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竹低低地说:“我信你。”
许默这才稳住形势,松了口气。
在这样的关头,他并不希望他跟夏竹再闹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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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文琴的病情以及他俩目前隐婚的情况下,夏竹到医院并没有跟许默一起上楼,而是将蝴蝶兰放在许默的车里,又去医院附近的水果摊买了点水果。
等她上楼,文琴正在跟许默聊他的终身大事,文琴希望他能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
许默一如既往地找理由应付文琴,说这都迟早的事儿,不着急。
他不急,文琴急。
她现在的病情还算稳定,除了偶有疼痛,其他方面没什么异常。
她今天叫许默过来是想出院,许默当然不肯答应。
文琴笑许默太过紧张,没再提出院的事儿,转而说待会儿许代山要过来,她有话要跟他说。
许默没理由插手文琴夫妻俩的事儿,只说好。
夏竹在门口听了几句,扣起指节敲了两下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走进病房。
文琴见是夏竹,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温柔地呼唤她:“汤圆儿来了?快进来。”
夏竹扯动嘴角笑了笑,提着果篮走到病床边,将果篮放在床头柜,夏竹主动开口关心:“文姨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吗?”
文琴笑着摇头,脸上轻松道:“还好,没什么感觉。”
“我本来想出院的,许默不肯,汤圆儿你帮我劝劝他。”
夏竹余光瞥了眼坐在床尾看手机的许默,又看看满脸无奈的文琴,她犹豫着开腔:“文姨想出院?”
“医院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我闻不惯。天天窝在病房里也难受,不如回家看看我养的花怎么样了。”
文琴想出院的决心很大。
夏竹也不好不痛不痒地劝她待在医院,却也因为她的病情为难。
许默听完文琴的吐槽,反而一脸淡定地拒绝:“您现在身体状况不稳定,恐怕这个院是出不了的。”
“Cole团队已经在商议手术方案了,您就不能给我点时间吗?非得让我操心?”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夏竹连连看了许默两眼,想要提醒他别这样,许默却跟没看见似的,继续说:“你是不是觉着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是对我好?”
“每年的体检报告都显示健康,你真没动什么手脚?”
文琴哑口无言,脸上透露出些许愧疚,心虚得不敢看许默的眼睛。
夏竹见状,上前扯了扯许默的衣服,眼神示意他别说了。
病房氛围冷凝时,门外响起细碎的说话声,夏竹下意识看向门口,只见许代山在一众领导的簇拥下走进病房。
他穿着行政夹克,戴着黑框眼镜,脸上写满了仁慈。
夏竹看着那张温和、从容的脸,见他那副什么时候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夏竹想起那些未成型的想法,后背莫名一阵凉风扫过,冷得她骨头发颤。
众目睽睽下,夏竹撑着床慢慢站起身,神情复杂地叫了声许叔。
许代山看到夏竹,有些意外地笑了下,笑着问:“汤圆儿怎么在这儿?昨儿你爸还说你最近在敦煌拍戏?这次回来没跟他说是吧?”
