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神却拥有万亿年的无尽寿命。
大荒时代，妖兽凶邪横行, 世间了无秩序，弱小的人族恐将灭亡。
众神本该高居九天之上, 藐视众生，却因生出了悲悯之心，擅自插手人间。祂们以圣贤者降临人间，引领着渺小的人族走出了蛮荒，建立起秩序与文明。
不少凡人仰慕众神的力量，为追随祂们的脚步，修习仙法创立仙门，并效仿诸神守护苍生，让人族得以在世间延绵不绝。
而祂们却因与天道对抗，纷纷从神界陨落。
神与人不同，他们没有三魂六魄，无法遁入轮回，一旦元神泯灭，便不可再聚形复生。
但神不会消失，只是化作了人间风霜雨雪，与祂们所热爱的众生共存人间。
唯独那个名为“凌”的上神与之不同。
凌生来便五感缺失，无情无欲，毫无悲悯之心，若非一身神力，怕是要被人认作了邪魔。
当年众神陨落，人间灵气充裕，凡间不少修真者飞升成仙，人间正式进入了修真时代，众仙在神界之下创下仙界，组成天庭，代替神族的职责维护三界秩序。
“凌”从这以后便一直待在九天之上的神界，鲜少露面。
没人知道神女凌为何突然要入凡间，众仙畏惧于她不敢询问，唯独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凤凰眼巴巴追着她询问究竟何时能归来。
少年热烈纯粹的喜欢已经是明目张胆。
可谁也不相信，那位九天之上不为苍生动容半分的神女会对他生出分毫情意。
这根情丝，是他痴缠两世才得以换来的……
苏霖侧卧在榻，手心攥着那根情丝，双翼蜷缩紧紧裹着他的身躯。
少年半梦半醒，浑身上下已经疼痛到麻木。
原本他最引以为傲的金闪闪的凤羽此刻暗淡无光，毫无生气地耷拉了下来。
林无名将凤凰业火与部分修为还给了他，而一并带到他身上的还有与天道交换记忆的诅咒与反噬……
-
听到屋内痛苦的低吟。
“那个……你没事吧？”
门外，小皇帝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自从林无名离开后，他便闭门不出，脸色极为难看，还特意向他嘱咐先不要进来。
小皇帝心存担忧，站在门前左右为难，只能在门口试探地唤了他一句。
屋内并未有人回答。
万一这人病死了，没办法将他的消息带给人世的阿姐该如何。
小皇帝又叩了几下门：“你再不出声我就进来了？”
他刚要伸手推门，便听屋内传来一道紧张短促的声音。
“别进来！”
原来醒着啊……
小皇帝讪讪缩回了手，刚准备说些什么，便见另一只指骨修长的手横在他眼前，推开了房门。
他诧异回头，便见一个神情严肃，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意的提剑少女抬步跨进了屋子。
她侧面平静地扫了他一眼，生冷的黑眸中不带半点情绪，小皇帝脱口询问的话硬生生别了回去。
“……”
门“咔哒”一声闭合，屋外只留下小皇帝一人在原地凌乱。
他忍不住抖了两抖，欲哭无泪。
这姑娘究竟是谁，怎么眼神比阿姐看起来还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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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别进来吗？”帐内传来少年低哑无力的声音。
紧接又传来他匆忙拉过褥子意图遮掩什么的动响。
凌清清伫立原地片刻，有些出神。
她望向纱帐上映出的身影：“苏霖？”
少年躺在榻上，神情恍惚了片刻。
最后剩下的半点意识此刻变得活跃起来。
他头晕眼花地想，林无名这王八蛋不早告诉他讨回修为真身还有反噬，害他向他讨了许多，这下好了，他已经开始出现幻听了。
没有得到苏霖的回应，少女本犹豫停下的脚步立刻加快，她疾步上前一把掀开了帐帘。
帐下，少年背后的衣衫因不受控制伸展的凤羽而被撕裂，他抱着枕头，领口半敞，双颊通红，两眼蒙上氤氲的雾气，凤羽毫无生气地耷拉着，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
凌清清伸手去探他额头，旋即皱眉。
额头间传来的凉意，让苏霖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不自觉地贴了上来。
他的意识稍有被拽回了寸许。
少年的眼睫颤了颤，仰面片刻，涣散的瞳孔中隐隐约约倒映出少女关切、担忧的神情。
他神情有些呆滞，仿佛不可置信，语气有些蔫蔫道：“原来还能烧出幻觉啊……”
“怎么把凌清清都给烧出来了……”
