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在人前装什么人淡如菊,温柔婉约,真是好笑。
戚宝林不屑地嗤笑了声,陛下的恩宠面前,什么姊妹情深都是假的。
不过她这话倒是给了自己一点提示。
沈霁现在得宠是不假,可若是不能得宠了,她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当初她好歹是第一个得宠的嫔妃,陛下对她自然也是满意的,不过是碍于太后才冷淡了下来。
若是能让太后消气,再得她老人家的喜爱,吹吹枕头风总是能让沈霁吃一壶。
太后娘娘最重规矩,一个平民之女怎么能霸占陛下这般久,后宫还是要雨露均沾才对。
越想越觉得此计划可行,戚宝林的眼睛逐渐亮起来。
日夜更迭,春花凋谢,一转眼到了三月十五。
近日因着蕲州水患的事,陛下不常来后宫。
这段时间统共只点寝了三次,沈霁一次,林贵妃一次,皇后一次,旁的妃嫔都不曾见过圣颜。
虽说不算多,可一共就三次,沈霁还能从皇后娘娘和林贵妃那分得一份,也足够让人心里不舒坦了。
幸好后天是太后娘娘寿诞,皇后奉命为太后筹备寿宴,林贵妃从旁协助,看样子是要好好筹备的意思。
若是在这时候讨得太后欢心,不仅能在后宫多一份保障,说不定还能得到陛下的宠爱。
为了投其所好,各宫妃嫔近日忙碌的很,倒也过了段平静的日子。
缈云坞内,周岳领着另一个小太监在院子里给沈霁扎了一座秋千,就在墙角大梨树旁边。
霜皇歉龊苡兄饕獾难就罚这半个月里一点没闲着,带着几个宫女把院内收拾的繁花簇簇,干净雅致。
小巧玲珑的一隅天地里,沈霁推开窗,便能窥得一角春光。
“小主,秋千扎好了,您可要去试试。”
沈霁的掌事太监周岳是个十分沉默寡言的人,沉稳心细,经验丰富,为人可靠,却是第一次在妃嫔手下当差。
倒不是因为沈霁运气好,而是他下颚有一道疤,容貌算不得完整。
后宫中,脸上有疤之人在许多人眼里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所以从前只被打发去做粗使,脏活重活都干过。
当初沈霁初封只得一个采女,兴许是内侍省不大看得上她,这才随意指了几个不中用的过来。
幸好沈霁并不在乎容貌,周岳在缈云坞这段时间,侍奉的尽心尽力,也算是捡了个宝。
她懒懒地从榻上起身,站在屋门口看向院内。
碧蓝的天幕纯净的仿佛一丝云彩也无,金灿灿的日光耀眼而温暖,院子被照得一片明光,自屋檐下折出一片阴影,半明半昧的交界,沈霁就那么斜斜倚在门框边上。
乌发水眸,雪肤花貌,婀娜身段间掐一截纤纤细腰。
她盈盈看过来一眼,眼波流转间,好似院内正盛的芍药也比不上她姝色分毫。
缈云坞的宫人素来知道自家主子是少见的绝色美人,可饶是日日相见,还是会为她的美而惊心。
从前宫里人人都说侍奉平民出身的主子没出路,可如今缈云坞炙手可热,连带着她们做奴才的也颜面有光,处处受人巴结。
几人站在院子里看向沈霁,其中手里拎着花洒的宫女凌翠像是想起了什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周遭,赶紧开口笑道:“小主生得这般貌美,连奴婢都要看花眼了,大家说是不是?”
宫人们连连应和,沈霁垂眸看了她一眼,淡淡笑起来:“你们几个惯会哄我开心的。”
“什么事这么开心,让朕也听一听?”
人未至,声先到。
也不知陛下是何时来的,一点声响都没有。沈霁心里一惊,忙掀眸看过去,就见明黄色的颀长身影已经绕过空落落的院门,朝她迈步走来。
她忙不迭地起身迎接,楚楚动人的在秦渊身前福下身去:“妾身给陛下请安。”
略带粗粝的大手将细软柔荑裹覆在掌心,沈霁顺势起身,居低望高地仰视陛下,眉眼间分明是欢喜清浅的笑,语气却娇嗔乖软,酥酥痒痒的,勾起他心底的悸动:“陛下来了也不知会一声,春澜宫的宫人好没规矩。”
秦渊极浅的勾唇笑了下,磁性的嗓音淡沉:“朕若有心,他们怎敢违逆。”
站在自己身侧的沈霁风髻雾鬓,似娇花照水,不知怎么,这几日不见,她似乎比初见时更美了几分。
褪一分青涩,添一分韵味。
粗糙指腹捏捏她的手心,漆黑的眸内带着意味不明的潮:“不知是尚食局的饭菜做得好吃,还是长安的风水养人,几日不见,朕瞧你仿佛姿容更甚。”
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烫的让她脸红,一双眼睛却湿漉漉的:“都不是。”
秦渊低头看她,淡沉的尾音微微上扬:“嗯?”
