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薇是个Beta,算起来是姜言礼的隔房堂妹。她看见应朝朝进门,原先纠结的神色微落,只迟疑了几秒就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她。
“今天并没有会议。”她扫了楼宓一眼,又和应朝朝解释,“只是会长留了一份工作给你。说……请你独自完成。”
姜薇的声音带着歉疚:“这份工作往年都是会长亲自办的……所以并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如果你有疑虑,恐怕得询问会长。我这边的建议是……拒绝掉,毕竟这并不是你的职责所在。”
应朝朝疑惑地接过文件,发现这是一份睿兰发起的校园网球联赛的完整策划和外拉赞助的经费预算方案。
方案中,大到联赛前期的小组赛到半决赛前的校外集训,再到决赛后的庆祝宴等流程,小到各种裁判费、工作人员津贴、器材费、奖牌、奖金等预算一条条细致地都有罗列,预算总额更是达到了231万之巨。
应朝朝的任务就是,和指定的商家接洽,寻求他们的赞助,问他们要预算。
应朝朝:“……”
她只是学生会体育部下面的网球社经理,连社长都不是,这种大约是外联部的活计怎么也派不到她头上啊。
更何况一个生活捉襟见肘的人,要去拉来231万的高额赞助……
应朝朝一向认真,喜欢迎难而上,要是换做别人让她做这件事她也许会先试上一试。可是这明摆着是崔英浩戏弄她的把戏,她就不乐意了。
她不能接这个麻烦。
应朝朝觉得头疼,她看姜薇一脸的歉意,将内心几欲毒打崔英浩的念头压下,强笑着道了别,带着楼宓出去了。
“学姐,要我帮忙吗?”楼宓面露担忧。
应朝朝呼出一口浊气,笑着道:“没事,我能解决。”
她急着去咖啡屋打工,打算晚上再和崔英浩说一下拒绝接受拉赞助的事,很快就出了校门。
晚上客人不多,应朝朝搬了个小凳子在柜台内侧啃玉文大学古典文献学专业的学习资料。
她学得认真,连店门打开的铃铛声也没听见,直至有人在柜台边喊她。
“应朝朝?”
应朝朝闻声抬头,和一脸讶然的沈安闻对上了视线。
大概是下了班的缘故,沈安闻戴了一副黑框眼镜,亚麻棕的发色在灯光下略有些发沉,衬得他肤色越发白皙,乍一看去倒难得有了一丝少年气。
“沈医生,真巧呀。”应朝朝将书本倒扣在内侧柜台上,眼眸弯弯。
沈安闻的目光在书本封面上掠过,温和地笑笑:“是在这里兼职吗?”
应朝朝含笑点头:“沈医生想喝点什么?”
“热巧克力。”
“好呢。”
这几天都只有咖啡师和应朝朝在,她便熟练地点单收银,然后引着沈安闻去了靠玻璃窗的两人位坐下。
“热巧克力很快的,沈医生稍坐会便好。”
应朝朝礼貌地欠身,很快就端了一杯热巧克力过来摆到了沈安闻跟前。
“沈医生慢用。”
她转身要走,围裙一角却被沈安闻抓了一下。
应朝朝诧异地回身,对方已经收回了手,仿佛只是想喊住她,又担心在公共场合太过引人注目才这样。
“朝朝,你想考玉文大学的古典文献学专业?”沈安闻幽黑的瞳仁在热巧克力杯上停驻了几秒,抬头时脸上又是往常的温雅。
“嗯。是有这个打算。”
少女双手抓着托盘搁在身前,乖巧又温柔地站着,鸢尾紫色的半身围裙在身后紧缚,掐得腰肢细细的。
沈安闻喉结微滚,瞳色转深:“我母亲是玉文大学古典文献学专业的教授,她虽然并不参与玉文招生的事项,但她那有一本她批注过的往年招生考试的原题集,你可以拿去看看。”
应朝朝很是意外。
玉文大学的招生考试题目七成都是主观题,没有明确核准的正确答案,又因为不允许核发出版,市面上极为少见。再加上原题集只有题目没有答案的原因,买的人也很少。只在一些小众的淘书网上,会有一些关于原题集的解答批注在卖,但解答的人良莠不齐,极难参考,个别学霸的批注则都要价千元以上。
考虑到自己的荷包太瘦,应朝朝并没有买那些批注。如果能从沈安闻这借到教授的批注,那就太好了。
只是她和沈安闻算不上熟……她无法坦然接受对方的好意,可谈出借的费用实在打人脸面。
非看不可吗?
她为难了一瞬,很快就想开了,于是准备拒绝。
大概看出了少女的犹疑,沈安闻忙笑道:“只是一本不能出版的书,也不是很难找,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见少女不太赞同的样子,他又一脸无奈的笑:“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不如帮我一个忙。”
应朝朝想回绝的话还没出口就先咽了回去。如果能帮对方的忙,那她借书也借得坦然些。
“沈医生需要帮什么忙?”
