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傅燃赶到私人酒馆的包间时, 明萱正趴在桌上睡觉。
四十分钟前,她主动给自己打了个微信语音,张口就来, “不回了, 怎么样?有本事来接我啊。”
说话带了点口齿不清, 一听就是喝多了。
傅燃揉了揉额角, 有点头疼。在思考片刻后, 决定放下手头的工作,披上外套出门接人。
明萱所在的包间在小酒馆最里面的一间, 开了门放眼望去,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酒瓶,明萱双手伸直搭在桌上,头抵着桌角,看样子睡得还挺香。
傅燃弯下身,伸手在桌上敲了敲, 低声唤她,“明萱。”
但唤了好几声, 她都没反应。
傅燃叹了声气, 正当他准备伸手扶她的时候, 明萱又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黑色长发有些乱, 向来注重保持形象的大明星口红掉了,眼妆也化了,此刻醉眼迷离地朝他看过来, 眨了下眼。
由于长时间趴在桌上, 傅燃清楚地看到她脑门上印着一道清晰的红印子。
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潦草, 有点懵。
头一回见她这样,还……挺萌的。
傅燃憋着笑, 问,“还能走吗?”
明萱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啊?”
她大脑的cpu受到酒精的侵略,明显转不动了,想了半天都没明白傅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傅燃决定换种说法,他站直身子,垂眼看她,“是自己走,还是我背你走。”
这句话倒是让明萱瞬间理解了。
“自己走。”她扶着桌子,慢吞吞挪动身子去穿鞋。
傅燃见状,顺手把门外的高跟鞋递给她。
明萱弓着腰,开始认认真真地穿鞋,也不知道今天这个高跟鞋的带子怎么这么难系,扣子还重影,半天对不准,扣也扣不上。
傅燃站在她身侧打量了一会。
果然这位大小姐夹个火锅丸子费劲,穿鞋更费劲。他笑了声,“得,还是我来吧。”
“您就在这坐好。”傅燃伸手将她的身子扶正,随后面对着她蹲了下去。
在蹲下的那一刻,傅燃自己都愣了愣。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也能蹲在人脚下,给一个女孩子穿鞋。
明萱坐在榻榻米上,两条膝盖微蜷,此刻不安分地朝前踢了一下。
傅燃回过神,无奈扬了下唇。
穿吧。
早点穿完,还得带祖宗回家。
他两只手分别拉起两端银色的细带子,照着她刚刚的动作,从前到后,绕过她的脚踝,又轻轻拉到前面。
然后,傅燃蹙了下眉。
……
五分钟后,鞋原封不动挂在脚上。
傅燃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喊服务生拿了双拖鞋过来。
事实证明理论与实践不是一回事。
他没给女生系过高跟鞋,这题太难,他不会。
明萱白皙的脚蹬上拖鞋的那一瞬,明显晃了一下。
傅燃刚想伸手去扶,被明萱迅速闪开,“哎哎。”她回身指着他的手,“休想碰我。”
说完,扶着门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傅燃看着她的背影,扯扯唇角,有些无奈。
大小姐走得潇洒,头也不回,包忘了拎也不知道。傅燃只能左手提包,右手拎高跟鞋,走到门口还顺带帮她结了个账。
傅燃是第一次见明萱喝醉,她意外的酒品还挺好。上了车不吵也不闹,就静静地看着窗外。
除了有点迟钝。
傅燃和她说个什么,总要隔半天才回应。回应慢,说话也慢。字与字之间连在一起,仿佛开了0.5倍速。乍一听上去还有点嗲,像在撒娇。
傅燃问她,“你车停哪里了?”
明萱缓缓回头,“我—不—知—道—呀。”
她知道自己喝醉后是这样吗?
