开的缘故。心里虽酸不拉几不大好受。可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马车一路往北,停在李家府, 小周氏送过两个兵卫。
  -
  这些日子小周氏同李栖筠俱不在家中, 刘嬷嬷倒是过得十分滋润。
  此刻, 她正歇了午觉醒来, 叫人齐齐整整地摆了一桌子的果品。正倚着炕桌吹着松子瓤,听见外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
  “哪个不长眼的婢子在府里头搞出这样大的动静?”刘嬷嬷正要骂几声一抬眼瞧见小周氏急匆匆地进来, 吓了一跳。
  她忙站起来遮了桌子:“夫人这几日不是在寒园里头吗?可是出了什么事?这般着急忙慌地便回来了。”
  小周氏未应答, 只几步匆匆进了屋,翻箱倒柜一通。
  刘嬷嬷见她没注意她那儿的那点小动静,忙叫人收拾过,这才跟着进了屋子:“夫人找什么东西呢?”
  小周氏已将东西寻见了,合上手中木匣回头看她:“你那儿子刘通还在不在?有事叫她去做。”
  刘嬷嬷神色顿了一下, 瞧见她手上的匣子,应了一声,叫人将刘通叫了进来。
  二人屋中唧唧喳喳地好一会儿儿。
  半晌, 刘通出得门来。
  刘嬷嬷正在廊下等着, 见他耷头耷脑, 怀中拿着个木盒, 却仿佛裹着个烫手山芋一般。也不知小周氏同他说了什么,自他出来之后,便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差些跌了一跤。
  刘嬷嬷忙将他拉到廊下,拍了拍他裤脚上的灰,抬眼问他:“夫人同你说了什么?”
  刘通支支吾吾,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动来。话未出口,刘嬷嬷已拿过他怀中的木盒打开——
  却是一张印着红泥的纸。
  刘嬷嬷识得几个字,瞧了一眼,倒瞧出这是以前李栖筠过户给小周氏城郊的一家油铺地契。
  刘嬷嬷跟了小周氏这么多年,倒是头一次瞧见她要当地契,一时倒愣了一下:“周氏叫你去典当地契做什么?”
  “夫人想叫我去相熟的典当问问,他们可收典当的铺子?”
  “好端端的如何要典当铺子?”
  刘通支吾了一声,又靠近她耳语几声。
  刘嬷嬷一听这话,大大地骇了一下:“什么?黑市……”
  兹事体大,刘通忙捂住她的嘴,安抚她几声,出门去了。
  --
  周氏同刘通说的,名义上是典当铺子地契,实际上是去问询一番,典当行的黑市能不能抵押主家屋契,若是可行,便直接将两张屋契都典当了,再顺便将之前的典当过的物品赎回来。
  刘通是个赌鬼,自然是知晓有这般的场合,只是他并不打算告诉小周氏。
  妾室侵占抵押主家屋契,乃是重罪。轻则百丈,处黥刑流放三千里,重则是要处死刑的。兹事体大,若是事发难保不会牵连到他。
  自然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刘通想着这些,刚进了顺福兴典当行问询几声,突两道便服金吾卫将他给拦了下来…
  --
  过两日,朝会渐散。太子殿下同吏部考功司,审官院,考课院磨勘官员升迁解任。
  宋府东院。
  两道黑白相间的隼影,停在正房外头的松枝架子上交头接耳,鸟声啾啾。
  正是跟着李青溦来宋府的小翠,因不忍同自己“娘子”别离,此刻倒也是明目张胆的带了过来。
  绿纱窗下,一线水沉香袅袅升起,李青溦同卞嬷嬷、赵嬷嬷几个坐在一起,正倚在炕桌上做针黹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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