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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明萱执意要进演艺圈。
明为安起初不同意,但实在拗不过,便只能答应。
就这样,明萱隐藏明家千金的身份,成功进入娱乐公司。但与其他新人不同的是,她从不需要去应酬,也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因为明为安总会给她最好的资源。
明萱进演艺圈第一年,靠着无数营销,迅速走红,资源接到手软,在娱乐圈也算是如鱼得水。
直到一年前,她忽然遭遇了滑铁卢。
起初是接连好几家代言相继违约,紧接着就是没有资源,没有活动,没有工作。她好像忽然被雪藏了一般,没有任何露面的机会。
周芙去问公司,公司只说是遇到了瓶颈期。
明萱和周芙对公司的话深信不疑,以为只是暂时的倒霉。
她先前顺风顺水,总得遇到点挫折,才会否极泰来。
于是周芙开始拉着明萱找导演和制片人吃饭、应酬。那些人都是以笑脸相迎,但一顿饭吃完,往往以一句“已经有合适人选”了,将她们婉拒。
明萱承认,一开始她确实不够努力。但自从与周芙交心,知道她的难处,她从自身找原因,也尝试过了,努力过了,可还是与机会失之交臂。
不是傅燃插手,又是为什么?
时至今日,她终于醍醐灌顶。
明萱坐在镜子前,慢慢地涂完最后一笔口红,抿了抿嘴。
镜中的人妆容精致,一双化了上扬的眼线的双眼,透露出几分冷冽。
她收回视线,起身出了门。
明萱回了明家老宅,却没有第一时间进门,反而在门口打量了起来。
自从冯宛萍名正言顺搬到他们家后,这么多年来,明萱回明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上次回家,还是因为明为安装病。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别墅,有熟悉的院子,和熟悉的养鱼池,可惜却没有熟悉的人。
在明萱心里,这里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明萱忽然回家,明家人都很意外。
从她踏进门的那一刻起,接二连三地凑了上来,像是迎接一位稀客。
明为安更是丢掉手中的报纸,站起身来,他看着明萱,眼里尽是惊讶和欣喜,“萱萱回来了?”
明萱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目光直直锁定客厅另一侧的冯宛萍。
彼时她正坐在酒柜旁的椅子上,耐心地擦拭她刚淘回来的古董花瓶,印有兰花的瓶身,纹理细腻,青蓝覆古,看起来就知道价值不菲。冯宛萍是费了些心思的,宝贵的紧。
听见声音,忙丢下句,“萱萱,等下啊,妈妈马上擦完了。”
“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叫阿姨做,保证都是你爱吃的菜。”
声音轻柔,一如既往的温婉。
演,她还在演。
冯宛萍在明萱面前演了这么多年,经常用软刀子戳她,让她妥协了很多事。
如今还顶着这张虚假的脸在这装。
明萱懒得看她演戏,几步走到她面前,开口便问,“冯宛萍,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这一句话,直接让宅子里气氛降到冰点。
明家人都知道,明萱虽然不喜欢冯宛萍,但两人从未正面冲突过。
明萱还是第一次对冯宛萍说话这么不客气,明为安不明所以,生怕明萱惹出什么事端,“萱萱,你怎么跟你妈这么说话?”
“你闭嘴!”明萱指着冯宛萍,回头瞪明为安,“好好看清楚,这不是我妈!”