傅燃转头看她良久,低笑一声。他忽然想起了疯狂动物城里面那只叫闪电的树懒。
到了家,明萱还卸了妆,洗了脸,甚至认真做了护肤。看得出来是非常自律的女明星了。
傅燃怕这大小姐在浴室摔了,便耐心看着她把这一系列的事做完。
明萱涂完面霜,慢悠悠地走到卧室,站在床前。
“对,你就躺下,然后睡觉。”傅燃双手环胸,站在门前指挥。
“哦。”明萱应了声。
他刚要松口气,一抬眼就见明萱随手把外套脱了,扔在地上。
她里面只穿了件内搭小吊带,肤色冷白,肩颈曲线柔美。
傅燃眸色深了深,眼看着她又要掀吊带,他别过头,手腕直接一挥。
“砰”的一声,关门了。
*
明萱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一直在跟冯宛萍吵架,吵到后来还动起手了,明为安听到声音急急忙忙跑来拉偏架,明萱使出洪荒之力,一边挣脱明为安,一边狂抽冯宛萍大耳刮子。
大概是梦里太用力了,以至于第二天睡醒,浑身酸痛。
她锤着脖子坐起身,蹬上拖鞋的那一瞬,她愣了愣。
床下是双深蓝色的男士拖鞋,鞋面上还印着几个大字:迷路酒馆。
她看着这几个字,关于昨晚的那点记忆慢慢罩了上来。
“我渴了。”
“渴了喝水。”
“帮我倒。”明萱坐在卧室外的沙发上,开始使唤人。
“自己倒。”
“倒不了。”
“……”
傅燃静静看了她一眼,随后叹气,起身起倒了一杯水。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将水放到她眼前,“大小姐,您喝。喝完了早早去睡觉,别占着我的床,行吗?”
明萱伸手接过,临放到嘴边时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她两只手捧着杯子,抬头看他,“我想吃芒果。”
“?”
“凌晨一点了,我到哪给你找芒果?”
“我不管。”
她说完,还作势倒在了沙发上。
傅燃拧了下眉,随即被气笑了,“行。”
他朝卧室走了两步,“那你睡这,我睡床。”
“不行。”明萱一听这话,直接又坐了起来,她拿起水杯两口喝完半杯水,晃晃悠悠跑到傅燃身边,一个没站住,膝盖软了一下。
傅燃眼疾手快,架住她两条胳膊,在她跪倒在地之前将她拉了起来。
然后明萱狡黠一笑,用力朝侧边扭了下腰,“走你!”
她用胯把他给顶走了。
“……”
明萱啊!
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明萱闭了闭眼,抬手扶上额头。
此时此刻,忽然就有那么点生无可恋。
看来以后不能喝酒了。
她喝完酒后容易在天然呆和思维跳脱上来回踱步,这点症状她是知道的,太毁形象。
宿醉之后还有些头疼,明萱简单洗漱过后下了楼。
保姆早早准备好了午餐。
她一边吃饭的时候,一边回想昨晚的事,一时间还真觉得有点稀奇。
昨晚吹的是什么风?竟然能把傅少爷吹去接她。
他有这个闲心去管她,可真是匪夷所思。
明萱还记得以前上学时,有几次两个人需要同坐一辆车去参加家庭聚餐。她迟了几分钟出校门,傅燃就总是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她刚上车,他就从副驾驶转头扫她一眼,声音又慵懒又欠揍,“我不喜欢等人。”
现在行,到底是成长了。不光能接人了,还能端茶倒水。
明萱若有所思地端起勺子,小小抿了一口汤。
她刚这样想完,傅燃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傻逼:“婚后协议第二条,晚上不回家提前说一声。”
她看着傅燃的备注,一口气没喘匀,差点被呛到。
……她什么时候把傅燃的备注改成傻逼了??
明萱回了个“1”,又心虚地把备注改了回来。
傅燃:“婚后协议第三条,不准用胯顶人。”
明萱:“……”
看来还是原来的备注更适合他。
明萱戳戳屏幕,回了他一个字:“滚。”
*
傅燃收到回复,扬了下唇。
俞助理这时敲了敲门,把客人带了进来。
傅燃收起手机,对着来人打了声招呼,“您来了,请坐。”
明为安应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茶水在茶几上缓缓冒着白色热气,盘旋着向上蜿蜒。
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像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谈话,几番客套后,明为安清了清嗓子,开始进入了主题,“我今天来呢,主要是为了我女儿,明萱。”
傅燃原本倚靠在沙发靠背上,闻言稍微正了正身子,“您说。”
一般来说,这种父亲找上女婿谈论女儿的事,无非也就是说些拜托他多多照顾,多多包容,让两人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
但明为安要说的显然有些不同,“她昨天回家和她继母大吵了一架。”
?
