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想当冤大头呢, 婉拒了哈。
傅南霜正准备沐浴更衣之时,却见一传信宫人突然来到殿中, 对着她躬身行礼。
“殿下,陛下今夜要宿在含冰殿中, 特命奴转告殿下。”
傅南霜心不在焉地哦了声,可刚转身准备进内间,却突然反应过来。
段淞没事儿告诉自己他住哪儿干什么?
她又一细想, 心头蓦地一沉。
含冰殿?那不是芝美人住的地方么?
傅南霜立刻转回身来, 对着那正欲离开的传信内侍急切问道:“陛下今晚要临幸芝美人?”
“殿下恕罪,”内侍有些为难地干笑了声, “奴只是来传信的,哪里敢揣测陛下的想法呢。”
傅南霜扶着身侧的椅背站稳, 耳边传来一声强过一声咚咚心跳。
段淞必定是故意告诉她这件事的,可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呢?
是因为他今天在自己这里受了气,男子气概受到了伤害,所以特地告诉她自己要去宠幸别的女人,以此来让她后悔?
傅南霜当然不会因此而后悔,但她觉得宣芝确实无辜。
她在原书中就是男女主“伟大”爱情中的炮灰,如今难道还是会变成段淞的撒气工具吗?
傅南霜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着,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行,她不能让宣芝重蹈覆辙。
可她刚迈出去半只脚,却又踟蹰了。
万一段淞是真的喜欢这位芝美人呢?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别人两情相悦的结合。
如果她当真去了,岂不是会被段淞嘲讽自作多情,还妄想将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抢过去。
傅南霜的指尖紧紧抠着椅背上的雕花,面上尽失了血色。
“殿下?”那传信内侍试探问了句,“您可还有别的吩咐?”
傅南霜被他这么唤,微定了定神,顷刻之间做下了决定,目光中多了几分笃定。
“带我去含冰殿吧。”
内侍应了声,倒似并不意外。
一路上步履匆匆,甚至随着夜色降临,落雪也愈发的浓密,傅南霜却并未觉得疲累,也未感受到丝毫寒意。
她只觉得自己头顶似是围着一团火,像是对段淞的怒气,又像是对剧情走向反复无常的恨意。
这破剧情怎么就这么能折腾人,如果她有机会回去了,一定给这本书打差评。
傅南霜终于来到含冰殿门前时,却发现此处并不像初次来时那般大门紧闭,而是两扇门都齐齐大开。
倒像是在刻意欢迎她来似的。
她有一瞬的疑惑,但还是快步跨门而入。
而庭院之中乃至寝殿门前,却依旧未有半个宫人把守,傅南霜停在门前,顿生出一股闯空门的忐忑。
段淞怕是故意设计让她过来的。
但既然已经走到了此处,再回头倒也显得心虚,她沉下一颗心,缓缓将寝殿的大门推开。
随着她的动作,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在的阒寂无声的夜色中显得尤其突兀。
房内没有点灯,只能凭着庭院内挂着的灯笼投下的昏黄晕影,勉强判断出外间的桌边坐着个人。
傅南霜几乎已经知道那人是谁。她觉得有些难堪,也终于确定了,这就是对方给她设下的一个局。
她转身欲走,可对方的动作却比她快了不少,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人拉住手腕,扯入了怀中紧紧箍住。
“我就知道你会果来。”段淞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语气有几分得意。
“陛下...”
傅南霜没有预料他的动作,一时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后,只觉贴在她脸上冰凉绸缎的也隐隐透着热度,便挣扎着想要退后,“您先放开我。”
段淞却因此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你老实些,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完。”
傅南霜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比起他来着实微小,确实也无法挣脱,只能无力叹了口气,“您说吧。”
段淞在她头顶轻蹭了蹭,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我不知道你究竟因为什么有所顾忌,不愿同我吐露心声,不过不要紧,我都明白。”
傅南霜:“……”您倒是也不必瞎明白。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对我的担心,我也都省得,但我想领兵去西洲,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大赟的江山社稷,我只希望在这件事上,你能同我站在一起。
“而且你放心,我立她为美人绝非贪图美色,而是另有原因,这后宫之中,也绝不会有人能撼动你的地位,只要你和我一心,便也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段淞稍顿了顿,将微手放松了些,扶着傅南霜的双肩,对着她弯眸轻笑,“信我,可好?”