“女儿大了,都不需要家长的照顾了。”
最后一句似感慨也似提醒,夏竹听得脊背发凉,手指抓着衣袖不敢松手。
夏竹气势偏弱地往旁边站了站,一边诧异他怎么这么了解她行踪,一边故作淡定地撒娇:“我回来看看文姨~许叔您就别笑话我啦,我长大啦,也是要面子的~”
许代山跟看家里小辈似的,慈祥地点点头,转而跟身后的专家、领导介绍:“这是我一邻居家的小孩,打小就听话乖巧,如今已经是大编剧了。她爸是法院院长,办案子办得十分漂亮。西城那案子就是他负责的。”
说到西城的案子,许代山身后的几个人纷纷将目光投递在夏竹身上,那眼神太过炽热,仿佛要透过皮囊看透她内里,有些吓人。
这样的场合其实很不适合提这些,夏竹无言地蹙了蹙眉,搞不懂许代山的心思。
许默也跟着站起身,视线在许代山不显山水的脸上落了两秒,低声跟文琴交代:“我出去一趟。”
说着,许默给夏竹递了个眼神,面不改色地往外走。
路过许代山,许默态度恭敬地说了句:“我去跟Cole聊聊。”
许代山扶了下眼镜,温和道:“去吧。这边我来安排。”
出了病房,许默径直走向消防通道口,夏竹紧跟其后。
她小心阖上厚重的木门,抬头看着背墙而站的许默,再联想到病房那幕,怜惜地看一眼许默,小声安慰:“……许叔做得确实有点过了。”
许默恢复好情绪,转过身看着满脸踌躇的夏竹,声音低低道:“他有他的打算,我有我的天梯。不用担心。”
夏竹低低地嗯了声,犹豫着说:“我看其中有一位好像是……证监局的。”
夏竹刚说完,许默突然开口:“我在家里翻到了一份离婚协议,文女士已经签了字。”
第59章
“我在家里翻到了一份离婚协议, 文女士已经在上面签了字。”
意料之中又带着几分荒谬。
夏竹站在漆□□仄的楼道,试图凭着门缝里溢出来的微弱光线,看清许默脸上的神情。
可惜, 他站在逆光下, 脸上模糊的一团, 什么也看不到。
许默后背抵在冰冷的墙面, 双手插进裤兜, 眼神直定定地落在夏竹身上,无奈地说:“要么是他俩之间出了问题, 要么是因为我。”
不过,多半可能是因为我。
后半句许默没有说出口,他现在有些矛盾,脑子里乱糟糟的,没理清思绪。
他隐约感觉文琴有事儿瞒他,却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夏竹想要安慰两句, 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她忍着那个惊天大秘密也很辛苦,可她真的不敢说出来, 她无法想象这件事涉及的人有多少, 也无法想象许默知道后到底该怎么办。
一面是养育之恩, 一面是生育之恩, 他该如何取舍呢?
夏竹慢慢挪步走到许默身边,伸手握住他微弯的手臂,额头靠在他的肩膀, 试图给他一点安慰, 她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 小声讲:“文姨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 可以直接去问文姨。”
“她愿意告诉你你就听着,不愿意跟你说的,你就当不知道。”
许默察觉到他的情绪影响到了夏竹,迅速调节好心情,抽出兜里的手回握着夏竹冰凉、纤细的手指,笑着回她:“我没这么脆弱,甭担心。”
他俩回到病房,许代山单独留在病房陪文琴。
病房气氛说不出的怪异,不知道他俩谈了什么,文琴别开脸不愿搭理许代山,许代山面带无奈,好似在处理一件令他十分棘手却不得不面对的事儿。
夏竹跟着许默推开门走进去,许代山便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温和地跟文琴交代两句便起身离开。
路过夏竹,许代山眼神敏锐地扫过距离靠挺近的两人,似乎在揣测他俩的关系。
夏竹下意识地往后退半步,与许默拉开一段距离,拘谨地站在门口,嘴角带笑地跟许代山寒暄:“许叔要走了吗?”
许代山收回打量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笑说:“还有点工作没处理。”
“在医院也是给你文姨添堵,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免得担心得睡不着。”
后半句话似真似假,揣摩不出他的真实意图。
夏竹不知道怎么回,只能干笑着目送许代山离开。
直到病房门被许代山带上,彻底隔绝了几人,夏竹才僵硬着脚步往里走。
许默跟许代山一直维持着表面的体面,他陪着许代山走出病房,一直到电梯口才停下脚步。
许代山提着公文包没着急下楼,而是递给许默一个眼神,两人找了个还算僻静的地方聊了聊。
楼道里,许代山站在上一台台阶,低头理了理身上的行政夹克拉链,居高临下地问许默:“你妈什么时候动手术?”
许默摸了摸裤兜,冷静道:“估计在下周三。”
许代山审视着许默,说:“下周三也快了,手术没什么大问题吧?”
许默想抽根烟,摸遍了兜都没摸到烟盒,他只能握着兜里的手机,语调平稳地说:“70%的概率。”
许代山蹙了蹙眉,说:“下周三我在上海开会,恐怕不能陪在医院。含章,你妈的事儿就麻烦你了。”
许默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下,风轻云淡说:“小手术,您忙您的,有我在,不会有事儿。”
许代山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了眼许默,抬手拍了两下许默的肩膀,叹气:“含章啊,医院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许默瞥了眼落在肩膀上的那只手,面不改色地扯嘴角:“劳您操心了。”
说到这,许默突然改变口风:“前儿我一朋友突然致电说许林最近在澳门玩得风生水起,问我有没有闲钱资助一点。”
“我一个教书的,手头也没多少。本想着几十万我还是拿得起的,没想到他输了快两千万。”
“这事儿我本来不想麻烦您,可这一时半会儿我是真凑不齐这么多。如今他人被扣在赌场,要有个什么好歹也不好处理。”
“您看这事儿怎么着?”