“这周日有时间吗?”沈安闻示意她靠近些,“我朋友在长理游乐场办了一个聚会,我缺个伴。你……愿意吗?”
咖啡屋柔和的灯光下,少女微微往Alpha那边侧着身子,认真仔细地听着对方说话,带着笑的脸看起来分外娇憨。
沈安闻在少女耳侧说着话,目光短暂地往柜台那扫去一眼,刻意地和柜台边站立的姜言礼对上视线,然后笑着挪开。
姜言礼指尖微蜷,脚跟用力踩着地面,生生压制住了想过去拉走少女的强烈念头,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沈安闻一眼,随后眼睫微垂,敛去了眼底晦暗浓稠的情绪,再抬头时神色如常。
“应朝朝。”他淡淡喊了一声。
第33章
“游乐场的聚会?”应朝朝觉得稀奇。
她正有些疑惑, 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刚要回头,手腕被沈安闻一把抓住。应朝朝往他那边踉跄了一下, 注意力又被夺了回去。
“朝朝,你答应吗?”沈安闻眼睛的余光瞄着姜言礼,“就是去玩一个下午,去的人大部分都不认识。关系不熟也没事,或者我这还有多余的邀请函,你可以喊上你的朋友。”
喊上别人就算了, 应朝朝点了头。
只是游乐场玩一下,也不是AO单独行动,应该没什么问题。
沈安闻脸上带笑, 如愿松开了她:“那好, 回头我给你发信息。”
应朝朝还惦记着刚才有人喊她,知道是客人来了要点单,急忙回身,就看见姜言礼安静地站在那看着她。
墨黑的发下, 少年的目光淡淡,一脸的若有所思。
想着能看到专业教授的批注, 应朝朝心情很好,快步走到柜台后,眼睛满是笑意:“是要喝咖啡吗?”顿了下又改口,“还是喝点热巧克力?”
姜言礼远远看了沈安闻跟前的杯子一眼, 微抿唇:“清咖, 打包带走。”
不怕失眠吗……
应朝朝讶异了一下, 但没多嘴问, 依言下单,然后让姜言礼找个位置坐着等会。
把打包好的咖啡送到他手上后, 有新的客人进店了。应朝朝的注意力就又到了新客人身上。等忙完这一阵,她惊诧地发现姜言礼居然还没走。
少年站在门边,一手拎着咖啡袋,一手拿着手机不知在发些什么,额发下的眉皱着,好一会才舒展开来。
应朝朝抿抿唇,走过去问:“姜言礼,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这话一半是出于礼貌,一半是出于在意。她也没指望从对方嘴里听到解释,然而对方却嗯了一声,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眼下店里并没有需要处理的事,应朝朝便和咖啡师说了一声,然后和姜言礼去了门外。
沈安闻喝着热巧克力,看见两人被玻璃门外的树影遮掩的身影,眼底的光越发幽沉。
“英浩是不是把拉赞助的事交给了你?”姜言礼扫了屋内一眼,走了一步,遮挡住了投射在少女身上的视线。
应朝朝一听,立刻想起了还有这个破事,就有些头疼:“是的。”
“不用你做,我来回绝。”
夜色浓重,咖啡屋外如月光一般微白的灯只堪堪给少女打了一层葳蕤的光。她微抿着唇,并不见松落的表情,毫不意外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谢谢,不过先不用了,我会回绝的。”
应朝朝仰起头,似乎在姜言礼脸上瞧见了一抹苦恼,然而那抹神色散得极快,快得令她以为是错觉。
“行。”姜言礼沉默了一会,“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好。”应朝朝笑着点头,“那我先进去了?”