沈霁紧紧贴着他,踮起脚在耳边说悄悄话:“是陛下想妾身了。”
笑意无声无息的在眼底氤氲开来,秦渊抬手圈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嗯,是朕想。”
见人受用,沈霁弯眸浅笑,羞涩地偎在了他怀里。
缈云坞侍奉的宫人见状忙低下头去,心里却是高兴得意的。
宫中生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得宠,可是天大的好事!
眼见陛下同小主一道进了屋子,霜徊鸥辖舾底下人都使了个眼色,进去小心伺候着。
今日是三月十五,照理是陛下去皇后娘娘宫里的日子。
距离上次点寝已经过去好几日了,若非是敬重皇后,也不知陛下还要忙上几日才会进后宫一趟。今日难得过来,却是抽空先来了缈云坞看她,这份恩宠旁人求也求不得。
听说蕲州水患事态严峻,连她一个不懂朝政的宫妃都听闻了好几回,可见是极严重的事。
陛下的神色虽淡,好像并不是让他多为难,可眼底极浅的一丝乌色,还是暴露了这段日子有多劳心劳力。
筠雪端着茶本要轻步过来,秦渊抬手示意她们都出去,门扉紧闭,屋子里只剩下他和沈霁二人。
沈霁本以为陛下身子竟这般好,累了半个月还能午间抽空来折腾她,顿时脸蹭得红了。
谁知预想之中的动作并没有到来,陛下只是将她一把拽到了他怀里。
慌张中发髻散落,她后脑的乌发散落在背后,整个身子顺势被抱在了膝上。
柔顺的黑发似乎被他拢在指缝把玩,丝丝缕缕的勾缠着。
沈霁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躲不过秦渊的眼睛。
他慢条斯理地看着沈霁,方才潮欲暗涌的眸此时坦荡如斯:“脸红什么?”
“你以为朕要,”抬手抚上她柔嫩的唇瓣,“还是你想?”
亲昵无间的姿势,沈霁虽在上面,却是任人拿捏的一方。她脸登时更红了,赶忙摇摇头。
秦渊哑声笑起来,身子后仰,握着她的手摁向自己疲累的眉心。
“会不会?”
沈霁微微怔了一瞬,待看到陛下合上的双眼,才柔柔伸出冰凉的手指:“会。”
“从前在家中,妾身也常常给母亲这般舒缓。”
提起母亲,她的语气极为温柔眷恋,让人一听便觉得觉得母女情深。
可实际上,沈霁的面上只余淡淡的讽刺,眼底一丝情分也没有。
还记得第一次去凤仪宫的时候,宜妃曾拿她保养得宜不似民女一事做文章,当时她用手伤掩饰过去,规避了一场风波。
可再想来,就算不是宜妃说出来,旁人也会觉得她实在是太精细了。
民间出身的女子,就算不是干活的粗陋之人,一般也比不得官家精心教养出来的贵女。
沈霁却不是。
除却先天因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自小就是被母亲培养出来,将来要讨好达官贵人的玩物。
一个不被自己母亲爱着的孩子,能走到今日这一步,无一不是她的小心筹谋,精心策划。
她现在都还记得,当初母亲听到自己说想进宫时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好似她已经锦衣华服,珠翠满头了一般。
实在是讽刺。
沈霁轻轻为陛下揉捏穴位,恍然间出了神,倏然手被握住,就听见陛下略带倦色的嗓音,沉沉落入她耳朵里。
“后天是太后诞辰,可想好要送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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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讨好 “朕这不是来了?”
太后诞辰,是朝廷后宫都会上心的大事。
近来宫中风声不少,便是墙角路过的小宫女都会低声讨论主子们备了什么珍贵的礼,沈霁素来对消息敏感,自然也知道这回事。
只是知道归知道,在这件事上她多少有些有心无力,其实多留意留意就会发现,宫中急于此事筹备的往往是出身高贵的官家贵女,或是位份不低的妃嫔。
有家世,有钱财,有门路。
再不济,也有在宫中多年对太后的几分了解。
所以投其所好,知道怎么讨人欢心。
可平民出身,身份低微的妃嫔们都是不作声的。
什么都没有的人,就算装的再热闹也是笑话,沈霁也是陷入这般两难的境地。
她虽前阵子收的赏赐不少,可毕竟是别人送来的,左右不会太越过她的身份。
太后是何许人。
是从前宫中笑到最后的女人,更是比皇后还要尊贵的存在,什么好东西不曾见过。
她手里那些登不上台面,若是送的不对心意或是犯了忌讳,反而是罪过。
这几日她也偷偷打听消息,可事关宫里最尊贵三位主子的消息岂是这般好得到的,一直到今日都毫无进展。
沈霁倒是很意外,陛下怎么会主动提起来。
她动作顿了顿,声音低落起来:“妾身不知道能送什么。”
“太后娘娘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妾身……妾身拿不出手什么,怕惹了太后不满。”
这话说得老实,倒是可爱。
后宫妃嫔众多,其实能让他在政务繁忙之余还有心思想起的并不多,便是美人如云,能让他食髓知味的也寥寥无几。
大多都是一时兴起,很快就会抛到脑后。
眼前的女子生得绝艳,就好似天生就知道怎么取悦他。
秦渊轻笑一声握住她放在自己眉心上的手指,缓缓睁开眼睛:“知道你想什么,朕这不是来了吗。”
沈霁身子微颤。
陛下会这么问她,竟是猜到她在担心什么,特意来为她解惑?
