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纪的人觉少,总比年轻人醒得早一些,天一亮周晗蕴就到主屋探望郑太后,果不其然,郑太后已然起身。
周晗蕴先是嘘寒问暖一番,而后才委婉道:“我打小有认床的毛病,每每换了地方,头一宿总睡不好。”
“娘娘的宫殿景致好,我昨夜辗转反侧良久都未睡着,索性便穿上衣衫,想要到园子里逛一逛。”
“哪成想经过九公主门口时,忽听到屋内传出异样的声响,竟是男子的说话声。那声音又低又醇厚,绝不是净了身的太监能发出来的。”
后宫虽有当值侍卫,却监察极严,五人一组互相牵制,断没人能单个儿进入寝宫。雪棠屋内那男子除却沈离,又还能是谁?
郑太后断没想到她的儿子竟癫狂到了这般境地,居然连一夜都舍不得和安宁分开。
无论沈离有多么离谱,总归是她的独子,除却她,她断不会容忍旁人诟病沈离。
郑太后看向周晗蕴,目光锐利如炬:“豫章宫守卫森严,哪里会有野男人进来,定是你听岔了。”
合宫的男子只沈离能在夜晚进入豫章宫,周晗蕴原也不指望捅破窗户纸,只要太后能警醒一些,阻止那对兄妹再行苟且之事便成。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顺着太后的话道:“夜间的神志总比不得白日清明,许是我听茬了也未可知。”
二人云里雾里地打了一场眉眼官司,郑太后不欲再和周晗蕴掰扯,将她打发下去,转而唤来雪棠说话。
雪棠恭敬地垂立在一侧,虽尽力支撑着,眉眼间的疲色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郑太后虽厌恶雪棠红颜祸水,却也不得不承认,在和沈离的纠缠中,雪棠甚是无辜,她无权无势,没有依靠,为了躲避沈离都避到豫章宫,却依旧不能如愿。
郑太后轻叹一口气,指向一侧玫瑰椅,对雪棠道:“坐下说话。”
雪棠依言坐下,只听郑太后道:“哀家的身子越发不中用,你夜间便睡在哀家屋内,也好有个照应。”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沈离便是再不知廉耻,总也不好当着他母亲的和她卿卿我我,雪棠虽知晓郑太后这一番安排,只是为了维护沈离的清誉,于她毫不相干,却还是向郑太后道了一声谢。
“能侍候母后是儿臣的福气,儿臣定会衣不解带守在母后身边,为端茶递水,亲侍汤药。”
郑太后的身子已经痊愈,只不过还有些疲乏,又哪里真需要雪棠侍候,她挥挥手将雪棠打发下去,闭上眼睛假寐去了。
雪棠沿着走廊返回寝屋,刚刚推开房门,便见凝枝行了过来,凝枝就有这种本事,事情越是紧急,越表现的四平八稳,让人瞧不出半点端倪。
凝枝警惕地环视四周,见四下空空,才合上房门,低声开了口,“公主,贵妃娘娘回来了,现下正在长乐宫候着您。”
“什么?”雪棠惊讶地顿在原地,皇宫到处都是眼线,最是危险不过,母妃身份特殊,一旦出现差池便会尸骨无存,若不是发生了天上的事情,母妃又如何会冒险回来?
雪棠片刻都不敢耽搁,忙和凝枝折回长乐宫。
雪棠一进寝屋,便看到了久未相见的谢华莹,她身穿医女衣衫,侧坐在绣榻上,因着从豫南跋涉到京都,身子消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像以往那样莹润,微微泛起了黄。
“母妃。”雪棠飞奔到谢华莹怀中,搂着她的腰肢不肯放松。
自从见到密室的画以后,她便如履薄冰,在皇宫战战兢兢支撑了这些日子,心力交瘁,总不得安稳,现下看到谢华莹,便找到了依靠,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
谢华莹又如何不想和雪棠亲昵,奈何皇宫惊险万分,以往替她传信的宫人皆不知所踪,若不是乔装打扮成相熟的医女,她恐怕连皇宫的大门都踏不进来。
谢华莹伸手抱了抱雪棠,压低声音道:“陛下城府深沉且心狠手辣,与你想象的形象大相径庭。”
“昭帝驾崩前夕,我亲眼看到陛下的随从进了马厩,我当时只当那随从是去喂马,哪成想第二日御马便受了惊厥,昭帝坠落在地,当即便殒命而亡。”
“不仅如此,便连傅世子坠入乌江都是陛下所为,若不是傅世子命大,被人救了回来,恐怕再没人会知晓陛下的恶毒用心。”
贵妃的话信息量太大,雪棠一时有些转圜不过来,她怔愣了片刻,才讷讷问道:“母妃的意思是父皇是皇兄所杀,傅世子也险些命丧皇兄之手?”
