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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初没有知青下乡，你现在大概在做什么？”
陈兰把脸颊贴在膝盖上，想了许久才开口，“医生吧。我爸最后一年是在床上过的，疼的哭，哭着求我妈找个绳子勒死他。我妈靠了我爸一辈子，自然不愿意下这个手。我爸又求我和姐姐，那时候我12岁，姐姐15岁。我们都不愿意，他开始骂我们。一边骂一边哭，一边哭一边骂。
当时他浑身没有力气，我想若是有力气的话，肯定会自己想法子自杀。因为这场病，家里的积蓄用完了，欠了一屁股的债。我妈才30多岁，比50多岁的婆婆头发都白，比她们的皮肤都皱。
后来我爸还是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感觉到...轻松。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有能力成为医生，就算不能救治病人的病，也要想法子让他们不再那么痛苦。”
说完，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家中欠下了巨额的债务，姐姐早早就辍学跟着妈妈种地，她的成绩好，便一直供她读书，原本想着上完大学后可以救济家中，没想到出了下乡的政策，还一来就是两年，连家都没有回过。
这是陆长安第一次听陈兰说她家里的事，心中只觉得悲凉，原来世上的很多人都背负着枷锁啊。
以前在宿舍里因为有阮佳佳和孙春芳在，陈兰一直受欺负，她不反抗并不是不想反抗，而是背后空无一人。
陆长安轻轻拍着她的手，“陈兰，要不咱们就赌一场吧。”
陈兰一头雾水，“赌什么？”
“赌高考。”
瞥见她惊讶的眼神，陆长安淡淡笑道，“三年为限，如果三年后高考还没有恢复，你再找合适的男人嫁也不迟，反正到时候也才21岁。”
21岁在农村已经算大龄青年了，陈兰却莫名的相信她的话，“赌就赌，三年后若是真的恢复高考，那我到时候去国营饭店请你吃一顿大餐，若是没有恢复，你请我。”
“一言为定。”
陆长安默默的看着天上，心里念叨着，这可不算泄露天机，只是打个赌而已。
周锦和浮出水面一次，喊一次她的名字，陆长安就乖乖的过去拎鱼。
他来来回回弄了十来条。
王双在水下扑腾了那么久，一条鱼还没有弄上来，脸色铁青，“这鱼莫不是看脸的，谁好看往谁怀里钻。”
陆长安忍不住调侃他，“看不看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些人吹牛。”
“你给我等着，我非给你弄两条上来不可。”
说完，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河里的人很多，大多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青年。
从陆长安一来就注意到她，皮肤和豆腐一样嫩/白，眼睛水灵灵的，十里八乡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人，可惜她一直和王双还有那个扫把星说话。
见他们都走后，一个个的跃跃欲试。
“陆知青，我这还有鱼，给你。”
说话的叫齐锐，是队长哥哥的儿子，上头有八个姐姐，才来这么一个儿子，娇生惯养的厉害。
又因着叔叔是生产大队的队长，在村子里狐假虎威惯了，不学无术还好吃懒做。
更重要的是，不少女知青都被他调戏过。
陆长安也被他调戏过，她不怕他，当时还臭骂了他一顿，没想到这才几天，又上杆子找骂。
“你来干嘛？”
齐锐把头发往后一抹，摆出个自以为帅气的造型，挑挑眉，“知道你喜欢，特意送给你。”
陆长安哼了一声，随便从水桶里拿出来一条鱼都比他手中的那个大的多，“谢谢，不需要。”
周围十几个男生哄笑。
“齐哥，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来。”
