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没性命之忧,不过小腿骨折,右手臂划伤一条口子,恐怕要养个把月。
江逢在电话那端沉默了。
拍戏进度本来就赶,如果南舒再休息个把月,恐怕这剧要废了,资方那边也不好交代。
这演员是他立下军令状保下来的女主角,戏份又多又集中,最多能耽误一周,否则制片方那边施压,不好收场。
如果临时换人,又是一番风雨。
许默也意识到演员出事后续工作可能很难推进,他沉默着看向走廊去铁椅坐着的姑娘,她蜷缩着肩膀,脸上写满了愧疚,好像把这场事故又归咎在她自己身上了。
迟疑片刻,许默问:“江导,能不能拜托您跟夏竹说两句?”
电话里,江逢迟疑问:“她怎么了?”
许默没兜圈子,直来直往说:“情绪有点低落,恐怕觉得这次事故是她的问题。”
江逢顿了顿,破口大骂:“这丫有病吧。怎么就成她的问题了。”
“电话给她,我骂两句就清醒了。”
显然,刚刚许默在片场说的那些,江逢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许默还是将电话递给了夏竹,江逢说话音量很大,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听见他的责备:“你脑子有病是吧,什么事儿都是你的问题?出了事儿就解决,解决不了再说,老子还在呢。你忙着自责个屁?闲得呢?我让你跟去医院是为了了解情况,不是让你瞎琢磨的。”
“等情况稳定了,赶紧给我滚回来拍戏。”
骂完江逢啪地一声挂断电话,恨不得离夏竹远远的。
夏竹:“……”
她看着挂断的手机,神情迷茫地看向不远处插兜站在角落的许默,委屈地吐槽:“……江逢指定有病!”
“又骂我。”
许默扯了扯嘴角,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脑勺。
手术做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伤口缝合结束,南舒被推出手术室送进普通病房,夏竹见状立马跟了过去。
走到一半想起还没了解情况,夏竹又停下脚步返回去。
许默在跟院长沟通,对方满脸轻松,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小腿骨折可能要养一段时间。
至于昏迷,可能是当时磕碰到了后脑勺,得等报告出来再看。
没了生命的危险,夏竹终于松口气。
回到病房南舒已经清醒过来,她看着满脸歉意的夏竹,小声说不是她的错,她刚刚自己也没抓稳。
摔下之前她其实有察觉的,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就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助理在陪床,夏竹在病房坐了会儿,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瞧见许默在跟院长交谈,夏竹才想起这次手术是许默一手安排的。
她没过去,静静站在病房门口,打开手机机看了眼微博,见热搜上没有南舒吊威亚出事儿的新闻,暗自松了口气。
只要媒体那边没发酵就好,一部戏刚开拍就出问题多少有点不吉利,偏偏剧组最信这些。
等许默跟院长聊完,夏竹摁灭手机走上去,与他在走廊对视片刻,夏竹嘴角扯出笑容,十分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许默欣然接受,却故意逗她:“这么生疏?跟我还说谢谢?”
夏竹嘿了声,抓着他的手臂摇晃:“这不是对您感激不尽嘛。”
许默睨她,漫不经心问:“真感激?”
夏竹点头哈腰,“是!”
许默笑了下,俯身在她耳边,嗓音低沉地说了句荤话。
夏竹当场红了耳朵,看向许默的眼神充满不敢置信,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变态!”
许默刚要回她,一个电话进来,他只能放弃,转而接通电话。
电话里,许代山情绪不明地开口:“含章,你妈住院了。赶紧回来。”
第52章
敦煌市医院冷寂、空荡的走廊, 许默握着手机立在通告栏前,视线无意识地盯着通告栏上的文字,脸上的表情却随着这通电话慢慢凝滞住。
通告栏里的那些图片、文字好像化作了虚无的符号, 许默硬是没看懂一个字。
听筒里的人始终保持着理智地宣布:“十有八九是肝癌。最终结果还没出。你赶紧回京啊, 她现在需要你。”
“含章啊, 你妈待你不薄, 你也别辜负她的心意。”
许代山最后一句既是提醒也是忠告, 许默听完,半晌没出声。
结束通话, 许默拧了拧眉心,又拨出一通电话,“您帮我查一下,医院新收的病人有没有一位叫文琴的女士?”