雪棠并没有因着傅世子还活着而特别高兴,心里唯余下震惊和对沈离的畏惧与憎恨。
昭帝强占母妃十几年,害得母妃吃尽苦头。她知道昭帝不是好人,但昭帝待她极好,自她有记忆以来便被昭帝捧在手掌心疼爱。
只要是她的要求,昭帝无所不应,即便她知道昭帝是拆散母妃和宣平侯的元凶,也依然视昭帝为自己的父亲。
皇兄竟把她的父亲杀了,除却她的父亲,皇兄还要杀害她的未婚夫,原来他和善的模样都是伪装出来的。
皇兄哪里还是她印象中的哥哥,比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还要可怕!
雪棠缩在谢华莹怀中,低声道:“母妃,我再不要待在皇兄身边,你快想一想法子把我带到豫南去吧!”
父母爱之子则为之计深远,总要比子女考虑的更周全一些,谢华莹从袖兜里拿出一包药粉塞到雪棠手心,低声道:“十日后你寻一个时机,让陛下带你到小泉山游玩,届时把迷药下到他的饭食中,待他晕厥了,母妃便带你离开。”
小泉山地势险要,依山傍水,在小泉山出逃无论陆路还是水路皆十分便利。
雪棠点点头,颤着手把药粉藏到拔步床内的暗格子里。
谢贵妃不敢在长乐宫久留,交待好事情便低着头匆匆出了宫。
雪棠将衣衫整理整齐,这才向豫章宫行去。刚进入花厅,便见沈离正坐在太师椅上和郑太后说话。神色清明,仿若昨夜醉醺醺的人不是他一般。
按本意,雪棠是不想和沈离照面的,可她已踏进花厅,总不好看到沈离便退出去,那样也太扎眼了些,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郑太后和沈离跟前向二人行礼。
沈离倒是毫不避讳,叫起以后便道:“皇妹过来的正正好,恰巧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便与朕一起陪母后用膳罢!”
他含笑看着雪棠,依旧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却让雪棠不寒而栗。他犹如最阴寒的毒蛇,雪棠躲避他尚来不及,又如何愿意和他同案而食。
她摇摇头,开口说道:“皇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适才已经用过饭食,实在是用不下了。”
沈离知道雪棠心中早已对他生了芥蒂,也不勉强雪棠和他一起用膳,温声道:“你既已用过膳,便回房休憩去罢,大热天的没得累坏了身子。”
雪棠点点头,遂退出房门。她知晓沈离的性子,因此并未回自己寝屋,径直到郑太后的房间侯着去了。
沈离用完午膳,便带着一盒点心向雪棠的房间而去,哪成想屋内空空,连雪棠的影子都没有。
他咬紧牙关,狠狠将点心掼到地上,转身而去。
接下来的几日,沈离都未踏足豫章宫,雪棠虽屈居在郑太后屋内窄小的茶榻上,却睡得十分踏实。
这一日她像往常一样在茶榻上就寝,正睡得香甜,忽觉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睁开双眸那人不是沈离又是谁?
茶榻距郑太后的拔步床不过十步的距离,雪棠万没想到沈离的胆子会大到这般地步,她盯着沈离,压低声音道:“皇兄,你是疯了不成?”
“大约是罢!”沈离低语,话毕便抱着雪棠走向外面的隔间。
他将雪棠放到八仙桌上,一点一点欺身上去,雪棠随着他前倾,身子不停地向后仰,整个人几欲平躺到八仙桌上的时候沈离才停下动作。
“你觉得整日待在豫章宫,便能将朕避过去?”沈离的眼眸直直盯着雪棠,又黑又亮,里面跃动着灼灼的火焰,仿若草原上注视上猎物的头狼,让人毛骨悚然。
内心砰砰直跳,雪棠唯恐沈离做出逾矩的事情来,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低声道“皇兄在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想侍候母后,尽一尽孝心罢了!”