她挥了挥手要走,才迈开一步,衣袖被少年拽了一下。
“怎么了?”她又转过身去。
“朝朝,就算是普通同学,也有互相帮忙的时候。更何况我是网球社社长。”姜言礼下颚紧绷,语调一改散漫,极为认真,“有些事,不用非得一个人做。”
少年的目光专注又幽深,话语里甚至有一点小心翼翼。
以前的姜言礼寡言少语,很少关心周遭的事,便是和旁人相处,他一个豪门继承人也从来不用如此语重心长,更不会有眼下这种为难的表情。
应朝朝即便对“他不喜欢她”这件事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这一刻也开始怀疑对方的情感错乱真的过去了吗?还是哪里出了差错……
事情脱离掌控的恐慌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又选择了回避。在她看来,只要对方表露得不明显,她就当不知道,自己默默离得更远一些就行。
“好。谢谢。”她余光瞄见有人来了,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忙摆了摆手,“有客人,我先去忙了。”
少女转身就走,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模样。
姜言礼心头发闷,眉弓下的阴影很深,内心涌上的许多直白炙热的话语被死死堵在喉口,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她好不容易探出了半个脑袋,戳一戳,怕是又要缩回壳里了。可是她这种明显在回避的态度既让他无措,又让他生出越加强烈的占有欲。
姜言礼驻足了会,和推门出来的沈安闻对上了视线。
他长睫微压,礼貌性地冲他点了点头。沈安闻略显诧异,客气地回了个笑。
这天应朝朝躺到床上时已经晚上11点多了。想起拉赞助的事,她从学生会通讯录里扒拉出了崔英浩的手机号,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会长,我是应朝朝。作为网球社经理,拉赞助的事并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我不接受这份工作。请勿滥用职权。”
发完信息5分钟后,应朝朝发现邮箱多了一封来自学生会会长的群发邮件,内容是让应朝朝担任外联部副部长。
睿兰学生会从来就没有什么外联部啊摔!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现在你是外联部副部长了,拉赞助的事交给你名正言顺。”
应朝朝气得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她电话拨过去,耐着性子说话:“会长,学生会并没有外联部,就算新设了这个组织,就我一个人也不行。我拒绝。”
话筒里崔英浩的语调很是愉悦的样子,他轻笑了一声:“谁说只有你一个人?你是副部长,我是部长。”
一个只有部长和副部长的组织是什么鬼?!
应朝朝:“……我!拒!绝!”
一场沟通不欢而散。
第二天午休时间,应朝朝去了学生会办公室,打算将方案书还给崔英浩。
正要敲门,隐约听见屋里传来姜言礼的声音。
应朝朝倏地缩回了手,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仿佛被丝线缠住晃晃悠悠地落不到实处,她轻手轻脚地将装着方案书的袋子挂到了门把手上面。
哪晓得那门把手特别松,她一松手,门把手歪了歪,袋子就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应朝朝傻眼,懵了一瞬后拔腿就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就自发地动了起来。
及至转到拐角处停了下来,她才觉得心跳得很快,说不上是慌乱还是紧张,总之就是想逃,最好屋里的人不知道她来过。
靠墙缓了几秒后,应朝朝猛然想起来了,地上的方案书没拿。
要命了。
午休的走廊一片寂静,她侧耳听了听没发现有什么动静,于是扶着墙,探出了半个身子。
头顶笼下一片阴影,视线内突兀地出现了少年宽厚挺阔的胸膛。
应朝朝抬头,震惊地和提着方案书袋子的姜言礼对视。
少年的长眉紧拧,鸦羽长睫下一双冷郁的眼如同暗林碎叶洒漏的月光,星星碎碎的亮在浓稠的夜色里挣扎,复杂得让她看不懂。
才刚平复的心跳骤然急跳起来。
应朝朝的脸立刻变做了煮熟的虾子,她刚想解释什么,耳边听见走廊上一声清脆的开门声,少年忽然一把将她推回到拐角处,抵在了墙上。
他右手轻轻抓着她的肩膀,目光沉沉落在她发顶,眼底的光明明灭灭。
“言礼?”走廊上传来崔英浩疑惑的声音。
应朝朝被凛冽又霸道的乌木薄荷香缠绕,她紧张地抬头,视线在触及少年的喉结时忙扭过头。
两人离了有半臂的距离,姿势不算暧昧却也有点过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崔英浩过来查看,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少年Alpha的信息素桎梏,根本动弹不得,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大概没有得到回应,崔英浩就回了办公室。走廊上传来关门声。
应朝朝松了口气,动了下肩膀试图脱开少年的桎梏。
然而,肩膀上抓着的手反而按得更紧了。
少女脸颊的红晕还没散,仰起来的脸上带着疑问。
姜言礼喉结微滚,声音沉闷:“朝朝,你是在躲着我吗?”
应朝朝的神经倏然紧绷。她没想到姜言礼这么敏锐,更没想到对方意识到她的回避时竟然问得如此直白……
她一时有点语拙。总不能说是她察觉到了对方对她态度的不同所以打算躲着他吧。这要是她自作多情了,那不得笑话死。可要她撒谎敷衍,对着姜言礼她还真做不出来。
“我觉得,既然情感错乱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是回到以前比较好。”她垂着脑袋,耳尖红艳艳的似滴血一般。
他对她的好多一分,她就心乱一分惶恐一分。
她希望他像以前那样,别理她,别管她,最好半个眼神都别给她。
话讲得格外直白,只是多少有些内疚。
应朝朝的道德羞耻感上升,耳尖的红很快蔓延到了脸上。
眼前的少年听到回答后,呼吸一顿,很快急促起来,瞳仁的星光迅速被乌沉的暗潮吞没。
她足够敏锐也足够清醒,但凡他表现过界一点,她就想退避三舍。他还是头一回尝到情绪被人主导的滋味,抓心挠肺,偏又顾忌她的感受以至于束手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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