凌清清：“……”
她离开不过才几日，这人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半日前不还好端端地在给她传信吗？
见苏霖昏昏沉沉又要睡过去，少女立马将手中的衔云剑搁置在旁，在他身侧缓缓坐下。
她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脸，低声唤他：
“苏霖！醒醒——”
“……”少年原本半睁的眼皮已经沉沉落下，唇齿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只是本能般将面孔朝她手心凑近。
凌清清见状并指点住他眉心，灌入自己的灵力。
少年蹙紧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气息也逐渐变得平缓起来。
少女长舒一口气，抽回一只手，本打算扶起他双肩，让他坐起身来。
可此时的小凤凰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被强行拉起后，身体因没有支撑点，倏忽朝凌清清怀中倒去。
凌清清下意识张臂抱住了他，掌心不经意间覆上他身后双翼。
细密的绒羽瞬间充斥了她整个手心，暖意也就此传递而来，一股异样的感觉瞬间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
少年埋面在她肩颈，每一次呼吸都均匀地喷洒在她的皮肤上。
她低头，看到了苏霖紧致的下颌线，以及微张的薄唇。
凌清清岿然不动，背脊挺拔，眼眸渐渐沉下，半张脸浸在一片昏暗之中，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她又将目光移落在少年身后漂亮的凤羽上。
“苏霖？”她像是试探一般开口。
房间中一片静谧，无人回应。
凌清清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他覆羽下的绒毛。
软软的，暖烘烘的……
少年像是有所感觉般，翼羽轻颤般抖动了一下，而后很是乖巧顺从地轻轻搭落在凌清清的身上，一副极其信任的模样。
——手感确实如之前一样。
正当凌清清心满意足地缩回手，却突然发现指缝中夹着几片细小的绒羽……
“……”
完、蛋、了。
-
“啊——”
翌日一早，小凤凰苏醒时，一睁眼看见满床掉落的羽毛，顿时爆发出一阵无比凄厉地嚎叫。
他“腾”地坐起身，伸手抓了一片绒羽，痛心疾首：“我怎么秃了？！”
小皇帝闻声而来，坐在门口扭头看看他，见他一副精神气十足的模样顿时放下心来。
“你没事吧？”
“我有事啊！！！”小凤凰心痛得嗷嗷叫。
“这其实也不多啊……”小皇帝嘀咕一声，从前他彻夜看折子，头发大把大把掉，也没像他这副模样。
可小凤凰平日掉一根毛便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更别说是这么一簇。
少年依旧沉浸在悲痛中：“怎么会这样……”
肯定是林无名那王八蛋给修为的副作用！！！
小皇帝揉揉耳朵，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人怎么那么吵闹。
他又忍不住朝院外张望了一下。
那姑娘今早离开，说等会儿便会来，怎么现在都不见踪影。
小凤凰没注意到姜易的小动作，他先是心痛了一会，想起还有正经事，便委委屈屈将所有的羽毛揪了回来，朝褥子下推了推藏在看不见的地方，跳下床，问：“昨夜是不是你进我房间了？”
第88章 尝试
小皇帝摇摇头：“不是我。”
“奇怪。”
苏霖一副怀疑的眼神, 他摸摸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他明明记得昨日真身又不受控制, 他的凤翼忽然现形了。
“真不是我……”
昨日，他好像还看见凌清清了。
小凤凰摸有拍了拍脸, 满脸茫然：“难不成我还在做梦？”
说完，他自言自语般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定是这样的。”
“苏霖。”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小凤凰纠缠不清的思绪。
少年抬眸，心道：果真是在做梦啊……
见苏霖一脸复杂, 凌清清正要说些什么, 却见那道身影朝她飞扑而来。
一道阴影瞬间将她笼罩, 下一秒凌清清整个人被箍入了怀中。
“苏霖……”
少女的神情略显错愕。
小凤凰垂下脑袋, 用脸颊贪恋地蹭了蹭她的头发。