“哎，齐哥最近的魅力变小了。”
陆长安看都不想看他们，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没一点正行，之前还调戏了个女知青，结果女知青一时想不开上了吊，若不是发现的及时，怕是人就没了。
这些人不以为耻引以为傲。
陆长安懒得理会他们，想喊上周锦和和王双走，只见齐锐上了岸，走到她面前，直接把鱼扔在她的桶里。
他用的力气大，周围坐的几个女孩子身上都被溅了水。
陆长安恼了，“你干嘛！”
齐锐是个说话不长脑子的，“啧，老子喜欢你才给你送的，像她们这种长得难看的，想要还没有呢。”
这话一说出来，陆长安立刻感觉到几道不善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大家都是女生，要夸一起夸嘛，比较个什么劲，心中暗骂了他几声，才冷淡道：“不要你的鱼。”
陆长安把鱼拿出来给他。
齐锐不接，还嗤笑道，“好啦，知道你们知青最爱装矜持了，不要就是要，要还是要，我都懂。”
陆长安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混账话，什么不要就是要，要还是要。
她明明已经明确拒绝了，还把鱼给她。
若不是顾忌她是队长的侄儿，她直接把鱼砸他脸上去了。
这种人就像癞皮狗似的，若是给他吵吧，他能给人吵上天，若是不给他吵吧，他能没完没了的纠缠人，仗着队长各种胡作非为。
偏偏队长还管不得。
队长大哥是个没主见的，媳妇却厉害的很，曾经吵遍全村无敌手，队长和队长媳妇也被她呛过。
下面的八个闺女像极了妈，嘴皮子也厉害的不行。
若是吵架，是一对九，吵都吵不赢。
“我真的不要。”
几个起哄的说道，“齐哥给你的就收下吧，反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就是呀，小嫂子，你可别跟齐哥客气。”
一人一句的没个完。
陆长安忍不住了，冷笑了一声，“什么一家人，什么小嫂子，你们瞎说也得有个底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个年纪了怎么还和三岁小孩似的，难道家长没教过你们吗。”
“陆长安，你说谁呢，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你长得好看，谁稀得给你。”
陆长安真的生气了，刚想开口。
身后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有胆再说一遍。”
第十八章
周锦和双臂撑着地面, 一跃而上，水珠顺着优美的线条倾泻而下，所到之处, 水迹遍地。
他眉眼生的好看，此刻却仿佛含了一层冰霜, 加上身高优势，让人看了不由得不寒而栗。
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陆长安也在眼前，齐锐自然不想露怯, 挺了挺胸脯, 声音毫无气势, “你让我说我就说, 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十三岁之前, 周锦和家还未出事的时候, 大家年纪不大, 经常在一起玩闹。
齐锐个子矮，又喜欢犯贱, 每次犯贱必被周锦和揍。
被揍之后回家告诉妈妈，然后妈妈开始在全村指名道姓的骂。
周锦和的父亲揍他, 他揍齐锐，齐锐告诉妈妈...周而复始。
齐锐都数不清自己被揍过多少次。
每次打架，周锦和都带了一股狠劲。
齐锐每每看到他都害怕,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 还是怵他。
眼看周锦和离得越来越近，他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 “周锦和你就是个天煞孤星，家人都被你克死了, 怪不得到现在都没人给你说亲，你生来就是个天杀的...”