他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傅南霜被他看得有些恍惚,一时竟忘了思考,下意识点了点头。
“…好。”
段淞得了她的准话,唇边笑意更甚,他将她拉近了些,本想低头贴进她的唇,可傅南霜终于回神,立刻侧头躲了过去。
他也没有继续,只含笑看着她的侧脸,随即垂头在她的额上轻点了下。轻柔似蝶,浅尝辄止。
*
“陛下,西洲四镇告急,城中的民众都快吃不上饭了,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呀!”
“赫合还是不肯松口?”段淞面色肃然,将北庭传来的信笺搁下。
“您没有答应封那赫和公主为皇后,他们...他们怎么会松口呢?”吴长勍对着他长长鞠了一躬,“陛下,事有轻重缓急,皇后的位置,哪里能同边防大事相提并论,您就答应他们吧,不过权宜之计而已啊。”
“朕都说了,朕自可以亲自领兵过去,”段淞面不改色地瞧着他的头顶,“明明是吴相你不答应。”
吴长勍的头低得更深,“陛下,您莫要再坚持己见了,西洲的战事本也不是全然无解,哪里需要天子御驾亲征,领兵打仗那可是凶险万状,并非儿戏啊。”
“朕也没有当这事是儿戏,”段淞的脸色已经有些不耐烦,“朕意已决,吴相莫要再坚持己见了才是。”
“陛下...?”吴长勍惊愕地抬起头,“您当真已经做好了决定。”
段淞皱眉,似是对他颇为不耐,“那是自然,还需要朕再同你说几遍?”
“臣明白了。”吴长勍面色一沉,叩首领旨,神色中的暗流涌动,皆被他遮在广袖之下。
*
深夜。
傅南霜又猛地惊醒,望着眼前垂下的帷幔发愣。
自打那晚从含冰殿归来,她总是睡得不太踏实。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昏沉睡去的时候,总是能恍惚感到额头上那一点温软的触感。
这时傅南霜便会猛然惊坐起,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烛光昏暗的雪夜里,但只要缓上片刻,便又会发觉自己只是在做梦。
不,也不是做梦。
傅南霜觉得,这应该是被段淞刺激之后的某种PTSD。
她也不知道段淞究竟是何时对自己生出这段情愫,又是因着何种机缘巧合,还真被他当成了帝后间能长久相处的一段真情。
她觉得有点可笑,但嘲笑对方似乎不太厚道。
所以傅南霜只能将其认定为一段的少年心事:看上去确实挺美好的,但是结局注定夭折。
毕竟她是不可能对其有回应的。比人鬼殊途更遥远的,是明明处在同一个时空里,却隔着看不见的一道鸿沟,谁也不可能向前一步跨过去。
至少她不能。
她定下心神,稍调理了一番气息,便再度躺下,伴随着夜风呼啸,沉沉睡去。
翌日,傅南霜是被墙根外的谈话声吵醒的。
她半睁着惺忪的睡眼,本想熬到这两人走开后再度睡下,可她们却似聊得颇为起劲,不将她的困意聊走不罢休似的。
她也无法,只得坐起身来,勉强一听,可当她听进去几句后,倒是立刻清醒了不少。
“原本我还想着,陛下对咱们殿下还算有心,咱们留在明义殿里,也不是全然无望,可现在看来,还是要给自己寻几条出路啊。”
“不至于吧,不是只封了个皇贵妃吗,怎么也越不过咱们皇后去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自古以来,哪有皇后在位的时候封皇贵妃的?要么是没有皇后,要么啊,就是对这皇后不满意了,早晚要废,所以这位皇贵妃才是未来真正的皇后呢!”
“此话当真?你别是道听途说来唬我的。”
“唬你做什么,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和你通个气呢,我可都听说了,封贤妃为皇贵妃这事可不止是后宫争宠这么简单。”
“真的假的?还有什么内情,快说来听听!”