若是每次都能像这梦境般抱抱凌清清就好了。
小皇帝此时的神情已经无法用惊恐来形容了。
他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
这人简直比他阿姐还要可怕……
早上凌清清从屋里出来, 小皇帝壮着胆子问了句她右臂上的伤从何而来。
少女神情淡漠：“哦……这个……是被地狱塔的恶魂抓的。”
“……”
她竟然连地狱塔都敢去？！
苏霖不知死活竟敢直接上去抱人家, 小皇帝此时已经能想象出凌清清手撕他的凶残模样。
可少女只是站在原地, 一步未动。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推开苏霖，小凤凰似乎有所察觉, 嘟囔一声：“就抱一下。”
少年尾音轻转，带着一丝委屈的腔调。
凌清清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停顿了一下, 肃冷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和，而后像是安抚般轻轻拍了拍苏霖的后背。
“恩。”
小皇帝：？！
少年深吸一口气，无比确认这就是凌清清身上的气味。
少女身上的温度若有若无隔着衣物传递过来, 小凤凰的心脏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 他微微侧过脑袋，盯着凌清清白皙的面庞, 有些出神。
他神情恍惚，梦境里的凌清清怎么还有温度？
忽然想起什么, 小凤凰“蹭”地抬起脑袋，扶住凌清清的肩膀，紧张兮兮地后倾了一步，“端详”起她的模样。
少年忽然贴近，眨了眨眼，梦游般喃喃：“这个凌清清怎么连毛孔都那么清晰……”
他果然太想凌清清了。
凌清清看着面前忽然放大数倍的脸：“……”
少女无奈。
难不成是昨晚烧傻了？
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不应该啊……
肌肤贴近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让苏霖忍不住又开始怀疑。
等一下！
他迅速后退两步，惊恐道：“你真的是凌清清！”
少女似乎早已习惯他一惊一乍的模样，好笑地反问道：“还有假的吗？”
苏霖的神情瞬间僵住，伸出一根指头，在两人之间来回指点：“那那那我刚才是抱、抱抱你了？？？”
凌清清没有否认。
小凤凰旋即回头去看姜易。
小皇帝也十分肯定地点了点脑袋。
“……”
苏霖抓了抓头发，无比崩溃：“那个凌清清，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可以解释，我、我以为我还在做梦……”
凌清清点点头，好像听进了他的解释。
还不等小凤凰松口气，谁知凌清清反问道：“所以梦里可以，现实不可以吗？”
啊——
不是的！！
小凤凰抱头。
凌清清会不会把他当做变态！
“我、我……”
见苏霖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凌清清也不刻意为难他，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从他身侧掠过。
“好了，鬼界阴气重，你先把衣服穿好。”
苏霖低头看了看松松垮垮的寝衣，脑海中忽然闪过几个零碎画面，他伸手捂住一只眼睛。
他怎么记得这衣服是凌清清她……
小凤凰耳根发烫，支支吾吾跟在她身后询问：“那、那个衣服是……”
凌清清眼神并未闪躲：“我换的。”
“啊……”
少年脸上的神情随着昨夜残留的记忆忽白忽红，他偷偷觑了凌清清一眼，而后飞快移开视线。
耳畔嗡嗡直响，大脑已经无法运转。
“苏……”凌清清见他有些奇怪，声音刚从喉咙里溢出，便见苏霖“唰”地拔腿狼狈逃进屋内，嗖的一脑袋扎进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整个过程就发生在瞬息之间，简直一气呵成！
凌清清：“……”
姜易：“……”
-
小凤凰用被褥将整个人裹住，恨不得立马消失在凌清清眼前。
少女见状，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挨着床边坐下。
察觉到床沿的动静，苏霖撅着屁股又朝墙根挪了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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