“嘭”的一声，一条大鱼落在他的脑门上，顺着他的脸缓缓滑落，掉落在地上的时候，还扑腾了几下。
周围一阵阵哄笑。
齐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看向了罪魁祸首，咬牙切齿，“陆长安，你是不是想死！”
陆长安只是想阻止他说出那些话，情急之下只看到木桶里的鱼。
齐锐像个神经病一样，别人和他讲理，他耍无赖；被人和他耍无赖，他讲道理。
仗着叔叔是队长整日游手好闲，捉弄女同志。
对付这种人，就得硬碰硬。
陆长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嘭”的一声，齐锐被人踹到在地。
周锦和面色冰冷，缓慢走了过来。
躺在地上的齐锐刚“哎呦哎呦”了两声，瞥见阴影，吓得往后缩，一边缩一边大叫，“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叔叔是红星生产大队的队长齐大华，你若是动了我，以后也别想在这里混了。”
的确，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他背后的人。
周锦和管不了那么多，这些人说他可以，但不能说陆长安。
周锦和蹲在他面前，一手握着他的衣领，一手拍打着他的脸颊，“齐锐，小时候被老子打了多少顿还记得吗？以后若不想被老子揍，就别动陆知青。否则，你知道老子的手段。”
小时候的周锦和都能把他打的半死，更别提现在。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以后找时间再收拾他。
齐锐的脸皱成一团，微微仰头和周锦和对视，声音颤抖着，“锦和，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嘴笨不会说话，其实人不错的，你别生气啊。”
周锦和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歉。”
齐锐皱巴巴的脸僵硬，很快开口，“对不起。”
周锦和踢了他一脚，“你该道歉的是陆知青。”
被踢的地方一阵发麻。
要他堂堂大男人去给一个女的道歉，还不如杀了他。
齐锐刚准备开口辩解，却看到周锦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了拳头，上面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能砸到他脸上。
被打一顿能好几天下不了床。
这么热的天，他可不想一直在床上待着。
齐锐吓的一溜烟爬起来，走到陆长安面前干巴巴的说了句，“对不起。”
声音毫无愧疚之情。
陆长安冷哼了一声，“不敢当。”
齐锐回头看了周锦和一眼，发现他的目光渗人，正死死的盯着他，情急之下，道歉的话脱口而出，“陆知青，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当众调戏你，也不该侮辱你，我向你郑重的道歉。”
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陆长安看的目瞪口呆，“...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话音刚落，齐锐带着一帮小年轻跑了。
围观的人觉得没趣，也很快散了。
“周锦和，谢谢你。”
老实说，陆长安还是第一次见到周锦和那副模样，一口一个老子，眼神凶巴巴的，动作也狠厉的吓人。
有点害怕之余，更多的是庆幸。
幸好他有如此高大和强壮的身躯，才能抵挡住恶人的欺辱。
周锦和脸上多了几分不自在，就连表情都害羞了起来，“...不用谢，我再去抓点鱼。”
若是没有陆长安，他们说就说了，什么天煞孤星，什么克死一家老小，他都不在乎，因为他知道不是自己的错。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说陆长安。
陆长安就该和夏花一样永远灿烂，永远美好，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如果有，那就和他的拳头见真章。
陈兰看着宿舍四人的木桶，每个桶里都装满了鱼，不由得发愁，“长安，这么多条鱼咱们吃的完吗？”
加上周锦和，他们五个人吃几天恐怕也吃不完。
夏季炎热，存放也是个问题。
陆长安也发愁，“等他回来商量商量怎么处理。”
“哟，这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不错，比电影好看多了。”
“就是说啊，她一定乐在其中吧。”
“现在这女同志真是太不知廉耻，当众和两个男的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
“没准人家就喜欢被这么多人关注呢。”
“这陆长安真是个有福气的，前有王双，后有齐锐，现在又有周锦和，长得美就是好，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张开腿...”
“说什么呢你！”陈兰气急败坏的朝着她们喊，“你们这是毁人清誉。”
阮佳佳白了她一眼，“哟，这主人没开口，狗倒是先叫起来了。”
不远处一个穿着灰色麻衣的女孩走了过来，眉眼间和王双有几分相似，狠狠的瞥了阮佳佳一眼，“你们知青队吵架，不要牵扯到我们大队人的身上。我哥是我哥，陆长安是陆长安。”
“王想，你生个什么气啊，你哥能睡到这么好看的人，是你家祖坟冒青烟...”
“冒你娘的青烟。”王想自小跟着她娘，听多了吵架，自己自然也会，“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汉，我哥身正不怕影子斜，才没骗女孩子的身子。
亏你还是个知青呢，什么睡啊，张开腿的话都能说的得出口，白瞎了上这么多年学，一点教养都没有。你爹娘若是知道，怕是会地奔过来打得你满地找牙。”
知青队人的事多，她娘不喜欢，她也不喜欢。
她哥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就是话多了点，没有坏心肠，怎么可能骗女孩子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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