提到许林那个不争气的,许代山脸上布满「恨铁不成钢」的嫌弃,他思索片刻,冷声道:“让他吃点苦头也好,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死了也活该。”
许默故作诧异地望一眼许代山,似乎有些「不相信」他会不搭理。
许代山骂完,缓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再让他在赌场待个三四天,过两天我给他妈打个电话,让她自己去处理。”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照顾你妈要紧。”
许默低了低头,含蓄道:“您说的是。”
出了楼道,许代山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一眼跟在背后,看不出情绪好坏的许默,冷不丁问一句:“汤圆儿跟你最近走挺近?”
许默脊背一挺,他脚步顿在原地,放在裤兜里的手慢慢蜷缩起手指,抬头却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您怎么这么说?”
许代山拍拍他的肩膀,低声提醒:“要汤圆儿还喜欢,咱可以顺势下坡等等她,咱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
“你在学校不是升教授没升上?如果老夏帮忙说几句,这不轻而易举的事儿?t大校长跟老夏也是多年挚交。”
“你说,这算不算好事儿一桩?”
走廊空荡寂静,穿堂风从楼道口吹过来,激得许默脊背发凉。
他故作镇定地笑了笑,糊里糊涂地拒绝:“您这说的什么话,我拿汤圆儿当妹妹看,从没想过娶她。况且人姑娘也不见得喜欢我。”
“再说夏叔这人出了名的正义、古板,怎么会做这样投机取巧的事儿。”
不等许代山说话,许默及时制止话题:“天儿不早了,您不是还有工作要忙?”
“我还得回去跟院长讨论讨论手术细节,就送到这儿。您慢点走。”
许代山欲言又止睨了眼许默,看他脸上写满「不愿详谈」,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评价一句:“你跟竹儿也算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可惜了。”
许默体贴地替许代山摁了电梯下行键,将人送到电梯口,站在外面,看着满脸惋惜的许代山,笑笑没说话。
这一晚博弈,输赢未定。
许默胸口处却落了块大石头,有了软肋,不敢随意地往前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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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七号院的路上,夏竹坐在副驾驶,揪着安全带,偏头看向情绪不明的许默,好奇问:“你刚跟许叔出去这么久聊什么了?”
许默想起许代山的好心提醒,淡淡笑了下,轻描淡写摇头:“没什么,就提醒他几句。”
夏竹一头雾水:“……提醒什么?”
许默单手稳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捞起扶手箱的手机,解锁在相册里翻了翻,找到其中一张照片将手机递给夏竹。
夏竹困惑地接过手机看向屏幕,相片背景是一家赌场,夏竹放大照片,陡然发现角落里穿着卫衣,被人绑住手脚的人是许林。
摁灭手机,夏竹满脸惊讶地问:“……这是许林?他怎么了?”
许默降下车窗吹了会儿冷风,怕夏竹冷,又很快关上。
他手搭在车窗,扭头瞥一眼满脸诧异的夏竹,轻飘飘解释:“在澳门赌场输了两千万,手头拿不出钱,被庄家扣那儿了。”
夏竹惊呼:“什么时候的事儿?”
许默认真地想了想,给出一个确定的日期:“上周二。”
夏竹一边鄙夷许林的行为,一边忍不住问:“他没找许叔帮忙?”
许默嗤笑,态度轻蔑道:“他敢吗?”
不等夏竹回应,许默语调冷淡地给夏竹分析利弊:“上次的牢狱之灾没让他长记性,这次总该让他吃点苦头。”
“你许叔如今忙着处理他手头上的那堆烂摊子,哪儿有闲工夫管许林的死活。”
说到这,许默目光晦涩地扫向一旁还在消化八卦的夏竹,含糊提醒:“你爸最近在忙什么,你知道吗?”
夏竹啊了声,似懂非懂地反问:“我爸?他不是在忙案子吗。我都好久没给他打电话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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