冯珂在电话里愣了几秒,很快起身去电脑系统里查病人,许默等了差不多五分钟, 冯珂在电话里犹豫着回他:“刚入院,肿瘤科, 院长亲自收的病人。”
“应该在南楼。”
许默得到答案, 略显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结束话题:“麻烦了, 回京请你吃饭。”
夏竹刚开始还饶有兴致地揪住他的手指玩弄着,他也有意无意勾住她的手指陪她玩。
只是到后面,他忽然攥紧她的手指, 脸色沉重如墨。
夏竹一愣, 抬头便对上幽深、晦涩、隐忍的目光。
等电话挂断, 夏竹下意识顿住身形,疑惑不解问:“……怎么了?”
许默缓了口气, 一边握着手机翻最早一班飞北京的机票,一边稳定情绪跟夏竹温声解释:“文女士住院了,我得回京看看情况。”
夏竹脸色一变,着急问:“严重吗?”
许默安抚地笑了下,没跟她说实话:“还没出结果。”
“你别着急,先安心拍戏。医院这边解决得差不多了,你待会儿跟江逢打电话沟通一下,看后续怎么办。”
“组里的事儿别自己做主张,多问问江导。”
最早一班机在第二天中午,许默等不起。
夏竹一直关注着许默的情况,隐约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较大,夏竹瞄向他的手机屏幕,看暂时订不了机票,她想了想,小声给出意见:“要不要打的回去?”
“不过这么远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接。”
说到这,夏竹咬了咬嘴唇,担忧地问许默:“真的没事儿吗?”
许默淡淡笑了下,还不忘安慰夏竹:“没事儿,别担心。”
“我先送你回去?”
夏竹有些迟疑:“医院这边——”
许默阖了阖眼皮,柔声讲:“医院这边有演员助理帮忙,院长那边也安排了护士。”
“折腾一天,你回去休息休息。”
许默想了片刻,决定:“我回酒店收拾东西,待会儿开车回北京。”
夏竹闻言,也不纠结了。
她嘱咐许默等两分钟,她转头跑进南舒的病房,跟她交流几句,又急匆匆地往外跑。
转角没注意到前面有人,夏竹差点跟对方撞上。
许默看得心惊肉跳,伸手一把拉开她,低声提醒:“看路,别慌。”
夏竹迟钝地啊了声,摇头。
她只是在想,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许默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许默伸手接她,夏竹甩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顺势握紧他的手,弓着身子钻进刚拦下的出租车。
回到酒店,许默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一边慢条斯理收拾行李,一边在想该怎么夏竹说。
他本来计划陪她在敦煌待一周,现在却只陪了两天,后面可能很难抽时间再过来。
夏竹一回来就坐在床尾看他收拾东西,中间江逢发微信问她在哪儿,夏竹心虚地回了句在酒店。
江逢这次倒是没冷嘲热讽,只回了句:「十点在我房间开会。」
已经八点整,这个点按照往常还没收工。
今天却因为剧组发生意外事故,江逢忙着处理其他事儿,七点就结束了今日的拍摄。
汤倩也在微信里问她南舒情况怎么样,南舒的戏份被推迟,她的戏份被推前,直到收工才有机会拿到手机。
夏竹简单回了两句便关掉了手机。
她有点累,脱掉雪地靴,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她看着许默一个人忙前忙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拉上行李箱拉链,许默站起身,终于有时间留意夏竹。
见她坐在床上,小小的一团,许默顿了顿,走上前,倾身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许默双手圈住她的肩头,低着嗓音道歉:“本来计划多陪你几天,没想到两天都没待够。”
“怨我吗?”
夏竹呆愣片刻,摇头:“不怨。”
许默心情复杂,他得赶时间,没法跟她腻歪。
摸着夏竹饱满圆润的后脑勺,许默俯身亲向她柔软的嘴唇,辗转片刻,许默问:“好好工作,好好吃饭,能做到吗?”