冯宛萍看她来势汹汹,心里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她了然地点了下头,“来,我们到书房去说,别让你爸担心。”
她站起身,还不忘将手中的花瓶轻轻放在一旁。
明萱冷声回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在这里说。”
见她态度强硬,冯宛萍只能转头对明为安说,“那,老公,你先去花园里坐坐。”
明为安还真就照做,二话不说开门出去了。
明萱闭了闭眼,双手在身侧握紧了拳。
偌大的客厅便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冯宛萍怕波及到她的花瓶,特地朝旁边走了两步,她抬头看着明萱,叹着气开口,“你这脾气怎么不知道改改?都嫁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我的脾气怎么样不关你的事。”明萱目光不善地看向她,“我没时间跟你兜圈子,我就问你,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业。”
“我当然是为了你好。”冯宛萍一脸苦口婆心,“萱萱,你既然嫁到了傅家,就该好好收心,回归家庭,做个贤良的妻子。娱乐圈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有什么好,你怎么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呢。”
明萱当她在放屁,“我不用你操心,麻烦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少来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话已至此,她是明摆着要跟冯宛萍撕破脸。
向来“善解人意”的冯宛萍敛了敛笑意,“我是什么身份?我当然是明家的夫人,你的继母,既然我与你有这层关系,我就有权干涉。”
“你爸爸已经把家族的实权交与我手中,你要想日子过的舒坦点,最好还是乖乖听我的。”
明萱冷笑了一声,“也就是说,你是铁了心要干涉我的事了?”
“没错。”事情全部败露,冯宛萍也不装了,话语里逐渐露出锋芒,“只要我一天是你的继母,我就一天不会对你撒手。今天我也直白地告诉你,你作为明家唯一的女儿,你这一生都要傅家牢牢捆绑在一起。为傅燃洗衣做饭生孩子,才是你现在最该做好的事。”
她能对着她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明萱忽然觉得,维持所谓的体面与分寸,显然没什么必要了。
“你是我继母?”她慢慢眨了下眼,反问她。
“我不是吗?”
“你不是。”明萱扬了下唇,“如果你忘了,我就好心提醒你一下,你是小/三。”
“你……”
明萱第一次说出这么锋利而直白的话,叫冯宛萍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怒火攻心。
“好啊,赵向雁不好好教育你,我来替她来。”她举起手,作势就要朝明萱脸上抽过去。
掌心挥下,却被明萱抬手一挡。
她目光冰冷,手腕一转,死死抓住她,又用力将冯宛萍狠狠甩开,“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冯宛萍被甩了一个趔趄,倒在了沙发椅上。
明萱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曾经冯宛萍装柔弱,她一时大意被骗过去了。
如今想跟她来硬的,她只会比她更强硬。
明萱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忽然冷声问她,“你知道喜欢的东西被毁掉是什么感觉?”
冯宛萍正处于一个心有余悸的状态下,还未来得及开口回答,只见明萱转过身,冲着她摆放古董花瓶的架子就去了。
“你干嘛?”
“你住手!”
她急忙开口阻止,已然来不及。
明萱对着架子用力踢了一脚,又上手摇了两下,十几个花瓶就这样接二连三掉落在地,摔得七零八落。
但是显然还不够,明萱视线一扫,又看到冯宛萍方才一直抱在怀里擦拭的新花瓶。
她转身拿起花瓶,慢慢举高。然后对着冯宛萍扯了下嘴角,手指一松,“啪”的一声,花瓶落地。
在冯宛萍的痛心到近乎抓狂的尖叫中,明萱丢给她一句话,“这次摔花瓶,下次……”
明萱拎起包,对她发出最后的警告,“你儿子明哲快回国了。”
说完,她关上大门,将冯宛萍的叫声隔绝在内。
明为安还老老实实坐在小花园里,显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见到明萱,他忙站起身问,“到底怎么了这是,你俩吵架了?”
明萱刚跟冯宛萍吵完架,虽然狠狠撒了气,但胸口还是剧烈起伏着,心情并没有完全平息。
她用力呼吸过后,保持冷静地和明为安说,“她控制我的资源一年多了,截了我无数的资源,还一直在演我,我是昨天才发觉。”
“这……”明为安沉吟了一下,面露难色。
见到他这个反应,明萱心里已经清楚了,“你对这些全都知情,对吗?”
明为安没回答。
明萱用力闭了闭眼,再次抬头时,眼眶已然变红,似有泪水即将夺眶而出般。
“明大头!”她满眼责备地对他喊,“你还是不是我爸!”