近来蕲州水患忙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进这一回后宫,堂堂天子,居然会担心区区一个低位妃嫔的处境,为她不知送什么贺礼拿主意。
从小到大,便是亲生母亲都不曾为她考虑过分毫,沈霁实在有些意外。
这样的殊荣,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还不知要嫉恨成什么模样。
他眉目近在眼前,沈霁垂下长睫掩去眸中复杂,只一瞬,再掀眸起来,便化为了受宠若惊和感动,一双美人目泫然欲泣,红唇轻咬:“陛下,您怎么会……”
宽厚大手轻拍她脸蛋,秦渊搂着她的腰肢坐起身,温声道:“朕记得你佛经抄的很好,字也入眼。”
沈霁有些懵懂:“陛下的意思是,妾身再写一册佛经给太后娘娘送去吗?”
他极淡的笑一笑:“做个纸鸢吧。”
“建章殿还有不少政务,朕就不陪你了。”
“妾身恭送陛下。”
沈霁顺从地从陛下膝上下来,柔声恭送他离开春澜宫,心里还惦记着方才的对话。
二月初殿选的时候,在两仪殿,她曾远远地看过太后一眼。
气度雍容,美艳华贵,光是坐在那便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总觉得黄金翡翠才与她相称,陛下竟让她做纸鸢,倒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太后和陛下乃是亲生母子,陛下又一贯孝顺太后,既如此说,想必是有他的道理。
沈霁思来想去,开口将周岳唤了过来:“这事交给你我最放心,去内侍省将这些东西取回来,千万记得,都要上好的。”
说罢,她又招招手叫霜还来:“你去陆才人那,将我的话带给她。她若是细问,你便好声好气的同她说保密,她应是会同意的。“
门外的宫人正在院内做活,扬眸看一眼,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又交代着:“等周岳回来,将门窗都关紧,你挑个放心的宫女进来,剩下的不让她们进屋。”
霜桓I沓剖牵快步走出了缈云坞。
与此同时,长寿宫门前。
戚宝林催促着身后的几个宫人,面上十分得意:“都快些走,千万端好了,这东西可是要送给太后娘娘的,珍贵非凡,若是坏了不够你们掉脑袋!”
艳阳高照的天,阳光暖暖晒着,别提多舒服,尤其一想到哄好了自己兴许能复宠,还能借太后的手收拾沈霁,心里便更是松快。
这个时候还不到用午膳的时间,太后定是醒着,掐得刚刚好。
戚宝林亲自端着一沓墨迹满满的宣纸,规规矩矩走到长寿宫门前,对着宫门值守的宫女笑着说着:“本主是宝林戚氏,前来求见太后娘娘,还请姑姑通禀一声。”
值守的宫女上下扫一眼戚宝林,想起这位是二月份被太后娘娘处罚的那位,再看身后四人合抬,红绸盖着的大件贺礼,说句您稍等,屈膝后转身进到了内殿。
偏殿佛堂内,静谧安详。
太后正静静跪在蒲团上,指间挂一串佛珠,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低声念着什么。
穿素色海青的姑子在一旁不急不缓地敲着木鱼,古朴的檀香味幽幽萦绕在室内,庄严而神圣,仿佛将一身浊气都洗净。
每逢初一十五太后娘娘都会潜心礼佛一个时辰,这段时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长寿宫的掌事宫女梅英守在门口,底下的人做活清扫,偌大的院内没有一点声音,生怕扰了娘娘清净。
还有一刻钟时间才会结束,梅英小心觑了宫门外,就见今日值守的宫女轻步走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梅英自是知道太后脾性的,不可能为区区一个宝林就耽误了礼佛,便朝门口使个眼色,指头隔空点了两下,打发人去了。
值守的宫女去告知,放轻了声音说着:“戚小主,太后娘娘这会儿不得闲,还请您在门口稍候片刻,待娘娘忙完了,奴婢再去为您通传。”
这一沓宣纸厚厚的,这么端着可不轻,何况这大太阳底下的,让她硬生生端着,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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