这开场白倒是他没想到的。
傅燃扬了下眉,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吵架二字,他脑海里瞬间浮现明萱掐着腰对他吼的样子,顿时多了几分兴致,“吵赢了吗?”
明为安嘴边的话一顿,“这个我不太清楚,当时没在场。”
“我只知道,她对着她继母大发雷霆。”说到这,他略微斟酌了一下,“等我回去才看到,她砸碎了她继母收藏已久的古董花瓶。”
听到这,傅燃嘴角漾起一个弧度,低笑了声。
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明为安作为她的老父亲,对她的脾气秉性再了解不过。
那天他只是看着满地的花瓶碎片,和捂着胸口面色发白的冯宛萍,就已经能猜测到发生了多么激烈的场面。
冯宛萍哭着问他,“你不帮我讨个公道吗?”
明为安无奈地跺了下脚,“我?我哪敢啊!”
“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发起火来太吓人。”
“确实。”
越说越跑偏了,明为安赶紧把话题扯了回来,“那天吵完架把,我女儿心情不是很好,还跟我生了气。从昨天起就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消息,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来找你。”
傅燃点了下头,这么看来,也难怪她昨天会独自去喝酒了。
“所以,您是想我帮你劝她?”
明为安试着问,“能劝吗?”
傅燃笑了声,如实道,“不太能。”
要知道明萱和他生气那段日子,他都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呛口小辣椒,他还是少惹为妙。
答案显然在意料之中,明为安叹了声气,“明萱脾气倔,性子冲,是难沟通。”
沟通么,傅燃想了想,“也还好。”
从目前接触的情况来看,还是略微讲点理的。
“她和我生气是小,我是怕她心情不好出什么岔子。”
傅燃闻言,不咸不淡地开腔,“好,我最近多迁就她。”
“这不是重点。”明为安说到这里,看起来有些为难。明显是思虑再三过后,才开了口,“你和她住一起,应该能看到。她还在吃安眠药吧?”
“嗯。”傅燃应了声。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明为安神色凝重起来,他压低声音道,“你最近要多留意,看着她,别让她……吃太多。”
傅燃拧了下眉,“什么意思?”
明为安接二连三地叹气,“前几年你出国,可能对我们家的事不太了解,具体的我也不方便详细说,总而言之这几年萱萱受过一些打击,她性情变了许多。有点敏感脆弱,这丫头还任性,我就怕她心情不好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轻/生?”傅燃直言不讳地戳破。
明为安重重点了下头。
傅燃重新倚回沙发里,不自觉蹙了蹙眉。
他早些年就听说过明家发生了些变故,他刚回国那几天,还听人在传,说是几年前明萱生母去世,明为安很快迎娶继母。他想过像明萱这种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忽然经历这样的事,必定大受打击。
但他从未想过会严重到让她生出自/残倾向。
“我知道着听上去有点突然,明萱不想被人知道,也麻烦你对这件事保密吧。”明为安看着傅燃,眼眶湿润,“她其实是个很脆弱的孩子,如今就要多麻烦你了。”
“好。”
交代完这一切,明为安起身道别。
傅燃亲自送他上了电梯。
似乎是提到女儿,让明为安难得敞开了心扉,一路上不禁聊起她小时候的事。
“明萱小时候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我和她妈都会满足她。”
“但你别看她娇惯着长大,性格还是很好的,学校老师时常和我说,她成绩优异有礼貌,对待朋友讲义气。老师和同学都特别喜欢她。”
冰冷的电梯门反射出明为安写满慈祥的脸,傅燃看在眼里,没开口打断。
直到两人出了电梯,明为安上了车,傅燃才缓缓开口道,“明萱这边的情况我会留意,但是眼下还有个问题。”
明为安关车门的动作一顿,“什么问题?”
傅燃漫不经心地掀了下眼皮,直言道,“据我所知明萱的事业出了点问题,总是接二连三受到打击,不如您从这件事上着手。”
明为安愣了愣,明显是陷入了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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