雪棠自觉说话的语气还算自然,哪成想沈离握着她纤腰的双手越收越紧,直勒的她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了才停将下来。
“你最是爱憎分明,母后曾屡次想要夺你的性命,你又如何会心甘情愿来给她侍奉汤药?”沈离言简意赅指出雪棠话中的漏洞。
雪棠思忖片刻,辩解道:“以前我想着早晚都要出降,便不甚在意母后对我的态度。现下傅世子去了,皇兄又想把我留在皇宫,为了长远考虑,我必得和母后搞好关系才适宜。”
她自觉有理有据,没成想话音刚落,沈离就伏到她颈间重重咬了一口。他下了狠力,直在她莹白的颈间咬出一圈红痕才停将下来。
雪棠吃痛,低低呼了一声,伸手将沈离推开,怒声斥道:“沈离,你到底想要如何?”
很好,她竟是连皇兄都不叫了。沈离心中涌出一股诡异的快感,他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伸手把雪棠从八仙桌上抱下来,分开她的双腿,让她跨坐到他的大腿上。
双目一眨不眨凝着她,低声道:“我不过是想让你像以前那样待我罢了!
我受不得你对我虚与委蛇,更受不得你满口谎言欺骗于我,你可能不知道,你自小就有个习惯,每每说谎的时候左手都会不自觉攥紧衣袖。
自你把密室的画轴烧掉,与我说话的时候,便没有哪一次是没有攥紧衣袖的。”
雪棠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尚在紧紧攥着衣袖,她赶忙松开,有些无措地看向沈离。
沈离抬手抚上她颈间那圈红痕,轻轻摩挲着,低声解释:“密室里的画真的不是我画的,我还没有你想象中那样龌龊。”
雪棠自不肯相信他的话,但因着沈离的眼神太过于锐利,唯恐再露出什么马脚,便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显而易见,她终是不肯相信他。沈离忽得便生出了一股无边无际的挫败感,他不再解释,低头含住雪棠的樱唇重重吮吸起来。
因着太后便睡在里间,雪棠不敢将动静闹得太大,只伸手去推沈离的胸膛,沈离一边亲吻雪棠,一边解开她的腰带将她的双手缚到一起。
雪棠自不会乖乖就擒,胡乱挣扎起来,因着没有腰带,外衫便顺着削肩往下滑落,外衫堪堪滑到腰间之际耳边忽响起郑太后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第47章
雪棠一怔, 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简直要炸开一样。她从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羞耻、难堪、窘迫交织到一起, 让她心力交瘁、慌乱不止。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人瞧见衣衫不整地跨坐在兄长膝头,饶是二人现下尚未做苟且之事,雪棠也再没颜面面对太后, 她似一只顾头不顾尾的鸵鸟,僵硬地将脑袋藏到沈离胸前。
沈离将雪棠的窘迫看在眼中,他坐直身子,将雪棠的衣衫一点一点提起来,慢条斯理帮她系好衣带,拎起一旁的外衫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沈离气定神闲地看向郑太后:“儿子在做什么,母后不是已然看到了吗?”
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做了天理不容的丑事也就罢了,竟连遮掩都懒得遮掩,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郑太后实在想不通她那个冷清理智、沉稳睿智的儿子怎么忽得就转了性子,大有昭帝那竖子的架势。
郑太后气得直打摆子, 语速也又急又快:“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神志不清了, 现下竟半点章程都没有。
你是天下之主,天下的女子任你挑选,环肥燕瘦各有风姿,你又如何非要冒着被人诟病的风险,和你妹妹行苟且之事。”
她怒气冲冲盯着沈离, 擎等着沈离给她一个交待, 这时只听沈离道:“阿棠是宣平侯之女,我是昭帝之子, 阿棠如何就是我的妹妹了?”
郑太后被沈离顶了个倒噎气,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即便雪棠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们也是一同上了玉碟的兄妹,你是天子,是天下臣民的表率,如何能你名义上的妹妹苟且?如此行径定会被言官诟病,遗臭万年。”
郑太后言之凿凿,哪成想沈离压根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轻嗤一声,不屑道:“世人的看法于我有何干?我历经艰险爬上这至尊之位,为得便是能随心行事,而不是被言官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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