夏竹轻轻嘿了声,肯定地点头:“当然能。”
“你放心吧,我不会亏待自己的。你忙去吧。”
说着,夏竹推开许默,弯腰穿鞋,又恢复干劲十足的模样:“车到了吗?我送你下去。”
许默看了眼手机,里头躺了条未读短信,他看完,说:“到了。”
夏竹重新披上刚刚脱掉的军大衣,坚持说:“我送你下去。”
许默没拒绝她,他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往楼下走。
出门前,许默再三提醒:“记得带房卡。”
“老是丢三落四,出门检查一遍,手机、房卡、身份证,别忘了。”
夏竹连连点头,脸上写满「你怎么又开始」的表情。
许默被她逗笑,抬手碰了碰她的脸,叹气:“谁让你有前车之鉴,我能不操心吗。”
夏竹心里跟灌了蜂蜜似的,甜得眼里全是爱意。
两人走出酒店房间,一路搭乘电梯,出了大堂碰到几个剧组工作人员,几个小姑娘凑一堆满脸好奇地盯着许默看。
他凭这张脸完全可以进娱乐圈,可看他那身清冷又矜贵的气质,大家都默契地否认他肯定不是男艺人,而是像混迹商界的公子哥。
有个胆大的,经常跟夏竹合作的场记姑娘看他俩态度亲密地从大堂出来,故意调侃:“夏编,这是男朋友吧?长得真帅,比徐哥还帅~”
徐哥就是《琢光记》的男主角徐涵宇,当红演员,古偶剧的御用男一号。
夏竹嗳了声,笑着开玩笑:“过奖了过奖了,不过确实挺帅的。”
“也不看是谁挑的,下次直接夸我眼光好就行了,不用给他贴金。”
许默看她跟剧组里的姑娘和和气气打成一团,心里的担忧少了两分。
能有人跟她说得上话就好,她孤身在外地,父亲朋友爱人都不在身边,多少有点可怜。
能有人陪她聊聊天也好。
许默租的车已经到楼下,为了跑长途,许默特意租了辆奔驰G500。
跟租车行的老板谈完细节,付完钱,许默将行李塞进后备箱,没着急走,而是回头看向站在台阶,双手揣在军大衣兜里默默目送他离开的夏竹。
她眼神里写满了不舍,却不肯开口留他。
怕他走得不放心,夏竹还挤出笑脸,满眼明媚地催促:“你走吧。”
“走了我就能安心留下工作了。明天也不用请假了。”
“晚上江逢还要开会,估计也挺忙的。”
说了这么多,就是不肯说句再见。
兜里的手机不停振动,仿佛在提醒什么。许默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人,默默挂断电话。
夏竹见状,迟疑问:“怎么不接?”
许默面不改色地扯谎:“骚扰电话。”
说着,许默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转身问她:“抱一下?”
夏竹憋住眼泪,几步跑下台阶,一头钻进许默的怀抱。许默猝不及防,后背抵在方向盘,差点闪到腰。
这个拥抱花了很长时间。
他俩都舍不得分别,恨不得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许默才慢慢松开夏竹,狠下心告别:“就送到这儿。外面冷,赶紧上去。”
“有事儿给我打电话,遇事不要慌,慢慢来。”
“我忙完了找你。”
夏竹站在一旁,一个劲地点头。
许默也不是话多的人,他嘱咐几句,转身钻进驾驶座,隔着车窗跟夏竹说了句再见。
他走得匆忙,来不及为自己置办路上需要的东西。
夏竹直到车开出酒店才想起他还没吃晚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多少有点唏嘘。
敦煌到北京两千多公里,开车二十来小时,许默连夜开也得明天下午到。
其实开出去没多远许默就后悔了,只是人都在高速上,许默也没功夫折返回去。
刚刚是周肆打的电话,许默让他帮忙找几个国外的专家团队会诊。
他仍然不相信文琴得的是肝癌,明明这几年的体检报告都没问题。
许默开了一个晚上,路过西安,看了眼机票,发现早上八点有一班飞北京的。
许默果断放弃开长途的想法,将车扔在咸阳机场打电话找人处理,他自己搭乘飞机回北京。
登机前五分钟许默短暂地跟周肆打了通电话,周肆托人找到国外顶尖的医疗团队,估计明天凌晨飞北京面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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