明为安直接愣在原地。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从前明萱和赵向雁经常这样调侃他,而如今,这种熟悉的感觉对他来说太久远了,久远到只是听到这个称呼,便让他鼻头一酸。
明萱再也控制不住,她垂下头,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明为安反应过来,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摸她的头。但还未触及,就被她及时躲避。
明萱没去看他的脸,只是伸手在脸上擦了一把,扔下句,“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便走。
“明萱……”明为安在身后叫她。
但她始终没有回过头。
*
上了车,明萱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
她小时候特别爱哭,但自从赵向雁去世之后,她就很少哭了。
哪怕是在冯宛萍大包小裹搬进她家时,她也只是一言不发地把明为安珍藏的酒砸了。
哪怕是无数次看到冯宛萍和明为安带着明哲一起在花园里打羽毛球,宛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唯独把她丢在没人关注的角落时,她也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因为她很清楚,没人值得她流泪。
更没人能包容她的情绪,安慰她的委屈。
最爱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她不能再软弱了。
将情绪彻底发泄一通,明萱抽了张纸巾,对着镜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明家宅子坐落在景色优美的风景区。
在一片青松翠竹中,宁静悠远,隔离了都市的尘嚣。
天色渐渐在变暗,明萱降下车窗,静静地看了会儿窗外的景色。
良久,才镇定下来心神,重新启动了车子。
……
她心情不佳,思来想去,去了家隐秘性较好的私人小酒馆。
这家店她来过很多次,有专门服务她的人,对她的需求已经了如指掌。
明萱一进门,便将人带到包厢内,好吃好喝伺候着。
经过与冯宛萍的这一番激战,她气势上虽然赢了,但要说不难过是假的。想要迅速调整心情,也没那么容易。
她需要给自己找个可以藏起来的地方,任由思绪肆意发散。
明萱坐在榻榻米上,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了起来。
喝酒还是她高三那年偷偷学的,赵向雁特别讨厌别人喝酒,以前就总因为明为安出去应酬而吵架。但吵不了几句,明为安就会厚着脸皮去哄她。
“一身酒气,离我远点。”
赵向雁气鼓鼓地把人推开,明为安又凑上去。
她再推开,他又凑上去。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就连奶奶都笑骂他是个软骨头。
说起来,明为安和赵向雁的感情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赵向雁温柔,明为安谦让,两个人多年以来除了偶尔争吵,大部分时间里都相敬如宾。
明萱的出生无疑是锦上添花的一笔。
正如别人所说,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衣食无忧,众星捧月。赵向雁和明为安非常疼爱她,所以她总是要什么便有什么,没受过什么委屈。
看着恩爱的父母,明萱时常在想,她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然而她没想到打击来得那么快,且接二连三,根本没给她喘息的机会。
高二那年,赵向雁因病去世。
明萱终日沉浸在失去挚爱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她以为明为安也一定和她一样难过,结果某天,他忽然将另一个女人带回了家。
女人身后跟着个小明萱三岁的男孩。
明为安端起笑脸,用劝说的语气,试图让明萱接纳他们。他为她介绍,“这位是冯阿姨,这是你的弟弟。”
冯宛萍带着明哲,在赵向雁仅仅去世半年后,便光明正大搬了进来。
讽刺的是,明哲是她的亲弟弟。
也就是说,在所有人都以为明为安和赵向雁十几年来,恩爱两不疑时,明为安早就出轨了,甚至有了私生子。
恩爱是假的,专一是假的,他伪装成好男人,给赵向雁和明萱编织了一个残忍的梦境。
明萱每每想起这些,觉得幻灭的同时,更觉得恶心。
她已经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有多震惊,多伤心。只是多年以后,她渐渐从这件事中深刻认识到一个事实,男人没有好东西。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明萱回过神。
她醉眼迷离地点开手机,是傅燃发来的消息。
傅燃:“大小姐,十一点了,哪呢?”
她嗤笑一声。
男人都是傻逼,这位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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