“你可别跟别人说,说了也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咱们如今和西边的檀必打着仗,就靠着贤妃家的军队解围呢,你看看咱们皇后家有什么,怎么跟别人比啊?”
“如此说来,那皇后确实毫无胜算啊。”
“就是说啊,前两日贤妃来闹,咱们还以为她是说大话,结果人家分明是早有准备。”
……
后面的话,傅南霜没有听进去,她想起原书之中,也确实是有封邱蜜儿为贵妃的情节。
既然如此,段淞应该是已经放弃了御驾亲征的打算吧。
她轻呼了口气,甚至自己都分辨不出,究竟是放松,还是叹息。
第46章 劝说
傅南霜还是把宫中的权力关系想得太简单了。
自打邱蜜儿被封为皇贵妃以来, 虽然没有直接顶掉她的位置,但她的物质生活水平直接开始呈现断崖式下降。
原本日日不断的瓜果点心、美酒佳肴,近两日已经开始时不时供应不上, 差人去问就是冬日里物资本就不丰裕,还望殿□□谅。
但傅南霜如何不明白, 估计大头都被送去清思殿孝敬邱蜜儿了。
但真让她为了这些小事儿上的委屈去找段淞告状,又显得小题大做了些。
况且若是段淞因为这事儿惩罚别人,那不就真成后宫争宠了么。
傅南霜拒绝这种思想上的堕落。
不过既然宫里的条件已经不太适合躺平,她便又开始旧事重提, 琢磨起出宫的事儿。
正当她沉思着究竟该去什么地方弄点儿假死药来, 或是干脆放一把火趁乱逃走的时候, 她忽听得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调笑。
“都到这个时候了, 怎么还在歇息?”
傅南霜立刻辨认出声音的主人, 略有些慌乱地起身趿着鞋子又披上件外衣, 出外间迎上。
“皇姐, 你怎么来了?”
段琉笑着跨进门,一边回道:“怎么, 我不能来吗?”
傅南霜有些尴尬,自知说错了话,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忙拉住她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皇姐来我自是欢迎不已。”
“这便是了, 同你开玩笑罢了, 莫要放在心上。”段琉反拉住她,一道坐回榻上。
傅南霜犹豫再三, 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皇姐今日来找我, 可是有什么要事?”
段琉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见她神色尚好,略微松了口气似的。
“你说我还能为了什么事儿来,宫里宫外这不都传开了,说是破例新立了一位皇贵妃,不过瞧着你这儿倒像是没受到什么影响,我就放心了。”
“皇姐放心,我这里一切都好,劳你费心了。”傅南霜淡笑着回道。
段琉却似看透了她似的,继续道:“我知道你的性子,若是你当真受了什么委屈,想必也是不愿意同陛下去说的,但是你我之间倒是不用那么外道,她们若是给你气受了,你告诉我,我去同陛下说便是。”
“皇姐过虑了,当真没有,说句玩笑话,这宫中除了陛下,谁敢给我气受呢。”
傅南霜当然不会同她真正交心,毕竟如果告诉她了,和告诉段淞也没什么区别,不外乎是多了一道传话的工序罢了。
段琉轻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如果当真如此,那也是好事,我倒也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望着傅南霜停顿了片刻,又道:“陛下那边的事儿,我也已经听说了。”
傅南霜心说果然,她来到这儿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慰问自己那么简单,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她的宝贝弟弟。
但她假装没听懂,“不知皇姐说的是?”
段琉回道:“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陛下非要御驾亲征这事儿么。”
傅南霜了然点头,“这件事我自然省得,我也已经劝过陛下了,让他不要这么冲动,此事明明还有回转的余地,也不是非要御驾亲征不可的。
“况且如今那贤妃已经被封了皇贵妃,想必赫合对这个结果也还算满意,陛下应该不会再坚持己见了吧?”
段琉却摇了摇头,一副了然于心又颇为无奈的的模样,“我这个弟弟我如何不了解他呢?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前线打仗,那即使封了皇贵妃也依然拦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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